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司最近比較大的一個案子,就是關于濱湖新區土地競標的事。
沈兆彥一直親力親為,忙著做評估,做標書。
一切似乎都在有條不紊中進行著,瀾溪的直覺卻總覺得事情不會發展得那麼完滿。
待快到競標的日子了,沈兆彥卻突然請了假離開。純粹是為了私事,這個瀾溪心里清楚,因為雪楊也不在。沈兆彥請假,完全是因為她。
雖說小兒女的愛情談起來總讓人覺得膩歪,但瀾溪還是真心希望他們兩個之間能有一個好的結局。畢竟雪楊是她最好的朋友,捫心而論,沈兆彥這個人也的確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良人。
因為沈兆彥突然請假,他手上的事情便全部交給了沈嘉棠接手。而沈嘉棠本身太忙,分不開身的時候,便想到將案子交給瀾溪接手。
原本瀾溪只是一個業務主管,根本不用管這些事情,但看在雪楊和沈兆彥的分上,她自覺出一份力也是應該的。
好在基本資料什麼的都已經準備妥善,她需要做的,就是拿著標書,在競標那天去會場,將那塊地給順利拍下來。
到了競標的前一天,沈嘉棠跟她說,明天會和她一起去。
這讓瀾溪有些意外。他不是一直都很忙嗎?行事歷隨便翻翻也已經排到下個星期去,居然還能撥冗抽出時間來。不知道他是突然發了什麼善心,還是其實是對她不放心,覺得她一個門外漢無法將事情圓滿完成?
不過瀾溪對于他的中途插進來倒是沒什麼意見,有個人陪著壯壯聲勢也不錯,而且,還有了免費司機。
第二天,沈嘉棠親自開車,載著瀾溪往競標地點去。
途中,瀾溪還在十分認真地對標書做最後一次檢視,不希望留下什麼瑕疵。
旁邊的那個男人,卻是語氣閑適地對她道︰「不用那麼認真,能說得過去就行了。」
瀾溪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覺得這真不像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話。沈先生今日莫不是受什麼刺激了吧,看起來很反常。
沈嘉棠無所謂她打量的目光,徑自笑著道︰「听說今天項華南也會去。」
瀾溪愣了一下,隨即皺起了眉。她就知道肯定要出什麼岔子,果然,麻煩來了。有了項華南的插手,她懷疑他們還能順利標到那塊地。
「你覺得我們中標的可能性很低嗎?」她想到項華南的那個後台,便有些擔心。
沈嘉棠仍是溫然地笑著,看了她一眼道︰「如果我告訴你,我們中標的可能性為零,你會怎麼樣?」
瀾溪著實詫異了一下,思忖著他的話是不是在開玩笑。然而這個男人,千年不變的氣定神閑模樣,實在讓人模不透心思。在現在這種關鍵的時候,他好像沒道理還來開這種無聊的玩笑吧?
「難道今天的競標會只是走個過場,其實中標的單位已經內定了?」她有些無法相信。
沈嘉棠轉過臉來,笑了笑,對她點點頭。
瀾溪愣了一秒,眉頭皺了起來,「你是說,今天一定是項華南拿到那個標了?」
「他既然叫那位陶局長一聲舅父,幫這點小忙自然不在話下。」說官商勾結當然太嚴重,但在同等條件下,讓自己的親戚走點後門卻是人之常情,沒什麼好意外的。
瀾溪還是覺得有些接受不了,「怎麼說這也是政府行為,難道真能由一個人說了算?」她不是不懂商場殘酷的道理,但對于這樣的惡性質的競爭還是會心有不屑。
沈嘉棠沒再答話,只是深沉地笑了笑。
瀾溪擰眉看著他從容自若的樣子,終是忍不住說道︰「如果事情真的會像你說的那樣,那你怎麼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我們為了這個案子也算付出了很多心血,你一點也不覺得可惜嗎?」
將來的那些利潤且放開不談,單就眼前來看,正常人都會覺得心有不甘吧。瀾溪原本是不太相干的一個人,現在都會覺得郁悶,何況是他這個切身利益的承受者?
他只是淡然地笑,話語卻是冷靜理智的︰「我之前就說過,有些事既然已成定局,就不必去追究它的過程,只要想辦法改變它的結局就好了。」
听這話的意思,難道他是想改變事情的結局?已成的事實,他如何去改變?她不免有些好奇了。
「我不懂。」
他轉過臉來,給了她一個深沉難懂的笑,眉目卻是冷淡的,「過段時間你就懂了。」
瀾溪挑挑眉,見他不說也不再追問,轉而開玩笑道︰「那我們今天還去競標會做什麼?隨便找個地方玩算了。」
他搖頭,看似和氣地笑道︰「去走個過場,當作給項華南和那位陶局長捧個場好了。」
瀾溪偷偷打量了他一眼,忍不住在心里想,他這個人,自認識以來也從未見為什麼事發過脾氣,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溫雅有禮的模樣。當然,大概是人前才會如此吧,他笑容背後的深沉心思,一般人只怕是無法窺見到半分。
也只有他這樣的人,才是真的會令人感到不安。
「看什麼?我臉上有東西嗎?」他臉上的笑容和煦如車外的暖陽。
瀾溪收回打量的目光,無辜地笑了笑道︰「沒什麼,主要是有些困惑,覺得你這個人的脾氣未免也太好了點。」
「是嗎?」
「難怪。」她突然冒出半句話。
「難怪什麼?」
瀾溪調侃道︰「難怪有那麼多女孩子對沈總你一見傾心,求天求地地想嫁給你。」
他只是挑了下眉,表情不置可否。
瀾溪對于這突如其來的沉默覺得尷尬,好在前方一個拐彎之後,他們已經到了。
會場設在一家賓館的會議室內。
他們來得算遲的,到的時候,里面已經坐了大半的人。
瀾溪有了之前的那份認知,知道他們不過是來玩的,也就沒有了認真的心思。挑了一處靠角落的位置,與沈嘉棠一起坐了過去。
他們旁邊的位置上稀稀拉拉也坐了幾個人,不過看起來像是不知名的小鮑司。幾個能叫出名號的大公司,全都坐到前排去了。
台上,主持人已經走了出來,在那里與工作人員低聲交談著。
瀾溪四下打量著,算是打發時間。一個轉頭,便看到了門口方向走進來的人。那個行事招搖的家伙一見到她,頓時眼楮一亮,都不管瀾溪連忙轉頭一副拒人千里的態度,他還是大咧咧地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然後一坐在了瀾溪旁邊的位置上。
「每次見,兩位似乎都是一起出現,想來二位還真是齊心協力,一心為東盛打拼江山。」項華南那張臉,斯文俊美,看在瀾溪眼里,卻是次次都有想打他的沖動。
沈嘉棠逢上他的笑臉,也禮貌地回了他一個笑,語態從容地問︰「項總,怎麼你也對今天這個標有興趣嗎?」
項華南居然十分大方地開始道︰「哪里,我本來可沒有這個好眼光,不過是在貴公司的啟示下,才動了這個念頭。」
瀾溪瞥他一眼,實在想笑。他何不直接說跟風剽竊算了?
項華南見她不說話,偏非要來惹她,「顧小姐,幾日不見,心中甚為想念。」
瀾溪忍了又忍,還是非常想打人,假意笑了笑道︰「誰不知道項總你知己良多,個個都想念的話,能想得過來嗎?」
項華南不挑重點地回她︰「這麼說,你承認自己是我的紅顏知己了?」
花言巧語調戲女人,看來這是他的天性。都已經有了未婚妻,居然還是一副毫無收斂的德行。
瀾溪毫不給面子地撇清關系,「項總你真愛說笑,我可是不敢高攀。」
項華南一副受傷的表情,搖頭晃腦地道︰「你如此疏遠的態度,可真傷我的心。」
這樣就能傷到他那顆五彩花心的話,那他的心怕也不知道被傷過多少回了。
索性不理他,任他一個人在那里自唱自演不亦樂乎。
沈嘉棠淡淡笑著,提醒一句︰「項總,馬上就要開始了,你不去前面坐嗎?」
誰知道項華南死皮賴臉,居然坐在瀾溪身邊就不打算走了,回道︰「不用,我坐這里挺好的。」
他說這話正得瀾溪的心思,她迅速站起身對沈嘉棠道︰「正好,我們挺想坐到前面去的,難為項總你肯讓出好位置給我們。」一邊對沈嘉棠使了個眼色。
沈嘉棠並沒有立刻起身,笑看她一眼道︰「你先過去坐,我有點事同項總談,隨後過來。」
瀾溪只想早點躲開項華南這個臉皮奇厚的煞星,也不管他們要談什麼,迅速離開了位子朝前排走去。
項華南看著她走遠,臉上的笑容依舊,問道︰「不知沈總有什麼事要指教?」
沈嘉棠淡然一笑,「指教談不上,只是想提前恭喜一下項總。回頭將這個標投下之後,是不是應該請個客慶賀一下?」
項華南嘴角的笑容收了起來,防備地看他一眼道︰「你都知道了?」
對面的男人,笑臉依然,回道︰「商業競爭,使點手段也是很正常的。我不會因為這一次競標失敗就失了風度,下次總結經驗就好了。」
听著好像很合乎情理,但說這話的人是沈嘉棠,就得另當別論。項華南跟他斗了這麼多年,幾乎從未佔過上風,對他的性格自然也有著幾分了解。這一次他的確走了後門,卻不想還是被他提前知道了。
而沈嘉棠的心狠手辣,往往出乎人的意料。之前吃過虧,也都是事後才總結出來的教訓。這一次,他又會有什麼樣的舉動?
當然,就算他有什麼舉動,不代表自己就會怕了他。
于是他懶散一笑道︰「請沈總吃飯是我的榮幸,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嗎?不過,可別忘了叫上顧小姐。」
沈嘉棠的眉心,幾不可見地擰了一下,用冷淡的語氣道︰「她不是你該招惹的人。」
項華南不怒反笑,回了他一句︰「難道就是你可以招惹的人嗎?」
沈嘉棠眉目冷然地掃了他一眼,一時竟找不到反駁他的話。的確,她那樣一個女人,不是隨便誰就可以去招惹的。
項華南見他沉默,嗤笑一聲道︰「怎麼,被我說中心思了?沈總,你跟我可不一樣,千萬記得保留理智啊。」
沈嘉棠露出冷笑,站起身,走之前丟下一句︰「不勞你費心。」
經過中場休息之後,中標的單位名稱公布出來,居然不是項華南的公司。
瀾溪意外之余便去看身旁的沈嘉棠,他則是笑著站起身,與中標公司的負責人握手言賀。
走出賓館大門之後,瀾溪終是忍不住心里的困惑,問他︰「你不是說會是項華南的公司中嗎?」
他走至車邊,為她拉開半邊車門,回了一句︰「路上再說。」
等車駛離了賓館廣場,拐入熙攘的大街,他才道︰「中標的公司,幕後老板是項華南。」
居然連這個他都知道,到底是真的假的?
「你怎麼會知道?」她明知道他不一定會告訴她,但還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
他沉默了一下,語氣淡然地道︰「商場如戰場,戰場之上想贏得先機,自然就會培養自己的一些特定渠道和特定的人。」
瀾溪神色思量地看著他。
他收起眼底的冷然之色,恢復了之前的笑容,問她︰「怎麼,嚇到了?」
她搖搖頭,「不是嚇到,只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居然真的存在商業間諜,而身為商業間諜的那些人,他們圖的是什麼?多半還是利益的驅使吧。不由露出幾分感慨之色。
沈嘉棠看在眼里,便轉開了話題,笑了笑道︰「雖然標沒有中,但這幾天你也辛苦一場,需要放個假當作犒勞嗎?」
放假?雪楊也不在,她一個人,放了假也是待在家里無事可做,還是算了吧。
可是,當然也不能隨便就便宜了當老板的,何況這還是他自己主動提出來的。
「讓我想想。」她想著,靈光一閃,想到了。
「沈總,你平時經常去騎馬嗎?」
他听她問這話,已經大概知道她的意思,于是回道︰「偶爾會去。你想去騎馬?」
瀾溪揚眉,想到騎馬,已經來了興致,笑道︰「是啊,很想去試試看是什麼感覺。」
罷學騎馬的人,也許是生不如死的感覺,尤其是她這樣細胳膊細腿的女孩子,駕馭的能力總是要差一些。不過,他並沒有打算說出來嚇到她,只是道︰「你想去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直接過去,在那里玩一個下午。」
首席老大主動要翹班去玩,她怎麼可能會有意見?再高興不過了。
「那走吧。」
于是方向盤一轉,掉轉了行車的方向,朝市郊方向行去。
會員審核十分嚴苛的地方,總共也沒有多少會員。加上不是周末,來的人就更少了。
站在前台,沈嘉棠問瀾溪︰「你要不要辦一張會員卡?以後若還想來玩,也方便一點。」
瀾溪想了想,皺眉道︰「不辦卡就不給進嗎?」
服務生十分禮貌地笑著回她︰「原則上來說,是這樣的。」
「那就辦一張好了。」身份證就在包里,難得沈嘉棠帶她前來,手續上也少了很多煩瑣的步驟,其實挺方便的。
等辦好了卡,進到里面,服務生為她送來了尺寸合適的騎馬裝。
瀾溪將衣服抱在懷里,忍不住靶慨一句︰「有錢人的生活啊,果然奢侈。」一套會服而已,居然都是名牌貨。
沈嘉棠在一旁看著她皺眉抱怨的樣子,無聲一笑。听她這話,好像她一直生活在社會底層似的。
「難道你很窮嗎?」她有他一半的身家,根本是這輩子閉著眼楮花也能衣食無憂了。
她揚眉道︰「老實說,我還真沒仔細算過,把手里那些股份全賣了,會值到多少錢。」
他沒有回話,只是招呼一句︰「去換衣服吧,我在馬場里面等你。」
然後先一步走開了。
瀾溪看著他挺拔的背影,神思有一瞬間的恍惚。
生活太安逸了,才會讓她生出了動搖的心思。應該,僅僅只是如此而已吧。
對瀾溪來說,她是第一次騎馬。以前大學的時候去動物園,遠遠看到過,但隔著木欄桿,距離離得起碼有五米遠。
偶爾看電視里面演古裝戲,人家不分男女,都能將馬騎得英姿颯爽,任誰看了都會心生羨慕。
听服務生說,剛來的新手學騎馬,都會配一個教練負責指導。瀾溪卻沒享受到這個待遇,原因人家服務生也說了,沈先生的馬技一流,剛剛也特地吩咐過,說要親自出任顧小姐的指導顧問。
服務生是個二十來歲的小泵娘,說這話的時候眼中是掩飾不住的羨慕之色。瀾溪好笑之余卻在想,沈先生近來的一些舉動頗有些反常,對她太過和顏悅色不說,像這種勞心勞力的差事居然也肯屈尊就任。
她該表現出受寵若驚的樣子嗎?
她換好了衣服,提著馬鞭朝馬場方向走去。
堡作人員已經牽了兩匹馬出來,瀾溪遠遠望去,就看到站在馬旁的那道身影。
他並沒有穿正式的騎馬裝,換了鞋子,月兌了西裝外套,身上只穿了件白襯衫。衣服的袖口挽起兩折,越發襯得他手指修長。
午後的陽光照在他身上,泛出幾絲金黃的光暈。他回過頭來,看到她,微微一笑,如玉般的一張臉。
從來都知道他長得好看,然而日常的場合里,瑣事纏身,加上她自認理智,所以不會對他產生什麼異樣的情緒。
而剛剛那一眼,也許是環境太特殊,畫面太美好,才會讓她生出了一絲怦然的情緒。
這個男人,容貌與笑容再美好,也回避不了他心機深重的事實。多少人在他的微笑下淪陷,她從一開始就知道的不是嗎?如果再對他心生雜亂的心思根本說不過去。
低眉再抬眼間,她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失態,回了他一個粲然的笑,緩步走過去。
他將其中的一匹馬牽到她跟前,用手模模馬的脖子道︰「馬是我挑的,應該適合你騎。」
那是一匹渾身通黑泛亮的馬,額頭間一撮白色的毛,並不特別高大,眼神看起來也十分溫順的樣子。
瀾溪第一眼已經喜歡上了它,走過去,小心地伸手模模它的馬鬃,問旁邊的沈嘉棠︰「它有名字嗎?」
「叫‘飛馳’。」
瀾溪立刻唾棄這個名字,「太俗了,我要重新給它起個名字。」想了想,一本正經地道︰「你好可愛,就叫你小黑吧。」
沈嘉棠悶咳一聲,低聲笑了出來。
瀾溪理直氣壯地看著他道︰「這個名字多親切啊,又好听又好記。」
他也不跟她較真,笑回道︰「你喜歡就好。」
瀾溪給馬起完名字,想起另一件正事來,「听說,你要當我的指導教練?」
他笑了笑,反問她︰「怎麼,信不過我的技術?」
那倒不是,她覺得,真正應該擔心的人是他才對吧?她號稱運動白痴,若能把她教出來,可就真算他好本事了。
「我一點都不會哦,你要有心理準備。」她處于良心考慮,好心地給他打預防針。
他的回答則是伸手牽住馬韁,對她道︰「上馬吧。」
瀾溪小心翼翼,踩著馬凳跨坐上去。
結果……
結果眼看日落西山,瀾溪騎馬的程度還是被沈嘉棠拉著韁繩,慢慢朝前走。
中途他有松開過手,想讓她自己慢跑著試試。怎知還沒跑出兩步,瀾溪就怪叫一聲,險險地從馬上滑了下來。
沈嘉棠神色一凝,大步奔過去,蹲到她身邊緊張地問︰「你怎麼樣?摔到哪里沒有?」
因為是滑下來的,所以並沒有傷到身體。而這個丟臉的小插曲反而引起了瀾溪的斗志,說什麼也要重新爬回馬背上去再來。
結果沈嘉棠看著她那副險險的樣子,實在是不放心,只好一直在旁邊掌著韁繩。學不會都是其次,不能讓她摔到才是首要的。
瀾溪眼見太陽都要落山了,心里的沮喪可想而知,耷拉著臉道︰「你說像我這種資質的,是不是這輩子都別想體驗那種縱馬馳騁的快意了?」
沈嘉棠見她神色失望,也為了能順利結束他的短暫教練生涯,于是做了個決定。
「你下來。」
瀾溪不解地看著他問︰「干嗎?要走了嗎?」
他只是笑,搖搖頭道︰「先下來再說。」
瀾溪雖然不樂意,還是乖乖下了馬。
卻看到那個男人走到一旁,拉了旁邊的另一匹馬,朝她走了過來。
那匹馬應該是他騎的,雖然整個下午都閑放在那里根本沒派上用場。而他現在拉了過來,是什麼意思?要她騎嗎?她明明連矮的都還沒擺平。
「坐上去吧。」他對她示意。
瀾溪更覺詫異了,抗拒地道︰「我連小馬都騎不好,你還讓我騎這個?」
他忍住哀額嘆氣的沖動,堅持己見道︰「你先坐上去再說。」
馬場里教練最大,尤其她還是個最半調子的學生,師命違抗不得。
于是只好小心地坐了上去,然後等著他來牽馬。
然而他接下來的動作卻令她結結實實愣住了!
只見那個男人一個漂亮的翻身,穩穩躍上馬背,坐在了她的身後。也就是說,她被他姿勢曖昧地擁在了懷里。
這是她從來想也未想過的一種狀況。
「我說……」第一次,她慌亂了神思,語態結巴。
他的聲音在耳際傳來,與平日無異的溫淡語調,這一刻在她听來,不知怎麼竟帶著一絲似有若無的蠱惑,「坐穩了,如果覺得害怕就告訴我,我會跑慢一點。」
「誰……誰怕了……」現在,好像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吧?
他唇角掠過輕笑,一收韁繩,馬便嘶鳴一聲,飛馳了出去。
待馬跑起來之後,瀾溪已經沒有空去想兩人之間的那點曖昧情愫了,她被嚇得半死,閉著眼楮,忍了又忍才沒有叫出來。
沈嘉棠好笑地看著她閉眼的舉動,心想她這個樣子,如何能體驗到馳騁的感覺?
「試著把眼楮睜開,放心,有我在,不會把你摔著的。」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她听得不太清,于是揚起嗓子大聲問他︰「你說什麼?」
回應的,是他湊到耳際的呼吸,熱熱的,令瀾溪覺得心驚肉跳,神經緊繃。
「我說,你要相信我,我不會讓你摔到的。」舒緩的語調,曖昧的語氣。
瀾溪怔愣了兩秒,幾乎是本能地回過頭去,不知道自己此刻臉上是什麼表情。她不是刀槍不如的聖人,她承認在這等曖昧的氣氛下,心已經不受控地被身後的那個男人蠱惑了。
正色地斥責,或是巧笑嫣然地似迎卻拒,本來這些才是她應該給出的表現,可是她一樣也沒用上,只是像傻了一樣,側著臉與身後的人對望。
他拉了馬韁,奔跑的速度已經緩了下來。
而瀾溪也終于找回了理智,迅速地想轉過頭去。怎料她的動作竟沒有他快,他在她轉過臉的前一秒,輕輕地在她頰上印下一吻。
或許只是氣氛與環境太過迷惑人心,才會讓他們都做出與日常形象相背的出格舉動來。
瀾溪美目圓瞪,脾氣要上來的樣子。
而他居然先她一步,嘴角噙笑,語氣無辜地道︰「是你誘惑我。」
瀾溪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明明是他孟浪放肆在先,居然敢惡人先告狀!
「胡說!」
他眼底也染上笑意,閑閑說道︰「你要不要照鏡子看看自己現在的臉色?雙頰飛嫣,根本就是在誘人犯罪。」
瀾溪氣極了,反而冷靜下來,嗤笑著問他︰「好吧,那你說說,你剛剛的舉動,準備如何收場?」
他居然還好意思笑,反問她︰「你希望我如何收場?」
瀾溪假笑一聲道︰「正常程序收場唄。」
「怎麼一個正常程序?」他仿佛很有耐心的樣子。
「很簡單,就是我扇你一巴掌,讓你知道當登徒子的下場。」她咬牙切齒地說。
他不以為意,朗聲大笑。
瀾溪平定了之前的慌亂心思,冷然對他道︰「放我下來。」
他也沒有為難她,放緩了行馬的速度,直到停下來。
瀾溪不顧跳馬緩笏腳的危險,推開他伸來相扶的手,走過他身邊時,毫無誠意地笑了笑道︰「你是什麼身份,我又是什麼身份,相信沈總你自己也明白。招惹到我,可不是什麼明智的事,你說呢?」
她這一番話,似真似假,卻是警告味十足。他有他的身份要顧忌,但凡還有點理智,他就不該來招惹她。
沈嘉棠伸手攔住她,眉眼間的玩笑之色也收了起來,看著她道︰「你生氣了?」
她抬頭,對他粲然一笑,然後道︰「有什麼可生氣的,你跟我的身份一對比,顯然還是我佔便宜了。都說了我名聲不好,你要是不怕遭到連累,就盡避來惹我好了。」
繞過他的手,她大步朝休息室方向走去。
天角邊,最後一絲霞光也掩進了雲層里去。
沈嘉棠靜靜站著,看著她走遠的背影,目光里染上一抹深沉的顏色。
懊不該招惹,他好像都已經惹了。
罷剛只是一瞬間里,他覺得她雙頰嫣紅的樣子太過動人,才會一時情不自禁。
可是即便惹了,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