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誼的產生其實很微妙。
原本不認識的兩人,一個至今都未曾出過國;一個則是長期在國外居留工作,卻因為那莫名的一撞,兩人從誤會到接送到以「吃」成為朋友。
甚至,苗可雀將腦筋動到他頭上,在婚紗店正好缺攝影師的緊急情況下請求符凱進來「支持」。
狀況的發生是突如其來的,苗可雀只好「病急亂投醫」。
一位本來跟「花嫁」一年一約的婚紗攝影師,在即將約滿前跟婚紗店很有默契地以為可以再愉快的合作一年。
豈料,合約其滿的當天,攝影師卻被其他家婚紗店挖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離開。
李洛家為此急到跳腳。
在孤鸞年婚紗店的生存競爭本來就很激烈,為此「花嫁」殺出多重優惠吸引新人上門,很多即將結婚的女人期望當個浪漫的六月新娘,也因此婚紗店在六月來臨前生意轉好,每天幾乎都有新人外拍婚紗。
現在「花嫁」只剩下李洛家跟另外一名攝影師,根本供不應求,兩個人忙翻了。
「可雀,我的好學妹,快點幫學長想想辦法,學長忙到都沒能休息,額頭冒出一堆難看的痘子,Kelly一直抱怨我沒空陪她,吵著要跟我分手。」
Kelly是學長的新女友,家世頗優,還是名模特兒。
「學長,我會想辦法的。」苗可雀在李洛家眼中是無所不能的學妹,會竭盡所能滿足他的請求。
無奈征人的消息已在網絡上刊登好些天卻無人前來應征,不是說現在影氣不好,人人急著找工作嗎?
苗可雀也透過朋友幫忙,看有沒有認識相關行業的親朋好友,暫時兼差也好,只要讓學長跟另外一名攝影師可以輪休。
偏偏越想求什麼就越求不到,苗可雀只差沒跑到隔壁的婚紗店搶個攝影師回來用。
直到她某日早上在上班途中,突然靈機一閃,事後回想起來,那肯定是上天憐憫她快為這事苦惱破頭才決定救她一把。
「啊——」就在符凱停車等紅綠燈時,苗可雀倏然發出尖叫,她雙手緊緊抓住符凱的手臂。
還好此時他正好停車中,要不肯定會被她激動的尖叫跟動作給駭到發生危險。
「怎麼了?」
此時紅燈轉綠燈,符凱為了兩人的安全,打了方向燈將車子停到路旁。
苗可雀則是激動到說不出話來。
「深呼吸。」符凱要她先深吸一口氣。
苗可雀照做,先是大大地吸口氣,呼出,才得以開口。
「你、你……要不要到婚紗店里兼差?」不過口吻依舊激動亢奮。
「啊?」
「你不是攝影師嗎?」苗可雀想起來了,她曾听羅綺曼談起過,符凱個長年在國外旅行工作的攝影師。
原來驀然回首,那人就在燈火闌珊處——找尋好些天,只差沒拜天拜佛哭求的攝影師原來就在她身邊。
「我是,可是……」
「沒有可是,你直接點頭就好。」
苗可雀雙手合十懇求。
符凱很是為難,他可以在荒漠拍攝天地間的浩瀚景色,可以連續一個月在荒野拍攝動物的季節性遷徒,他甚至可以深入亞馬孫河流域只為拍攝他想要的畫面,但叫他去拍那種女生穿著渾身都是蕾絲、男生穿著跟自己身材比例完全不搭的三件式西裝,然後在鏡頭前卿卿我我……
他並不善于拍攝人物,尤其是在鏡頭前作假的人物畫面。
「不行,我沒辦法,我並不擅于拍攝人物。」符凱想都沒想就拒絕。
「行,你一定行。」就算不行也得行,此時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不行……」
「行……」
符看苗可雀泛紅渴求的眼眶,彷佛他再說一聲不行,她的淚水就會潰堤。
他深深一嘆。
好吧,就算不擅長,但至少拍攝這件事情是難不倒他的。
「只是臨時?」
他這麼問就是表示他松動了。
「對。」直到他們找到下一個攝影師前,搞不好那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但他不敢說破。
反正符凱之前有說過,他目前是處于休息的狀態,也就是說他目前閑閑沒事干。
「你答應了?」
符凱無力地點了點頭,他能不答應嗎?他發現自己竟然沒辦法看到她的小臉寫滿失望。
「耶!真是太棒了,符凱,你真是個大好人!」苗可雀用力忘情地抱住符凱。
符凱只能任她歡天喜地的歡呼,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喜歡瞧她開心的模樣。
做就做吧,反正是他最擅長的攝影工作,有什麼好難的呢?
※※※
不,很難!
當個婚紗攝影師竟然比在非洲大草原,站在快速移動的吉普車上拍攝動物大遷徒還難。
從他十幾歲愛上攝影的那一刻,他一直有個想法,認為自己跟鏡頭是連在一塊的,鏡頭所呈現的便是他心所想望的。
但,拍婚紗可不是。
他完全無法掌控,根本無法拍出自己想要的感覺,而是「以服務為最大的精神所在」——這句話苗可雀可是耳提面命許久,要他千萬記住。
這當中的訣竅就在于跟準備拍照的新人溝通時……符凱不得不佩服苗可雀,可以將很龜毛、很機車的新人給安撫得服服貼貼地,但他做不到。
若說對鏡頭下世界的要求,他或許比那些新人還要來得龜毛也說不一定,他有自己的原則,這原則他向來不許任何人,甚至自己去改變。
好比——
「我想要湖面灑著紅色玫瑰花瓣,然後湖上有個爪滿薔薇的雙人秋千,我頭上帶著花冠,穿著夢幻的白紗,還要有一雙白色羽毛翅膀,那感覺多浪漫啊~」某準新娘雙手做禱告狀,眼神迷蒙,隱約可見里頭有著很漫畫的星星符號。
她跟未婚夫正在跟周末準備外拍的攝影師討論拍攝內容。
「不浪漫。」符凱很嚴肅地回絕準新娘的請求。
「首先,在面灑玫瑰花瓣是非常不環保的,以人為的方式刻意制造假象只會讓大自然的美麗減損。」
「呵呵,攝影師你真愛開玩笑。」準新娘跟準新郎相覷,尷尬地笑了。他們只能當攝影師是在跟他們開玩笑。
「我不是開玩笑。」意思是,他是說真的。
「呵呵、呵呵……」準新娘的嘴角在抽搐,這是客人發飆的前序。
「還有……」符凱還沒講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