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親結婚 第四章

一連幾天的雨,下得心玫的心情紛亂。

臥房的化妝鏡前,依然是一張輕顰眉心的苦惱嬌容。

她走下樓,在樓梯的轉角,就听見令她怦然心跳的聲音。

她慢慢移著腳步,果然看見卓逸風,他和爺爺正坐在客廳里暢談。

沈振東抬眼看見孫女,笑說︰「心玫,逸風要住進我們家幾個月,你再過兩個月就要大學聯考,逸風正好可以給你補習,他可是X大畢業的。」

「爺爺,你有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啊?」心玫激動地反對。

卓逸風有些尷尬,趕緊說︰

「我看還是不要了,不方便……」

沈振東臉色僵硬,沈凝地說︰

「逸風你盡避住下來,心玫,我下禮拜要去洽談設廠的事,大概要一個月之後才會回來,這一個月,家里沒男人不行,爺爺放心不下你一個人。」

「家里有保全系統,用不著他來。」爺爺根本是在找借口,心玫氣不過地說。

「我是一家之主,我有權要誰住進來。」沈振東擺出爺爺的權威,一邊吩咐女佣。「阿蓮,把卓先生的行李提到客房。」

「是,老爺。」女佣阿蓮從命。

心玫瞪大眼楮,「他今天就要住進來?」

未免也太快了,簡直令她措手不及,爺爺真是太過分了。

「沒錯。」沈振東根本不理會孫女抗議的表情,拍拍一旁逸風的手,笑吟吟地說︰「有什麼需要就叫阿蓮去買,別客氣。」

卓逸風泰然地點頭接受,因為唯有這樣,他才能更接近她。

心玫焉會不知道爺爺的用心,她雖然表面上不歡迎,但是內心卻有一股難以解釋的歡喜。

晚餐時,三人坐在桌上,沈振東好久都不曾這麼開懷。

「逸風,你多吃一點,我們家平時只有我們爺孫倆,菜每次都吃不完,太浪費了,你住進來之後,阿蓮就比較好煮了。」

心玫悶悶地埋首吃飯,回避他投射過來的炯炯眼神,迅速解決碗中菜飯,推開椅。

「我吃飽了,先上樓去,你們慢用。」

「等一等。」沈振東喚住她的腳步。「叫逸風給你補習數學,你的數學太差了。」

「不用了,我自己讀就行了。」她想都不想就拒絕。

「其它科目你可以自己讀,就只有數學,沒人教是不行的。」沈振東嚴聲說。

「隨便!」心玫只丟下一句敷衍的話,懶得多說,徑自上樓。

沈振東向逸風使了一個眼色,逸風明了地點點頭,隨後上樓。

***

「你真是陰魂不散!」沒有爺爺在場,心玫立刻向他發緝。

「我很欣賞你的坦率,不過你爺爺是出自關心、愛你的心,希望你不要怪他。」卓逸風澀然地說。

「這是爺爺的主意還是你的主意?」她瞅著他問,若是前者,她還可以給他一點好臉色看。

「是我的主意。」他坦承。

「你……你很無聊!」她忍不住火大了,找理由住進她家,趁機接近她,根本是居心叵測。

「我承認我這樣做有點惡劣,但是為了你,我只好住進你家,看能不能近水樓台先得月。」

心玫震了一下,結結巴巴地說︰「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點點頭。「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何那麼討厭男人,但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你……我爺爺……有告訴你關于我家的事嗎?」

「沒有,你家曾經發生過什麼事嗎?」他也很想知道,也許就是她家里影響了她。

心玫輕狂地仰面一笑。「哈!我爺爺還真是死愛面子!」

「你願意告訴我嗎?」他期待地問,深邃的瞳眸仿佛要看穿她的靈魂,探索她從不曾讓人深入的世界。

她失神地一瞬,坐到書桌前,像只駝鳥不願正視他。

「我要讀書,請你不要妨礙我。」她打開抽屜,拿出一本本厚厚的教科書,企圖逼退他。

「哪一題不會,我教你。」他的雙臂撐在桌上,沒有打算離去。

「你會嗎?你離開學校那麼久了,早就忘得一干二淨了吧!」她輕蔑地說,一邊打開課本最艱難的那一頁。

他笑了笑。「你以為我有多老?我才二十六歲而已。」

「你才二十六?」她訝異地張大口。

「不然你以為我幾歲?」他哼聲問。

「三十。」她老實回答。

「三十?」他不悅地揚高聲音。「我有那麼老嗎?」

她忍不住,掩手偷笑。

他故意逗她說︰「我們差八歲,人家說差四歲或八歲最好,所以以後我們結婚一定會很幸福。」

「我又沒有要嫁給你。」她的臉微紅,頭低了下去。

他喜歡看她害臊的表情,那種純真的少女情懷,在他的女人堆中是找不到的。

「我會等到你點頭。」他誠心地說。

她微微一愣,困窘地轉移話題。「我真的要讀書了,你不要打擾我。」

教室的黑板上已經寫著聯考倒數計日的天數,每個學生無不全力沖刺。

卓逸風不想影響到她考試的心情,卻真心想幫助她考上理想的學校,他默默坐在一旁。

心玫咬著禿筆,對著一道百思不解的數學習題發呆。

「這題應該這樣換算……」他伸長脖子,看了一下題目,迅速寫下公式解題。

她心里不得不佩服他的數學能力。

他有些驕傲地說︰「從小到大背的方面我不行,不過數理方面,我是挺有天分的。」

「我和你相反,我可以過目不忘,卻對數理很頭痛。」她突然間忘了兩人的隔閡,和他聊起功課。

「大部分的人都是這樣,記憶力好,理解力就差,理解力好,記憶就差,很少有人每個科目都很強。」

「你的英文呢?好不好?」她感到好奇。

「還可以,我爸爸從小就給我請了個外國家教。」

「那你的英文一定很棒,你爸爸辛辛苦苦栽培你念完大學,你怎麼沒有到他公司幫忙?」

「不想去。」他反射地說。

「為什麼?你不是家里的獨子嗎?」

「我爸爸是一直逼我繼承他的事業,可是我對建築沒興趣。」他悻悻然地說。

「那你想做什麼?」

「開電腦公司。」他意氣風發地說出自己的理想。「你想想看人的一生會買幾棟房子?一棟房子就可以住四、五十年了,何況現在新屋都飽和了,再蓋房子也賺不了多少錢,反而有賣不出去的風險,可是電腦是日新月異的,平均一台電腦使用五、六年,就會被淘汰,人們還是要再拿出錢買更新的產品,我預估十年後,家家戶戶都會有電腦,人們也會用E—mail代替寫信。」

「你的分析很有道理,好,等你要開電腦公司時,我投資當股東。」她贊同地說。

他樂不可支。「真的喔!一言為定,不過要是倒了,你不要怪我就是了。」

她的話等于給了他一劑強心針。

而他總是不設防地闖進她的心坎,讓她不知不覺地松懈戒備。

***

夜里,心玫翻來覆去睡不著,那個人的身影總纏繞在她腦海揮之不去。

好不容易她數羊睡著了,天快亮的時候,一縷幽夢悄悄竄入她的夢境——

他的嘴狠狠地吻上她的唇,用力吸吮,一手翻起她的睡衣……

接著挺身壓住她,強悍地進入她的體內,她的臀部不听使喚地迎合他,一波一波的浪潮……

她難耐地吟哦,徹底迷失在神秘的感官世界……

當晨曦投入房間內,驅走了她的夢霧,光亮刺得她有些昏眩,分不清是夢還是真?

忽然,她猛然睜開眼楮,環顧四周,張大嘴猛喘氣。

她居然做春夢,夢里的男主角是卓逸風,她怎麼可能把他當成夢中性幻想的對象?還如此的激情、投入,兩相契合。

包不可思議的是,她在夢中達到性高潮,此刻一片濕潤,下月復還有著灼熱感,仿她真和他一般。

天啊!她從來不曾幻想過跟男人上床!

這到底怎麼一回事?難道她真的愛上了卓逸風?只是自己不知道罷了。

回想夢中的縫綣纏綿,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燥熱起來,她環抱自己的雙臂,在床上怔怔發呆。

心玫慢吞吞地走到浴室梳洗,看到鏡中的嬌容,她迷惘地望住自己,一顆心紊亂不已。

換上學生制服,她不安地下樓用早餐。

卓逸風居然已經起床了,正坐在餐桌前,一邊看報,一邊咬吐司。

「小姐,早。」女佣阿蓮煎了一粒七分熟的荷包蛋給她。

心玫局促地坐下用餐,深怕泄露了夢境般。

其實她只是自己嚇自己,不是嗎?他怎麼可能作和她一樣的夢呢?

她努力安慰自己,假裝若無其事。

「早啊!昨晚睡得好嗎?有沒有夢見我?」卓逸風突然放下報紙對她說,露出一臉狡獪的笑。

她差點被吐司噎到,嗆咳了幾聲之後說︰

「誰會夢見你?那一定是惡夢。」她依然尖牙利嘴。

他看了看她盤子里的荷包蛋。「咦,你吃蛋的習慣和我一樣,我也是愛吃七分熟的蛋。」

「真是不幸。」她嘲弄地說。

心玫吃完早餐,背起書包要去上學。

他攔在她前面,說︰「我開車送你去。」

「不必了。」她不領情地往前走。

「你在怕我嗎?」他在背後故意說。

心玫止住腳步,回頭瞪著他。「你想怎麼樣?」

他笑嘻嘻地說︰「我沒有威脅你的意思,只是好心想送你上下學。」

「你吃飽撐著沒事做,是嗎?」她白了他一眼。

「有我這麼帥的護花使者,有什麼不好?」

「當然不好,我怕被人家嫉妒、潑硫酸。」

兩人一邊抬杠,一邊走向車庫。

他打開車門,讓她先入座,隨後自己從另一邊車門進入開車。

他發動引擎。「沒這麼嚴重吧!在我的紀錄里,只有一個女人挨了人打。」

她吃驚地問!「你交過幾個女朋友?」有一股醋意悄悄爬上心頭,她從來就不了解他的交友狀況。

卓逸風似乎要吊她胃口,也不回答,只是專心看前方開車。

「你是不是交過許多女朋友?」心玫禁不住瞠視他。

他的嘴角明顯地上揚。「不多,手和腳趾頭加起來剛好。」

「二十個?」她瞪大眼楮,幾乎要噴火了,真可惡!!

他渾厚的低笑聲充盈在她耳際,殊不知他已戳到她的痛處。

她生平最恨濫情、花心的男人,一股火氣直沖腦門,冷不防欲拉開車門。

「我要下車!」時速六十,她居然想跳車!

「你不要活了!」他捏了一把冷汗,幸好這部車是中央控鎖,否則她跳下去準沒命。

「放我下去,我不坐負心漢的車。」心玫嚷道,拼命扳著門鎖。

卓逸風慢下速度,有些被她激烈的態度嚇到,連忙安撫她的情緒。

「心玫,我不是負心漢,我剛才是跟你開玩笑的,你快坐好。」

「不!你們男人都是一丘之貉,放我下車!」她歇斯底里地大喊。

他被她搞的膽戰心驚,只好在學校附近讓她下車。

她頭也不回地飛奔而去,仿佛他是毒蛇猛獸般。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懊惱自己一時說錯了話,看來要征服她,還得要一段時日。

***

一連三天,他們同住在一屋檐下,她卻看都不看他一眼,把他當成是隱形人一般。

他沒想到她的火氣這麼大,他只要一開口跟她說話,她馬上掉頭就走。

這一天夜里,一個很像貓嗚般的聲音,斷斷續續透過牆壁傳來。

他的房間就在她的隔壁,卓逸風察覺不對,豎耳聆听,心一沉,沒錯,是她在哭,仿佛哭得很厲害。

到底為什麼在哭?

他不顧三更半夜,去敲她的房門,急迫地喚道︰

「心玫、心玫,你怎麼了?要不要緊?」

她的哭聲收斂了,但隱約透著抽噎。

她不肯開門,他不放心地站在門口問︰「出了什麼事?你為什麼要哭?」

「不要管我——」一句悶吼似乎是咬著枕頭發出。

卓逸風更擔心了,回房找了一支黑色的普通發夾,穿入門鎖洞孔,試著打開。

努力了半個小時,門鎖終于打開。

一意識到他的存在,她目眶赤紅,眼神渙散,像瘋了般捶打他,哭啞的嗓音嘶吼著。

「滾開,你去死!」

他任由她發泄情緒,不肯離去。

心玫頻掉淚,傷心欲絕,像是遭受了極大的痛苦。

「怎麼了?告訴我?」他非常關心地擁住失常的她。

她抽泣著,哽咽說!「我夢見我媽媽……我媽媽死的樣子……你知道我媽媽是怎麼死的嗎?她是自殺死的。」

「什麼?」他低呼出聲,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她整個人恍恍失神,跌入了四年前的夢魘,一股腦兒傾吐深藏的往事。「我爸爸為了外面的女人,要跟我媽媽離婚,我媽媽傷心欲絕,就割腕自殺了……我親眼目睹她血流成河的慘狀,也許是媽媽死後心有不甘找他們報仇,兩個月後,我爸爸和外面的女人也在一次車禍中喪生,那一年我同時失去了我的父母親。」

她臉上的表情哀慟逾恆,他深深感受到她的悲哀,磷惜地說︰

「雖然你的爸媽不在了,可是你還有我,還有你爺爺,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

「不,我已經不相信男人了,我不想和我媽一樣痛苦。」她恐懼推抵他。

「你不能因為你爸爸外遇,就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那只是少部分的男人。」他忿忿地向她爭取。

「我為什麼要拿自己的終身幸福當賭注?我可以選擇去愛女人。」她激動地說。

「心玫!」他大聲喝止她這種荒謬的想法。「你心里愛的根本是男人——只是受了你父母親的影響,讓自己變得不正常,趁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你不要讓你爺爺傷心。」

「我爺爺年輕的時候也很風流,男人都是一樣,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我太痛恨了!」她情緒激昂。

他心中絞擰起一股忍不住的疼,試著想溫撫她心靈上的創傷,語重心長地說︰

「心玫,這世上父母親婚姻不幸的人,不只你一個,但是很少人像你這麼偏執,你一定要試著走出糾纏你的陰影心結,否則今生今世你都是自己心靈牢籠中的囚犯,永遠都不會快樂的。」

「至少我不會受傷害啊!」她狂喊,無法認同他的論調。

「可是你傷害了你爺爺。」他迅速接口。「我相信你父母在天之靈,也不希望你變成這樣子。」

她淚流滿面,整個人完全崩潰在最深沉最悲傷的痛苦陰影里。

他的大掌覆著她頭顱,將她攬在胸前,她不可遏抑地啜泣起來,輕顫著身子。

「哭吧!好好哭一場,把一切的不愉快都忘了。」他給了她最貼心而誠摯的溫暖。

在他溫柔的撫慰下,心玫的身心漸漸舒緩下來,仿佛掙月兌了層層的桎梏,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祥和與平靜。

她枕在他的臂彎中,疲憊地睡去,臉上掛著兩串未干的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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