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跑到她這里來睡覺的,在她那張單人小床上,他倒頭就睡,半夜三更醒了一次,把在沙發上窩著的她抱上床,結果兩人腰酸背痛的擠了一夜。
第二天,他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查家具店的電話,並火速訂購了一組雙人床。
訂完床後他去廚房找吃的,不小心看到組合櫥櫃里面大包大包的泡面,而冰箱里只有數顆蛋和幾罐罐頭,眉頭就皺得能活生生夾死一只蚊子。
「你每天都吃這些東西?」他問。
「嗯,這樣挺方便的。」水藍老實地回答。
她不太會下廚,大部份都是在外面解決溫飽問題,如果在家休息,就煮泡面,她覺得也不算難吃。
他不說話,用眼楮瞪她,然後很豪邁地將那些泡面一股腦兒全扔進了垃圾桶,她吃驚地看著那些慘遭不幸的泡面,又看向他。
「以後別吃這些垃圾食物了,知道嗎?」他跟八年前不一樣了,很有股佔山為王的氣勢,一副「老子說了算」的跩勁。
「知道了。」她也跟八年前不一樣了,她已經被生活磨得會察顏觀色,所以很「卒仔」的配合他的決定。
他似乎很滿意她的听話,挽起袖子,開始做早餐。水藍根本不信他會做飯,誰知他花了不到二十分鐘,就弄好了早餐,有煎蛋、稀飯,還有用玉米、鮭魚罐頭和蛋餅。
她瞪著那些看起來賣相還不錯的東西,趁他轉身洗手的功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偷嘗一口,眼楮瞬間瞪得更大了!
天啊!他是怎麼變出這麼美味的東西來的?蛋很女敕、稀飯很稠、蛋餅很香,這樣色香味俱全的早餐,足以用「豐盛」二字來形容了。
「好吃嗎?」他坐下,拿碗替她盛稀飯。
「嗯!」她猛點頭。
「吃慢點,小心燙。」他習慣性地照顧她,看著她吃,一貫帶著冷漠戲謔的狹長眸子帶著不為人知的溫柔。
「你怎麼會做這些?」水藍很好奇。
「我到美國念書的時候,跟Sun住在一起,Sun很懶,只會用生米做蛋炒飯,我怕被莫名其妙地毒死,所以都是由我負責喂飽我們兩個。」歐馳對她解釋。
Sun?是誰?陽光般的女孩嗎?莫名的質疑一下子在心頭浮現,使她的好胃口大減,低下頭默默地吃著他做的早餐。
其實她很想問,問他Sun是誰,是不是他曾經的女朋友但她開不了口,她能以什麼立場和身份質問他過去的情史,又或者是現在的?他說得很清楚了,他不喜歡她,所以不恨她,他現在只是在玩一個成人之間的游戲,等他膩了,就會跟她saygoodbye了。
吃過早餐,他下了一趟樓,又拎著一個黑色的旅行袋很快地上來,她看著他掏出一迭換洗衣物和牙刷等日常用品,有點詫異地問︰「這是……」
「本來就放在我車上的,有時候會在外頭過夜,以備不時之需。」他回答,順手將衣物放到她手上讓她幫忙拿著。
餅夜?在外頭?跟其它女人在外頭過夜的意思嗎?心揪了一下,水藍捧著那迭衣服,抿緊了唇,美顏變得幾分蒼白,囁嚅地問︰「你……常在外頭過夜嗎?」
「偶爾。」他拿著牙刷去浴室刷牙,還不忘交待︰「一會兒記得幫我把衣服掛起來。」
幣起來?掛哪兒?水藍呆呆地看著浴室的方向,心里全是問號,等他出來,才遲疑地問他︰「你是要……在這里住嗎?」
「不行嗎?」他反問。
當然可以,他現在是老大,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誰攔得住?「隨便你……」她轉過身,低頭悶悶地在流理台邊洗碗,沒提防從身後摟抱過來的一雙健臂。
「剛才吃醋了?」他的身軀貼著她,一如既往地溫暖,下巴擱在她肩頭,歪著俊顏打量她。
「誰吃醋了?」她才不承認。
「你啊。」
「才沒有。」
「沒有嗎?又說謊。」
「就是沒有。」繼續嘴硬。
「那這里……」男人的大掌沿著縴細的腰肢朝上,大剌剌地包住左側一方的豐盈,「心怎麼跳得那麼快?」
啊,水藍驚呼一聲,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只能傻呼呼地舉著滿手的泡沫,直挺挺地站著。
「這里,比以前大很多。」他說著能讓她羞死人的話,「我一只手都快握不住了。」
天啊!她一動也不敢動,任憑手指輕而易舉地竄進了白色的棉布睡裙。
「別……」她臉紅得要爆炸了,扭著身子閃躲。
他低笑著抱緊她,不讓她亂動,充滿愛意的輕咬她細致的頸,「那天我公司的小妹幫你買的內衣,我覺得還不錯,什麼時候穿上讓我看看?」
是那套薄紗的蕾絲和丁字褲嗎?早就被她洗好收進了櫃子里,她哪里還敢再穿啊。
「我喜歡看你穿我的衣服。」他舌忝吻著她貝殼似的小耳垂,逐漸向紅唇移動,「還有,Sun是我叔叔的英文名,我可以帶你去美國看他。」
沒有旋緊的水龍頭「嘩嘩」地流著,可惜沒人管它,現在是屬于情人間親密的時刻,不得打擾。
電視里有位專家說過,如果二十一天做同樣的事情,那麼就會形成習慣,比如對著一個人,就會習慣這個人,而他們在一起已經超過二十一天了。
從他堂而皇之地來到她小小不足三十坪的老公寓,從此就樂不思蜀了,他家明明很大、很豪華,水藍想不通他干嘛非要來跟她擠。
難道是怕她跑路?可是他現在是征信社的老板,她就是想逃,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啊!
同樣的,也是從那天開始,她的屋子里冒出許多不屬于她的東西。
鞋架上擺著他的拖鞋,冰箱里有他的啤酒,洗衣籃里扔著他換下來的T恤和睡褲,浴室鏡台上她的紅色漱口杯里,新加入了一支藍色的牙刷,而他的刮胡刀很不規矩地擺放在她的化妝水旁邊。
水藍不知道自己和他,現在到底應該算什麼關系。她每天早晨都在他懷里醒來,吃過他做的早餐,他會開車親自送她到某大廈的辦公大樓門口,看著他的車離開,她再穿過兩條街去「安生」,開始一天的工作。
她不敢想他得知真相的後果,也知道紙包不住火,可是現在,除了得過且過,能瞞了一天是一天吧!
下班回家的時光是一天最美好的,只要他有時間,就會和她一同煮飯、洗碗、散步,像一對恩愛的小夫妻,被幸福的光環暖暖地籠罩著。到了床上,他的胃口一如既往地好,化身成為那只叫「饕餮」的野獸,把她當裹月復的美食大餐享用,每晚都變著花樣地折騰她,非逼著她楚楚可憐地求饒才肯結束。
太幸福的生活,常常教人患得患失,就像小時候沒吃過糖,不知道那是甜的,吃不到也不覺得難過,可真正嘗過它的味道,哪日被大人告誡吃多了會蛀牙,心里也還是悄悄惦記著想吃個飽。她已經嘗到了幸福的滋味,逐漸變得貪心起來,她害怕哪天就會嘗不到這種滋味了。
心情復雜地將晾干的衣物從衣架上收下來,水藍輕輕地關上陽台上的門,準備出去赴約。
最近這兩天,歐馳好像特別地忙碌,早上出去,總是到了晚上才回來,還有幾天會在半夜三更才爬上床……他自作主張地拿著她的鑰匙去外面打的那一副,到今天終是派上了用場。
今天的天空一直都是陰陰的,方格窗敞開著,卻沒有陽光灑進來,似乎又快要下雨了。
簡單地換上白色的七分袖襯衫和藍色碎花的半裙,她拿了傘就出了門,不過剛剛走出公寓,就听到身後不遠處的馬路上傳來兩聲了亮的喇叭聲。
水藍並沒在意,繼續往前走,誰知「叭叭」又是兩聲,很明顯是沖她來的。
她以為是歐馳,期待地回過頭,誰知一輛從沒見過的車子在她身邊停下,車窗很快搖下,露出男人陌生喜悅的小臉。男人大概三十歲左右,衣冠楚楚,文質彬彬,戴著一副金邊眼鏡,但水藍確定自己應該不認識這個人。
「小姐,你好,還記得我嗎?」男人笑著對她打招呼,並禮貌地下了車,站在她面前。
水藍盯著男人的臉,盯了大概足足有一分鐘的樣子,終于皺了一下眉頭,緩緩道︰「不記得。」
「忘了嗎?上個月在便利商店,我們見過的。」男人提醒她。
自從那天見過她,他有空就在這附近閑晃,期盼能遇到心儀的佳人,今天好不容易踫上了,可惜眼前的女人似乎真的不記得他了,清亮的水眸里全是疑惑和防備。不過沒關系,憑自己各方面優質的案件,他有信心能追到令他魂牽夢縈的女人。
「小姐,原來你住在這里,我來過好幾次了,可惜都沒踫到過你。」他滿臉寫著「饒有興趣」四個字,並討好地問︰「對了,你要出門嗎?我可以送你一程。」
「不用了。」水藍很快拒絕,拎著傘,腳步匆匆,準備去不遠處的捷運站。
「小姐,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壞人,我真的只是想認識你。」男人見她要走,急急地在後面喊︰「小姐,請等一下!」
縴足突然停住,水藍深深吸了口氣,似乎在作著抉擇,終是回頭,菱唇輕啟︰「先生貴姓?」
「喔!我姓湯,湯偉翰。」
「那……湯先生,麻煩進我到中山區可以嗎?」
「當然樂意效勞。」男人驚喜萬分,以為佳人被自己的誠意打動,更加殷勤地拉開車門,「請上車。」
天空中有鴿群呼嘯飛過,她一步步地走過去,像是走進一段宿命,又或者是逃也逃不掉的劫數。是啊,命運就像鴿子,要嘛飛走,不知所蹤,要嘛遭人捕殺,死無葬身之地……該來的,總會來,躲也躲不開。
與此同時的「馳逐」征信社里,氣氛很凝重。
自從那個大胡子警官一個小時前登門拜訪,在場的五、六個職員們就連大氣都不敢出了。
大胡子警官姓馬,是市警察局的刑警隊隊長,治安維護的績效有目共睹,偵破不少大案件,成績斐然,屬于政府部門響當當的鐵腕人物。
這位馬警官是老板的私人朋友,看樣子私交很不錯,可是讓征信社的職員們怎麼都想不通的是,征信社跟刑警隊,一個民間組織、一個官方機構,看來看去也不會湊在一起嘛!
偏偏馬警官有事沒事總是喜歡跑來跟老板稱兄道弟,甚至有好幾次都被人听到他叫老板「老大」,這就太扯了吧!
一個俊朗帥氣,年輕有為,另一個大胡子,大老粗一個,論外型,怎麼看也是後者比較老啊!還是說馬警官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其實是位無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