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學後,他們總是同班,同桌。
他不用怎麼好好听課,每次考試都能輕易得第一。成績好的學生,總是很容易受到關注,在他身邊很自然就形成了一個以他為中心的同學圈。
這樣的同學圈,她也有。她的學習成績馬馬虎虎,但運動神經發達,在操場上,她的笑聲最具有感染力,再加上矯健的身姿,爽朗的性格,交幾個脾氣相投的朋友是很容易的事。
但她交的朋友多是男生,這一點就讓他很難以接受了。
她說︰「跟那些嬌滴滴的女生玩兒,一點意思也沒有。讓她們陪你好了,我們各玩各的。」
這句話,嚴重導致了他的不平衡。他那麼在意她和那幫楞頭小子不男不女地混在一起,而她卻一點兒也不在意他是不是被一群女生包圍,一點也不擔心他會不會被瓜分。
他的佔有欲,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萌芽了。
一開始,他只是單純地把她當作自己的所有物,誰想使用都不可能。
慢慢地,他明白她不是東西,而是有自我意識自我主張的人,所以,他做了讓步。只要她眼中有他,將他擺在所有人的前面,那他就睜只眼閉只眼讓她交幾個朋友維持住她的社交圈。
可是,突然有一天,大概是小學六年級的時候,她鬼鬼祟祟地潛進教室,偷偷模模從口袋里掏出張紙疊的什麼東西,悄悄壓在書底下拆開,閱讀,然後,臉一下子從脖子紅到了耳根。
他一把奪走那頁紙,看到了上面畫著的丘比特,還有一首十四行詩。
很拙劣的詩,情詩,什麼你的臉蛋圓圓似隻果,眉毛彎彎似月亮,眼楮大大似葡萄,嘴唇紅紅似櫻桃。
「他家是賣水果的嗎?」
看完,他冷冷地將紙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筒,沒想到她卻跳到垃圾筒前把它當寶貝似的拾回來,小心將它展平,左看右看,喜上眉梢。
「要你管!第一次收到情書哦,哈哈,嘿嘿,好開心。」
邊笑,她還不識相地趴到書桌上,側著頭問他︰「我的臉真像隻果嗎?」
他冷哼一聲,嗤道︰「熟透的爛隻果!」
討了沒趣,她頭一偏,不再理他,一個人抽著肩膀,不時傻笑。
那節課,莫向與一個字也沒听進去,不停地拿眼看她,可是沉浸在喜悅中的她一點自覺也沒有,笑,不停地笑。
終是沒忍住,在本上寫下問題,推到她面前。
「喜歡他?」
「不討厭。」
「做他女朋友?」
「考慮考慮。」
「啪」一聲,他抓回本子,不再理她。
可他眼角的余光,還是控制不住地瞟向她的方向。
十二歲的她,胸部已開始發育,有次他無意間踫到,她痛得跳起來「哇啦」亂叫,那時候,他才開始關注男女生理結構的不同。現在這麼小,就有人來寫情書,再過段時間,是不是就有人來求婚了?
想到這一點,他再也坐不住,下課鈴一響,他就離開了教室。
當他是去上廁所的君莫惜也沒在意,直到上課鈴聲又響,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竟然逃課了。
放學後,在校園里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他,倒是在圖書室後面的小樹林里踫到了那個寫情書給她的男生,臉頰腫了一塊,遇見她,捂著臉想躲過去,君莫惜一下擋到他面前,略帶羞澀地說︰「那個,那封信,我看了,我想我們……」
沒等她說完,那男生就往後退了兩步,「對、對不起,我那封信,我是想托你送給小梅的,你別誤會。」
「誤會?」
君莫惜愣了兩秒,挽著袖子就沖到他面前,「你早上明明說是寫給我的!」
男生忙向後又退了一步,「我……你听錯了,我沒說。」
怕她又跳到面前,他抓起地上的書包就沖出了小樹林。
「膽小表!我又不喜歡你,你跑什麼跑?」
啊啊啊,太氣人啦,她有那麼次嗎?怎麼會被這樣的膽小表喜歡上?可惡!
「很失望啊?」
正沖著樹樁發泄的君莫惜,听到身後幸災樂禍又略帶嘲諷的聲音,吼︰「別煩我。」
吼,她哪里失望,只是自尊心很受傷。
「傻瓜,那樣的人有什麼好生氣的,給他一拳,他就嚇得屁滾尿流,一點不堅定,孬!」
听到這話,她「霍」地轉身,只見他懶懶地倚著樹干,額前劉海搭下來,遮住了臉上可疑的腫。
突然地,心情就好了起來。
「你找他打架了?」
蹦到他面前,抬手想撥開他頭發,卻被他用手掌格開,他不自在地挪步走在前面,不耐煩地叫︰「走了,回家!」
「哦。」
炳哈,好好學生,竟然逃課去打架,原因還是為了一封無厘頭的情書。
君莫惜一邊掩嘴笑,一邊欣賞他挺得筆直的僵硬背影。
沒想到,他這麼悶騷啊,哈哈,好好笑。
自情書事件後,兩人之間雖然沒有明說,可是心里都有了異樣的情愫。
雖然他還是時不時愛欺負她,時不時氣得她哇啦亂叫眼淚流了一缸又一缸,可是,不一樣,就是不一樣了。
因為,後來的欺負,都是源于她收了誰的禮物讀了誰的情書。
雖然她收下這些,有時是出于禮貌,有時是不便拒絕,可是在他看來,都是她可能對對方有意的表示,所以,很悶騷地生氣。
這樣打打鬧鬧升了高二,她因為和他作對,體重直線飆升,成了人人側目的「肥妞」。
在她肥碩的過程中,她再也沒有收過情書或禮物,反觀他,倒是一年比一年更受歡迎。
她的佔有欲,到了這時,才姍姍來遲。
每當他笑笑地收下疊成心形的紙張,她就好幾天不理他。
雖然哄她要費一番工夫,可是,能看到她終于開了「情竅」,他就玩得樂此不疲。
他的有意鼓勵,終于煽動了一個大膽的女生。
那個女生沖進他們教室,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表白︰「莫向與,我愛你。」
喊完,熱情地沖到他的座位,摟著他脖子,親了他一口。
當時,身為他同桌的君莫惜,很不幸地被她順帶圈進了胳膊被圈夾在了她和他之間,眼睜睜地超近距離地看著她的嘴唇在他嘴唇上彈跳一下,就像是播放慢動作,離開後,他的唇上多了一塊淡粉色的唇彩印,亮亮地發著光,刺目而耀眼。
他似乎很享受,以從未給過她的溫柔向那女生微微一笑,「謝謝。」
「啊——」那女生興奮地尖叫,攀著他的肩又要親上來。
君莫惜「霍」地站起,像一道平地拔起的高山,擋住了她的「進攻」,「對不起,你影響到我了。」
女生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她的大塊頭,嘲笑道︰「被影響到的人,該是我才對吧。肥妞兒,你天天坐在我家帥哥身邊,不要太倒他的胃口哦。這身肥肉,太影響心情指數了,是不是啊,帥哥?」
莫向與站起身,勾著嘴角抓過君莫惜的手,拿她的手指抹去他唇上殘留的唇彩,笑笑地說︰「很抱歉,這肥妞比你還合我的胃口。」
說著,他勾過傻傻愣愣的人兒,旁若無人地吻上她的唇。
而她在反應過來後,「啪」一聲推開他的臉,眼中淚花閃爍,「你不是說親我跟親豬一樣嗎?」
「唔,」他痞痞地笑,「什麼時候?你是說,在星星湖邊的那個初吻?好吧,我承認,其實,親一頭豬的感覺還挺不錯。」
是從那天開始,他們成為校園情侶的吧。
曾有好事的同學戲稱他們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他是鮮花,她是牛糞,為此她哭著叫他「滾開」,他則跑去把那同學胖揍了一頓,此後再也沒人敢在她背後嚼舌頭。
那些人哪里知道她瘦的時候有多可愛多美麗多危險,想當初他為了減少競爭對手頗費了些腦子,他故意激她,故意把她當麻袋扛來扛去,故意拿美食誘惑她,故意騙她吃得肥肥胖胖。這樣的她,很安全,不會有男生打她的主意,為他節省了不知多少自衛反擊戰的精力。何況,胖胖的她,軟軟肉肉的,抱起來不知道有多舒服,那些人才體會不到小豬女友的妙處。
當然,這些,都是他私藏的體驗,他才不會告訴別人。
那是一段很美好很美好的時光,一想起,心里就似冒出了女敕芽,在嘴角開出笑眯眯的花。
然後,水到渠成的,在畢業考結束的那一天,他們在小木屋私訂了終身。
那一晚,他在小木屋里點了好多紅蠟燭,遠遠看去,就像紅霞被凝結在了樹梢,小木屋里透著紅光,宛若新娘子的喜房。而她不知道從哪兒找了塊紅蓋頭,搭在頭上,害羞地坐在榻榻米上,拘束不安。
那是他第一次和她玩扮家家游戲,玩得很投入也很認真。
兩個人虔誠地拜了天地,拜了住有高堂的老宅,互相對拜,然後挑了蓋頭,喝下交杯酒,洞房。
燭光下,兩個人不時笑場,有時是因為他的笨拙,有時是因為她的。
而,人的天生本能,很快地就讓他們進入了狀態,笑聲沒有了,剩下的全是緊張。
傳說中,第一次,是很痛很痛的。他怕弄疼了她,她怕被弄疼。
小心翼翼地,他還是進入了她,那一刻,她覺得似被火紅的烙鐵烙了,火辣辣的疼,用腿夾住他的腰,阻止他的深入,而他僵在她身體里,進退維谷,額上冒著汗,拼命克制。
然後,他也感覺疼,輕輕抽出來後,看到上面的血,不知道是她的還是他的。
兩個人神經兮兮地端來蠟燭,尋找各自的傷口,結果不但什麼也沒找著,反而被蠟油燙到,手忙腳亂後,兩個人摟在一起,笑成一團。
笑著笑著,他們又吻在一起,慢慢探索對方身體的秘密,最後終于成功地愉悅地交付了彼此,從少男少女晉身為男人女人。
他總是計劃得很好,他總想盡快娶到她,可是她總是讓他的計劃橫生變數。
四年前,她演了一場戲,將他逐到了大洋彼岸。
四年後,她醉了一場酒,醒來後卻玩離家出走。
君莫惜,你該知道我有個「凡事不過三」的原則,我可以容忍你的任性讓你放棄我兩回,但,這是你最後的任性,待我逮到你,就算是用綁的,我也要把你綁上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