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將我身上的污穢給洗淨吧!
我知道我一直很在乎他,我知道我任性的需索他給的愛,我其實都知道……我的言行一直在傷害他。
降魔的雷擊,求你,落在我身上吧!
雨,如絲線一般的綿綿下著。
一個面色慘白,但卻有張沉魚落雁般絕塵容顏的男子,孤立在拱橋上。
他的發如黑色絲絹般的柔細,披散在那略嫌瘦弱的身子後面,因水面波光的反射而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他俊美的臉蛋,始終未抬起過,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知道那沒露出來的半張臉上,好似不時間著銀光,就像戴著面具一般。
因為淋著雨的關系,他身上所穿的雪白衣物濕濡的服貼在他身上。
很冷的感覺,就算雨勢並不大,而且又曾微露出陽光,但經過那男子身邊時,還是會令人莫名的打了個冷顫。
他散發出來的冷然氣息無人敢接近。
也許是沾染了他不經意泄露出的哀傷,在拱橋之上的人,都不免感染上一股悲哀、痛心的感覺。
游亦麟在一旁看了他許久。
自那天在客棧偶然由驚火口中得知這個消息後,他就一直尋找著這抹他所深愛的身影。
看起來,他跟以往不一樣了……瘦了許多,臉色也顯得蒼白。
隨著游亦麟的目光看去,那個人宛若想強壓下內心所有的痛苦一般,緩緩的仰頭,閉起眼去接受這冷雨的拍打。
那樣子,看來極美,吸引住所有人的自光。
但之後,他又低下頭沉思,頓時,他的四周變得黯淡沉靜。
為什麼?他希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這讓他看了好不心疼。
游亦麟想上前去緊緊抱住他,但又怕他不接受他,就這樣,在去與不去之間痛苦徘徊。
猶豫不決之時,游亦麟憶起悚火所吟的詩——
人世心形兩自降……
這句詩不就是意味著現實與內心所想的總是會矛盾,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說出自己的心意,尤其……是他與他這種非倫常所能理解的情感。
兄台,你會為了某人立清江嗎?
看著那消瘦的人兒靜立在雨中,游亦麟忍不住握緊雙拳。
斷袖之癖又如何?龍陽之好又怎樣?他不都死纏著他個把個月了嗎?他不是在私下暗自打算,用強的也要把他給娶進門嗎?
他討厭他也罷,恨他也好,反正這幾個月來,他不是一路忍著地的冷酷走過來的嗎?
只要他想,就算是要將他千刀萬剮也無所謂,他只要在他身邊!
打定主意,游亦麟恢復了以往的笑容,大步向那抹身影走去。
***
連日來未停的雨打在身上,感覺竟是那樣的冰冷。
月狼暫時離開,如樂正剩麒所願的,讓他一個人靜一靜。
再也哭不出來了,就好像全身的水分都被抽光了一樣,淚,再也流不出一滴。
任憑雨水打在身上,假想臉上的雨水是淚,為的就是想證明自己不是一個失去感情的人。
突然,原本如針扎在身上的雨不再,樂正剩麒疑惑的抬起頭……
「賞雨並不一定得淋雨吧?」
一個男人為他打了把傘,以他最熟悉的笑容站在他面前。
溫柔的聲音、和煦如陽光般的笑容、熟悉的五官,拼湊成他最想見到的那張俊臉。
那是這幾天以來,最常浮現在他腦海中的臉。
一時間他又驚又喜,復雜的感覺讓樂正剩麒猛一咬牙,握拳揮了過去。
被他突來的一拳給揍倒,游亦麟跌坐在橋面上。
「混帳!你這個大混帳!」
樂正剩麒開口怒罵,又揪起游亦麟的衣領,再給一拳。
一旁的人潮被這情形嚇得鳥獸散,原本就很少人的拱橋上,此時只剩下他們兩。
沒了紙傘的遮蔽,兩人被越來越大的雨勢劈打著。
不待游亦麟站起身,樂正剩麒便坐到他身上去,拉著他的衣領對他咆哮︰「混帳!我一定會殺了你,只要你再拋下我一次,我就一定會……」
語音越來越細微,在游亦麟還是一陣錯愕時,樂正剩麒突然將臉埋入他被扯開衣服的懷中哭泣。
微愣了會兒,游亦麟才听清楚了樂正剩麒話中的意思。
甜蜜的感覺突然全涌上心頭,游亦麟不禁輕輕的,緩緩的環抱住那在他懷中哭泣的人。
他細細笑吻他的發,幽幽的開口︰
「對不起。」
***
「大夫,還真是麻煩你了。」
「哪里!我只是盡我的能力,稱不上什麼麻煩。」
游亦麟站在門口送走大夫後,便叫店小二跑個腿,照大夫開的方子去抓藥,並把藥給煎好再送來,忙了一陣,待所有的事情全吩咐好後才走往房內。
外頭依然下著綿綿細雨,雖說不大,但卻讓人覺得相當濕冷。
房內煙霧繚繞,方才他讓人點上的香爐正徐徐吐出溫暖的香氣,為帶點濕氣的房間除去難聞的霉味。
游亦麟將窗子半開,讓空氣稍微流通,深吸了一口氣,遙望外頭。
可能是因為他們所住的客房位在二樓,所以一眼望去,全是一片在煙雨中的絕美景色。
「梨花一枝春帶雨,指的大概就是這情景吧。」游亦麟淺淺一笑,輕輕的將窗簾拉上,好遮去雨露所帶來的水氣。
床上的人大概是听到了游亦麟所講的話,輕輕哼了二聲。
「怎麼?不多睡點?」
游亦麟拉開床幔,坐上床沿輕輕的為樂正剩麒拂開他額上的發,低頭以自己的額輕觸他的額,再開口︰
「還有點發燒,多歇著吧!」以五指梳理著樂正剩麒的長發,游亦麟愛憐的在他額上印下一吻。
這分離的五、六日以來,樂正剩麒幾乎天天都在拱橋上淋雨,說是為了贖罪,但游亦麟可一點也不認為這是正確的做法。
何必跟自己的身體作對呢?淋雨淋了這麼多天,也難怪他一放松心情,所有受了風寒的癥狀便一下子全都來了。
「雖然想要賞雨,也不必如此不要命吧!」游亦麟半開玩笑的道︰「只要你叫我一聲,我就馬上幫你撐傘了啊!」
「怎麼叫?」
樂正剩麒睜開如星般的美眸望著游亦麟,「你不在我身邊,我又不知道你身在何處,我該怎麼叫你?」
略頓了頓,樂正剩麒苦笑了下,「呵……現在想來,原來我一點也不了解你——」
「我也一樣啊!」游亦麟打斷樂正剩麒接下來的話,他緊握著他的手,並輕輕獻上一吻。
愛憐似的撫著樂正剩麒那因發燒而顯得燙紅的臉,他輕聲道︰「可是我們還有時間可以慢慢來。」
「亦麟……」
樂正剩麒靠上那一直撫著他的大手,靜靜的閉眼享受游亦麟所給的溫柔。
屋外的雨勢不知不覺間漸小,稀稀落落的雨滴滴上屋檐,听來竟是那般的清楚響亮。
這清晰的雨之樂敲響兩人的心弦。
「剩麒,可以給我個吻嗎?」
「你怎麼突然說這個!」
那打破沉靜的話讓樂正剩麒吃驚地瞪大了眼,他快速離開那看似危險的手,現在他還挺慶幸自己的臉原本就因發燒而有點微紅,這樣才不會讓游亦麟看清他的羞赧。
開玩笑,再怎麼說他們兩人彼此還是保持距離好些。
不料,游亦麟還是跟以往一樣,不要到他要的,必定死纏爛打要到底。
他兩手捧住因生病而虛弱無力的樂正剩麒的臉蛋,身子也跟著壓上他,深情的望著他美麗的眸子,緩緩的開口︰
「可是人家真的好愛你喔!」
「嗚哇,等……等等!這跟那個不一樣,我拒絕!走開!」樂正剩麒掙扎著想推開這個男人,可是偏偏這時的游亦麟卻活像只八爪章魚,緊粘著他不放。
「就親一個而已,咱們不都常做嗎?」
「誰跟你常做了!」死命推著那一直想移近的臉,樂正剩麒的力氣出乎游亦麟意料之外的大。
但游亦麟可不是那種會輕易放棄的男人,想要就一定會要到,越頑強的獵物就越能喚起他強烈的征服欲。
樂正剩麒這般反抗,他自有治他的方法。游亦麟邪邪一笑,笑容中藏著危險的訊息。
「難道你忘了我們這數個月來夜夜在房里做的事?」他放開捧著樂正剩麒臉蛋的手,一手撫胸,目光在他的俊臉上流速徘徊,「那時你溫柔的申吟、細細的嬌喘、甜美的吻……」
「住口,別提這種事!」
正當樂正剩麒如他所料的合眼捂住雙耳時,游亦麟乘隙欺上身去,鉗制住樂正剩麒的雙手。
「嘿嘿……你就乖乖讓我吻吧!」
「可惡!」
「別這麼說嘛!剩麒。」游亦麟輕撫著樂正剩麒的臉,輕啄了一下他的臉頰,緩緩的在他耳邊輕吐愛語。
「我真的好愛你。」
語畢,他輕啄了下樂正剩麒略嫌干燥的唇,舌忝著他的薄唇,誘惑他為他輕啟檀口。
「唔……不……」
「我愛你,剩麒。」
突然,外面響起一陣敲門聲打斷他們。
「客倌,送藥來啦!」門外的店小二再敲敲門,這藥味燻得他只差點沒破門而入。
「知道了!」游亦麟放開束縛住樂正剩麒的手,站起身想幫店小二開門,但卻被一股力量扯住。
「別走。」
樂正剩麒當他起身是要離開他,也因為這種焦慮,所以才趕緊拉住他欲離開的手。
有人說,人在生病的時候,通常是心靈最脆弱的時刻,看來這說法並不假。
游亦麟拉開那緊拉著他不放的手,微微一笑的撫著他的額,「放心,我只是去幫你拿藥,不是要離開。」
「真的?」樂正剩麒擰著雙眉問,他還是感到相當不安。
突然,外頭一直等著的店小二又敲了敲門喊道︰「客倌!藥涼了就不好了!」
「我去去就回。」
輕撥開樂正剩麒的手,游亦麟攏了攏床幔,畢竟現在躺在床上的樂正剩麒並沒有戴面具,要是讓人不小心瞧見他的魔性之眼就不好了。
他可不希望殘害無辜。
開了門,游亦麟將湯藥接過手放至桌上,順手掏了幾錠銀兩塞給店小二,算是答謝他的小費。
「總覺得你好像花錢如流水一般。」
「其實這也不算什麼,九牛一毛而已!不消片刻,分布在各地的店家就能幫我賺個十倍回來,那我還擔心什麼?」
捧著湯藥移至床邊的小桌子上,游亦麟將床幔固定住,並幫樂正剩麒撐起身子,好讓他可以坐起。
「來,喝藥吧!」游亦麟溫柔的舀了匙湯藥湊到樂正剩麒的唇邊,喂他喝下。
「好苦!」
「良藥苦口嘛,來,干了它!」
看著游亦麟湊近他唇邊那一整碗黑漆漆的東西,令人作嘔的藥味不時傳來,讓樂正剩麒不禁擰眉,「什麼干了它,又不是在喝酒。」
「別哩唆的,是男人就一口干了它!」
「說得那麼容易。」
瞧見樂正剩麒還是那副要喝不喝的模樣,游亦麟突然邪笑了下,「要不我喂你如何?用嘴喂你——」
「我喝!」
不等游亦麟說完,樂正剩麒一把搶過湯藥,一口氣灌完它。
「好苦……」
遞回碗,樂正剩麒皺緊眉頭捂住想吐的嘴,那碗湯藥的苦還真不是普通人能受得了的。
見樂正剩麒難得自然流露出情緒,游亦麟微微一笑,他趁樂正剩麒不備,湊上前去舌忝了下他的唇。
「你干嘛?」抹抹薄唇,樂正剩麒有點疑惑游亦麟的作為。
不料,游亦麟更一手扣住他的後腦勺,撐起他的下顎親吻了下。
「苦頭嘗完,就嘗點甜頭吧!」
微勾了下嘴角,游亦麟伸舌探入樂正剩麒嘴中,舌忝吮殘留的藥漬,傳遞著口中的蜜液。
樂正剩麒無力的任由游亦麟擺布,雖說對于游亦麟的作為他還是不太能接受,但……口中的苦味卻已被淡化了許多。
也罷!這味道的確比湯藥甜多了。
微嘆了口氣,樂正剩麒索性閉眼靜靜享受游亦麟所傳遞過來的甜密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