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爾帶著一腔激動、興奮卻又溫馨、滿足的讓畢群一直握著她的手陪她回家。站在她家大門外,他似乎猶豫了一下,但立刻就跨進了門檻。
他說過,當他們成為同學時,他會到她家,看來他是個挺守諾言的人。
母親真是在等著卓爾,她開心的迎上來,一眼看見畢群,心中有點呆愣卻沒讓它表現在腦上,她的修養令她微笑,雖然不是預期中卓爾的同學,而是一個陌生的男孩子——無論如何,她說要歡迎的。
餐桌上不是有兩份消夜嗎?何況會夜的確是個開心的好日子,卓爾考上大學。
「媽,他是畢群,將是我‘淡江’的學長。」卓爾介紹。
「卓爾畢群?!」母親意外、驚訝得月兌口而出。「你們倆的名字——這麼巧?」
「是啊!天下就是有這麼巧的事。」卓爾笑。「我們吃消夜,剛才的晚餐真是食而無味。」
「那——我先休息了,」母親看畢群一眼,這個顯得有點冷傲的男孩子什麼也沒說,只是微笑。「我知道卓爾睡不著,不過——別聊得太晚,明天以後還有許多時間,是不是?」
「你放心啦!媽媽,」卓爾輕推母親上樓。「我吃完消夜休息半小時就上床。」
母親對畢群點點頭,轉身上樓。
「你母親很開心你!」畢群坐在地旁邊。
「誰的媽媽不開心自己的兒女呢?」她不以為意的。「吃消夜吧,媽媽真好,知道我想吃雞蛋布丁。」
‘可是——她好像不放心我。」他又說。
「什麼?!不放心你?什麼意思?」她叫起來。
他做了個手勢示意她小聲些。
「我是個陌生人,不是嗎?」他看看樓梯。
「下次就不會啦!」她全不介意。「以後我們是同學了,你可以常常來。」
他沒有出聲,低頭吃布丁。
她想說什麼,看見他的沉默,忍往了。
心中一下子兜上剛才的情景,他吻她——啊!從沒有男孩子吻過她,畢群是第一個,她有點害怕卻又驚喜.她——完全沒有拒絕他,難道她——她心中也是喜歡他的!
下意識地偷看他一眼,他卻也正在著她,視線相接處仿佛爆出了一點星火。
「為什麼——臉紅?」他溫柔地問。他原本是個溫柔的人,這溫柔——令人心弦顫抖。
「我沒有。」她本能地保護自己。「難道我會天不該興奮?我考上大學。」
「今夜的確是個令人興奮、有紀念性的好日子,」他伸出手來,壓往她放在桌上的一只手。「我會永遠記得今夜。」
她再看他,感覺到心中蕩漾著一種難以控制,又甜、又緊張又滿足的情緒,她——是喜歡他吧?
她不敢承認,她太年輕,而且——他們也不太了解,總共也不過見過五六次面,他們——
他們——
「不要否認,那太殘忍。」他說。
他竟能從她臉上的神情看到她的內心?他是誰?他為什麼能有這麼說利的眼楮?而她——卓爾,她只能看到他的臉、他的神情,完全看不到他的心。
他腦上的神情和他內心一致嗎?
「我——我——沒有。」她說不出話。
他把她的手握緊一些,抬高了用雙手捧住,非常珍惜的放在自己胸前。
「卓爾,你是我一直尋找的那個女孩,找到你是我的幸福,我會永遠珍惜。」停一停,他又說︰「我不勉強你接受我,我們以後還有很多的時間,在目前,你至少不拒絕我,是不是?」
「我——不知道。」她緊張得心都快跳出來了,更加不敢看他,第一個男孩子向她表示感情,她沒經驗,覺得自己像傻瓜般的手足無措。
「你知道。」他的臉漸漸前傾,向她移近。「你心里是有點喜歡我的,對不對?」
「我——」她飛快的看他一眼,遇到他那令人驚心動魄的眸子,她怕自己就要崩潰了,他的凝視令她——不自由主的迷失。
「卓爾,我真的喜歡你!」他輕嘆一聲,緩緩的放開她的手,他的臉漸漸移開。
她的心一下子仿佛若有所失,他已完完全全控制了她的情緒,她可以說完全陷下去了。
她只能呆呆的望著他,听著他仿佛帶有魔力的溫柔聲音,她只能——毫無抗拒的接受了他。
「你不是我的初戀,也不是我第一個女朋友?」他慢慢的真誠的說︰「但你是我一直尋覓的女孩。」
「我——很傻、很蠢。」她說得真是又蠢又傻。
「不,你只是天真、單純,」他搖頭。「知不知道,從認識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在等待,等你考上大學,等你長大,等你接受我。」
卓爾覺得連呼吸也困難了。畢群的話帶著好大好大的壓力,令她完全沒有拒絕.反抗的余地,當然——她也沒有拒絕、反抗的意思。
她想,她不只喜歡他,大概也愛上他了吧!
他是那樣與眾不同,雖然他不是很漂亮,但他的冷傲、他的英挺、他的不群。還有那似乎有委屈、有憂傷的神情,是那樣強烈地吸引了她。
她己完全接受了他,雖然她口里不說。
「今天終于讓我等到了,」他透了一口氣。「其實,你知道嗎?我等放榜比你還緊張。」
「我考不考得取,或是不是跟你同在‘淡江’,其實——沒什麼影響。」她說。
「對我——當然沒有不同,因為你就是你,」他解釋得非常好。「但對你——我不希望在你心情不穩定、不開心的表示這件事。」
他不只溫柔,還體貼。
「畢群,」她吸一口氣,努力使自己冷靜些。「我——這是第一次交男朋友,我——沒經驗。」
「傻話,戀愛不需要經驗,我們只要付出真感情,付出誠意就行了。」他說。
她低著頭想一想,輕輕點頭。
是!戀愛不需要經驗,只要付出真感情,付出誠意就行了,她同意這說法。
「我想——至少我是個真誠的人!」她在表示什麼?
他再一次用力握緊她的手,把她拉近些。兩人之間雖隔著桌子,腿卻離得很近,只有一尺距離左右。
「你當然是。」他緊緊的凝望著她,怕她會消失似的。「卓爾,以後的一切光明前途要我們全力去創造了!」
她再點頭。
她只有點頭的份,不是嗎?她竟在幾個小時中陷得這麼深了,感情——其是可以一瀉千里。
「我會讓你看到我全部的誠意。」他捧著她的手在唇邊吻一下。「卓爾,你是我要尋覓的唯一女孩!」
她幾乎真相信了,她是他尋覓的唯一女孩,只是,她有那麼好嗎?或者——愛情令人變得盲目?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戀愛了,初戀。
「我們也許會遇到困難,但只要有信心,一定可沖破困難。」他再說。
困難?誰的?!愛情與困難有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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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一星期了,卓爾一直都沉浸在一種喜悅、好奇又熱烈的情緒里,她雖然努力使自己收慢心神,念大學也要用功的,但不成功。學校里的迎新會,系舞會什麼的一連串來到,新同學,新朋友又都涌到面前,這個時候,她只能放棄功課,先過完這幾個星期再說。
而目,從第一天來上課開始,她的書本中總會被人悄悄的放下一枝百合花。她不知道是什麼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放的,那人真是神出鬼沒。或者——畢群?他是舊生,熟悉一切,是他吧!他會有這種心思,這份耐性。
卓爾也不刻意去查,總有一天會真相大白的,是不是?她不相信他不露面。
最開心的是,劉芸居然和她同班同系,這太不容易了。高中同學只有她們倆被分發在一起,在陌生的環境里,她們當然更加親近、更加好,幾乎每天出雙入對。只是劉芸功課一向比她好,怎麼會讓她拿了個系狀元呢?劉菱會不會為這件事耿耿于懷?劉芸不像她那麼沒心沒肺,坦率爽朗,劉芸比較用心眼,劉芸會記往許多事——她沒問,算了吧!又不是她故意考系狀元的,考試除了真本事外,運氣也實在重要。她是運氣。
因為是系狀元,人人都注意她的名字,于是,很順理成章的就被選為班代表,負責和系里其他班聯絡。
唯一令她牽掛的是,做了同學,她反而好像更沒機會和畢群見面了。
大家不同年次不同系;課程編排也不同,找畢群真是件困難的事,不過今夜系舞會,不找畢群做舞伴怎麼行?他們倆——該是男女朋友吧?她怕如果找其他男同學陪,畢群會生氣。
下課的時候,她讓劉芸先回家,獨自跑去男生宿舍。她知道畢群住在里面,她大概能找到他吧!
男生宿舍管理並不太嚴,甚至女孩子可以直接走進去,卓爾不敢,她一向守規矩,所以找了個正要回宿舍的男同學代為傳達。
「畢群?!」那男孩子清清秀秀的,听見畢群的名字仿佛很意外。他打量卓爾一陣,仿佛——有些不能置信的樣子。「你等等,我去看他在不在。」
卓爾站在宿舍門邊等了一陣,跑下樓來的仍是那清清秀秀的男孩子。
「畢群不在。」男孩子很正派、很認真地說︰「我想他可能回來又出去了,他的書已在桌上。」
「哦——」卓爾十分失望。「請問在什麼地方能找到他?」
「不知道。」男孩子歉然的。「我是他同班同學陳建中,或者能替你轉達你的事。」
「不用了,」卓爾的所有情緒全寫在臉上。「現在找不到他就退了,謝謝你,我回去了!」
「請問你——」陳建中追上一步。
「卓爾。」她搖搖頭。「告訴他我來過就行了1」
她沒有回頭再看那個清清秀秀的陳建中。找不到畢群,她什麼心思也沒有了。
經過一小片樹林,前面就是籃球場了,算了,回家吧!劉芸也沒約舞伴,今夜單刀赴會就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系里自己去的女生多的是,她也不必非畢群不可。
這麼一想,心就寬了。是啊!以前參加舞會也不約男伴,還不是玩得很開心?不必一定要畢群,不必一定——
樹林里有人在講話,聲音低沉微沙,帶著一絲很親切熟悉的沙啞。畢群?!他在這兒嗎?正想出聲招呼,又仿佛听見一個女孩子聲,女孩子?!卓爾的聲音硬生生的壓在喉頭,!懷疑一下子就兜了上來,那女孩子是誰?
听了一陣,竟听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一來聲音不大。還有他們說的是閩南語。卓爾下意識的走前兩步,她並不想偷听,或者是有點想看那女孩子是誰。
誰知她這麼兩步卻被畢群听見,話聲一下子停止。
「是誰?」果然是畢群。
「我,卓爾。」她不得不走向前。
丙然看見畢群和一個女孩子站在那兒,那女孩大概也是同學,但臉色蒼白,神情不怎麼好。
「是你?!」畢群顯得意外。「你來這里做什麼?」
卓爾看那女孩一眼,心中竟有了嫉妒。
「我到宿舍找你,今夜系里有舞會。」她坦白的。
畢群望一望那女孩,用快速的閩南語對她說了卓爾幾乎不懂的話,大概是「回去吧!明天再談」之類的。那女孩一聲不響,低頭走了,她竟不看卓爾。
女孩一走,畢群的神色就變得緩和了,眼中又有驚心動魄的光芒和海浪似的陣陣溫柔。
「我陪你去。」他想也不想地就說。仿佛在他眼里這是理所當然的。
卓爾馬上開心起來,她的喜怒哀樂永遠都這麼直接。
「那麼現在我回家,你七點鐘來接我。」她笑。
「為什麼不要我現在陪你回去?不願意請我到你家吃晚飯?」他凝望著她。
她那又細又白的標準江南人皮膚,在樹影的掩映下,格外的美麗,非常的眩目。
「好啊!我怕你有事啊!」她全身都在笑了。
「等我十分鐘,我回宿舍換衣服,」他說。一邊握起她的手,一邊往宿舍走。「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我不知道。我去宿舍找你,陳建中說你不在,我只好回家,只不過經過這兒巧遇你而已。」她說。
「陳建中?!你認識他?」他似乎皺眉。
「不認識,我隨便找一個人代我傳達,他說他叫陳建中。清清秀秀的男孩子。」她輕描淡寫的。
「你們家人——恐怕認得。」他說。
「你怎麼知道?」她詫異。
「他父親也是不小的官,和你父親差不多。」他笑起來。「你們倒是門當戶對的。」
「什麼話,鬼扯。」她打他一下。「拿一個根本不認識的人來和我門當戶對?」
他但笑不語。
「你怎麼不問剛才那女孩子是誰?」他突然問。
「她是誰關我什麼事?」卓爾反問……他看她一眼,她的神情是那麼真、那麼純,他點點頭,慢慢說;
「你說得對,章玲是和你無關,」他猶豫一下,又說;「她是我同班同學,她——家里出了點事,想找我幫忙。」
「哦!你認識她家人?」她問。「不,但大家同學四年,能幫就幫吧!」他很大方地笑。「她人不錯。」
那叫章玲的女孩臉色蒼白,神色又不好,當然是家中發生了什麼事才會如此,她剛才嫉妒錯了。
「她也長得很清秀、斯文。」她說。
「大概是吧!我沒怎麼注意過。」他微笑。「她只不過是班上的一個普通同學。」
「喂!我跟你講過的劉芸又和我同班了,記得吧?你今夜可以正式認識她!」她一下子轉開話題。
他搖搖頭,徑自走回宿舍。
「在這兒等我十分鐘。」他仍下話。
卓爾就靠在宿舍的牆上。下午的陽光照得石頭溫熱。當晚上石頭散熱時,宿舍里的男生一定很難受吧。畢群為什麼寧願留在運樣的環境里呢?幾個人一間臥室,那不是又吵又擠又熱?
他真是個怪人,她完全不懂他。
「嗨!卓爾。」有人招呼地。
抬頭,又看見那清秀、溫文的陳建中。他也是大官的兒子,他的氣質著來倒是很不錯。
「你不是回宿舍了嗎?」她問。
「我去福利社買幾罐果汁。」他微笑。「找到畢群了,是不是?剛才有人說他和章玲在一起。」
「恩。他現在上樓換衣服,」她開心的微笑和剛才有很大的不同。「他陪我回去。」
陳建中點點頭,再看她一眼,轉身離去。
「再見。」他說。
卓爾也說再見,卻看見畢群迎面而來。他和陳建中明明擦身而過卻不打招呼,只互相看了一眼。他們同班同系,難道有過節?
「陳建中又跟你說什麼?」畢群邊走邊問。
「說什麼?」她莫名其妙地反問。「我們只是打招呼。」
「打招呼?」他笑起來。「陳建中是個驕傲的人,自視甚高,不輕易理會人!」
「那又怎樣?」她不懂。
「你說呢?」他笑。
「我怎麼知道?你莫名其妙!」她瞪他。
「我莫名其妙?或是他對你另眼相看?」他笑。
「真是!他跟我有什麼關系?」她叫起來。
他皺皺眉,立刻又舒展開來。
「開開玩笑也不行?」他笑,又握往她的手。「你孩子氣太重了!」
「當然沒有你陰險。」她皺皺鼻子。
「我陰險?」他指著自己。
「那——也不是,」她想想,也笑了,「但是,至少看不見你心里在想什麼……
「看一個人的內心不是那麼容易的,」他思索一下。「你要用一點的間,一點耐性,然後你才能明白。」
「那豈不是要好久、好久之後才能了解你?」她說。
「我們不是有以後的許多、許多時間嗎?」他用力捏一捏她的手。「也許一輩子,是不是?」
「簡直胡扯。」她的臉紅起來。「你再這麼胡言亂語,小心我翻臉。」
「你說我是在胡扯嗎?」他把嘴湊到她耳邊。「你該知道這是我的希望。」
他的希望?啊——他希望一輩子和她在一起,是嗎?他的希望——她仿佛抓到了一個允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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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舞會過後,系里的同學互相熟絡了不少,氣氛也開始好起來,空堂或下課的五分鐘,三五成群或雙雙對對聊天的人,臉上都顯得安定、閑適,沒有初來時的陌生或緊張。
大家都在這陌生的校園里找到了歸屬感吧!
說良心話,系舞會那天並不好玩,人雖多,氣氛卻熱烈不起來,主要的是大家不認識。
卓爾比較幸運,有畢群伴著,劉芸就慘了,她一直坐在角落,有點畏縮的樣子,無論卓爾怎麼拖她、拉她,她都不肯出去跳舞,她說不習慣這種場合。後來卓爾被人請去跳舞,不知道什麼時候畢群跟劉芸也在舞池里,而劉芸還跳得不錯。卓爾很高興,還是畢群有辦法,他居然能請得動心如鐵石般的劉芸。
那天畢群送卓爾回家時說了一句話︰「劉芸是個比較難相處的人,她深沉。」卓爾也沒介意,劉芸原本是個城府較深的人,她總把事放在心中,也不只畢群一個人這麼說。
有一節空堂,卓爾提議去圖書館,劉芸反對。
「今天有六堂課,唯一的空堂還去坐圖書館,簡直會把自己悶死。」她說。
「那麼——去校園里散步?」卓爾再提議。
劉芸點點頭,兩人並肩下樓,漫步在教室邊的小徑上。
「關于那百合,你還沒查出送花的主人?」劉芸問。
「怎麼查呢?誰知它從何而降?」卓爾笑。「看我們班上那些土頭土腦的男生,沒有可能是他們。」
「畢群?」劉芸問。
「不是他,我問過了。」卓爾微笑。「他還笑我有艷遇呢!艷遇?!連對方是誰都不知!」
「會不會是其他班的?或者——哪一個助教?」劉芸猜。
「見你的大頭鬼,我什麼人也不認識!」卓爾瞪眼。
劉芸思索一陣,搖搖頭。
「我還是覺得畢群可能性最大。」她說。
「他說不是就不是!我相信他不會說假話!」卓爾信心十足。「而且他住學校,那百合花學校附近沒有,肯定是台北帶來的!」
「我覺得——畢群不是你心目中那麼簡單的人!」劉芸突然說。說得很特別,很奇怪。
「你怎麼知道?!」卓爾好意外。
「雖然我很少接觸他,但我看得出來,他不簡單。」劉芸很有把握的。
「那——是什麼意思?」卓爾楞楞的。
「沒有什麼意思!」劉芸笑。「你是我的好朋友,又是公認最單純的一個,我的意思是——你要多觀察、多听、多看。」
「我不懂,怎麼觀察?怎麼看?怎麼听」卓爾傻呼呼的。「他說的話我都听見了!」
劉芸笑著搖搖頭,看來她真是擔心卓爾。
「我偶然听見別人說;畢群是個非常、非常復雜的人,他不同于一般學生。」
「誰說的?我怎麼不知道?我感覺不出他復雜。」卓爾本能的幫著畢群。
「說的人我也不認識,在操場上偶然听見的,他們仿佛還提到一個名字,叫什麼——章玲的!」劉芸說。
她說得很保留、很含蓄,但是以她的個性——她若不知道得很多、很徹底,她絕對不會說一個字。
「章玲?我見過,她家里發生了事,要求畢群幫她。」卓爾點點頭。「我知道這件事。」
「畢群告訴你的?」劉芸反問。
「不——」卓爾搖搖頭,她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說︰「他們倆談的時候我在場。」
她是在場,可惜她听不懂他們講的快速閩南語,她這麼說並不算扯謊,對嗎?
「哦——」劉芸非常驚訝,停了好半天都沒再說話。
「我現在不理畢群的事,先得把百合花主人抓出來再說,我不能忍受一個神秘人在我身邊。」卓爾說。
「那還不容易?明天一大早就等在教室里,他必現形。」劉芸輕描淡寫的。
「一大早?幾點?」卓爾問。
「搭公路局第一班車來。」劉芸說︰「如果你一個人害怕,我陪你來。」
「一言為定,」卓爾有點興奮。「到時候,那家伙一定百辭莫辯,逃不了。」
「人家送花給你必有目的,為什麼要逃?」劉芸笑。「也許還在埋怨你設早發現他呢1」
「我有點擔心——萬一那個送花的人是大番薯呢?」卓爾天真的。
「那更簡單,把他罵走不就行了!」劉芸說︰「反正你已經有了畢群。」
「喂,喂,不能亂說,畢群只是我比較淡得來的男性朋友。」卓爾更正。
「還不承認?不是男朋友不會帶到系舞會亮相。」劉芸笑得頗特別。「在眾同學面前亮了相,就表示通知各位仁兄,我已名花有主了;大家不必白費心思。」
「哪有這樣的事!」卓爾漲紅了臉。「這根本是很普通的事,你說得這麼嚴重。」
你不信就算了,班上的人都知道卓爾畢群,他們說生命中注定,天生的一對!」劉芸打趣。
劉芸原不是這麼多話、這麼風趣的人,今天——她是異于平日,但——為什麼?
「古怪!我立刻換個男朋友給大家看看!」卓爾皺皺鼻子。「那畢群——陰陽怪氣的,我根本不懂他,就算面對著他,我也不知他心中想些什麼。」
「是嗎?」劉芸眼光一閃。「這豈不是——很可怕?」
「可怕?!」卓爾以為听錯了。
「不,我的意思是——這豈不很糟?你完全不能知道他心中所思所想。」劉芸有點臉紅。
「那——也沒什麼,我們也認識不太久啊?」卓爾不以為意。「以後我總會明白!」
劉芸正想講什麼,一個年輕人迎面走來——很高.很帥,很開朗的年輕人,大概二十四五歲,穿一件白襯衫,一條發白的牛仔褲。卓爾呆愣一下,這個對著她們微笑的年輕人是誰?怎麼——很臉熟似的?
年輕人經過她們,也沒打招呼,也沒停留,只微笑而過。
「他是誰?我好像見過。」卓爾說。
「你當然見過,他是我們會計統計學的助教。」劉蘭搖頭笑。「除了畢群,你還記得誰呢?」
「哦!原來是他,我還以為是同班同學!」卓爾拍拍胸口。「他大概是最漂亮、最帥的一個助教了!」
「他叫韋成烈。」劉芸仿佛什麼都知道。
「韋成烈?!」卓爾又是一愣。「怎麼——怎麼這個名字好熟?我以前一定知道,真的,在哪兒听過一」
「別猜了,我們回教室吧!」劉芸拖往她的手臂。「你知不知道畢群是哪里人?」
怎麼又提畢群?劉芸今天怎麼回事?
「他說是上海人,不過自幼在台灣長大的。」卓爾說。
「是嗎?」劉芸不置可否。「他是這麼說的?」
「劉芸,你是不是听到什麼風聲想告訴我?」這引起了卓爾的懷疑。「你怎麼一再提畢群?」
「不——我沒听見什麼,」劉芸立刻搖頭。「怎麼會?畢群不是校園中活躍的人,他很沉默。」
卓爾看她一眼,既然她不承認就算了,反正也不會是什麼大事,頂多是閑話。
卓爾並不喜歡听閑話……回到教室,只有幾個同學在教室看書,卓爾看見今天早晨收到的百合花還夾在書里,她暗想,真如劉芸所說是畢群送的,他又有什麼理由不承認?這又不是壞事!劉芸當然也看見百合花,她含有深意地笑一笑。
「這件事很有趣。」她說。
「有趣?我才不覺得,」卓爾搖頭。「萬一是個三寸釘,或一個電線桿,豈不嚇死人?」
「會有那麼不幸的事?」劉芸細聲笑。「那你就得想辦法月兌身了。」
「我從今天起把百合花送給你,如何?」卓爾說。
「你開玩笑!」劉芸臉色一沉。「我絕對不接受別人的二手貨,這方面我很挑剔。」
「對不起,。我說著玩的,」卓爾伸伸舌頭。「其實——這怎能說二手貨呢?誰又能保證新交的男朋友以前沒有過許多片段?誰能保證是雙方的初戀?」
劉芸沒出聲,窗外卻傳來畢群的叫聲。
「卓爾,出來一下。」他說。
他沉默、冷淡的站在那兒,陽光在他背後,令他看來非常陰冷,尤其他還穿了一身黑。
卓爾站起來,大方的走到門邊。她的氣質、她的風度就在這些時候顯出與眾不同,她絕對沒有別的女孩那麼扭捏作態,害羞謹慎的樣子。
「有事嗎?你也沒課?」她凝望著他。
陰冷、漠然是屬于他的,他今天看來特別動人似的,尤其黑眸中的溫柔,令人移不開視線。
「我多數時間沒課,」他淡淡笑了,溫柔擴展嘴角,腦上線條也更柔和。「我只有九個學分。」
「你知道我是空堂?」她再問。她覺得整個人、整個心、整個靈魂都被他吸引往了,就因為那陰冷中的溫柔,就是那漠然中的一絲情。
「明天——下午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他凝視地。「吃完中飯我到你家接你!」
「好。」她點頭。明天是星期六。
她對他已不再猶豫——是無力猶豫。他的強大吸引力是難以用任何文字形害,那只是一種感覺。
「今夜好好睡,」他輕輕說︰「那地方是我答應你許久,而現在才是時候去的?」
他轉身離去。那是——怎樣的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