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按照昨夜狂歡的局勢來看,那些爛醉的男人應該都還宿醉未醒,但意外的,主寨後山的練靶場一大早卻有兩個人一如往常練著功。
「謹叔,我想請教你一些往事。」只不過,練功的對手卻不是原有的搭檔,一陣暖身交手後,崖奇示意對方停下來,問了個很唐突的問題。
「護法請盡避問。」許久不曾被召喚致靶場練功的石謹,從到靶場起就是滿心納悶,從右護法臉上凝重的神情看來,這個清晨切磋練武應該只是個藉口,真正原因就是後頭這個問題。
「當年夫人離家出走的事你知道多少?」
「不是很完全,其實就連風先生,到現在都還不是很確定夫人為何要走。」石謹答得一陣狐疑,隨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不是護法從楚娘子那頭探听到什麼?」
「不是很完全,所以才需要您的幫忙,畢竟當年我不在場,是不是可以請您將當天發生的事情重述一遍?」冷風吹過他那張畫滿心事的臉龐,有種滄桑的悲涼。
昨晚一夜未眠,為了那個擾他心緒的女人……
石謹點點頭。「當然可以,夫人臨盆那天夜晚,正好也是隱憂谷主七十大壽之日,大伙兒全在谷中大廳為他祀壽。」
「人很多?」
「沒錯,因為谷主在江湖上不管武功或人品修為都備受尊重,所以那晚來祀壽的賓客非常多。」
「你還記得當時芳姨在哪里?」雖不願意相信,但楚清霧的指控卻仍然佔據他的思路。
「小姐?!」石謹愣了一下。「身為谷主千金的她當然是在大廳,她是女主人啊!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只是想知道那天大伙兒的動向,既然你說所有人的重心都在大廳,也就是碧瑩夫人的房間人很少羅?」崖奇又提出另一個問題。
「應該是,你知道谷主七十大壽,身為大弟子的風先生不能不隨侍在側,更何況大伙兒也沒料到碧瑩夫人會正巧在那個時候生產。」
「你記得當時是誰替風夫人接生的嗎?」
「不知道,應該是外頭請來的產婆吧!」
「是誰去請的?」
「不確定,事後我問過內人並不是她請的,可能是當時跟在夫人身邊的丫鬢紅兒請的吧!」
「那個紅兒呢?」
「夫人離開後不久就被辭退了。」
「哦?誰辭退的?」
「內人,因為她主管谷里丫環的調配,老實說,當年的隱憂谷並沒能力養多余的人。」
崖奇陷入沉思。
「護法,你是不是已經知道為什麼夫人會留下剛出生的嬰兒不告而別?」
「不是很確定。」
「那個風騷娘子是不是碧瑩夫人派來的?」
「楚清霧確實認識碧瑩夫人,但卻不是她派來的。」
「哦?」
「謹叔,另外還有一件事我想不通,照夫人剛生產完後的身子,如果風先生立即下山追趕,應該不難追得上,為什麼風先生卻沒追回碧瑩夫人?」
「這事你有所不知,隔天一早,風先生是打算下山尋找,沒想到前夜興奮過度的隱憂谷主卻在這時候中風,並且在兩天後離世,後事繁雜,身為大弟子的風先生必須處理善後,也就因此多耽擱了一些時間。」石謹娓娓道出。
「原來如此……」
「既然楚娘子識得夫人,知道她在哪里,是不是要派人去接回她?」
「不用了,她說夫人已經過世了。」
「夫人過世了?」這個消息確實驚嚇了石謹。
「這件事先別讓林兒知道,免得她承受不了。」從小渴望母愛的林兒一直相信父親會幫她找回母親,無奈造化弄人。
「我知道了。」石謹謹慎地答著,畢竟听到故人離世,感覺也不好受。
「什麼人?」崖奇發覺後方山壁上似乎有動靜。
「沒醉死的人。」一個瀟灑嘲諷的聲音從天而降,轉眼間,崖奇及石謹面前站了一名高大男子。
「黑風護法!」一看清來人,石謹首先驚呼出聲。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他,竟然會在大清早出現。
崖奇懶懶地一笑,雖不像石謹那麼驚訝;但卻也好奇。「黑風?!怎麼現在才回來,昨晚你錯過了。」明知道他一向不愛那種場合,但他還是問了。
「沒什麼值得可惜的。」一貫的不屑,一貫的高傲,黑風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少一個醉死的人罷了。」他的過度孤僻,崖奇了解。
不置可否,黑風早習慣他的嘲弄。「我帶來了一個客人。」話剛歇,一個起落,又回到原本隱身的岩石後方帶下一個人。
「是誰?」看著那個無意識的男人,崖奇皺起眉根,不解。
「一個點頭之交的朋友。」原則上,讓黑風說是點頭之交的朋友,卻是尋常人所謂的生死之交。
「這樣對待點頭之交的朋友太說不過去了吧?」看著那毫無反抗能力的軀體,如果他猜的不錯,此人人高馬大,武功應該也不差,現在卻像攤爛泥。
「他知道求我幫忙的規矩。」黑風像是在說一件與他不相干的事。
崖奇點點頭,算是懂他的意思。
「為什麼帶他來這里?」一直未插話的石謹終于找到空檔說話,畢竟他有權知道整個黑風寨的人物進出。
「他叫慕容青揚,來找人。」對于這位重量級的元老,一向自負的黑風也不禁露出些許敬意,只不過,也就只有多說幾個字罷了。
「四川毒門慕容家?!」崖奇微微一驚,會有這麼巧的事?
「嗯!」點著那顆死人頭,黑風連說個「是」字都懶。
崖奇再次仔細看那個被點著睡穴的男人,越看越覺得似乎有那麼一點面熟……
「我知道了。」崖奇給黑風一個承諾的眼神,算是接下他帶來的客人。
他已經認出這個昏睡男人是誰了。
是他!朝露酒樓的帳房!
看來他跟楚清霧的關系應該匪淺,否則以一個堂堂慕容家少爺的身份,豈有委身屈就酒樓帳房之理。
想到他可能跟楚清霧的關系,崖奇眉頭皺得更深。
黑風看來很滿意他的答案。「我走了,謹叔,告辭!」
不慍不火的告別,黑風很帥氣地沒入晨霧中。
※※※※※
屬于右護法院落後方的竹屋,一大清早,門外站了三個一般高的女孩,搔著頭很疑惑的盯著那兩片門板。
「有問題。」風林兒在撐著下顎端詳良久後,終于吐出這一句。
「嗯,很大的問題。」小苞班黑子很盡責的馬上應和。
得到有人回應,風林兒顯然非常高興,手由下顎轉放到腰後,開始像夫子般踱起步來,走著走著,又冒出另一句。「警哨不見了。」
習慣地,黑子又緊跟著應和︰「石虎也不見了。」
風林兒突然雙手一拍,瞪著兩顆大大的眼珠子,往門上一指。「而且連鎖也不見了。」仿佛這是件很嚴重的國家大事。
「沒錯!」黑子也加重了語氣,非常嚴肅地點頭。
「好了,大王,這沒什麼好驚訝的,搞不好楚娘子被換地方囚禁了,所以護法撤掉所有的警哨與門鎖。」看著兩個女孩活像演大戲一樣的對話,一向穩重的白子除了搖頭之外,還是只有搖頭。
「換地方了?這怎麼可能……」原本杵在門外研究半天的風林兒心一驚,趕忙推門而入,緊張地奔向內室。「楚姊姊……楚姊姊……」
原本鑒牙床上的人因為她的貿然闖入一躍而起。
這個舉動讓風林兒笑咧了嘴,重重地松了口氣。「哈,楚姊姊,你還在,太好了。」
黑風寨很少有客人,更不用說長相貌美如花的客人,對楚猜霧不知怎麼搞地,她就是很喜歡,尤其是從她到黑風寨的這段期間,崖奇幾乎將大半重心都放在她身上,而逼她練黑風劍法的時間變少了,她的生活也變得輕松自在許多,而且,她總覺得楚姊姊跟她似乎有某種緣分。
「奇怪,楚姊姊,你知不知道你的門已經沒上鎖,而警哨、石虎都不見了,你為什麼不逃跑?」既怕人不見又建議人逃跑,這個風林兒的心思還真矛盾。
曙光中才剛睡下的楚清霧,被突然成串的連珠炮弄得一頭霧水,要不是及時發現闖入著是誰,她手上那根簪子早射過去了。
「楚姊姊?!」風林兒突然一聲尖叫。「楚姊姊,你怎麼了?睡不好嗎?還是剛哭過?為什麼原本漂亮得不像話的眼楮,這會兒看起來像只青蛙?有人欺侮你嗎?」她一雙紅腫的眼嚇壞了風林兒。
將她的關切盡收眼底,楚清霧開始回想昨夜崖奇所說的每一句話,難道師父搞錯了,林兒真是她的女兒?疑竇一起,越看風林兒越有碧瑩師父的影子。
「楚姊姊,你說話啊!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毒又發作了?白子……快,快幫楚姊姊看看。」在她沉思的同時,風林兒繼續玩她的驚天動地。
「不用了,謝謝你,我很好。」楚清霧對她露出淡淡一笑,不管事實真相如何,她還是必須見風冽一面,將師父所說的話跟他當面對質。
風林兒跟一旁的黑、白子全被楚清霧那記微笑給弄傻了。「謝謝我?你說什麼?」
她有沒有听錯?一直對她惡言相向的楚姊姊跟她說謝謝,而且還對她笑……
當然不僅風林兒,連白子黑子都因楚清霧突然平和的態度感到驚訝。
楚清霧被眼前三雙眼珠子瞪得有些尷尬,臉一沉,扭捏地道︰「如果沒別的事,你可以走了。」
她不習慣被人當怪物看。
風林兒笑得像小花痴。「我才不走呢!你說謝謝我!炳,你說謝謝我……我听到了,黑子白子也听到了!你不再討厭我了,對不對?楚姊姊。」
楚清霧對她笑了,這意味著她們倆可以成為好姊妹,只要關系一變,嘿嘿嘿,或許她就會教她使毒,練這把戲,應該比練黑風劍法來得容易多了吧?她小腦袋開始幻想未來走路有風的威風樣兒。
楚清霧沒料到自己簡單的一句話,會引起這樣激烈的反應。「我從來就沒說過討厭你。」縱然在想起師父所遭受的折磨之時,她還是狠不下手殺她。
「但你想殺我。」風林兒卻記得她口口聲聲的殺意。
楚清霧嘆口氣,說出矛盾。「誰叫你是風冽的女兒。」
「那現在你不殺我了嗎?我爹還是沒換人耶!」
面對她的天真單純,楚清霧還能說什麼,于是她轉移話題。「告訴我,你娘到底是誰?」
「我說過了啊!我娘叫沈碧瑩,你怎麼老忘了。」風林兒歪著頭看著她,似乎對這個頻頻被問的問題感到不解。
「是誰告訴你的?」楚猜霧沒忘,只是不相信。
「我爹啊!」記得這個問題她也問過,而她也答過,為什麼她這麼有興趣一問再問?
她的眼神不像是騙人,難道她真的搞錯了?楚清霧心好亂。「你爹真的沒再娶過別的女人?」
「娶別的女人?」風林兒為她的新問題陷入沉思,想了半天,答道︰「這些年他老不在家,也不知道在外頭有沒有娶過……」
「大王!」原本在一旁慶幸兩人終于化冤家為親家的白子,一听主人說出這句話,差點又昏倒。
風林兒討厭她們的表情。「是真的嘛!除了黑風寨以外的地方我真的不確定,我不能騙楚姊姊。」
「哎喲!」有這種主人,她們還有什麼話好說。
「你很誠實。」楚猜霧笑了,這些日子來她第一次很開懷的笑,看來,要與風林兒這樣的女孩為敵是絕對不可能。
「做人本來就要誠實,身為主子的如果都做不到,那白子跟黑子就很有可能也會騙我。」風林兒一臉理所當然。
「我不會!」
「大王,你想太多了。」
黑白兩子一听主人將矛頭轉向自己,趕緊表示忠貞,差點打算切月復以示清白。
不曾有過其他姊妹的楚清霧,感染了她們深厚友情的流露,不僅露出羨慕的微笑,而且還主動地開始話題。
「你想你娘嗎?」心里頭,她已認定她是師父的女兒,她的妹妹,對母親的思念應該和她一樣。
「想!」風林兒點點頭,但一轉眼卻又露出十分氣憤的表情。「但也很氣她。」
「為什麼?」楚清霧被她的怒氣嚇一跳,想親娘是正常的,但她為什麼又會氣成這樣?
這一問,楚清霧更震驚,從未看過風林兒掉淚的她,這會兒清清楚楚地看見一串串淚珠從她明亮的眼眶中掉了下來。
「大王!」黑、白子嚇呆了,她們也不曾見過主人這樣落淚的樣子。
「林兒……」楚清霧接不上話,直覺發現這個樂天開朗的女孩並不像外表一樣快樂。
風林兒讓淚水繼續掉,沒伸手去擦,卻也沒嚎啕大哭,只是語帶哽咽地細訴著放在她內心十六年的傷痛。
「我氣她,因為不知道為什麼她不要我,為什麼要拋下我自己離開,爹說他會幫我找回娘,但十五年了,娘還是沒回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太丑了,她看得生氣?或是一開始就討厭我的存在,所以不想要我?楚姊姊,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娘為什麼不要我……」
淚水糊了她秀氣的臉,卻也霧了楚清霧的眼。
「大王!」黑、白子手足無措,忙拿著手絹幫她擦拭眼淚,兩人眼眶也跟著充滿淚水,原來快樂的主子心底也埋藏著這麼多不為人知的苦。
「林兒……」楚清霧無言以對,這次,她完全相信了,林兒確實是碧瑩師父的女兒,風冽不可能沒事讓親生女兒受這種相思之苦。
老天啊!你為什麼要給這對母女這種折磨,明明活著的兩人為什麼要受這種生離死別的痛苦?
「不是你的錯,你娘或許有不得已的苦衷。」她不知該不該說出事情的始末,該不該說出是有人硬生生拆散她們母女倆,她們的悲劇其實是某個人一手造成……
但,她還沒找出當年真正的破壞者,萬一,事情不是像她推測的那樣,那又該怎麼辦?
盼母親盼了十多年,到頭來卻盼到一堆白骨,听到這消息,林兒承受得了嗎?罷了,她決定先隱藏事實。
「什麼苦衷?」風林兒很想知道有什麼苦衷會讓一個女人忍心拋夫別子十五年。
楚清霧苦笑一記。「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相信天下絕對沒有不要自己親生兒女的父母,就像我……」
「你?!」風林兒抹抹淚水鼻涕,轉眼間對她的故事很感興趣。
「嗯,我是個孤兒,從小被放在一個遠房表親家的門口,連爹娘的長相都沒見過。」像描述別人家的事情一樣,她輕描淡寫地說著,希望藉此化解她的悲傷。
「楚姊姊……」風林兒果然止住淚,深怕她的眼淚會讓楚清霧更傷心。
「傻丫頭,世上原本就有很多可憐的事,更有許多無可奈何,我相信我的父母一定有他們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才拋棄我,我並不怨他們。」
「楚姊姊……」風林兒好佩服她的堅強哦!「你別難過,我只有偶爾才會傷心,現在我不傷心了,你也別傷心,其實嚴格說起來我比你幸福多了,有爹,有芳姨,以及黑風寨所有人的疼愛,而你,卻只能寄人籬下。」
「你懂就好,有時候惜福就是唯一的安慰。」拍拍她的手背,她宿命的做了結論。
「小姐,擦把臉吧!」黑子適時的遞給風林兒一條沾水的毛巾,剛好中斷哀愁。
風林兒接過毛巾,對著黑、白子露出滿足的微笑,幸福地說道︰「其實,我還有一項比楚姊姊更幸福的事,那就是擁有你們兩個。」
「小姐!」一句話,听得黑子感動得又哭了起來,白子眼眶也紅了。
「對了,為什麼她們會叫白子跟黑子?」楚清霧決定化解這份感傷的氣氛,從第一天起她就好奇這個名字,這個時候正好用來改變話題。
「很好听對不對?」一听這個問題,風林兒表情馬上變得得意洋洋,剛才的悲傷似乎一掃而光。
「嗯。」楚清霧點頭一笑,人家都這麼說了,她能說不對嗎?
得到她的認同,風林兒更樂,也不管眼眶的淚水剛干,開始比手畫腳起來。
「告訴你,這當然是我的功勞,白子跟黑子,還有崖奇大哥的名字都是我取的,既有意義又好听。」
「崖奇?!」不經意的一個名字卻讓楚清霧無端一陣心悸。
昨晚兩次粗獷、溫柔各有不同的接觸,又跳入腦中。
風林兒沒發現她神情的改變,繼續自顧自地說她的。「是啊!白子之所以叫白子,是因為她長得白白淨淨、清新月兌俗,而黑子當然就是因為她長得比白子黑羅!所以叫黑子。」很聰明吧!風林兒實在佩服自己的智慧。
「那崖……崖奇呢?」楚清霧明明在心里告訴自己別問,但嘴巴上卻還是不爭氣地問出口,對他的一切,她真的好奇。
風林兒沒想到她竟然這麼有興趣她的命名學,更樂得像中頭采。「崖大哥啊……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崖大哥他好可憐,五年前,我爹在黑風崖邊的草叢里撿到他,當時他全身是血耶!大夫都說他活不下來了,後來是爹跟芳姨救活了他,大伙都說他能活下來是奇跡,所以我就幫他取名字叫崖奇,很厲害吧!」
其實她這樣的靈感是來自自己的名字,听說當年老爹就是因為抱她的時候正好一陣風吹過林子,所以將她取名風林兒,還好有那陣風吹過林子,否則她搞不好就被叫「瘋子」——風冽的孩子。
「他為什麼會受重傷?」一個新的認識讓她心驚,是仇殺嗎?原來他也有過一段坎坷。
「不知道。」風林兒搖搖頭,簡單給她三個字。
楚清霧不解。「他沒告訴你?」
「怎麼告訴我,他得了失憶癥,連自己是誰都忘了,更別說告訴我為什麼受傷了。」
「失憶癥?!」突然間她忘了來此的目的,忘了師父的仇恨,忘了黑風寨的一切,滿腦子里只有那個叫崖奇的男人。
「對啊!連芳姨都治不好他,所以我說他好可憐,沒有過去,也不知道家在何方……對了,為了怕仇家認出他,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崖大哥每回下山或出行動都戴著面具,附近鄉鎮的人才叫他半面人。」
原來如此,面具只是逃避仇家的工具,到今天,楚清霧總算清楚那半片鐵模真正的用處。只是,風林兒不經意地一句話,卻引燃了她腦子里某些聯想。
「為什麼你說衛芳紅應該治得了他?」看來虛弱無骨的衛芳紅,會有什麼能耐?
「因為我爹說,師公最厲害的本領不是武功而是醫術,而芳姨是他的女兒,當然得到他的真傳,所以醫術一流,用藥如神,連她都治不好崖大哥,那天底下大概也沒人能治好他了。」
「哦……那白子的醫術是衛芳紅教的?」
「不是,是爹教的,芳姨偶爾會指點她一些。」
「哦?」衛芳紅會醫術?那是不是意味著她也懂得用毒?梅花針上的血宮紅一般可用來當藥引,如果隨手拿來當暗器……
看來,暗算她的凶手可以確定了。
※※※※※
楚清霧沉思的同時,門外突然來了個不速之客,一道清脆的女聲,伴隨著一身紅從門口走了進來。
「林兒,原來你在這兒,我到處找你。」
「小霜是你啊!有什麼事嗎?」一听那聲音,風林兒先是皺下眉,之後還是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對于衛小霜,她一向不太愛和她打交道,原因是她老擺著一副趾高氣昂的姿態,不論是對手下或是對她,雖說在整個黑風寨的年輕女子中她的武功最高,但也不需要那麼不可一世啊!另外,她更常常看到她仗著是芳姨干女兒的身份,無緣無故欺侮寨里的一些弟兄,這種行為令她非常不齒。
衛小霜露著虛假的笑容,手捧著一碗熱湯走了進來。「芳姨要我端一碗補湯來給你,她說你上回中的毒還沒完全去清,要多滋點補。」說到中毒兩個字,衛小霜故意露出惡毒的眼光投向楚清霧。
楚清霧不理她,避開她的眼神,原則上,對于一些驕傲無品的女人,她沒興趣理會。
「請你替我謝謝芳姨。」接過湯碗,風林兒不廢話,仰起頭,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得精光,對于衛芳紅的好意她向來照單全收,畢竟是她照顧她十六年。
楚清霧將風林兒的一切言行盡收眼底,對于這個衛芳紅在風林兒的心里頭的分量,有了相當的了解。
萬一,她真的是害他們家破人亡的凶手,林兒承受得了嗎?
就在風林兒喝湯的同時,衛小霜在猛瞪白眼無效之後,悄悄地走近楚清霧身旁,對她耳邊輕蔑地啐一聲︰「不要臉的女人!」
那語氣之重猶如鋒刀利劍,任誰听了都不好受。
但楚清霧只翻翻白眼沒什麼太大反應,她一向不屑理會那些看不上眼的人。沒想到這句話卻被喝湯的風林兒听到了。
「你為什麼罵楚姊姊?」風林兒將空碗丟給黑子,很不高興的沖到她眼前,表現得十足潑辣樣。欺侮楚姊姊就像欺侮她一樣,她衛小霜還沒資格。「她又沒得罪你,你干嘛罵她?」
衛小霜顯然被她過度的反應所震驚。「林兒,你不知道,昨晚這女人很不要臉,像個妓女般在大廳上賣弄風騷挑逗崖大哥,無恥到了極點。」從早上听一些黑風刀手轉述昨晚的精采鏡頭後,她的心情就沒好過,恨不得馬上殺到竹屋撕爛她的嘴巴。
「你親眼看到了嗎?」風林兒討厭死她刻薄的言語,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無聊的女人。「不是親眼看到,就別亂散布謠言。」
風林兒來勢洶洶的怒氣也惹上了衛小霜,習慣性的霸氣很自然的發泄出來。「我是沒親眼看到,但有很多人看到。何況,像這種下流的舉動我也不屑看,我又不像她是個妓女。」
風林兒快氣死了。「衛小霜,你嘴巴如果不放干淨點,我會生氣喔!」
「我說的都是實話,你要生氣我也沒辦法。」哼!要不是念在她是風寨主的女兒,她連她一起罵。
「你……」不能氣,不能氣,氣炸自己便宜了小潑婦!風林兒開始對自己精神講話,尋找對策打敗那個壞心眼的女人。
而這頭冷靜的白子也拉住林兒,在她耳邊輕聲哄慰著。「大王,別跟她動氣,不值得。」
衛小霜一听白子的話,瞬間將滿肚子的火轉移到她身上。「白子,你說什麼,什麼叫不值得,主子說話有你這個下人開口的余地嗎?滾到一邊去!」
「別對她凶,小霜,白子黑子在我眼里都不是下人,是我的好姊妹,跟你的地位差不多。」風林兒立刻為白子說話。
「我呸!我才不會這樣自貶身價,又是跟下人,又是跟風騷妓女稱姊道妹。」
「衛姑娘,只可惜林兒就是愛自貶身價,所以一直跟你‘稱姊道妹’。」衛小霜的跋扈囂張,終于連冷眼旁觀的楚清霧都受不了,一向伶俐的口舌直接殺了過去。
只是,囂張習慣的人通常腦袋都不怎麼靈光,听不出人家的嘲諷。
「林兒跟我稱姊道妹怎麼會自貶身價……」話一接,驀然,衛小霜開竅了。「臭女人,我說話還輪不到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插嘴。」既然敢間接的罵她是下人,是風騷妓女,氣死她了。
楚清霧漂亮的反擊,笑得風林兒一掃怒氣。
「小霜!」收起原先的怒容,她來到她跟前,露出甜甜一笑。「你也別嚷嚷了,我悄悄地告訴你喔!其實我听到的事實是崖大哥喜歡清霧姊姊,早就想親她了,昨晚只不過付諸行動罷了,你干嘛扯崖大哥的後腿。」
「林兒!」
「大王!」
這突如其來的一招,不僅愣住了衛小霜,也震昏了楚清霧和黑、白子,尤其是楚清霧,一張原本白皙粉女敕的秀臉現在紅得像關二爺。
衛小霜更是一臉氣急敗壞。「不可能!是她挑逗崖大哥,是她不要臉黏上崖大哥,崖大哥只不過……只不過……」衛小霜可能是氣過頭了,連說話都會打結。
「只不過逢場作戲是不是?」風林兒好心幫她接完話。「哈,你錯了!不管你信不信,反正這話是崖大哥告訴我的,他——喜——歡——楚——姊——姊。」風林兒說得信誓旦旦,活像真是崖奇的傳聲筒。
「林兒,她是刺客,是壞女人,你怎麼這麼維護她?」
不可能,林兒說的話絕不可能是真的!在黑風寨,誰不知道崖奇一向懶得跟女人打交道,要真說有的話,也只有林兒偶爾得到他的注意,他的難以親近,連芳姨都很少有機會跟他說上一句話。現在風林兒那個死丫頭竟然說崖奇喜歡這個酒樓老板娘!要她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衛小霜實在是氣得眼冒金星直跳腳,為挽回頹勢,不得不祭出撒手 。
「林兒,難道你不怕她搶了你的崖大哥?」她知道風師伯有意將林兒許配給崖奇,她也不在乎當個伺妾,但絕不準再加入楚清霧那婊子。
「我為什麼怕?」衛小霜自認為撒手 的招數,听在風林兒耳里卻是一頭霧水,她為什麼要怕?
「等到崖大哥不要你了,再哭就來不及了。」不對!她反應怎麼會是這樣,她應該心驚才對啊!怎麼還這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哭,我為什麼要哭?」風林兒露著可愛無比的笑容。「要哭的人可能是你吧?小霜姊姊!」哼!你心眼里的小壞蟲有幾只我清楚得很!風林兒覺得今天好快樂喔!有人陪著吵架真過癮。
「林兒,你太過分了!」衛小霜快噴血了。
「彼此,彼此,只不過比過分,我看我還稍遜你一籌呢!至少我不會毀人名聲來滿足自己的白日夢。」
「你……」衛小霜氣得全身發抖,風林兒影射她喜歡崖奇是作白日夢……作白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