阿細之戀 采訪奇遇

我自立法局回來,把文件放桌上,阿王說︰「總編輯找你,急得一級火警似。」

「為什麼?我們又不是報紙,再急,雜志也得下個月才出版。」

「你對我嚷,有什麼用?」阿王笑,「他找你就是找你。」

老總的女秘書薇奧拉出來見到我,「噢,你回來了,老總找你。」

我笑道︰「這上下全世界都知道他找我,恐怕他褲子掉了下來,要我替他提著。」

我跟薇奧拉進老總房間,老總看我一眼,他說︰「不,我的褲子並沒有掉下來!」

「嘖嘖,」我說︰「本社的牆壁太薄,什麼話都讓別人偷听得到。」

「施小姐,你別這麼輕薄好不好?」老總拍一下桌子。

「做記者不與別人打成一片是不成的。」我說。

「那是你的邏輯,好了,」他板著面孔,「周小姐去度假,雷叔生病版假,你暫時替一替他們,出差去釘一件新聞。」

「我不去!我為什麼要替他們?他們是娛樂部份的,我干嘛去做那些新聞?」

「沒人,你非去不可。」他巴辣得很。

「那我引咎辭職。我才自立法局出來,明天還得去律政司署,我分身乏術。」我抗議。

「你不用去律政司署了。」老總說。

「卑鄙。」我說︰「我不會接受這個任務。」

「看,施,人們對明星感興趣得多。」他企圖說服我。

「我真的不想去。」我說︰「我對明星沒有興趣。」

「你的職責。」老總警告我。

「我只負責經濟版。」我說。

「請你幫幫忙好不好?」老總聲音放軟了。

我想到我的飯碗問題。或者我替他做這件事,下次要求加薪的時候會容易點。

「那個明星叫什麼名字?他制造了什麼大新聞?!」

「他將與美國一間電影公司合作拍片,投資很大,新聞會轟動。」老總的聲音很吸引。

「呵?真的嗎?他叫什麼名字?」我問。

「施,你永遠不看報紙是不是?他叫郭建華。」

我搖搖頭,「從沒听說過,對不起,給我一張照片看看。」

「你在外國讀書,行為舉止像外國人,脾氣也像外國人,你對香港幾時會發生點興趣?」老總簡直在詛咒我。

「把他的電話地址拿來。」我伸出手。

「電話地址?」老總嘿的一聲,「你以為他是涯豐銀行的總經理?他的秘書小姐還會安排一個茶會給你?你要親自上門去找,並且得看他的心情如何,接不接見你。」

「有這麼厲害?」我說︰「算了,我不去。」

「去去,限你三天把新聞采訪回來。」他把我推出房門。

冰建華。人海茫茫,我上哪兒找他去?

我打個阿欠,想回家睡覺。我問小李子,「喂,你有郭建華這個明星的地址電話嗎?」

「有。」小李子答︰「但是這電話不算數,千篇一律由他秘書接听,千篇一律地告訴你郭先生不在家。」

「他住在什麼地方?」我問。

「不會有人開門的。」小李子說。

「那麼如何與他接觸?」我厭憎地說︰「OK,即使他值一百萬元,我也不稀罕,我又不想發他的財。」

「但你的飯碗呢?」小李子笑。

「周小姐與雷叔陷害我,雷叔一定有辦法找到姓郭的,雷叔連英女皇都有神通見得到。」

「相反的,雷叔因年前一段新聞得罪了郭某,鬧得很不渝快。這樣吧,我開車送你到郭宅去看看,如果運氣好,他也許在,至少你可以留一張便條──」

「咄!我干嘛要熱面孔去貼他的冷?」我怒問。

「這是你的工作。」小李子收拾文件夾子,「一個好記者發掘新聞,原應千方百計,有什麼丟臉?施,你那種態度,只好在家當大小姐。」

「我不干了,我回大學去。」

小李子看看我訕笑,「你總有畢業的一天,你總不能老死在大學里吧?施,別逃避現實,來,我陪你走。」他把照相機拋給我。

我接住。「這是萊加,我不慣用。」

「小姐,別撒嬌了,開步走,一、二、三!」

車子開到石澳,一列洋房。小李子在其中一幢停下來。

我說︰「錢賺得不少哩。噢小李子,這社會是不公平的,大學畢業生捱看做一份低微的工作,而這種人卻其樂融融地做南面王。」

「夠了,」小李子笑,「大學畢業生一毛子一打,超級明星好久也找不到一個。」

「只不過是有些豬玀特別幸運。」我嘆口氣,下車。

我走到洋房面前,腳才跨過花圃,兩只大狼狗便施施然走出來楮看我。

我說︰「狗兒,別發狠,我也肖狗,來,讓我們看看主人在不在。」

狽兒都喜歡我。我發狠地敲門,它們只是蹲在那里看。敲半晌,沒人應。住這樣的房子,佣人總有個吧?才要踢門,舉起腳,門打開了。

一個剪平頂頭的小子前來開門。他看看我舉起的腳,看看我。「找誰?」他問。

「郭建華。」我說。

他上下打量我,「他不在。」

「我知道他不在,他要是在也不算大明星,我知道他是出了名喜歡擺架子的。」我不在乎地。

「你是什麼地方找他?」他問。

「城市雜志。」我說︰「你告訴他城市雜志要訪問他──」我起疑,「你是誰?」

「我是這里管家。」他說︰「你呢?你姓什麼?」

「管家?你沒穿制服。」

「主人不在,省得穿,」他抹抹鼻子,「喂,你叫什麼?」

「我姓施,朋友叫我阿施。」我說︰「這個郭建華到底幾時回來?看,我真的沒有太多的時間,他要是對訪問者沒興趣,那就拉倒。」

「嘖嘖嘖。」他看著我,手疊手,搖頭,「我的天,好大的派頭,好大的脾氣。」

「郭連華到底幾時回來?」我再問。

「我實在不知道。」他說。

「你叫什麼?」我問。

「小張。」他隨口答。

「小張?」我瞪看他。

「是,如果你有時間,訪問我也一樣.郭建華的生活起居習慣,我全知道。」他微笑。

「好是好。」我說︰「多謝你合作,但是我得拍照,找不到他人,」我揚揚相機,「我交不了差。」

「那沒關系,遲下再拍照。」他說︰「先訪問我。」

「OK。」我說︰「明天有空嗎?明天我再來,希望他會在。」

小張搖頭,「沒希望,他不會回來。」

「他在哪兒?」我壓低嗓子,「在小妞家?」

小張笑,雪白的牙齒,「也許是。」

「咱們明天見,下午兩點,你等我。」

「一言為定。」

我拿起相機,拍了幾張照,都是他家四周圍的風景。

「多謝,再見。」我向小張擺擺手。

「再見。」

我棄出去,等事于口合。

小李子問︰「怎麼?去了這麼久?見到本人沒有?」

召見到。」我說︰「你以為真命天子這麼容易見得到?我只見到他的管家,這人傻呼呼的說了很多話,倒是一個老好人。我們明天再來。」

「我們?你的意思是,明天你自己再來。」小李子笑。

「不要臉。」我說︰「改天你別有事求我。」

小李子笑。

我一夜不得好睡,整夜做夢看到郭建華,臉上包一塊白布,面目模糊,不肯接受我的采訪。

白天醒了,我回社里把照片沖印出來。稍遲叫車子趕往石澳。

那傻蛋小張來開門,破粗布褲,光著膀子,一頭一腦的汗,雙手是泥。他是一個壯健精神的家伙。

「嗨,你來了。」他說。

「是,郭建華呢?」

「告訴你他不會在。我在整理花圃,要不要來看看?」

「好。」我跟去。

「看這些洋水仙。」他驕傲地。

「嘩。」我說。

地蹲下來,這里弄弄,那里動動,一副專家相。

「郭建華喜歡花?」我問︰「他叫你種的?」

「嗯。」

「你是管家兼園丁?」我笑,「還兼什麼?」

「洗刷泳池,」他笑,「開車,打掃地方,有時還煮菜招待客人。」

「啊!原來郭這麼倚賴你,他自己做什麼?」

小張聳聳肩,「拍戲。」

「他是個好演員?」我問。

「大概是。」小張看著我,擦一擦鼻子,「阿施!你大概不是本地人?」

「誰說不是?」我反問。

「你拿什麼護照?」

「英國護照。」我說。

「自英國回來多久?」他問。

「七個月。」

「在城市雜志服務多久?」

「五個月。」

「所以,充其量你是個游客。」

「為什麼?」我不服氣,「為什麼?」

「你連郭建華都不認識。」他說。

「我見到他自然會認識他,」我說︰「一個明星當然有明星的樣子,不是說著玩的。」

「啊,」小張笑,拍掉手上的泥,「到屋子里來坐,別老曬著。」

「謝謝你。」我跟他走。

「你多少歲了?」

「廿一歲。為什麼?」

「我簡直不能相信天下有你這麼天真的人。」他笑。

我說︰「別取笑我,我知道我是遲鈍一點,但是不久將來,我也會受環境污染,變成一個鋒芒畢露的聰明人,然後再變成大智若愚的險惡人。」

他吐吐舌頭,「了不起。」

「小張,別瞧不起我。」我笑。

一進客廳,我眼楮一亮,布置得真是雅樸,一套美國殖民地時期的桃木家具,水晶與銀子的裝飾,舒服大方名貴。我在灰色的沙發里一躺,嘆息一聲。

「喝什麼?」他問。

「礦泉水。」我說︰「加冰,加一片檸檬。」

「真會享受。」他進去了。

我拿起相機,麡滯珮鐘?拍照。

小張拿著礦泉水與啤酒出來。「噯噯,你別拍照,這里不準拍照。」

我拿起水杯喝一口。「你別這麼赤膽忠心的好不好?肉麻死了。」我看看水杯,「嘩,這杯子都是水晶雕花的。」

小張凝視我,忽然笑了,「你簡直是個小潑皮,念的是什麼科?新聞系?」

「有什麼用?做明星才好呢!看,住這麼豪華的房子,泡那麼多的妞,就憑這麼個混混。」我擺擺手。

「你為什慶叫郭建華‘混混’?」小張不服氣。

「他不是嗎?」我反問︰「連訪問都不肯接受,那麼多人愛戴他,要看有關他的報導,他卻對群眾不負責任,有什麼用?不是好漢。」

小張沉思。

「喂,你想什麼?」我問。

「你說的話。」他說。

我說︰「你快把他揪出來吧!」

小張搖搖頭。

「怕他辭掉你?別那麼沒骨氣。」我說︰「別怕。」

「其實他也是一個普通人,沒什麼好寫的。」小張說。

「他成了眾人的偶像,這不簡單吧?」我說︰「當然可以為。」

小張笑笑。「各人的機緣不同。」

我喝一大口水。「誰說不是?像我,大太陽的東奔西走,看別人的眼楮、鼻子,多痛苦,我也是人呀!」

「是,不但是人,而且是頭等樣的人。」小張笑,「小姐,別在那里吹苦水了。」

「郭建華幾時回來?」

「不知道。」

「他長年累月不回家,我真交不了差。」我失望。

「這篇訪問對你很重要?」他問。

「上頭交下來的,辦不好,要充軍,刺配北大荒。」

「在哪里刺金字?」小張笑,「額角?除頰?有沒有預先剌好字樣,留空……州?」

「喲,真能說會道的。」我沒面子。

「就你一個人會看水滸?」他笑。

「我說小張呀,你這人倒是很有趣,」我也笑,「如果郭建華有你一半可愛,訪問他就不會痛苦了。」

「你根本沒見過他,你怎麼知道他人好不好?你連他面長面短都不清楚。」

「我白知道.他是一個娘娘腔,蒼白漂亮的男人,感情脆弱、自尊中夾帶自卑……」

小張掩嘴笑。

「笑你的屁!」我說︰「我要走了。」

「施,你說話好不粗俗。來,我送你出去。」他站起來。

「我要回社里交底片。」我站起來。

「你知道嗎?誰也沒在這里拍過照。」

「啊?」我說︰「對我青睞有加?這怎麼敢當呢?」我笑,「我豈不是受寵若驚?哈哈哈!」

小張瞪著我。「做你男朋友那個人,真是倒霉。」

「哦,」我說︰「我跟男朋友說話的語氣,不是這樣的,請你放心,謝謝你讓我拍照,我雖然沒見到郭建華本人,但也交得了差。」

「你打算怎麼寫?」他有興趣的問。

「哦,很簡單,」我用手打演一擺手勢,「頭條是︰神秘人物郭建華──」

「很好。」

「他與美國人的合作怎麼了?」我問。

「來,我請你吃茶,慢慢告訴你。」

「如果這是你的家,那多好,我們就可以在這里慢慢談。」我說︰「但是我們不要沾郭建華的光,不要去睬他,好不好?」

小張笑,很贊許。「對,到市區我家去。」

「你有家?」我問。

「噯,你少看不起人,」他拍拍我肩膀,「施,咱們是老友記是不是?」

「當然。」

他把我送回市區,我把底片交菲林房,然後到他家去。小張開一部本田雅廓,但是開得很瀟灑,他在市區的家居然是一層稀見的舊樓,我覺得他真是幸運,租得到這種房子。

一打開高高的大門,進去是木板地,酸枝與雲石家愀,我不相信自己的眼楮,這麼美麗的家,小張真跟郭建華一樣的會享受,看來他這份管家薪水還真不賴。

客廳四角擺著奇花異草,顏色調和。

我嘆氣,「我住得太破了。」我可憐與同清自己。

「別這麼說好不好?」他笑。

「這房子什慶時候拆?」我問。

「別愁,你少幸災樂禍,好久也不拆呢!地產主人因打官司動不了這塊地皮。」

我坐在一張真皮s型愛情椅上。好了,我該開始工作了。

小張遞給我一杯礦泉水,開始說給我听︰「美國人願意的,但是歐美版權歸他們,東南亞版權歸郭。郭不過想賺點錢──我覺得郭建華拒絕訪問是因為一般人以為他想揚名國際影壇,實在不敢如此抱負。」

「他是個怪人,是不是?」我問。

「並不是,他平易近人,當然,每個人在社會上都有敵人,有時候為了保護自己不要吃虧也得罪不少人,你們城市雜志接過郭的律師信。」

「是嗎?我竟不知道,」我吃驚,「為了什麼中。」

「一年前,你們有不負責的報導暗示郭建華吸毒,亂搞男女關系。你不覺得郭的拒絕是有道理的嗎?」

我的心沉下去。

「所以他們派我來。」我氣憤的說︰「是因為其他的人心虛,根本不敢來。小小的一間雜志社也搞人事傾軋。做好這件事,我少不免遭人忌,做不好,責任在我身上,向老板交待一聲,叫我卷鋪蓋。」

「女孩子最好嫁人。」小張說︰「社會上的痛苦最好由男人坦當。」

「可惜大男人少。」我嘆口氣,「我這篇訪問還是要交出去的。」

「打算辭職?」小張問。

「啊,小張,你沒听說過嗎?到處烏鴉一樣黑。」我笑,「我還得做下去。」

「你的性格很堅強。」小張稱贊我,「我很欣賞你。」

我用力屈了屈手臂,顯示我的肌肉,「強壯?當然。」我大笑起來,合上筆記本子。「本來我是做經濟版的,專門跑立法局、股票行、期貨行、律師樓,沒想到有這次奇遇。」

「你想不想見郭建華?」他凝視我。

「想!」我大喜過望。

「真的想?」小張問︰「你仿佛對他有偏見。」

「我想到經濟學家的‘氣球原則’。」我說︰「一只載人昀氣球升空、遇難,必須減重,當然是把最廢物的那些人先丟下來,總不能扔機械師與醫生吧?當然先扔電影明星與足球明星。我有什麼偏見。」

他遲疑很久,不答。

「或者我們普通人妒忌電影明星,」我笑笑,「一般人對于從事表演專業的明星有種復雜的情感,像郭建華,他生活上踫到的不愉快一定更多。」

小張不出聲。

「你能令我見他一次嗎?我不會問損害他的問題。」我說︰「請你安排我見他。」

「他或許不信任記者。」

我問︰「你信任我嗎?」

「我?我信任你。很奇怪,我是信任你的。你有異一般記者,你比較尊重你的訪問對象,也有分析力。」

「也不是,」我溫和的解釋,「我們雜志社的記者水準都很優秀,可惜為了吸引讀者注意,不得不嘩眾取寵一點,請原諒。」

「干脆說他生了大麻瘋好了。」

「那不行,」我笑,「那我第一個先跑,你是他管家,你也是麻瘋。」

「到底幾時讓我看到他?」我問。

「這樣吧,你把稿子先交掉,別煩呀,交掉之後再見他。」

「那我還見他干什麼?我本人對明星一點興趣也沒有。」我說。

小張笑,「那見不見也隨得你。」

我拍他的肩膀︰「小張,你為我做這麼多事,我是很感謝你的。」

「不用客氣。」

「我得走了。」我說︰「改天見。」

「施,慢著。」他叫住我。

「什麼?」我轉頭。

「我可以約會你嗎?!」

「當然。」我說︰「打電話到我辦公室來。」

「家里電話呢?」

「我幾乎睡在辦公室里,打到我家也沒有用。」

「你不想我打罷了。」他說。

我笑笑。「三四五六六七。」我說︰「打個夠。」

「謝謝。」他大喜。

我們一起離開他的家,我還要到律政司去。

那天回到家,我為自己煮了咖啡,把座椅安排得舒服停當,然後坐下來,寫了一篇關于郭建華的稿子,捱到半夜兩點半,覺得很滿足。剛擦擦疲倦的眼楮,電話鈴響起來。

是小張!我想,想到他,忽然開心起來。

接了話筒,原來是小李子。

「怎麼啦?」小李子笑問︰「明天是你最後的審判。」

「放心,什麼都有了。」我不服氣,「馬到功成。」

「用了你女人的天生魅力?」他笑。

「也不見得我運氣比你們好。」

「恭喜你啊!」小李子說。

「不用。小李子,這次派這樣的工作給我,是不是為難我?」

「這……你知道,總得有人去采訪這段新聞。」

「何必偏偏選中我?」

「你單身一個女孩子,沒有家累,又剛出來做事,又不是老總的心月復,不陷害你,陷害誰?」

小李子真是坦白。我長長太息一聲。

「別灰心,到處烏鴉一樣黑,那個機構都一樣。慢慢你就會知道。」

我問︰「我那些照片放出來沒有?」

「放出來啦,精彩得不得了。」小李子說︰「恭喜你,你真是個記老。」

「可惜讓你們的冷水潑得不清不楚,已經不打算做下去。」

「老總看過照片,單等文字稿。」他說。

「明天就交上來。」我說,「寫得還不壞。」

「你終于見到郭建華了!」

「我沒有見到。」我詫異地說︰「怎麼?」

「沒見到他?沒見到他會有他的照片?」

「誰的照片?」

「郭建華的照片。」

「別烏攪。」

「誰烏攬?你今天中午交上來的照片,」

「那是小張。」我說︰「郭的管家。」

「怎麼小王小張?我們做哪一行的?連大名頂頂的郭建華也不認得?喂,施,你不是受了什麼刺激吧。」

我心中靈光一閃,我明白了。

「喂?喂?施?」

我放下電話。

小張。郭建華。

這壞人,見我不認得他,便來開我這種玩笑。說他惡意,他又沒有,說他好意,為何開我這種玩笑?

我想到我對他說過的話,臉紅耳赤,下不了台,我真是太粗心大意,自己出了丑。

我嘆了一夜的氣,第二天一早把稿子交出去,向老總辭職。

他大驚,苦苦挽留我。

「施,你做得這麼好,為什麼要辭職!」他說︰「是別家雜志挖角?別去相信他們,做生不如做熟。」

「年紀輕的人有理想,」我說︰「我不想做下去。」

「施──」

「我做到下個月底。」我說。

「喂,施!」

我推開門出去。到了褸下,看到小張坐在一輛開蓬「黑豹」中等我。

「施!」他叫我。

穿一身白。我斜眼看他,居然頗像個明星,只是心地狹窄,為人險詐。

「嗨,郭建華。」我冷冷的說。

「上車來,你答應過我,我可以約會你的。我也答應過你,讓你見到郭建華。」

「我不喜歡你耍手段。」

「施,此地無人不認識我,那天我一開門,好家伙,你居然看看郭建華問郭建華在不在!算我錯,是我錯,你先上車來,咱們不是老友記嗎?」

「小冰才是我的老友。」

這時候忽然有一個人沖過來,舉起照相機就拍照.停楮一看,那記者卻是小李子。好,下期雜志又多一條新聞︰「本刊編輯與大明星情史內幕」。小李子大笑著跳著跑開。

而郭建華說︰「上車吧,我就是小張呀!」

我上車。「小張,瞧我慢慢泡制你!」我只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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