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N天終于熬過去了。

終于可以用腳走路了，沒受過腿傷的人一定不能體會到我此刻的激動心情，雙腿重新著地時的那種喜悅之情絕對不亞于哥倫布發現新大陸。為了慶祝腿傷痊愈，我打算去逛街，要把這些天沒走的路統統給補上。

腿傷好了，考試成績也公布，高三年級的第一名，那人的名字讓人誤以為是排版錯誤，尤其滿分的成績，更讓人不敢置信。葉飛不僅考了高三（2）班的第一名，還考了全年級的第一名。

看到他滿分的成績我的第一個反應居然是他到底是用什麼作弊方法，該不會是偷了考試卷吧？不過這樣的想法在我的腦海里只逗留了短短的幾秒鐘。

葉飛取得好成績我這個做老師的自然感到光榮、感到欣慰，可比光榮和比欣慰更強烈的感覺是擔心，甚至有些害怕。我不知道葉飛會向我提什麼要求，葉飛一向是不按常規出牌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葉飛把打賭的事情拋到了九霄雲外。

「葉飛同學的進步是神速的，前景更是光明的。笨鳥只要先飛，也是可以創造輝煌的。鄭老師，你還真有辦法。」數學老師對我說。

「那也要他自己努力，其實他很聰明，就是不太用功。」我說。

「這孩子怎麼說變就變？不但功課突飛猛進，上學也不遲到，更不早退，簡直像個模範生。」歷史老師也加入討論。

「鄭老師，以後你可就寂寞了。」

「啊？」

「學生沒問題了，你也就清閑了。」

「你到底是怎麼把那個人見人怕的小霸王教好的。」

「其實——其實也沒什麼，沒什麼，是他自己努力。」

……

我的手機充滿了短信和留言，全部來自葉飛，要求我回家。

可惡！為什麼我要听學生的命令？一邊整理桌面上的東西一邊抱怨。

唉！我怎會讓自己踏入這禁區？好像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這種感覺真討厭。

然而，一進屋門，我的心情立刻改變。

餐桌上擺著豐盛菜肴，甚至點了幾十盞燭光，還有浪漫音符輕響，一切顯得如夢似幻。

「這都是你準備的？」我驚訝地看著葉飛。

他笑著點頭。

「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我的腦袋在高速運轉，試圖將這滿桌子好吃的與記憶中的某個事件掛鉤。

「考試成績出來了，我可是超額完成任務。」葉飛炫耀說。

「那該我為你做一頓好吃的，你辛苦了。」

「我不是為這個慶祝，今天是我們認識的第三個月零六天，很高興認識你。」他不知從哪兒變出一大束百合花。

我一時傻住。

「就為了這麼簡單的理由？」

葉飛把花束交給我，順勢在我臉上偷個吻。我只覺不可思議，連抗議都忘了，呆呆望著花朵，說不出心中是哪種滋味。「過來一下。」他突然丟給我一句。

「干嗎？」我不耐煩地問了一句。

「干嗎？你在我心目中跟一般女人不一樣，是淑女的代表，你怎麼能用‘干嗎’這個詞呢？」

「喂，我既不是什麼淑女，也不是什麼代表，我好累，沒有多余的時間跟你廢話。」

「對，對，這才是真正的你，我就喜歡這樣的你。」

「什麼？喜歡？喂，你是不是撞邪了？」

這個白痴，他居然還沖我笑，笑得還那麼燦爛，他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話啊！

「魅力，好有魅力。」

「白痴。」

這家伙是存心跟我過不去，看看他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難怪大家都說他是敗家子呢！他有什麼啊！除了個子高點，嘴巴甜點，臉帥氣點，家里有幾個臭錢以外，他還有什麼？

笑，笑，他居然還沖著我笑，真煩人，煩死人了。真想打他一巴掌，心里這麼想了，手也情不自禁地舉了起來。

「啪」的一聲響，我的手不偏不倚落在了葉飛的臉上。怎麼那麼準呢？我只不過是想嚇唬嚇唬他而已，怎麼真的打中了呢？

「你還好吧？」我緊張兮兮地看著葉飛，生怕他發火。

「一個那麼大的巴掌落在臉上，你說我能好得了嗎？」

「哪有你說得那麼夸張，我的手只不過跟你的臉稍微接觸了一下而已。」

「稍微？還而已？你看都紅了，都紅了，紅了好大一片。」

葉飛用力擦著左邊臉。

「那是被你擦紅的，你冤枉我。」

「你要是沒打我，沒傷害我，我就是想冤枉你也冤枉不成。」

「懶得理你，我要回房了。」

「鄭天真老師，您的學生葉飛圓滿地完成了任務，你是不是該履行賭約了呢？」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沒辦法，願賭服輸。

「好，說出你的條件，不能提過分的要求。」

「跟我約會。」

「什麼？你再說一遍。」我真是懷疑我的耳朵是不是出現了什麼故障，類似于線路短路一類的問題。

「跟——我——約——會。」葉飛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什麼？約會？你瘋了。」

「瘋了也是樂瘋的，一起吃飯吧？你是喜歡西餐還是中餐？要不我們去吃快餐？」

「你自己去吃吧！」

看來沒有什麼再繼續說下去的必要了，繼續待下去我那顆脆弱的心髒真有爆炸的危險，別人可以跟我過不去，自己卻不能跟自己過不去。

「戀愛中的人不是瘋子，就是傻子。」

「你到底想怎麼樣，我到底什麼地方招惹你了，你怎麼就這樣跟我過不去呢？」

「我喜歡你，這難道有錯嗎？」

是啊！他喜歡我沒錯，那是誰錯了呢？難不成是我錯了？對，是我錯了，是我的錯，是我讓他誤以為我是個好欺負的女人。

「你喜歡我什麼？你又了解我什麼？」

「愛不是帥哥與美女的專利，再丑的鍋子也有蓋，就算你長得很抱歉，也一定能吸引某些品味特殊、或不重視外觀的人。美丑沒有一定的準則，每個人品味也不盡相同。美麗的外表能贏得較多的注目，但深交後，能吸引人的內在，卻會像好酒一樣，愈陳愈香。你可以放心，我絕不是看上你的外貌才與你交往，美在自信里。」

這到底是什麼狗屁理論，他話里的意思就是我是個長相很抱歉的女人，他能喜歡上我就是我的榮幸了。他不只是個討厭的家伙，還是個自負的家伙。

「感謝你給予我這麼高的評價，可我不喜歡你。」

「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里有什麼為什麼，葉飛，你不要再糾纏著我不放了。」

「不說出理由，我就寸步不離地跟著你。」

「好，我就讓你心服口服，你听好了，我的男朋友要具備自信而又不自負，謙讓而又不隨俗，光明磊落。果斷而不武斷，沉著而不呆板，剛毅卻不魯莽，在艱險和威嚇面前絕不退縮，不斤斤計較小事，大事認真，小事糊涂。懂得生活，興趣廣泛，會體貼人。這麼多詞語在你身上一點體現都沒有，不要覺得自己是帥哥就以為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愛你，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仔細想想我的話吧！」

「你還真是了解我。」

「我是不會喜歡你的，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那個校長嗎？不可以，他不行，除了我，你不可以喜歡任何人，不可以。」

他的動作有如獵豹，一伸臂將我拉向他，不顧我的掙扎尖叫，硬是找到我的唇吸吮。

我拼命掙扎，想擺月兌他唇舌和手掌的控制，但料不到的是，不動還好，這一動連帶地牽動葉飛的貪婪，葉飛吻得更深了。最要命的是我居然動彈不得，被牢鎖在他懷里，感覺到他急迫的心跳，幾乎就和我一樣快，簡直要跳出胸口了。

我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再次回神的時候，察覺情況已經變得更為曖昧了。知道自己並不討厭被葉飛吻的感覺，甚至還有點享受那甜甜的滋味，可是——可是我們這樣算什麼？

既不是戀人，更不是夫妻，加上老師和學生的尷尬身份，讓這個吻變得無限禁忌，也充滿被世俗指責的不當。

「你放開我。」即使我掙月兌他的唇，仍推不開他的擁抱。

他靜靜看著我，不吭聲不回答。

「看什麼看，不準看。」我又羞又怒。

雖然知道不會有多大用處，為了宣泄自己的不滿，我還是拼命掙扎著，試圖逃離他的束縛，他的擁抱。

他任我發泄，不抗拒不皺眉，似乎早料到我的反應，甚至享受我的斥責。

如此狂烈情緒並非我所習慣，才打幾下就覺全身無力，卻又甩不開他固執的雙臂，只得靠在他肩頭輕輕喘息。

「你听清楚，我比你大，我是你的老師，我對你只有關心，而沒有愛情。」

「你就是我活著的理由，你可以決定我的生死，你就是我的希望。」

他在我額頭落下一吻，輕輕放開對我的鉗制。

「葉飛——」不等我說完，他轉身走進自己的房間。

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

我竟然成了師生戀的女主角，到底該怎麼辦呢？

我絕對願意做他的朋友，做他的姐姐，但再進一步就太夸張了，我怎能跟自己輔導的學生談戀愛？根本是荒唐。

第二天早上，我照常準時上班，表面看來若無其事，內心卻七上八下，不知自己在做什麼。

帶著昨晚未平息的余愕去上課，我覺得肩膀繃得很緊，整天都緊張得無法放松下來。

進教室之前我做好心理建設。我命令自己對葉飛視若無睹，我催眠自己對他深情的眸子視而不見，我要自己從他座位旁走過的時候，不帶任何一絲留戀。

我感覺得到，他的心浮動不安，在教室里不經意地瞥視到他時，總會見到他小小的嘴唇微微悸動，他的眼楮好像想對我說話。

我必須跟他好好談談，不能再讓他心存幻想，否則再這樣下去，他根本無心念書。

在我們兩個人之間，我是大人，大人就必須有控制自己的能力。

如果他一再痴痴地對我釋放愛意，那麼就只好由我來斬斷情絲了。

走在哈津學院寬廣的校園里，感覺一望無際，這里的校園真的很大，校園大得像土地不用花錢似的。

「校園很漂亮吧？」楚凡笑吟吟地對我說。

「是啊！」我努力擠出一個職業化的笑容。

「有心事嗎？」楚凡是個出色的管理人才，也是個很好的心理醫生。

「啊——沒有，沒有。」

心事當然有，而且還不小呢！可這樣的心事怎麼能開口呢？更何況他還是這所學校的副校長。

「學校前新開了一家餐廳，食物很地道，一起去嘗嘗吧！」

「好啊！」

苞著他上車，突然間被車里的暖風包圍，我不適地打了個噴嚏，他貼心地遞過面紙。

為了避免與葉飛過多接觸，飯後我主動邀請楚凡看了一場電影。

楚凡是個體貼的男人，他會在幫我開車門時用手抵在門口，用雙手為我拉出餐廳的椅子，體貼地斟酒，在電影間隔的時候遞上汽水與爆米花。最令我心動的是，他說我就像是他的影子，讓他舍不得放開。

已經晚上十一點了，這個時間估計葉飛睡覺了。可事情並非按照我想的那樣進行，葉飛坐在沙發上等我。

「還沒睡？」

「你不也一樣嗎？」他酸酸地說。

「那晚安了。」

「這個好好看看，晚上連夜給我寫個讀後感。」

葉飛將一個淡藍色的信封遞給我。

淡藍色，好夢幻的顏色，沖著這個顏色我都想看看里面到底裝了什麼。大家都說藍色代表憂郁，可我卻不這麼認為，我覺得藍色代表夢幻，代表無限的生命力與無窮盡的浪漫。

「什麼？讀後感？喂，臭小子，你是不是把我們之間的身份弄反了。」

「這是在學校嗎？你現在的身份是老師嗎？我們現在的身份是平等的，是對等的。好了，不說了，好好看，努力想，認真寫。親愛的，晚安了。」

「你——你——真是、真是讓我無話可說。」

雖然萬般不想配合，可好奇心過分泛濫的我還是忍不住打開了信封。

親愛的鄭天真︰

你現在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與其做無謂的掙扎還不如瀟瀟灑灑地投入我的懷抱。

那個向你求婚的副校長我馬上就把他擺平，你想和他靠攏是沒有希望的，更是沒有前途的。你想突圍嗎？四面八方都是我的愛，怎麼突得出去呢？

你的防御陣地已經完了，剩下你負隅頑抗，也已力不從心。現在愛情路上所有的障礙已被全部殲滅，那些暗戀我，頻頻向我釋放愛意的女人也被我徹底擺平，我可以集中精力來愛你。

投降、認輸並不可怕，更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

鄭天真，立即放下你的矜持，停止抵抗，我可以保證你得到一百年不變質的愛情。只有這樣，才是你的唯一生路。如果你還想考驗一下，還想享受享受被追逐的樂趣，那就再較量一下，總歸你是被我愛定的。

鄭天真，還等什麼？還猶豫什麼？快來我的懷抱吧！

葉飛

還等什麼？還猶豫什麼？快來我的懷抱吧！他的腦袋是被驢踢了，還是讓豬撞了？愛我？他腦袋一天到晚在想什麼呢？本以為他是開玩笑，是個惡作劇，可現在看來——

師生戀，听听這可怕的字眼，我可不想再次成為全校師生矚目的目標了。發生在現實生活中的師生戀，都會以頭號新聞的方式被傳播開去，並受到眾人的斥責︰說老師以權謀私，說學生目的不純。

我是個平凡的人，平凡的人當然要過平凡的生活，我也不想成為什麼傳奇人物。上次是被包子打，饅頭扔，誰知道這次那些粉絲會如何瘋狂報復我。

我氣急敗壞地沖進葉飛的房間。

「BABY，看過了嗎？心情是不是激動得久久難以平靜？」

「是久久難以平靜，不過不是什麼激動，而是氣憤，是怒火中燒，是怒發沖冠。」

「為什麼？」

「你這個臭小子，你搞什麼。我知道你從來不曾把我當成老師，好，我也不勉強你，可你也不能開這樣下流過分的玩笑啊！以前的事情我已經寬宏大量地不予計較了，現在算什麼？登鼻子上臉嗎？看我好欺負是不是？」

葉飛收起嬉皮笑臉，轉眼換上一副嚴肅的面孔。

「臭丫頭，你就這樣無視我對你的感情嗎？那個人對你是愛情，濃濃的愛情，我對你就是玩笑，是笑話嗎？死丫頭，你怎麼能這樣冷酷地對待我呢？我也是男人，一個有血有肉，有情感的正常男人。」

「男人？是男孩，你離男人的距離還遠著呢！」

「其實我——我不是——」

「姐弟戀已經過時了，站在時尚風口浪尖的你也不想趕搭末班車吧？你那種不叫愛——」

「閉嘴！接下來的話非常重要，你要把耳朵豎起來听。我對你的愛是認真的，是發自內心的，更是真誠，毫無瑕疵的。你跟那個男人的關系就到此為止，盡快整理干淨。」

「喂，你瘋夠了吧！你憑什麼對我的感情指手劃腳。」

「因為那個人的條件嗎？因為他能給你提供享受嗎？」

「沒錯，你說得很正確。」

「如果我比那個人的地位更高，比他更有能力，你就願意選擇我是嗎？」

「你——是啊！沒錯，可惜你不是。」只要他能死心，這樣的謊話我願意說。

「誰說我不是，我是。」

「是什麼？」

「其實我是——我是——」

「小伙子，想體驗愛情的那份急切心情我能明白，更能體會，可你真的找錯人了，你更選錯了時間。你這個時候最重要的精力應該放在——」

「又要對我進行說教了嗎？你敢說你不喜歡我嗎？你對我毫無感覺嗎？你敢說嗎？」

「我——我當然敢說。」

我怎麼了？為什麼會心虛呢？不是應該理直氣壯地拒絕他嗎？為什麼會有淡淡的舍不得呢？為什麼會這樣呢？

「那你說啊！當著我的面，看著我的眼楮大聲說，你說啊！」

葉飛抓住我的胳膊，逼我正視他的眼楮。

「我不喜歡你，一點都不喜歡你。」

「撒謊，你撒謊。」

「你鬧夠了沒？」

他還真是難纏，難搞，話已經說了，那就該痛快地放手啊！

「我是認真的，你這女人真會惹惱我。鄭天真，你這麼膽小，沒有我在怎麼辦？」

「臭美。」

「你是我的女人，這一點你最好牢牢記住，要不然——」

「要不然你要怎麼樣？」

「我就去告發你，去向校長告狀。」他狡黠地一笑。

「好啊！你去，看最後誰倒霉。」想恐嚇我，可惜本人不吃這一套，我是誰啊！

「萬一被發現，我最多是退學，你丟工作是鐵板上訂釘的，甚至沒有學校敢用你，所以你最好乖乖的，別惹我不高興。」

「你——」我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怎會遇上這種小流氓、小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