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亭序 第八章

血腥過後,黎明的曙光照耀下的雲天堡顯得一片荒涼慘然。

雲天堡外血流成河,死尸遍地。干涸的血液凝結成紫黑的硬塊,在晨光中發散出詭異的光亮。

宋鳳歸站在雲天堡的正門前,撲鼻的血氣讓她幾乎要昏厥過去。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的死人,而且是這麼多死得如此不堪的人。

死人不是沒有見過,不過不是無疾而終就是一刀結果,再不然也頂多是毒發身亡,即使是死在宴會廳里的一干武林人士,包括了她的恩人雲天老人,也不過是遭受了精神和身體上的摧殘而死。雖然雲天老人死得很是淒慘,但既然遭受了精神上的折磨,最起碼,證明他在臨死以前還被當做是一個人。

而面前這些人,完全是被當做牲畜一樣,就好象可以隨意宰殺的牛羊豬狗。他們每一個都恐懼地睜大了眼楮,有的頭頂上顱骨爆裂,白色的腦漿混合著血液淋了一身,有的身體殘缺不全,被扯月兌了手腳,更有的肚破腸流,甚至內髒整個被從胸月復中拉了出來,青青紅紅地淋灕了一地。這些尸體橫七豎八地層疊起來,堆積最多的地方竟然有半人的高度。

昨天得報有人進攻雲天堡,雲天老人被害,她就立刻帶領著所有的女眷家僕,由東方際護衛著,進入雲天堡修建之時就已經準備好的後山密道躲藏。一直到今天早晨,出去打探消息的東方際告訴她危機已經過去,她才帶著大家出來。她不知道那五千人是如何就消失不見了的。被那麼多人攻擊,她不認為失去了雲天老人和可以作為援助的武林高手的雲天堡可以抵擋得住。東方際一直到他們都在密道里安頓下來後,才告訴她雁離只身迎戰,她想拼死要出去救回弟弟。但是被東方際阻止了。

「你以為你出去就可以救得了他麼?」

東方際如是說。

沒有用的,雁離是不可能對付這麼多人的,她出去也是送死而已。她已經認為宋雁離幾乎是必死無疑,一想到宋家唯一的血脈就要斷送,宋鳳歸恨不能代宋雁離去死。

但是她畢竟是宋鳳歸,是那個即使是在弟弟的感情問題上也一貫果決的宋鳳歸,理智很快就蓋過了失去親人的狂亂,這個時候,能夠穩定住雲天堡這些無辜的人們恐懼的心的,只有她而已。為了這麼多人的性命,她不能出去。

她還是留了下來,忍耐著痛苦,直到現在……

宋鳳歸向前走了一步,只覺得腳下踩到了一根木頭樣的東西,她低頭一看,竟然是一只月兌離了身體的人手臂。

她大叫一聲跳離開去,仿佛看著什麼奇怪的東西一樣看著那只已經出現灰敗顏色的手臂,好象那並不是一只再也不能動彈的死人手,而是一條會撲過來的毒蛇。

雁離……雁離他會怎麼樣……

他死了麼?

不……雁離不會死,如果他死了,雲天堡早就已經被攻陷。那麼他在哪里?他會不會也好象這些尸體一樣斷了手腳?

「雁離————雁離————」

宋鳳歸忽然大聲地叫起來。

她唯一的弟弟,她唯一的親人,就算要她把這上千具尸體都搬開,她也要找到他。

「你們給我找,給我找,不論如何一定要找到少主人————」

听到宋鳳歸的命令,她身後跟隨而來的家丁們全部都迅速地跑到尸堆前面,開始辨認起每一個血肉模糊的臉孔。

「雁離……」

堅強如宋鳳歸,在這樣的時候,也脆弱得快要掉下淚來。

雲天堡沒有了雲天老人,武林失去了這麼多精英,如果再失去了宋雁離,這個雲天堡要如何支持下去,她又要如何支持下去?

「冷夫人!」

只是注意著在尸體中翻找的家丁們,不知不覺東方際來到了她的面前。宋鳳歸模糊了雙眼,看著這個東方家的長子。

「找到雁離了!」

「什麼?你說什麼?找到雁離了?」

驟然听到這個天大的喜訊,宋鳳歸不顧男女之別,緊緊地攥住東方際胸前的衣衫。

狂喜的淚水終于止不住洶涌而出,擔憂著弟弟的安危的她已經不復平日的強硬形象。

「他在哪里?你快告訴我,雁離他在哪里?」

「他就在硯園,不過……」

「不過什麼?」

看著宋鳳歸乍喜的面孔,東方際遲疑了一下,還是把已經到了唇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冷夫人去看看他吧!」

宋鳳歸沒有注意到東方際奇怪的舉動,大聲招回家丁,匆匆忙忙地向硯園趕過去。東方際則皺了眉頭,緊緊跟在後面。

這要他從何說起?

昨天夜晚當他安撫好宋鳳歸等人的情緒之後趕到正門前,正好看到在血泊中的那一幕——宋雁離撲向蘭若,而蘭若只是用手一指,宋雁離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那時候天空中突然出現了月亮,月光照下來,讓他清楚地看到在飄散著血霧的空氣中蘭若那在月光下格外明顯的散發著銀色光芒的頭發。

「東方兄!」

蘭若亭向他走過來,他定定地看著突然改變了的友人,卻發覺蘭若改變的不僅僅是頭發的顏色,連原本是淡褐的眼眸也變成了妖異的紫色。

看到東方際面上驚疑的神色,蘭若亭知道是自己的外表變化嚇到了他。

「蘭若……你究竟是人還是……」

腦中不斷翻騰著听到過的奇聞逸事,民間傳說中鬼怪的形象在他面前打轉不停。並不是沒有見過銀發的人,那是來自絲路那頭的波斯國的奇妙人種,不過如果說蘭若的頭發是銀色的這可以算是正常,但他那紫色的雙眼,是人類絕對不可能有的。但是傳說中的鬼都是紅綠的眼仁,又說大如牛鈴,也和蘭若不盡相同,況且,鬼不都是青面獠牙的?哪里有長得這麼好看的鬼,況且蘭若也常常在白天出來,鬼怕見光,蘭若必然不是鬼。那麼不是鬼……難道是妖?

也不太可能,妖哪里會有這樣的氣質?

「我是狐。」

蘭若亭搖頭,又看透了他的想法。

「狐精?」

「百年成妖,千年成精,蘭若既不是妖,更不是是精怪。蘭若是仙,修煉上萬年得道的狐狸,就可以列位地仙之中。」

雖然不是听得很懂,什麼天仙地仙的東方際感覺不出什麼區別,反正他知道了,蘭若是仙,而且是狐仙。

既然是仙,當然不會害人,那便沒有什麼好怕的。想到這里,東方際放松了全身的警戒。

「東方兄,你不怕我麼?」

敏感地覺察到東方際態度的改變,蘭若亭原本提著的心終于沉了下來。

「怕什麼,不過是頭發和眼楮改換了顏色,難道你不叫蘭若?」

東方際擺擺手。

「小弟的名字是沒有改的!」

蘭若亭微微一笑,顯露了原本的面容,他笑起來竟然更加燦然,和明月相互映襯著,在這充滿殺氣血腥的地方,居然讓東方際產生了人在空寂幽深山林的錯覺。

「東方兄可否幫忙將宋兄……雁離帶回硯園?」

考慮到沒有必要在東方際面前隱瞞和宋雁離的關系,蘭若亭改為稱呼宋雁離的名字。

「這些人……」

東方際看了看地上躺著的人們,這些人有的並沒有死,而是在睡眠中,這樣奇怪的景象他還是頭一次見到,而看見那些尸體,東方際還是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實在是才殘忍了,即使是來攻打雲天堡的人,也不必讓他們死無全尸……

「這是雁離做的?」

蘭若亭點點頭,肯定他的說法。

「那些人只是睡了,我去掉了他們爭名奪利的心機,他們明天會自然散去。而雁離……他已經失去了神志,我用法術暫時克制住他的戾氣,現在必須趕快把他帶離開這個地方,只要沒有血腥氣味,他會稍微好一些的。」

不敢多問,東方際迅速地扶起宋雁離,將他帶去硯園。

「雁離——」

宋鳳歸來到房間門口,猛地推開門向里沖,東方際欲上前阻止,卻已經是來不及。

「啊——————————————」

房間中傳來宋鳳歸的尖厲叫聲,家丁們有好奇往里面窺探的,也在看了一眼以後全身癱軟倒在地上,戰戰兢兢地發抖。

「那是什麼——那是什麼東西————」

宋鳳歸撲出門來,手指著房間里,不停地顫抖著。

房間中,靠近窗戶的地方,一個身上掛著被血染成赭色的布片,手腳都被白色布條捆綁著,頭發混亂散落的人正在地上不斷地翻滾掙扎著。

仿佛稻草一樣亂七八糟的頭發下面,是一雙散發著血紅光芒的眼眸。

那人不時發出野獸一般的咆哮聲,看到門口有人,竟然不顧一切地滾動過來,露著牙齒嗚嗚地低鳴著,仿佛要攻擊的樣子。那人身上散發出極強大的內勁,但是那內勁卻好象被一層比那人的身體稍大的看不見的膜擋著,沒有辦法發泄出來。但是即使如此,只要是懂得武功的人都知道,如果不是被阻擋著,那內勁可以輕而易舉地毀掉整個屋子。

丙然還是一點都沒有改善的樣子。

昨天東方際把宋雁離送回硯園以後,就看到蘭若亭拿出一些布條,把宋雁離的手腳都全部捆綁上。

「蘭若,你這是做什麼?」

東方際不解地看著蘭若亭在宋雁離的手腕和腳踝上一圈一圈纏著。

「雁離不久就會蘇醒,我用仙界的布加上我做的結界,應該可以讓他無法行動。」

「難道他還不能恢復以前的樣子麼?」

「他現在心中除了‘殺’這個字以外,沒有任何的東西。即使他醒來,也會不分敵我,見人就殺。」

蘭若亭嘆息著回答,

「雁離他殺戮太多,已經產生了變化。方才已經見他雙眸發紅,那是他所沾染的血氣正在逐漸地凝結。他現在可以說一腳已經進了修羅道,即使是蘇醒過來,也沒有辦法克制住心頭殺戮的。」

正如同蘭若亭所說的,宋雁離很快就醒了過來,而他醒過來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撲過來想要撕咬他們。于是就這樣折騰到天明,他才有機會找到宋鳳歸,告訴她宋雁離的蹤跡。

「冷夫人,正如你所見,正門外的人全部都是死在雁離手中,而他自己,也因為殺了太多的人而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宋鳳歸回頭再看了一眼宋雁離可怕的模樣,想起她看到的那些死人的慘狀,猛地打了個寒噤。

「不會的,他不會就這樣子下去了吧,他可以好的是不是。」

宋鳳歸激動地說著。

「冷夫人,這個不是我說話就可以解決的。」

東方際不知道要如何安撫宋鳳歸,只能說出他心中的無奈。

「冷夫人,原本並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蘭若亭的聲音突然響起,宋鳳歸循聲望去,又是一聲尖叫。

「有鬼……有鬼啊……」

「冷夫人——」

蘭若亭有點哭笑不得地看著宋鳳歸逃到東方際的身後,驚懼地瑟瑟發抖著。

如果不是他已經失去了仙力,他是不願意用他的本來面目示人的。他並不是不知道這樣的面貌會嚇到人,畢竟不是人人都如同東方際一樣大膽,突然看到這種不像人類的發色和瞳孔,很容易令人大驚失色。但是他已經失去了所有的仙力,就在他剛剛才把宋雁離捆好下了術的禁制以後,他就發覺自己再也沒有辦法使用任何的法術了。隨即在頭腦中突然響起的聲音證實了這並非他一時之間的錯覺。

「狐仙蘭若亭,私自使用法術,改變命運,干涉凡間政務,觸犯天條!現將你全身仙力封禁,不得使用任何法術,在此等待直到確定當如何懲戒。」

不能化身事小,而無法救治宋雁離事大。失去了仙力和法術,他和一個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雖然他苦苦哀求上天收回成命,可以把時間向後推移,可以讓他有時間去找到讓雁離恢復心智的方法,然而那聲音卻再也沒有響起過。被剝奪了仙力的他,連聲音也沒有辦法傳到仙界。

「冷夫人,蘭若他不是妖怪,他是狐仙!」

東方際費力地對宋鳳歸解釋著蘭若亭的身份,甚至連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都仔細地對她復述了一次。

宋鳳歸起初依然是怯怯地看著他,隨著東方際講得越多,她眼中的信任也漸漸增加,恐懼漸漸地減少。當東方際告訴她,能夠救雁離的只有蘭若亭的時候,這個驕傲的女人竟然跪在了蘭若亭面前。

「蘭若公子,無論以前我曾經對你說過多麼無理的話,我求求你,看在雁離對你的一片心意,看在他是我唯一的親人,救救他……我求你救救他…………」

宋鳳歸以頭擊地,叩然有聲。

「冷夫人,你快起來。」

蘭若亭蹲下扶她,宋鳳歸卻只是低泣著,怎麼也不肯起來。

「蘭若公子,你不答應的話,鳳歸寧可跪死在這里。」

「冷夫人,我何嘗不想救雁離?」蘭若亭長嘆一聲道,他根本就沒有辦法看雁離這樣呵!

「原本蘭若即使上天入地也要找到可以讓雁離恢復的辦法,可是蘭若如今是帶罪之身,在仙界責罰未有降下以前,蘭若無法施展任何的法術。除了還能保持這個人身以外,蘭若和尋常之人並沒有兩樣了。」

「蘭若公子……能救雁離的只有你……,你不答應,我絕不起來。」

看著埋頭哭泣的宋鳳歸,蘭若亭沉默良久,終于站起身來。

「我答應,就算陪上我的一切,我也會救雁離。」

「蘭若,你真的能有把握救得了雁離?」

待宋鳳歸情緒穩定離去之後,東方際問蘭若亭。他可不是笨蛋,應允宋鳳歸的時候蘭若臉上勉強的表情他又不是看不出來。只是宋鳳歸救弟心切,才會忽略了這個細節。

「東方兄,你也知道,現在我根本什麼能力都沒有,答應冷夫人,只是為了讓她安心,不然她這樣真的一跪不起,不僅沒有救雁離,反而搭上冷夫人的精力。她已經是有孕之身,不適合如此擔憂。「

「你看出她有孕?」

「以往曾經扶過夫人,觸體而知心律,無孕女子,心律為單,夫人心律初覺為單,然還能感到有另一個細小心律在顫動不止,夫人有孕已兩月余,只是她個性倔強,為了武林英雄會而隱忍下來,才一直操勞不止。」

蘭若亭輕聲地說著,掩蓋不住擔憂的情緒。

「蘭若,一定能有辦法的!」

雖然明明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幫上任何的忙,東方際還是出言安慰蘭若亭。

「恩,多謝東方兄!」

蘭若亭感激地看著東方際,這種時候有朋友在身邊,對他來說就是最好的鼓勵。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轉眼之間,已經過了整整五天。這五天中,宋雁離的情況沒有任何的好轉。他依然是不時地想要攻擊人,並且不吃任何的膳食,仿佛只是為了追逐著殺戮而生存著。即使如此,他依然是精神飽滿,成天地吼叫著,而眼楮中的血氣也越來越濃,已經幾乎變成了赤紅的顏色。

現在他的瞳孔還是圓的,當眼楮紅到不能再紅的時候,他的瞳孔就會改變成如同貓的瞳孔在中午陽光下的模樣一樣了。

那時,他就真的是進了修羅界,再也無法回頭,之前冒犯天條救他就等于沒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蘭若亭靠在庭院中的李樹下,他每天每天都在想著要如何拯救宋雁離,但是他實在是無法想出任何的辦法來。他沒有了能力,不再能參透天機,也不能呼喚天界的仙人相助,即使是他最好的同伴酎炎和青璃,其中也沒有任何一個能听到他的聲音。

對于這樣的狀況,他可以說是毫無辦法可言。

看著宋雁離一天比一天迷失得更深,蘭若亭甚至想要用自己所有的修行去換來宋雁離的清明神智。

但是他現在,不過是一個普通人……

可是雁離的狀況,卻已經急迫到了連多拖一天也是不能的狀況。蘭若亭心中急苦,握拳向地上捶擊,不想正好捶到一根干枯的李樹枝條,枝條上有根尖銳的斷睫,硬是插進了他的肉中。

蘭若亭一痛,把手拿起查看,然後再當他看向地面,尋找是什麼刺中他時,他看到了奇跡。

明明已經是干枯得有火就會燃燒的枝條上,那根沾了他血的斷睫竟然恢復了生機,甚至還開始長出葉片來。

蘭若亭猛地一個激靈。

他想到了,他終于想到了解救宋雁離的方法了。

蘭若亭迅速地奔進硯園,遣開了看守在門外的家丁,只身走了進去,將門鎖上。

宋雁離見到有人進來,登時激動得在地上掙扎,想要靠近蘭若亭。

蘭若亭舉起手,看著那個被戳出的傷口,那里正在不停地向外冒著鮮紅的血液。

是的,他想到的就是血,他的血。

狐仙是靈狐修煉而成,靈狐是集天地靈氣而成的生物,天地萬物的本源——陰陽純然之氣可以讓任何的事物起死回生,恢復原本面貌。靈狐的血液中聚集了濃厚的純然之氣,方才的斷睫就是因為沾了他的血而起死回生的。

與此同理,他的血也可以讓宋雁離恢復原本的人心才是。

蘭若亭手上滴著血,來到宋雁離面前,昨天為了不讓他繼續吼叫,東方際很不容易才綁住了他的嘴。

嗅到向往已久的血腥味,宋雁離拱動著,眼中更是紅得要滴出來一般。

因為轉移了注意力,包圍宋雁離的內勁也相應化去,這個時候,蘭若亭用極快的速度解開了一直束縛著宋雁離的布條。

手腳剛一得到釋放,宋雁離就迫不及待地拉去了口里綁著的布條,將蘭若亭一把按倒在地,大力地拉起他的手,就著那傷口,湊上去吸吮著血液。

蘭若亭的背摔得生疼,又被用力捏住了手腕,他幾乎都可以听到手腕骨節寸斷的咯嚓聲。偏是宋雁離還覺得傷口不夠大,沒有辦法吸吮更多的血液,于是張開了口用力咬下。

「疼——」

蘭若亭悶哼一聲,感覺到手掌上鑽心地疼痛。

大約連肉都被他咬掉了吧!

蘭若亭感覺到體內的血液都向著那個傷口奔流而去,被巨大的力量吸出體外,他會不會就這樣被雁離吸去了全部的血液?

宋雁離只覺得自己從來也沒有品嘗過這麼美味的血液,那血液純淨得讓他欲罷不能,而就在那純淨的血腥味道中,他還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他一邊吸吮著,一邊在腦袋中尋找著這種香味,但是他什麼都沒有辦法想起來,只是在眼前不斷地飄過一些些的片段。

突地,他的腦袋劇痛起來,他松開口,改而緊緊地抱住頭顱。

味道……這樣的味道…………

啊啊啊——————————

蘭若亭虛弱地撐起身子,看著宋雁離痛苦地抱著頭,狂亂地甩動著身體。

看來他想的沒有錯,他血已經開始起了作用,用純然天地之氣推動著雁離體內的人性漸漸地蘇醒。

在宋雁離的晃動中,他看到那眼眸漸漸地暗淡了下來,不再像剛才一樣火紅。

快了,就快要好了……

宋雁離的頭疼痛得快要裂開,他一旦想要追尋那些片段,就會讓頭顱劇烈地疼痛。但是,任憑他怎麼地想,他也沒有辦法想到更多的東西。

他只想到了一張白皙的面容,一雙眼角微微上翹的半眯的眼楮,一對縴細的眉,一張薄薄的唇,還有一陣香氣,就好象,剛才品嘗到的血液的滋味……

疼……好疼……

宋雁離怒吼著,無法克制住疼痛,他開始在地上不斷地撞擊著自己的頭。

宋雁離不斷地大力叩擊地面,他的頭抬起又落下,在這間隙中,他發覺那在記憶中浮現的臉龐就在自己面前。只頭發是銀色的,不是他所記得的黑發,眸子也不是他記得的淡褐,而是異色的紫。

宋雁離突然停了下來,直直地看著蘭若亭。

就是這張臉,就是這張臉……

這張臉有什麼…………

宋雁離發覺身體里面原本胡亂竄動著的對血和殺戮的渴求竟然改換成了一種熱流,滾燙的熱流,運行在他的身體中,幾乎要點著了他。

那熱流穿過他的四肢百骸,在他的心口聚集起來,然後漸漸向下,游動到他的小骯上。

蘭若亭看著宋雁離,他那正對著蘭若亭的眼眸已經幾乎要回復原本的黑色,只是還在閃爍著星星點點的紅芒。只要再過一會,他應當就能夠恢復本性了。

蘭若亭正暗自舒了口氣,卻看見宋雁離原本已經呈現出黑色的眼眸中紅芒暴長,很快地,又覆蓋了整個瞳孔。

他忘記了,魔性在被消除以前,是會瘋狂地反撲回來的。

宋雁離口中喃喃地念著一個字,念著這個字的時候,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含義。

他只是覺得自己應該念著這個字而已。

「……蘭……」

「蘭……」

他發出嘯聲,上前撲倒蘭若亭。

他的手揪住蘭若亭單薄的衣裳,往兩邊一扯,就听得布帛撕裂的聲響,蘭若亭身上的袍子已經整個從領口到下擺被撕開來。隨即連同內里的衣物一起,被宋雁離一陣亂扯亂撕,丟棄到旁邊。

被身體中的火焰灼燒著的宋雁離,現在成了僅僅依靠著身體的反應來驅動的獸類。

看著面前白皙的身體,手掌方才撕扯掉衣物的時候所踫觸到的細膩柔滑的肌膚讓他的疼痛著,那個火焰堆積的最終的去處承受著煎熬,身體里仿佛有聲音在召喚他,要去貫穿什麼東西。

蘭若亭無力抵抗,他被吸取了太多的血液,連站都無法站起來,遑論是要逃開有著無比巨大的攻擊力的宋雁離。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宋雁離扯掉了他的衣物。他的身體暴露在空氣中,白皙的肌膚上就好象發散著一層淡淡的光芒。他蜷曲起軀體,試圖保護自己。

宋雁離粗暴地分開他的腿,他想要抵抗,換來的是腿根部被扯裂一樣的痛楚。

「啊…………」

雙腿幾乎被分開成一百八十度,連身體最羞恥的部位都完全地暴露在宋雁離面前。

宋雁離看著面前的軀體,勻稱瘦削的鎖骨連接著頸項,白得半透明的皮膚下面,是跳動的血管,輕微起伏的胸膛上兩粒小小的粉色突起看起來是那麼的誘人。

宋雁離伸出手,模上蘭若亭的胸部,然後好奇地向下而去,來到月復部,看到一個淺淺的臍窩,小巧而精致的感覺。他用手指在那里攪動了一下,隨著他這個動作,蘭若亭緊緊地抿了下唇,那里是他們修煉的時候,吸取天地之氣的重要部位之一,格外的敏感,如今卻被宋雁離這樣踫觸,讓他差點叫出聲來。

宋雁離的手繼續劃過月復股溝,來到蘭若亭最重要的地方。

那里的顏色竟然是比還要淡的粉紅色,軟軟地搭在他的兩腿尖,而再向下,就是顏色稍微深一些的細小洞口。

因為被暴露在空氣之中,雙腿又被分開,那個細小的洞口不自覺地收縮著,在宋雁離看來,就好象在邀請他疼痛腫脹的身體進入一樣。

就是那里,他想要貫穿的就是那里。

抬起蘭若亭的腰,巨大而炙熱的分身對準了穴口,猛烈地挺進。

「啊————啊————」

蘭若亭感覺到被異物入侵的疼痛,大聲地喊叫著。

宋雁離只覺得自己進入了一個柔軟而緊密的通道,他的分身一寸寸地進入,擠壓著細女敕的。帶給他攻城掠地般的快感。

不滿于蘭若亭的叫聲,仿佛覺得那聲音打擾了他的興致,宋雁離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唔……唔…………」

從來沒有被人踫觸的洞穴被強迫進入的痛苦無法發泄出來,讓蘭若亭不禁流下淚水。

那薄弱的腸壁被無比碩大的東西塞滿,擴張到及至,內里被撕扯著,就好象剛才他被撕扯的衣物一樣。

終于讓自己完全地進入了蘭若亭的身體,宋雁離開始用力地前後起來,隨著那巨大的凶器在穴口的進出,先前被扯開的傷口流出的血液從那分身和密所的結合處汩汩流出,宋雁離看到的,就是那鮮紅的顏色染紅了身下白皙的身軀的模樣,他那嗜血的因子又被挑動起來,更加狂烈地戳進那柔軟的穴道,把蘭若亭月兌力的身體用力抱起坐到自己上面,將他舉起來,又放任他落下去,自下而上地穿刺著。

「嗚………………」

蘭若亭無法承受這樣的折磨,但已經連叫都無法再叫出來,只能小聲地申吟著。

但宋雁離似乎非常喜歡听他申吟的聲音,他扶住蘭若亭上下晃動的腰,一口咬住那在他面前搖擺的粉紅果實。

「啊……嗯啊………………」

蘭若亭虛弱地喘息著,的疼痛似乎開始不明顯起來,反而是感覺到異樣的火熱。乳珠被宋雁離的唇舌蹂躪著,不時傳來有如電擊的感受,他那粉紅色的分身在這樣戰栗的感受中顫顫地抬頭,因為自己被迫的上下運動而摩擦著宋雁離堅硬的胸月復。

宋雁離享受著被溫暖的包裹的舒適感覺,他感到自己身體里的熱量仿佛都被這緊緊吸附著自己的傳導開去。

他依然用力地沖刺著,漸漸地,在蘭若亭益發嬌弱的喘息聲中,他感覺到身體中的熱量將要爆發出來。

他再一次地舉起蘭若亭的腰,讓他重重地落下。同時在蘭若亭的體內釋放出他滾燙的液體,而蘭若亭也因為這樣的刺激而噴濺在他的胸膛和月復部上……

宋雁離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在這個地方,他覺得身下濕冷一片,就好象直接躺在地面上的感覺一樣。

對了,師父死了,有人攻打雲天堡,他出去迎戰,想要為師父報仇……但是這里的怎麼看都是硯園的樣子。他為什麼會在這里?

他翻身坐起,才發現自己身上不著寸縷,而身邊傳來的細微呼吸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看向那呼吸聲發出的方向……

蘭若,是蘭若……

在一堆被撕扯成破布的衣物中間蜷縮著的人兒正是蘭若,他……他為什麼會赤果著身軀躺在這里?

「嗯…………」

蘭若亭翻了個身,正好暴露出宋雁離在他身上的暴虐行為所留下的痕跡。

胸前班駁青紫的齒印和白色的大腿上遍布的斑斑血痕看起來是那麼的觸目驚心,宋雁離胸口猛地緊窒起來。

他顫抖地伸出手去,踫觸那上的處處傷痕。

這是自己做的麼?自己怎麼會對蘭若如此…………

正在這個時候,蘭若亭睜開了眼……

漂亮的如同紫羅蘭色的眼眸帶著疲憊注視著宋雁離的臉。

「蘭若……」

宋雁離跪在他面前,捉著那帶著傷口的手,哭泣著喚他的名字……

「雁離……你的眼楮……還是黑的漂亮……」

蘭若亭滿足地看著宋雁離恢復了昔日顏色的瞳孔,輕聲地說到…………

一個月後,硯園

午後的風是那麼的舒適,正是秋高氣爽的天氣,蘭若亭靠在亭柱上,小口地品著茶。

從雁離恢復正常以後,好象什麼事情都那麼的順利。

雲天堡將各位罹難的武林人士送回了各自的門派好生安葬,正門前的尸體也都已經清理干淨,雲天堡又恢復了以往安定和諧的模樣。

宋鳳歸因為懷孕的緣故而回去了夫家,不過她臨走的時候還是給了他們祝福。

「你救了雁離,雁離的命是你的!」

雖然這個倔強的女子說的話並不直接,但是言下之意他還是听得懂。

東方際和東方素兒在前天終于回了家。

用「終于」這個詞一點也不為過,他總算是見識到了東方家人的可怕,那兩個人竟然成天地追問著他讓雁離恢復的細節。他當然只是說了他用血來解掉魔性的事情,剩下的就模模糊糊地混過去。但是東方素兒對于他身上不同事物造成的傷痕大有興趣,饒他是個仙人,也要被她的執著給嚇得天天躲著她。

他畢竟是個仙人,所以身上的傷好得無比迅速,不過宋雁離因為那是自己造成的傷而內疚,一定要他好好休息,現在他身上已經連一點疤痕都看不見。而且他是狐仙的事情現在雲天堡上下全部知道,但是他們好象都覺得他是仙人並不是什麼太過奇怪的事情,在最初的驚訝好奇之後,也就對他一如平凡人。對于他們的關系也都不曾有過異議,也許他們是認為自己是宋雁離的救命恩人而不在意的,不過怎麼也好,反正他們是接受了宋雁離和自己。

而宋雁離從恢復以後,就成了雲天堡的正式主人,並且因為這次的事件是他一手平息,所以也當仁不讓地接替了雲天老人武林盟主的位置,而明年的武林大會因為長老級人物幾乎都在這次事件中全數逝世,所以推遲到四年以後再度舉行。

想到宋雁離……上次他雖然月兌離了修羅道,擺月兌了魔性,但是就他所犯的殺業,至少也是會影響他的壽命的。

而自己,到現在為止也沒有得到處罰的決定,雖然擔憂雁離的壽數會被減少,但是卻是有心無力。

「蘭若,在想什麼?」

宋雁離從身後環住他,自他頸邊汲取著他的馨香。

「你今天的事做完了嗎?」

「先回答我!」

「我在想,為什麼我的處罰還不來!」

宋雁離听到他的話,更緊地抱住他。

「不要想了,現在這樣不好麼?」

「怎麼能不想,不知道到時候會是什麼樣子,與其什麼都不了解,還不如早點到來。」

「最嚴重的處罰是怎麼樣?」

宋雁離悶聲道。

「奪去所有仙力,打入輪回之道!」

「這樣我會失去你,如果是這樣的結果,我情願在上次就墮進修羅道!」

蘭若亭嘆口氣,用手摩挲著宋雁離的發。

「蘭若……我帶著你逃吧,逃到他們找不到我們的地方。」

宋雁離將蘭若亭轉過身來面對著自己。

「逃到哪里?這個世間他們什麼地方找不見?」

人為情痴,人為情痴呵……若不是知道這麼做沒有結果,自己也會與他一同逃離這里……

「雁離……逃得過一時,逃不過一世……」

「好一個逃得過一時,逃不過一世!」

二人面前突然出現一團白霧,在霧氣中,出現兩個身影。

那個白發白須的老者,儼然是與蘭若亭闊別已久的原始天尊。而他身邊模樣俊俏的藍衣少年則睜了一雙圓圓的貓兒眼,左看右看地,十分好奇的模樣。

「青璃?」

蘭若亭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好友怎麼會來到這里的?

「先別急著敘舊,我這次和原始天尊前來可是為了公布你觸犯天條的處罰。」

「恩?」

蘭若亭懷疑地看著二人。

「咳咳————狐仙蘭若亭听罰!」

原始天尊干咳兩聲,從袍袖里模出一個卷軸。

「小仙蘭若亭听憑處置!」

蘭若亭挑起眉,看著裝模作樣的兩個人,他們以為自己很會演戲嗎?這兩個人一起來,就已經是最大的破綻了。

「狐仙蘭若亭,私自更改凡人宋雁離命數,禍亂人間,違背天條,罰奪去所有仙力,回山修煉……」

「哦?」蘭若亭又挑眉。

「蘭若,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宋雁離急切地問道。

「不要插嘴!就到你了,急什麼!」

原始天尊接著念下去,「犯人宋雁離,原本有殺人五千,墮入修羅道之命,然因蘭若亭干涉,因此有殺人兩千之罪過,罰減少陽壽二十年,下世輪回入畜生道。」

「蘭若……」

宋雁離覺得給蘭若亭的處罰讓人無法接受。

「雁離,不要說話!」

念完了最後玉皇大帝的署名和時間,原始天尊得意地看著蘭若亭。

「蘭若,這次你的罪好重啊,不如你求求我老人家,我去幫你說情如何?」

「哦?,原始天尊上仙的心地善良是仙界聞名的,事實上你一定早就已經把說情什麼的都做了吧!」

原始天尊目瞪口呆地听著蘭若亭的說辭,然後轉身看向青璃。

「死小子,是不是你和蘭若打了什麼暗號!」

「冤枉啊,原始天尊上仙,我可是連笑都沒有敢笑啊!」

青璃連聲喊冤,頭晃得象撥浪鼓。

「才怪,你要不說,蘭若怎麼可能知道。」

原始天尊拿著卷軸就要打下去,卻被蘭若亭出聲阻止。

「真的不是青璃告訴我的,事實上當看到青璃出現的時候,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們兩個要搞什麼陰謀詭計。」

「你怎麼知道啊!」

「青璃又不是上仙界的人,怎麼可能由他和你一起來宣讀處罰決定。況且如果真是給我這麼大的處罰,青璃是不可能看著我受苦的,更不要說要他來親口告訴我。」

蘭若亭微微地笑著說。

「蘭若……你就當被我騙了讓我這個老人家出口氣不行麼?」

「我們是仙人,做什麼都要公平實在,這可是原始天尊上仙平時教導我的啊!」

「你……蘭若……你走著瞧!」

原始天尊鼻孔噴氣,幾乎被蘭若亭氣得要把胡子翹起來。

「就和他說不要騙你,你這麼精,怎麼騙得過!」

青璃大笑著拍拍蘭若亭的肩。

「哼,他也就在我們面前精了,一到這個小子面前就蠢的跟什麼一樣。」

原始天尊指著宋雁離說,然後他難得地看到蘭若亭面上一閃而逝的紅暈。

罷了罷了……反正能看到蘭若害羞的樣子,也可以滿足了不是?

「說實話好了,這次的事情,用了我二十粒回魂丹,買通了上下,處罰整個都改掉了。除了宋雁離的壽命還是照減二十年外其他全部都有變化。」

「宋雁離的處罰是減二十年壽命,以後每一生都會在五十歲以前無疾而終!你有沒有意見?」

原始天尊看了看宋雁離。

「我不在乎,只要蘭若在我身邊,我不在乎我的壽數有多少!」

宋雁離握緊了蘭若亭的手,他只要有蘭若在。

「宋小子,你可要好好感謝青璃,這次往生殿可是他跑的呢!不然你才沒有那麼好的命不用當豬狗!那麼,蘭若亭,听著你的處罰!」

「是!」

蘭若亭異常嚴肅地答道。

「狐仙蘭若亭,即日起恢復仙力,罰永留凡間,伴隨宋雁離轉生,生生世世,直到永遠!」

…………

……

江湖第四十二代盟主,宋雁離者,在位五年,平亂蕩寇,功績卓著。生平最大事件,乃于雲天堡一役獨自殺敵二千余人,中原武林得保于其手。在位期間,武林各大門派,黑白二道,相安無事。傳言其身邊總有一白發紫眸男子,風姿卓絕,擅長奇門遁甲之術,時常在旁協助,成其大事。傳言退位後與此男子隱居山林,後有人于山林見其墓,碑上書年月,按其逝世之年推算,辭世時為五十歲上。立此碑者蘭若亭,即白發男子,乃與鄙人私交甚篤。宋氏雁離者故去,其亦不知所終。故作此《蘭亭敘》,以懷故友!

————《武林故史》.宋.東方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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