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徒擷花 第3章(2)

一踏入銀樓,一名長相斯文沉穩的中年男子端著一臉笑意徐徐迎上前來。

「這位元小二哥,需要什麼嗎?」小二哥!?尹花儂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忙綻開一朵微笑,順著對方的話道︰

「大爺您好,我們家掌櫃的讓我拿這張銀票來跟你兌換銀兩。」她將銀票遞給那名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看看銀票,指著上頭的紅色章印回道︰「這銀票是烈家堡所有,今兒個一早,烈家堡派人通知各銀樓,若遇手持烈家堡銀票的人,非但不得兌換銀兩給來人!還必須馬上通報烈家堡。」聞言,尹花儂心頭登時一凜。這該死的烈昊天,不把她逼死他是絕不會善罷甘休吧!

「敢問小二哥是來自哪家客棧?」中年男子旋即又問。一邊仔細地瞧著眼前這長得白白淨淨、活像個妞兒似的店小二。

尹花儂被他瞧得渾身不自在,生怕被看出破綻來,趕緊伸手搶回銀票,隨口諂了句︰「就是前頭的高升客棧,既然這銀票兌不得,那我走了!」話甫落,她縴細的身子已迅速地飛奔出銀樓。

斑升客棧?中年男子疑惑地蹙起眉,他在杭州住了十幾年,還未曾听過有這麼一家客棧,那店小二顯然大有問題。思索了片刻,他立即差人前往烈昊天的落腳處通報消息。

若他沒看走眼,剛才那名店小二絕對是姑娘家喬裝而成的!而且十之八九就是那尹花儂姑娘──烈家堡正傾全力追捕之人!

尹花儂像只過街老鼠似的東躲西藏,好不容易挨到城門口,眼看著「光明大道」就在眼前,只要一踏出杭州城,她就能逃出生天。思及此,她禁不住心中一陣激動,幾欲掉下淚來。

深吸一口氣,她邁開步伐準備走出城門口。她的希望就在前方,通過城門,她就安全多了。

奈何天不從人願,她才走近城門,便瞧見烈昊天和昨夜持簫的男子竟杵在城門口,眯著眼看著來來去去的人。

好個陰魂不散的家伙,尹花儂在心里氣憤地咒為了聲。她根本沒有勇氣假裝若無其事地走上前去,烈昊天那雙精炯銳利的眼眸鐵定能一眼就將她認出來,她不能冒這個險!

努力隱忍下怒氣,把浮躁不安的心緒勉強按下,她決定往回走,先找個地方躲一陣子再圖後計。

誰知她才剛轉過身,前腳欲踏出時,身後便傳來一道簡短有力的呼喝──

「站住!」尹花儂認得那聲音,恐怕今後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這低沉渾厚的聲音正是烈昊天所發出的。

糟了,被發現了?

她心中驀地一凜,卻也不敢遲疑,立刻拔腿就跑。

跑了好一陣子,來到西湖畔,她終于熬不住地停了下來,累得氣喘吁吁、兩腳發軟,想也沒想地便倚坐在大石塊上暫歇,心中同時思忖著,還好她輕功了得,應該已經甩掉了烈昊天的追趕。

她重重地吁了一口氣,眼角余光瞥到身畔似乎有一棵樹,她索性移動身子,縴弱疲累的嬌軀就這麼軟軟地靠了過去,倚在樹干上低低喘息著。

待穩定心神後,她駭然驚覺身後的樹干竟是柔軟而有溫度的,趕緊轉身一瞧,原來那不是樹干,而是……一雙男人的腿。她的視線緩緩往上移動,登時只覺眼前一黑,這雙腿的主人居然是烈昊天!

尹花儂連喊叫的力氣都使不上來,只能怔怔地望著眼前這苦苦相逼,無論如何都不肯放過她的男人。

「你……」她想開口求他放了她,可喉嚨卻干澀得擠不出一句話來。

烈昊天眯著眼,神情陰騖寒凜地俯視她,冷冷地道︰「你以為你逃得了嗎?昨晚若非我身中毒傷,豈會容你逃至現在,要追上你對我而言是輕而易舉的事。」語畢,他倏地一把揪住她的衣領,將她提了起來。尹花儂被他這麼一扯,頭-的粗麻布帽登時掉落地面,一頭如烏瀑般的長發瞬間飛瀉,柔柔的垂覆在她胸前、後背。

烈昊天將臉湊至她鼻尖,雙目直勾勾的盯著她雖不施脂粉卻依然清麗的臉蛋,眯緊的眼瞳陡然變得更加深邃幽黯。

「求……求你放開我……我快喘不過氣了!」尹花儂困難地吞咽著口水,小臉因領口被他揪緊而漲紅,瞠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烈昊天望著她這副嬌喘柔弱的模樣,心中陡地掠過一絲不舍和憐惜,記憶中愛妻絕美的容顏和眼前的人兒疊在一塊兒,他不由得松開手。

尹花儂見機不可失,乘隙慌忙矮子由他的腋下鑽出,一鼓作氣往前沖──只听見撲通一聲,她竟掉進西湖里。原來方才她急得無暇擇路而逃,忘了眼前是一片波光鄰鄰的碧綠湖水。

「救……救命呀!」尹花儂不諳水性,雙手不斷拍打水面,努力掙扎著不讓自己沈到湖底去。

烈昊天雙臂環胸,冷冷的看著她痛苦掙扎的模樣,昂藏的身軀立于湖岸上,仿如神只般威嚴聳立。

尹花儂抬起頭瞥見他剛稜深峻的臉龐,忍不住哀求道︰「求你救救我……我發誓絕不再逃走!」就算被他一劍殺了她也願意,這總比沉落冰冷的湖底,在湖中活活溺死得好,橫豎都是死路一條,她何不選擇痛快的死去。

烈昊天仍然無動于衷地看著她,直到她連續灌了好幾口湖水,體力逐漸不支時,他才伸手握住她的皓腕,微一使勁將她提上岸來。

尹花儂根本連站都站不穩,整個人直往他懷里跌去。烈昊天及時展臂相扶,接住她的身子,她因此順勢軟軟地偎倒在他懷里。

烈昊天微皺起眉,頗感不悅地想推開她的身子,她不配擁有他的懷抱。可當他看見她荏弱的身軀因涼風遽掠而微顫,原本嫣女敕的唇瓣也因驚嚇過度而泛紫地抖瑟時,他發覺自己無法狠下心推開她,內心甚至涌起一股疼惜與不舍。

「我這條命是你的了。」她帶點哀戚、認命地道,小腦袋無力地垂枕在他胸前。他沒讓她活活淹死,已是莫大的恩澤。「我只求你……給我一個痛快!」嗚嗚……想不到,她年方十七、正值綺麗年華,卻不明不白地死在別人的陰謀詭計中!

「誰說我要你的命來著?」烈昊天垂眼沈聲道。摟著她柔若無骨的身子,他竟無法自持的升起一陣燥熱。

「你……不殺我?」听他這麼一說,她立刻振作起精神,美眸陡地綻出希望的光芒。

「別忘記你拿了我三十萬兩銀票,殺了你,我的錢不是白花了嗎?」

「哎呀!」經他這麼一提,她忽然想起藏在衣襟里的三十萬兩銀票。她連忙伸手掏出銀票,只見一疊銀票經湖水一泡已糊爛成一堆,慘不忍睹,根本無法使用。

尹花儂登時垮下臉來,惋惜不已地望著手中的廢紙。忽然間,她原本頹喪的小臉驀地神采煥發。她抬起頭來,望著烈昊天道︰「這三十萬兩已經毫無用處,我可沒花到你一分一毛,我們之間的交易當然也就不算數,我可以走了吧?」

「哼!你想得倒挺美的,錢我已經給了你,弄壞它是你的事,你別想這麼輕易擺月兌我!」烈昊天箝緊她,眯著眼看著她蒼白的小臉冷冷地道。

「況且,你在酒里下毒的事,我還沒跟你算帳呢!」他惡狠狠地又加上一句尹花儂歉疚地垂下眼,狠狠地道︰「那件事我確實有錯,可我也是被人陷害的呀!我真的不知道那個人給我的是毒藥,要是知道了,我說什麼都不會將它倒進酒壺里。」烈昊天不以為然的輕嗤一聲,「這只是你的片面之詞!」

「那你要我怎麼證明?」尹花儂慌亂地問,「要不,給我一些時間,我會揪出那蒙面黑衣人以洗刷我的冤情。」烈昊天只是冷冷一笑,「你是想乘機逃走吧!我不會讓你有這個機會的,這件事我自己會查。」話甫落,他猝不及防地將她扛上肩頭。

「啊!」尹花儂驚呼一聲,忙道︰「放我下來,你要做什麼?」跟著手腳齊發,拳如雨落,卻仍掙不月兌他的箝制。

烈昊天輕笑一聲,「你已經將自己賣給我,屬于我的東西我絕對不會放過。」

「我是人,不是東西!」尹花儂低嚷著,他怎麼可以這麼霸道不講理,那三十萬兩她可是一毛也沒拿到。

「不公平、不公平,我的三十萬兩沒了,我們的交易當然也就無效,你沒有權利強行帶走我!」她忍不住又喊道。

「你沒有反對的權利!如果你堅持不肯跟我走,那我只好把你送進衙門,讓官府決定該怎麼處責你!」烈昊天毫不留情地道,一邊不費吹灰之力地扛著她,果真掉過頭往衙門的方向走去。

「你……你不可以這麼做,你明知我是被人陷害的。」尹花儂驚惶地道。她不要進衙門,听說衙門的大牢里又髒又臭,還有許多老鼠,她最怕老鼠了。

「哦?」烈昊天不以為然地挑高濃眉,語帶輕蔑嘲諷地道︰「每天躲在房里用迷藥害人,這也是被人陷害的嗎?」尹花儂登時僵住身子,瞠大了眼。「你……怎麼知道的?」她做得很隱密呀!連百花樓的嬤嬤都不知情,他是從何得知的?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她為了錢而使出的卑鄙行徑,更加讓他看不起她。

尹花儂自知這樣的行?確實有失光明磊落,可這也怪不得她,要不是那些客人色心大起,妄想吃她豆腐,甚至想霸王硬上弓,她也不會用迷藥迷昏他們順便洗劫,這只不過是給那些人一點教訓罷了!

思及此,她不服氣地回嘴道︰「那些人是罪有應得,誰教他們對我心懷不軌!包何況我只是迷昏他們,並沒有傷害他們的性命。」

「這些話你說給衙門的官爺听吧!」烈昊天無動于衷地道,轉眼已來到衙門大門口。

尹花儂?眼一看,心里登時又驚又急,忙哀求道︰「別把我送進衙門,我不要被關進大牢里啦!」她簡直急得快掉下眼淚。

「那為你肯跟我走了?也承認自己已賣身給我,不再有異議?」他仍舊好整以暇、神情淡漠地問。

尹花儂趕緊點頭。「你說什麼都行,我全依你。」與其被送進衙門,她寧願跟他走,起碼不會有一大堆老鼠欺負她,而且也比較容易找機會逃跑。識時務者?俊杰,她不介意做一時的縮頭烏龜,雖然心里實在百般委屈。

「很好,你可別忘了自己說過的話。」烈昊天滿意地道。

「記住,你的人以及你的下半生全都屬于我,這輩子除非我放了你,否則你哪里也別想去,明白嗎?」他的聲音凜冽威嚴,有著不容反對的堅決和冷酷。

「明白了。」尹花儂有氣無力地回道。經過剛剛那一陣激烈的奔跑與落水的驚嚇,此刻她只覺得又冷又餓又疲累,根本沒心思再與他對抗爭辯,誰教她惹上一個難纏又冷硬的狂霸男子。

得到她馴服的回答,烈昊天這才掉過頭離開衙門,往西湖畔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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