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挑俏紅妝 第一章

四川

初秋時節,夜色沁涼宜人。

無雲的天空掛著一輪明月,數點星子陪襯一旁,無論從任何一個角度看來,今夜都是一個舒適安閑的夜晚。

成都近郊的「隱龍別苑」內燈火輝煌,陣陣絲竹管弦聲隨風飄出。由于其方圓數里內盡是一片梅樹林,所以在黑夜之中顯得特別耀眼。

「隱龍別苑」佔地廣大,屬于南宮家的產業,是南宮大少的住處。它總共有五棟主屋,分別是︰韜晦堂、定靜齋、廣鑒堂、汲古書齋和鳳舞閣;三座院落分別是︰滄浪園、環秀園與寄月園。

而坐落于前院的兩座形狀特殊的巨石,使得仿江南庭園建築的隱龍別苑,在秀麗中平添一股雄霸之氣。

一提到南宮家,幾乎所有四川境內的人都會告訴你,南宮家是蜀地的第一世家,他們的勢力不但遍及各行各業,更重要的是,他們控制了三峽的水運,也相當于掌管了蜀境的經濟命脈。

沒有人知道南宮家是如何辦到的,只知道就連地方官員也多少得看他們的臉色。

在短短十數年內崛起的南宮家,對于成都百姓而言是個謎團,也因此許多關于他們的傳一言紛起。可是傳來傳去,能肯定的只有一點,那便是南宮家年輕一輩的三位少爺小姐,皆為不可多得的杰出人才。

此時,一抹身影正無聲無息地躍入隱龍別苑的高牆,穿過花園,悠哉地朝音樂傳來的地方走去。

「劍寒,怎麼早到了?」

鳳舞閣內,三人圍坐在圓桌邊,桌上擺滿各色美食。他們一見那人進來,其中一人隨即起身相迎,微笑地招呼他坐下。

堂內的樂師仍然繼續演奏,仿佛對這位不速之客忽然地出現,已經相當習慣。

方才說話的男子高大修長,面容粗獷不凡,舉手投足間出自有一股君臨天下的懾人氣勢。他沉穩內斂的氣質讓他顯得不怒而威,狹長的鳳眼中閃著精芒。然而,唇邊那抹若有似無的笑,使他予人的壓迫感減輕不少。

另一個男子較前者多了一些書卷氣,玩世不恭的外表下,隱含著無法度測的力量,手中的折扇算是他的正字標記。

最後端坐在一旁的年輕女子,雖說容貌算不上沉魚落雁,但亦屬中上之姿,尤其秀氣的柳眉下那一雙充滿智慧的眼瞳,襯得她整個人散發出靈秀淡雅之氣。

他們分別是南宮家的大少南宮卓、二少南宮紹及三小姐南宮。

而走進來的那名男子,便是南宮家之所以快速崛起的另一主力,南宮卓的生死之交——祈劍寒。

江湖上傳一言,祈劍寒冷酷無情,是新一代崛起的武林高手,也是一名極為優秀的殺手。南宮卓曾是他刺殺的目標,但後來在因緣際會之下,兩人成為惺惺相惜的好友。

沒有人清楚他的底細,更不知他從何而來?拜師何人?只曉得他一向獨來獨往,神出鬼沒。因此,任誰都不會將祈劍寒與南宮家聯想在一塊兒。

「你們倒會享受,又是樂隊又是佳肴的,也不想想我正在外頭努力工作。」祈劍寒大咧咧地坐下,徑自倒了一杯酒灌入喉中。

「喂喂,你這麼說就冤枉好人了!瞧,小弟我還特別留一只最肥的螃蟹給你。」南宮紹用收起的折扇指著桌上的清蒸螃蟹,一臉飽受誤會的委屈狀。

「劍寒,結果如何?」南宮卓啼笑皆非地瞅了南宮紹一眼,才正色問道。

「我出馬有失敗過嗎?」他嘴角微牽,語氣之中表露出極大的自信。「都搞定了。川幫那些小混混還太女敕,威逼利誘下,不到半刻便都服服貼貼的。」

「川幫的人個個凶惡難纏,不過在祈大哥面前,也只能算是青女敕的小混混。」南宮抿出一個淺笑,舉手投足間流露出大家閨秀的風範。

「如果沒有你這位女諸葛的計策,使他們人贓俱獲,我縱使再嚇人,也起不了多大用處。」這回,祈劍寒的眼中多加了一些溫暖。

不過,聰慧如南宮,她絕對不會將之誤認為愛戀。從認識他的第一天起,她就看出他將他的心封鎖在層層壁壘之下。或許是從未曾打開,也可能是為了某個人而深鎖。她不知道,也無意去探知。

「這麼說,以後川幫的人會安分守己的做買賣嘍?」南宮紹「刷」地一聲,攤開折扇,悠閑地緩緩扇著。

「放心吧!除非他們不想要命了,否則再也不敢向商旅抽地頭稅,破壞規矩。」祈劍寒輕描淡寫地說,毫不客氣地拿起那只特別留給他的螃蟹,大快朵頤起來。

其他人見他如此,也紛紛舉箸,繼續享用桌上的美酒佳肴。

等到大家都填飽肚子後,南宮卓才命僕人收拾殘局,並且摒退眾樂師,大堂之中,只剩下他們四人圍坐桌旁,品嘗餐後的香茗。

「劍寒,你有沒有听說過‘蟠龍玦’?」短暫的沉默之後,南宮卓忽然問道。

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正以杯就口的祈劍寒身子一僵,險些將杯中的茶水濺出來。

「略有耳聞,為什麼會突然提到它?」祈劍寒干咳一聲以掩飾尷尬,只一眨眼的工夫,他又變回面無表情。

「蟠龍玦一直是回族的寶物,由回族酋長代代相傳。目前江湖盛傳它藏有一個天大的秘密,得到它的人將能獲得改變天下的力量。」南宮卓緊緊盯著祈劍寒,心中不斷想到他方才的失常。雖然他們是生死之交,但是對于祈劍寒的過去,他仍是一無所知。

「訛傳之言,豈可盡信?」祈劍寒聞言,立刻嗤之以鼻。蟠龍玦……他不但看過,還親手模過,哪兒有什麼顛覆天下的秘密!

「祈大哥,姑且不論這傳言是真是假,咱們都得尋得蟠龍玦,這是回族酋長臨死前拜托大哥的事。」南宮秀眉輕蹙。祈大哥對蟠龍玦好像不只略有耳聞而已。

「回族酋長死了?」祈劍寒臉色倏變,眸光沉了下來。「怎麼死的?什麼時候?」

「大約五年前,蒙古曾要求回族酋長交出蟠龍玦,回族上下一致不從,所以慘遭滅族。」南宮卓那時正好路經該處,但卻只來得及救出回族的公主。「自此之後,蟠龍玦也下落不明。」

滅族?!祈劍寒整個人頓時像石雕一樣僵硬。這麼多年來,他不敢問、不敢想,就是怕勾起對她的思念與歉疚,可沒想到,回族竟然已經滅族五年之久,那她……

「劍寒?你怎麼了?」南宮卓關心地問。打從提到蟠龍炔起,他就開始不對勁了。

「沒事。」祈劍寒回神,淡淡說道。他的過去,只屬于他自己。縱使是對南宮卓兄妹,他也不願多說。「你繼續說吧!」

「直到最近,我收到消息,失蹤五年的蟠龍玦又出現了。現今局勢動蕩,天下大亂,武林各派相互牽制的局面逐漸出現裂縫,各方人馬都千方百計地想得到蟠龍玦。如果它真有什麼秘密,且為惡人所獲,後果必定不堪設想。所以咱們決定,要在它落入別人之手前,先將它奪來。」

自古以來,武林中正派與邪教的斗爭從未間斷。自外族統治中原後,中原武林各大門派心灰意冷,一蹶不振。而邪教各門派間,又不斷相互傾軋,斗個沒完。因此,中原武林出現了少見的微妙局勢,誰也拿誰沒辦法。

可是如今關于蟠龍玦的傳聞一出,天下人皆認為若將它奪了過來,別說是統一武林,就算統一天下也如同囊中取物。所以各方莫不使出渾身解數,明爭暗搶地奪取蟠龍玦。

「你們已經知道蟠龍玦的下落?」祈劍寒看向南宮。

南宮家的三兄妹向來各司其職,南宮卓是指揮一切的領袖,眾人以他馬首是瞻。南宮紹則憑他那張俊臉,還有滿嘴的花言巧語,搜集相關的情報。至于南宮,她頭腦清楚,心思縝密,是三人當中的軍師。

而他祈劍寒,不過是個一旁跑腿的小嘍羅,祈劍寒自嘲地想。

「咱們還不知道它確切的所在,二哥只打听到,它曾在揚州的某間當鋪出現過……」

「不過咱們有一位非常特別的人相助,你絕對想不到是誰!」南宮紹打斷妹妹的敘述,口氣興奮地說。

「既然我絕對想不到,那就請二少直說吧!」習慣了南宮紹的個性,祈劍寒與南宮卓交換一個無奈的眼神,啼笑皆非地說。

「哼哼!听仔細了——」他臉上帶著傾慕的笑容,賣關子地搖了幾下扇子,才說︰「是紫鵑夫人!」

「紫鵑夫人?她是誰?」這個名字對他一點意義也沒有。

面對祈劍寒的疑惑,南宮紹不覺張大了嘴,滿臉的不可置信。「我說祈老兄啊,追求武道,潛心修練雖然是好事,但連紫鵑夫人是誰都不知道……你也太走火入魔了吧?」

「祈大哥又不像你貪花,不知道紫鵑夫人,也無可厚非。」南宮仗義執言,對她二哥說道。

「哎喲!丫頭,想我平日待你不薄,你怎麼這樣說我?罷了!罷了!我哪兒斗得過咱們的女諸葛?」

南宮眼珠一轉,掛著一抹淺笑,未再作答。

「紫鵑夫人手下訓練出來的一批舞姬堪稱一絕,不但人人貌美如花,舞藝更是精妙動人。許多王公貴冑,甚至是外邦君主,都爭相邀請她們前去表演。不過,紫鵑夫人這趟並未帶任何舞姬隨行。」南宮卓終于好心地為祈劍寒解答。

其實,紫鵑夫人就是他當初救下的回族公主,由于他曾經答應絕不將她的真實身份泄漏給第三人知曉,所以連南宮紹、南宮都不知道這件事。

此次,他就是要助她取回蟠龍玦。

「原來如此……她能幫上什麼忙?」

「她可以感應得到蟠龍玦。」

「什麼?」祈劍寒身軀一震,失聲叫道。這世上,應該只有一個人能感受得到蟠龍玦……「那個紫鵑夫人長什麼樣子?」

「沒人瞧過她的樣貌,她從不親自下場,也不參加任何筵席,一切的應酬都由她的得意弟子,羽嫣姑娘代替。」南宮卓首度蹙眉,關心地問。「劍寒,到底是什麼事?」

「沒什麼,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先告辭了!」祈劍寒忽然從椅中站起,略一頷首,沒入夜色之中。

「大哥,他今天很不對勁喔!」凝視著門口,南宮紹若有所思地道。

「我猜跟紫鵑夫人有關。」南宮說出她的想法。

「如果他不說,咱們在這兒想破了頭也沒有用。」南宮卓擔心地朝他離去的方向望了一眼,才回頭對弟妹說︰「散會了!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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韜晦堂之中,南宮卓、南宮紹及南宮正在等候紫鵑夫人芳駕來臨。

「大哥,你說祈大哥會不會來?」南宮忽然問道。

「要揣測他的心思比登天還難!反正我已告訴他紫鵑夫人今天會抵達,至于來不來……」南宮卓無奈地聳了聳肩。

「大少爺,紫鵑夫人到了。」一名僕人進門報告。

「很好,快去請她進來。」南宮卓指示道。「帶紫鵑夫人的隨從到寄月園的客房,將他們的行李安置妥當。」

「大哥,你要讓紫鵑夫人住在隱龍別苑?這樣不太好吧?」孤男寡女的,尤其對方又是艷名遠播的紫鵑夫人,要是傳了出去,不知會變得多難听。「不如請她到我的凝月水榭暫住好了。」南宮細心地提議道。凝月水榭是她的香居。

「不,這段期間,我要你們也搬到隱龍別苑,行動起來也比較方便。」已走至門口的南宮卓回頭說。

「哇!跟紫鵑夫人同住一個屋檐之下唉!丫頭,這可是會讓所有人羨慕死。」一直沒吭聲的南宮紹眼楮一亮,笑容滿面地說。

「噓!小聲點兒。」南宮連忙朝門口望了一眼。「紫鵑夫人可不是一般隨便的舞姬,你可別讓她對咱們南宮家留下壞印象。」

「怎麼可能?想我南宮紹英俊瀟灑,風度翩翩,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知迷死多少女人……」他搖起折扇,自吹自擂道。

南宮見狀,不禁莞爾。「沒見過像你這般不害臊的人!快收起你那副呆樣,他們來了!」她的眼角瞄見門外回廊的動靜,連忙說道。

當南宮卓領著紫鵑夫人進門時,南宮紹露出他最好看的笑容,不慌不忙地走到她面前,一點兒都看不出方才笑鬧的痕跡。

「夫人你好,在下南宮紹。」他收起折扇,稍稍躬身為禮。

「紫鵑見過二少爺。」溫柔但清冷的聲音,帶著一點有別于中原人士的腔調。

也真虧他變臉變得那麼快,南宮心下好笑。接著,她掉轉目光,端詳這位享有盛名的女子。

結果完全出乎南宮狗的意料之外,她原本以為會見到一位成熟嫵媚的美艷女人,但眼前的卻是一名氣質優雅的年輕女子。

紫鵑夫人身材嬌小,全身著雪白衣裳,只在腰間系一條紅色緞帶,鮮明的顏色對比反而更襯出她的縴腰長腿。略微蒼白的臉蛋上有著細致的五官,隱約透出一絲高貴氣息。

尤其是她那雙眸子,無喜無悲,配上微蹙的秀眉,使得她整個人散發出淡淡的憂愁。那模樣簡直讓人憐愛到了心坎兒里,願意做任何事只求博她一笑。

南宮終于明白為何她總是躲在竹簾後面,否則以她的才藝與美貌,不惹來一堆麻煩才怪。

「這位是三小姐吧?」紫鵑夫人也注意到南宮的視線,轉頭瞧她。「紫鵑有禮了。」

南宮尷尬地連忙回禮。

「夫人遠道而來,想必是累了。妹,你先帶夫人到她的房間休息,其他的事等晚膳時再說吧!」南宮卓說道。

等紫鵑夫人隨著南宮走入內院後,南宮卓對還戀戀不舍的南宮紹說︰「如果你對紫鵑夫人有意思,我勸你還是先死了這條心,她不是一般的女人。」

語畢,南宮卓忽然朝前院的花園瞥了一眼。

「我只是純欣賞,我也知道她不能要。」南宮紹收回視線,也跟他大哥一樣往花園看了看。「因為,她是劍寒的女人嘛!」

「二弟,你為何這麼說?」南宮卓驚訝地瞪著他。

「你想想,劍寒本來總是一副天下人死活關他何事的樣子,但他一听見蟠龍玦,臉色就不太對,等你提到紫鵑夫人時,他就干脆落荒而逃。而且,他方才明明就來了,卻只躲在一旁偷看,你說,這不是有鬼是什麼?」南宮紹又回到他那吊兒郎當的德行,坐在椅子上,蹺著二郎腿,輕搖摺扇。

「听起來也不無道理。」南宮卓沉吟道。他本來只單純地想到紫鵑夫人是回族公主,身負復國重任,卻沒有想到這一層。

「大哥,咱們有好戲看了!」南宮紹笑嘻嘻地站起來。「我先回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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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卓漫不經心地走在通往汲古書齋的回廊上,腦中想著南宮紹的猜測。以前從未听祈劍寒說過有關這方面的事,真會這麼巧?

忽然,眼角余光瞥見一個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名作僕役打扮的少年立于前院花園的中央,正仔細觀察四周的環境。奇妙的是,當他的視線停在「他」身上時,「他」好像受到感應一般,轉身看他。

如果不是巧合,就是「他」有相當程度的武功底子,才會對他的視線生出感應。

南宮卓疑心頓起,大步往那人走去。

「‘你’是什麼人?」站定在那人面前,南宮卓沉聲問道,稜角分明的臉龐散發著狂霸氣質。

「你又是誰?凶巴巴的,這麼沒禮貌!」洛君妍不怕死地抬頭瞪他,壓低嗓音,插腰反問道。

一瞧見洛君妍露出女子才會有的神態,南宮卓不禁凝神打量「他」。方才距離太遠,沒法兒瞧個明白,現下盯著她粉女敕細致的瓜子臉和清秀靈動的五官,這……分明就是個小丫頭嘛!

為了奪得蟠龍玦,如今他們正處于非常時期,這丫頭扮成僕役混進來,難免啟人疑竇。

「你潛入隱龍別苑有何目的。」雙目一寒,南宮卓擺出他招牌的嚴酷臉色。這張臉可是嚇遍了四川以南的黑幫大老。

「你這個人真的很奇怪,我又沒惹你,一見面就擺張臭臉給我看。」洛君妍小巧可愛的鼻子皺了皺。「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與你計較。我是紫鵑夫人的馬夫,大家都叫我小洛,好好記住了!那你呢?你到底是誰?」

這丫頭一點兒都不怕他,還敢問他是誰?南宮卓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好哇!想玩把戲是吧?他奉陪。

「我叫南宮卓。」他等著她的反應,見到她錯愕的表情時,他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哇哈哈哈!」洛君妍忽然爆笑出聲,令南宮卓的笑容硬生生地僵在臉上。「南宮拙?你爹娘怎麼給你起了這麼怪的名字?」

他幾乎可以听見自己咬牙切齒的聲音。「我的名字有什麼好笑?」每一個字都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拙這個字不好啊!拙呢,就是笨重、遲鈍、不靈活的意思,懂了吧?南宮呆子!」洛君妍眨巴著她靈動的大眼。

「你!」他第一次遇上這種事,只差沒氣得吐血。「廢話少說,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到底是誰?為何混進隱龍別苑。」

「南宮呆子,你的耳朵有問題嗎?我就說我是紫鵑夫人的人嘛!吧啥還要我重復一次?」洛君妍垮下了肩,用一種像是憐憫的眼神瞧他。

「第一,馬夫絕對不會像你這般沒大沒小;第二,我不相信女孩也能當馬夫,所以換個答案吧!還有,別再叫我呆子,否則,我可能會破例對女人動手。」南宮卓覺得自己已經被她逼到極限,眯起眼隱忍著怒氣,刻意以溫柔的語氣說。

「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紫鵑夫人,這一路上是不是我陪她一道來的?還有,誰說我是女人?!」洛君妍不服氣地揚起小臉。

「你真當以為我不敢問她?你知不知道我是誰?」這小妮子以為搬出紫鵑夫人,就嚇住他了?

「我知道……」她拖長了聲音,朝他眨眨睫毛。「你是南宮呆子嘛!」

可惡!非給她一點教訓不可!

南宮卓倏地閃身上前,伸手欲攫住她的肩膀。

令他大為吃驚的是,面對他的突然進攻,洛君妍連衣角都沒讓他踫到,整個人輕飄飄地退後,仍然與他維持相距一步的距離,好似他們完全沒移動過似的。

「你怎麼說動手就動手?」洛君妍皺起秀氣的眉頭,給了他一記白眼。「這麼沒風度,我不要跟你玩了!」

一個眨眼,中庭只剩下空蕩蕩的一片。

這丫頭到底打哪兒來的?南宮卓心驚地想,他本身已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她的身手似乎還在他之上。

無妨,一想到她喊他南宮呆子的可惡模樣,他便跟她耗上了!

☆☆☆☆☆☆☆☆☆

伊丹芷,也就是人們口中的紫鵑夫人,正坐在梳妝枯前梳理著一頭秀發。驀地,她放下手中的梳子,痴痴盯著鏡中的人兒。

她現在看的,到底是伊丹芷,還是紫鵑夫人?

造化弄人吶!沒想到年少時的嗜好,竟然成為她現在賴以維生的工具。曾經,她只舞給一個人看,願意為他生、為他死……

如今……伊丹芷沒有情緒的雙瞳忽然射出濃烈恨意,她只想親手殺了他!

忽然,一抹縴細的身影立刻間身而入。

「丹芷姐,我跟你說喲,剛剛我遇到南宮卓,他好有趣喔!」洛君妍靠近她的身邊,迫不及待地說道。「他一見到我就好凶,指著人家鼻子問東問西的。」

「你遇見大少爺?那你怎麼跟他說你的身份?」打量著洛君妍身上髒兮兮的粗布男裝,伊丹芷問道。

十年前,伊丹芷在失去她月復中的胎兒之後,曾想跳崖尋死,結果卻陰錯陽差地為洛錚所救,並且與他們在點蒼山中共同度過了一段時間,從而與洛君妍產生姐妹般的情誼。當時,洛君妍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小女娃兒,伊丹芷可說是看著她長大,變成眼前這個亭亭玉立的小女人。

只可惜,她好玩愛鬧的小孩兒心性,似乎沒有隨著年齡而稍微成熟一些。

「我告訴他,我是你的馬夫,怎麼樣,有創意吧?」小臉一抬,她得意地皺皺鼻子。

「你啊!這麼一來,你不是都得穿著這身男裝了?」伊丹芷好氣又好笑地搖頭。小妍就是這樣,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從不顧後果的。

「那有什麼關系,穿男裝舒服得很。」洛君妍靈活的大眼一轉,朝伊丹芷討好地笑道。「丹芷姐,我的新名字叫小洛,麻煩你別忘了。」言下之意,就是叫伊丹芷為她遮掩她撒下的漫天大謊。

「小洛?」伊丹芷輕蹙蛾眉,盡量隱藏笑意。小洛?虧她想得出來。

「嗯,以後我就是你的馬夫小洛,不是洛君妍,記得喔!」沒有注意到伊丹芷快笑出來的表情,她帶著得意的笑容,沉浸在未來數天的變身計劃里。

「南宮少爺畢竟是主人,這樣欺瞞他不好吧?」伊丹芷有些為難地說。

「哎喲!不會啦!反正我的任務就是毀了蟠龍玦,等到事成之後,本小姐就拍拍閃人,跟他半點關系也沒有。」

洛錚要洛君妍毀去蟠龍玦,正是怕中原武林為了蟠龍玦而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說到底,這位避世多年的高手,還是熱愛著自己的國家民族。

對于這個決定,伊丹芷也深感同意,所以才會帶著洛君妍同行。蟠龍玦是他們回族的東西,任何人都沒有資格拿它作為成就自己野心的工具。況且,他們回族復國並不見得非要蟠龍玦不可。

猶豫一陣之後,伊丹芷才退讓地說︰「小妍,不……小洛,你連替馬上鞍都不會,還想學人做什麼馬夫?不如就說你是我的貼身護衛吧!」

伊丹芷生長在大草原上,騎術極佳,曾有幾次她想教洛君妍馬術,但最後都是以放棄收場。

「我就知道丹芷姐最好了!」伴著一聲歡呼,洛君妍笑著環住伊丹芷。「貼身護衛也不錯,听起來比較威風。」

「今天晚上你同咱們一道用餐吧!我好正式地將你介紹給大家認識。」

「不了!我要去弄一件稱頭點兒的衣裳,才不要參加枯燥無味的應酬!」話音未落,她已經像一陣旋風般卷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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