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夫贏婦 第8章(1)

等她慢慢平靜下來,秋鳴風拿來軟布替她拭去身上的血汗,然後下床端來清水幫她清洗傷口,再重新涂抹藥膏。

這樣的事每晚都要做上幾回,他已經熟練得很。

他不怕折騰,如果折騰他,可以讓她睡得安穩,他寧可折騰自己。

「秋鳴風。」

「嗯?」

「你為什麼不喜歡葉雨裳?她那麼漂亮。」

「不知道。」

「哪有人這樣的。」

「確實不知道。」

「那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不知道。」

「……」樓西月又抓過他的手咬了一口,旋即連呸好幾口,怒道︰「你手上怎麼全是藥膏?」

他無奈道︰「我在幫你抹藥。」

「啊」她在床上亂捶,「味道好怪,吳長老他們到底配的是什麼鬼東西,這我還怎麼睡得著,啊啊……」

秋鳴風頭繼續為她藥,對她的抓狂選擇無視。

只要她能忘了背上的庠疼,就算是暫時的也好。

「哈哈哈……」終于能從床上爬起來的樓西月叉腰對天大笑三聲,只是收手時因動作幅度過大而發出一聲申吟。

秋鳴風伸手扶住她,厚道的沒有說話。

「小月惜,樂極生悲了吧?」吳長老嘲諷的聲音適時響起。

「我樂意,怎麼著?」

「胸趴平了吧,吶,給你配的藥。」她一臉嫌惡地扔來一個包袱。

「嘁!」樓西月接過,還不忘對她扮個鬼臉,毫不敬老尊賢地說︰「我再怎麼平,也比長老您有看頭。」

「老娘當年也是苗強一枝花。」

「可是,現在舊了啊。」樓西月眨著眼一臉天真的說。

「你再這樣沒大沒小的,小心我替你娘教訓你,你現在可是有傷在身,跑不快的。」

「我為什麼要跑,你當秋鳴風這個天下第一劍客是擺設嗎?」

「嫁個小白臉有什麼值得驕傲的,你那三百六十鞭就是因為他才受的。」

「你又提醒我,本來還有點感謝你的藥,現在只剩下對你的恨。」

「你的感謝我不需要。」

「那正好,大家都省了。」

看著秋鳴風將包袱扛上肩,吳長老聲音低了下去,「要照顧好她。」

「我會的。」

「吳長老,我們告辭了,有空時我說不定會回來看看你們死了沒有。」

她哼了一聲,「你放心,我們長壽得很,到時候你別太失望。」

「哼。」

一老一少,互瞪一眼,又同時別開頭去。

秋鳴風朝吳長老拱手吉辭,然後牽了妻子的手離開拜月教。

樓西月在教門口停下腳步,看了牌匾上的那三個字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西月。」秋鳴風追上,拉住她,「小心傷。」

她的腳步放慢,卻沒有回頭。

筆鄉,她回來,現在又要離開。

她沉默地走了很久,直到秋鳴風拉住她。

「干什麼?」

他背朝她半蹲,淡淡道︰「上來。」她猶豫一下,便乖乖的爬上他的背,雙手環在他的脖頸上。

秋鳴風的步子很大,速度很快,但卻很穩,幾乎讓她感覺不到顛簸。

面對著不知延伸向何方的官道,樓西月油然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我搞成今天這樣,花混蛋的功勞不小,咱們去花家看看他吧。」她說得很是漫不經心。

「好。」

「正好順便告訴他,方大美人在拜月教里生死未卜,看他要不要去救一下。」

「嗯。」

樓西月緊了緊抱著他脖子的手,下巴在他的肩頭磕了兩下,「你說,他要是知道方大美人的遭遇,會不會跟我翻臉?」

「他的紅顏知己很多。」這回,他沒再惜字如金的回答她。

「傳說中風流而不下流,實則下流無下限的爛男人啊。」她做出總結。

秋鳴風在她別下輕輕托了托,讓她可以趴得舒服點,對她評價好友的話不發表任何意見。

日暮時分,他們倆趕到官道旁的一家客棧,里面人聲鼎沸,十分熱鬧的樣子。

他們走入的時候,不意外地吸引來不少注目。

秋鳴風的冷肅和樓西月的明艷都讓他人側目,有些頭腦靈活的已經聯想到他們的身分。

從西南方而來,又是這樣的一對男女,再聯想到近來江湖上廣受議論的第一高手娶妻之事,讓人不難猜出,他身邊所坐的那個臉色蒼白、身形瘦削去口又難掩明艷的少婦,就是受到教中酩刑而差點香消玉殞的拜月教前聖女。

西域魔教與苗疆拜月教因蠱王而起的爭斗如今越演越烈。

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關西域魔教總壇所在的樓蘭古城有寶藏現世的傳聞也在江湖熱議,大批的尋金客涌向塞外古城。

樓西月靜靜地听了一會兒眾人閑談後,忍不住問︰「樓蘭有寶藏嗎?」

秋鳴風應道︰「嗯。」

她自語似地說︰「也不是沒可能,畢竟是千年古城,當年絲網之路上最為富裕的國家,被黃沙淹沒時,大量金銀沉眠于地下,倒也說得過去。」

她這狀似無心的呢喃,听到旁人耳中愈發證實了樓蘭古城有寶藏的傳聞。

「你想去?」

樓西月抬眼看他,一本正經地表示,「等我身體好些,咱們就出塞,沒準還真能撿幾塊金子回來呢。」

「好。」

「便是沒有金銀,去領略一下塞外的風土民情也是不錯的。」

「嗯。」

「魔教的人竟然還說樓蘭地下埋藏看不少武功秘笈,說是他們教主練的神功就是在地宮發現的,你說真的假的?」

「你信?」

她手支在下巴上想了想,道︰「不太信,可無風不起浪,事出必有因,也不排除有幾分真實性,上古秘笈淹沒在黃沙古墓中也是正常的。」秋鳴風替她夾了菜放入碗中,不打擾她的談興。

「再說了,萬一別人都去你不去,到時候真被人家挖出本絕世武功秘笈,你這江湖第一高手的稱號不就很快拱手讓人,難道你想象花錦煜那樣整天被人叫第二?那樣真的遜了。」

他挑眉,之後垂眸掩飾眸底泛起的笑。

嗯,他家娘子對錦煜果然很有怨念。

江湖高手排行榜上,花錦煜多年一直是老二。

花家兄弟中,花錦煜,也是排行第二。

樓西月總結——果然是萬年小老二!

「花二公子,別來無恙。」

花錦煜總覺得樓西月的語氣有些怪異,可是她的表情卻又再自然不過。他想,或許是自己多心了。

「花某讓嫂夫人受累了。」他端端正正地向她施了一個大禮。

她毫不客氣地接受了,「你的歉意我收到了,所以我打算在這里養傷,你沒意見吧?」

「這是自然。」他也認為理所當然,祖母已經吩咐過,但凡是樓西月想要的,花家就一定要想方設法滿足,這是他們欠她的。

「方秀玉現在人在拜月教內。」

花錦煜眼眸微垂,淡淡道︰「嫂夫人想說什麼?」

她直接問了出來,「你不打算去救她嗎?她現在很慘的。」她刻意加注說明。

「嫂夫人的立場有些奇怪呢。」

樓西月撇撇嘴,「這有什麼可奇怪的?同樣是女人,有時難免會有勿傷同類的感覺。而且,我現在已經離開拜月教,那里再發生什麼與我也沒關系了。」

他頭道︰「嫂夫人想多了,花某無意冒犯貴教。」

她忍不住瞟向身邊的人,壓低聲音問︰「他是不是從來沒對方秀玉動過心?」

一貫秋式的回答簡潔到吝惜,「嗯。」

樓西月的話,花錦煜當然听到了,可他只是微微笑看,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她又看了他一眼,頭,「不對,他肯定喜歡過她,眼楮是騙不了人的。」

秋鳴風掃了眼好友,回答,「他一直是個多情的人。」

樓西月明白了,「多情的人其實也滿辛苦的,容易對人動情,卻又容易移情,被他們喜歡上的人真的不能說幸福,不過,至少曾被喜歡過,我想方姑娘應該也沒什麼遺憾了。」

他抬手替她擦去從鬢角滑下的一滴汗,防止它滑入她衣襟,剌激到她的傷口。

她雖然熬過刑鞭,可身體卻虛弱許多,傷口盡避已經開始在結疤,但她被傷到的筋骨卻仍沒什麼起色。

花錦煜淡然地看看他們,心中卻很替好友高興。

漂泊江湖的浪子終于找到讓他停靠的港灣,是件值得慶祝的事。而他自己卻仍沒尋覓到那樣一個人,心頭不免有些體嘆。

「別硬撐,去歇著吧。」看她額頭的虛汗越來越多,秋鳴風低聲勸道。

「嫂夫人不用客氣了,小弟與秋兄說話即可。」他也看出樓西月的狀況不是很好,雖然談笑自如,到底無法掩蓋身體虛弱的事實。

她猶豫一下,笑了笑,回道︰「那我就不勉強自己了,你們聊。」

她起身隨丫鬟到客房歇息。

目送妻子離開,秋鳴風的眼神又變得毫無溫度。

花錦煜在心頭嘆了口氣,似乎只有在面對樓西月時,秋兄才像是一個活人,而不是一柄劍。

「幫我準備馬車。」

「秋兄要遠行?」面對好友突然提出的要求,他難掩訝異,「要把嫂夫人一個人留在花家養傷?」

「她想去樓蘭,過幾日。」秋鳴風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花錦煜瞪眼,「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出塞?秋兄,你瘋了嗎?」

他平靜地頭,「沒有。」

花錦煜忍不住提高音量,「你沒瘋會現在帶她出塞?別人不知道,難道你也不清楚塞外現在有多危險?」

明明是兩人一起設的局,他應該最清楚不過。

秋鳴風撫過劍身上的花紋,淡淡地說︰「我有分寸,她也不會直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不會?」花錦煜仍無法平靜以對。

「不會。」他肯定的回答。

「好,我知道。」冷靜下來,卻嘆了口氣,「嫂夫人的個性實在……」有些讓人不敢恭維。

「她很好。」

花錦煜失笑,「對,她是很好。」

江南花家近來很是雞飛狗跳,經常半夜突然人聲鼎沸,尖叫驚吼一片。

蛇蟲鼠蠍諸般生物輪番光臨,讓花家人苦不堪言。

最後,花錦煜苦著臉坐到一臉冷肅淡漠的好友面前。

「秋兄……」滿月復辛酸不知從何說起。秋鳴風淡定地看著他。

「嫂夫人……」他到底是哪里惹到她?

「配藥。」秋鳴風的回答惜字如金。

花錦煜瞪眼,「配藥?」

「嗯。」

「秋兄,算我求你了行不,您跟嫂夫人說,她要什麼藥、要怎麼配,我找人幫她,求她別再自己親自動手了。」

「秘方。」

他听了差點暴沖,最後站起身,斬釘截鐵道︰「我自己去跟嫂夫人說。」

「好。」秋鳴風沒打算攔他。

花錦煜一陣風似的揚進樓西月所在的院落,找到她時,他的嘴角終于忍不住抽搐了。

花團錦蔟的石桌旁,她正在烤著手上的兩串食物,兩串蜈蚣蠍子,伺候的下人們都遠遠站著,滿是敬畏地看著她。

樓西月無疑是美麗的,可與她甜美外形相映襯的是手上那些讓人望而生畏的毒物時,這美就帶了些妖異。

肉香飄散在空氣中,意外的很香。

她進食的動作一直都不難看,竹簽上的蜈蚣蠍子很快消失在她紅潤的櫻唇中。

胃突然有些不太舒服,花錦煜伸手壓下那股不適,定了定神。

此時,秋鳴風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

「不過去嗎?」

花錦煜眼角狠狠抽搐了下,轉身道︰「秋兄,你是專程來看我笑話的嗎?」

「不是。」他直接否認。

在好友不信的目光中,他走向自己的妻子。

「西月。」

「你來了?」

秋鳴風從她手上把尚未吃完的烤蠍子拿走,目光微沉,「傷還沒好。」

「不礙事的。」她討好地笑。

他牽了她的手,道︰「走吧,該抹藥了。」

這個時候,花錦煜終于相信好友不是為了專程看他的笑話而來,大概只能算順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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