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刺客在平原君府欲刺殺信陵君,平原君挺身相救,身受重傷。
這個消息立即傳遍七國,趙魏兩國莫不稱贊平原君有勇有義,乃大丈夫。又听說平原君重傷不治,性命垂危,七國士大夫一族莫不爭相送來奇珍異品,望有助于公子痊愈。
所以,真是美煞了朱麗妍。
「那個好吃,再來一點。」齊魯沿海之地,海產甚多,滋補身體不說,味道還極為鮮美。朱麗妍靠在床上,指指點點。
魏無忌依言,舀來一勺,放進她嘴里。
「好吃好吃,真是太好吃了!要是受傷了就有好東西吃,多傷幾次也無所謂啊!」
魏無忌瞪她,「胡說些什麼。」又喂了她一勺,說,「你受傷可知我有多心疼?」
朱麗妍臉一熱,道︰「真的嗎?給我看看。」
魏無忌放下碗,坐到她身邊,攬住她的腰,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柔聲道︰「你難道看不出我很心疼嗎?」
朱麗妍埋首在他懷里,嘴角翹著,可嘴里卻說︰「疼的明明是我,你哪會疼?」
誰知魏無忌臉色一變,急問︰「還是很疼嗎?再服一次藥吧!」
朱麗妍連忙說︰「別別,我沒被疼死就會被苦死了。」說完,撲哧一笑,「呆子!」
她雖罵他,但語氣里的親昵甜蜜卻掩也掩不住。
「勝兒……」他低低喚了一聲,又是喜悅又是痛苦,忍不住與她唇舌交纏。
他的吻,繾綣而溫柔,輕柔地著她的唇,火熱卻似柔雲。
他起身,模模她嫣紅的臉龐,輕聲道︰「再睡會吧。」
「嗯……」她將被子拉高,咬著被角,??的眼眸笑意盈盈。
「乖,好好睡。」他垂眼,將手覆上她的眼楮。
受了傷之後,身體容易疲倦,不久之後,朱麗妍就沉沉地睡去。
魏無忌看著她,緊緊握住拳,眼里的悲痛終于崩潰,他撐住額,喃喃自語︰「我本該殺了你……可為何又救了為我受傷的你……」
朱麗妍有了愛滋——愛情的滋潤——之後,受傷就是小case。
朱麗妍靠在軟枕上,抬起縴手打了個呵欠,「這日子雖過得不錯,但就是無聊了點,也不知呂不韋可有什麼動靜?」莫不是趁她受傷之際,在外面翻雲覆雨吧?
「回公子,呂爺並未有何異動,這幾日關在門里,也不見出門。」魏無忌答道。
「不出門?」她想到那日那絕世的美人也跟著呂不韋一起進了府,這日子二人窩在府里,不知行了什麼苟且之事……
心里恨恨的。
憑什麼她受了傷痛得要死,而他醉臥美人膝?
看了眼身邊的魏無忌,不禁又有些得意,她也不算太吃虧。
嘿嘿,朱麗妍拉住魏無忌,笑道︰「無忌哥,你是要對我以身相許嗎?」
這天下,人們都說信陵君出塵如仙,魏無忌從來不知自己好不好看。一襲衣衫,兩袖廣風,鏡子里這麼平淡的自己,但卻總是被說成風姿淡定。
而今,他眼前的平原君散了束發,因為受傷,為了掩蓋身材,穿著寬大的衣袍,從袖子里伸出的手,白皙縴細,正緊緊抓著他的衣服。
這樣的人,才叫做美的吧。唇紅齒白,輪廓縴秀,迷霧般的大眼正笑意盈盈地望著他。
他從她如秋泓的眼眸里,看見了自己,心亂了的自己。
魏無忌也微微紅了臉,他垂下眼,輕輕道︰「可有其他人知道勝兒是姑娘的事?」
朱麗妍嘆了口氣,倦倦地放開他,躺在軟枕上,長發鋪在榻上,那如雲鬢般的烏絲之間,她慵懶地答道︰「誰知道呢……」
誰又知道在她來之前,這個身體發生過什麼事?
「因為你失憶了啊……連為什麼這麼做的原因都想不起來嗎?」
朱麗妍轉過頭,一雙眼楮澄明,「相信我,我比你更想知道這是為什麼。」
魏無忌有點難過。
自己號稱她的朋友,卻從未真正了解過她。以前在她沒有失憶的時候,她雖然跟他開玩笑,但總覺得她那麼遙不可及,雖然經常開懷大笑,但總覺得那個人在默默地承受著孤單。
而今,她不太記得以前,算是個新的開始,她嬉笑怒罵,不再掩飾自己的感情,他知道她對他付出了真心。
只可惜……自己是萬般也配不上她……自己竟有著那般齷齪的目的……
眼前的這個男人,剎那間流露的哀傷,竟讓朱麗妍一瞬間無法呼吸。
「你在想什麼……」剛撐起身子詢問,就被人打斷。
朱麗妍看著垂著首的總管,頗為不悅,不過一想,反正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便沉聲問︰「什麼事啊?」
總管又是那副為難的神色。
朱麗妍擺擺手,「你不用看信陵君了,直接說!」
總管這才道︰「公子,呂爺派人送來一些補品,說是請公子笑納。」
朱麗妍啐了一口︰「想毒死我啊!」
「……回公子,呂爺說不怕毒死公子,就怕毒不死公子。」
朱麗妍一口氣喘不上來,幾乎要背過去。
「太囂張了!傍我把那些東西從牆上扔過去!」
「這樣太失禮了。」魏無忌阻止她。
朱麗妍冷哼一聲︰「無忌哥,告訴你一句話,‘黃鼠狼給雞拜年,是不會安好心的’。」她瞪著總管,「還不去?」
成包的補品,從牆上扔過來,「咚」的一聲砸到地上。
呂不韋聞聲而來,眯起眼,危險地看著地上的東西,額角抽動一下。
牆那邊傳來聲音︰「呂爺!我家公子說了,道不同,不相為謀!」
「好個‘道不同,不相為謀’。」呂不韋狠狠踢了踢那包東西,轉身回屋。
「呂爺……」趙姬上來扶住他,「你又生氣了,又是為了那平原君之事嗎?」
呂不韋冷笑一聲,「我听聞趙國平原君最為賢德,三番四次看下來也不過爾爾,刁蠻任性又沒有氣度,就像被寵壞的孩子。」
「既然如此,又何必為他生氣?」
呂不韋不答,回頭看看那被孤零零遺棄在地上的藥包。
他不是生氣,只是有點失望而已。
魏無忌照料了朱麗妍,回屋,一臉疲倦。嘆了口氣,關上門,一轉身,驚見桌上多了一封符信與一包東西。
走近桌子,顫抖著拿起符信一看,一下煞白了臉。
「卿為何到現在還未動手?莫非不想念姐姐了嗎?」
再打開用白絹包著的東西,魏無忌手一抖,十片紅色的東西就掉了下來。
女人鮮紅的指甲好像嬌艷的花瓣,躺在冰冷的地上,泛著血色的光澤。
魏無忌將符信捏在手中,一把震碎,緊緊握著拳,碎片瓖進手掌里,他的手立刻鮮血淋灕。
他的血滴在那些指甲上,紅成了一片。
「無忌哥,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朱麗妍躺在榻上,睜著大眼,問著魏無忌。
魏無忌笑笑,道︰「沒有。」
「你騙人。」
「我說沒有就沒有,來,乖乖睡覺。」魏無忌打斷她的話,扯過被子,拉高到她胸前。
他的臉紅了一下下,然後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朱麗妍不由得伸手去扯他的臉,「你這個人一定是處女座的,這麼悶騷。」
他猛地拍下她的手。
她一愣,直直看著他。
他轉過臉去,說︰「你快睡覺。」
「睡覺、睡覺、睡覺!哪有人一天到晚睡覺!」朱麗妍被他打了手,滿月復委屈,大喊了起來。
若是平時,魏無忌肯定會馬上過來哄她,但這次,他只是站起來,沒有理會她。
「無忌哥!」朱麗妍一陣慌亂,連忙起身抱住他,問,「你怎麼了?」
魏無忌卻是一閃躲,但朱麗妍哪會放開,跟著粘了上去。
「你還有傷,快睡覺!」
「不要!我要你陪我!」
兩人拉扯之間,突然听見一聲清響,有什麼東西掉了下來。
朱麗妍一看,臉色瞬間慘白,哆嗦著嘴唇,問︰「無忌哥……你帶刀干什麼……」
魏無忌眼里閃過一絲悲痛,一手把朱麗妍摁倒在地,一手撿起刀,高高揚起。
「無忌哥……」朱麗妍愣愣地看著魏無忌,好像一下子不認識他了。
賓燙的淚落在她的臉上,魏無忌滿臉淚水,舉著刀的手,不停顫抖。
突然,有個人影飛撲過來,抱住魏無忌的胳膊,大喊︰「不行啊,無忌!」
魏無忌轉過頭一看,怔忡道︰「姐姐……」
那進來的女子一把奪下魏無忌的刀,狠狠打了魏無忌一巴掌,「你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魏無忌被打得倒在一邊,那女子將朱麗妍抱在懷里,也流下淚來。
「你怎麼能對她動手!你怎麼能對她動手!」
朱麗妍呆呆地由著那女子抱著她,不停地抖著,眼前什麼也看不見,只有那把明晃晃的刀。
那把刀拿在無忌哥手里,無忌哥要殺她。
那個溫柔的無忌哥,總是微笑著的無忌哥,會纏綿地吻著她的無忌哥,要殺她……
「滾!」朱麗妍突然憤恨地看著一旁的魏無忌,睜大著眼,咬牙切齒地道。
她的眼里滿是淚水,但淚水之後,是絕望與仇恨。
魏無忌低著頭站起,踉踉蹌蹌地走了出去。
朱麗妍掙月兌那女子的懷抱,抓起地上的短刀,狠狠地把它擲到門外。
夜色迷蒙,已不見那人悲愴的身影,只有刀落地之時,空余一聲清響。
那夜之後,本來就有傷在身,一下氣急攻心,朱麗妍開始大口大口地吐血,並昏迷不醒。
朦朧間,總夢見她初來戰國,醒來的時候,那驚鴻的一瞥。
那人溫潤如玉,溫情似水。
然後,她就會想起那日他對她揚起的那把刀。
他俊美的容顏與森冷的刀光交相重疊,不斷在她腦子里反復回放,她頭疼欲裂,竟分不清那刀上的森冷是否也存在在他曾經溫柔的面容之上。
「勝兒……勝兒……」
有人在喚她,可她不是什麼勝兒,她從來就不是!
「不……不……我不是……」
她呢喃著睜開眼,看見一個女人正焦急地看著她。
「謝天謝地,你終于醒了。」她好像似曾相識,但朱麗妍記不清在哪見過她。
「你……是誰……」
「他們說你失去部分記憶,原來是真的,我是魏含子啊,魏無忌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