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之戀 第7章(2)

顏熾忽然仰頭大笑。

「你笑什麼?」趙祺氣急敗壞,「他逃了,你不還在麼?」

「我笑你連大內高手都請了,居然還抓不住我們這幾個人。可笑啊可笑!」顏熾雖然口中說得輕松,內心沉重到極點。那人是敵是友難以分辨,若是朋友還好些;若是敵人,就這樣讓蕭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遇難,他要怎麼原諒自己。

「嘿嘿,我的目標本來就只有你一個!只要將你抓了或者斬殺了……」他冷笑數聲,卻不再說下去。

顏熾心頭疑雲密布,但知道多問無益,那趙祺再也不會吐露半個字,他仰天打了個哈哈︰「你膽子不小,竟然將你父王的貼身護衛全部調離,你想造反嗎?」

趙祺臉色驟變,完顏熾無心猜測,卻正好說到了他的痛處。本來他只需等父王歸天之後,就名正言順地繼承大位。誰知道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自從那日自己將顏熾請到府上做客時,父王無意中見到完顏熾,竟開始神志不清,瘋言瘋語,說什麼完顏熾和父王的兄長長得真像!這也罷了,那個老匹夫竟然還說,如果完顏熾真是他的兄長的兒子,那麼完顏熾才是大位的真正繼承人!想他趙祺辛辛苦苦候了多年的皇位,豈容他人說搶走就搶走。雖然是事情的真相未明,完顏熾是堂堂金國的太子但空穴不來風,趙祺寧願信其有。即使錯殺一百,也比到時候眼睜睜地看著皇位另落他人之手好!包何況如今金國已滅,完顏熾卻仍活在世上,怎能不讓他坐立難安?此次夜捕,正是他精心策劃的方案之二。當時派李兵向蒙哥報信,只是他的一招投石問路,蒙哥要真來了,他也不妨和蒙哥做個交易。蒙哥不來,他就只等完顏熾自投羅網。可是沒想到,完顏熾沒到,先來了個不速之客——蕭梟!這個蕭梟非男非女,比武那日,他就已經對蕭梟充滿了憎厭之情!這一次來了,更是破壞了他精心設計的陷阱。不過,沒關系,反正他還有第二招,徹夜伏擊完顏熾。而他的眼線,只怕完顏熾做夢也想不到,會是自己的弟弟——完顏烈!那完顏烈也真是好騙,他只說了,要助完完顏烈報仇雪恨,完成復國大計,完顏烈就信以為真。復國?哼,金國若在,就是他的心月復大患,他除之惟恐不及,又怎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而此刻,完顏烈正在宮中等候消息。他已經悄悄調動父王的貼身十八高手,欲將完顏熾除之而後快!

趙祺臉上陰晴不定,那邊久戰之下,情形又變。因為缺了一名高手,易哥哥已搶先窺破陣法,搶佔了那個空擋,連連出招得手。顏熾在他的指揮下,也看出了破綻,兩人一前一後,將十七名大內高手打得潰不成陣。眼見得幾名高手紛紛被摔出趙祺在十七高手外布置的一道人牆,趙祺終于坐不住了。

「快,快!攔住他們!」他聲嘶力竭地大聲吶喊,但那邊已勢如破竹,十七高手都被打敗,其余眾人哪里還有這個膽量再去應戰?

「臭小子,咱們把這個壞蛋抓起來煮了吃怎麼樣?」易哥哥猶如鬼魅,瞬間閃到趙祺身邊,一把掐住了他的肩胛骨,朝他齜牙咧嘴。

「好啊!」顏熾忍住笑意,隨聲附和道,「你也好久沒吃人肉了吧?打打牙祭也好!」

他們兩個一唱一和,把趙祺嚇得面如土色︰「饒命,饒命!完顏兄,看在我們多年的交情上……」

「我差點忘了。喂,這人你不能吃!」顏熾忽然正色道。趙祺松了口氣,卻听得顏熾又道,「這人說話如同放屁,全身的肉都是臭的,你吃下去恐怕要嘔吐三天三夜!」

易哥哥哈哈大笑起來,趙祺的臉色青白交加,忽然想到了什麼,聲音陡然響起︰「你們別得意得太早。你弟弟在我手里,殺了我,哼,也有你弟弟做伴!」

「胡說八道!」易哥哥一把掐住趙祺的喉嚨,登時令趙祺兩眼發白。

「別掐死了他!」顏熾阻止了易哥哥,轉頭問趙祺,「我弟弟在你手上?」

趙祺不敢再猖狂,低聲道︰「是!」

「好,一命抵一命!」

趙祺正要回答,冷不防一個聲音插了進來︰「哥!」御林軍肅靜無聲,有序地自兩邊分開,三人漫步走來,為首者正是完顏烈,他的身後,李蓁蓁攙扶著一個身穿皇袍、五十上下的男人,那人正怒目瞪著趙祺。趙祺嘴巴蠕動了一下,神色更見張皇,垂下了頭不敢再看。那人走近前來,抬起手臂,照準趙祺,狠狠地甩去一巴掌︰「畜生!」趙祺哪敢答話,腿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只听得刷刷刷,顏熾四周頓時便矮了半截,滿地都是跪著的御林軍︰「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宋朝皇帝不理周圍的人,也不理趙祺,甚至連他曾經念念不忘的顏熾也不搭理,目光只是看定了顏熾身邊的易哥哥,神情顯得十分激動。顏熾朝易哥哥望去,卻發現後者出現少有的安靜與嚴肅,這使他的面容竟也帶上了與大宋皇帝如出一轍的高貴與威嚴!與大宋皇帝一樣,他也忘記了顏熾,忘記了趙祺,忘記了所有人,只是盯著皇帝,目光中盡是茫然與痛苦,似乎正在努力想起什麼,而顯然那份回憶令他相當痛苦,他的視線開始游離逃避。

「哥哥!」大宋皇帝顫抖著嘴唇,終于發出了一個顫音。這個聲音震驚了趙祺,震驚了顏熾,也震驚了易哥哥。他忽然發出一聲痛苦的叫嘯,雙手捂住了臉。

「哥哥?」顏熾喃喃地重復,易哥哥的影子在他面前模糊起來,他踉蹌倒退,也捂住了臉。某些曾經讓他懷疑過,擔心過,慶幸過,痛苦過的痕跡又重現心頭,易哥哥的形象在心底的某個角落開始清清楚楚地騰印出來,5歲那年與母後的對話也開始一個字一個字地在腦海中烙印下來。

「哥,你怎麼了?」完顏烈搶上一步,扶住顏熾。顏熾推開了完顏烈,陌生地盯著站在面前的弟弟。真相會是這樣麼?像此刻慢慢浮上心頭的那樣?

「哥哥!」大宋皇帝又呼喚了一聲,雙手托住了易哥哥的手肘,眼淚滴落在易哥哥的手上,「我以為你……天可憐見,你還活著,我們兄弟還有見面的時候!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你的臉?」他撫模著易哥哥滄桑而因傷痕扭曲的臉頰,「是誰傷你成這樣?嫂嫂……」

好像听到靈魂深處的呼喚,易哥哥猛地抬起頭來︰「她?」就像被站在眼前的皇弟慢慢地也殘忍地揭開蒙著紗巾,往事重新點點滴滴地從眼前一幕幕地晃過,仿佛剛剛是昨天才發生的事︰

「婧兒,嫁給完顏守緒,快樂地活下去!」他懷里抱著瑟瑟發抖的顏婧,懷抱是溫暖的,說出的話卻讓顏婧更加寒冷,「我不能為了你,棄大宋江山不顧。弟弟還小,如果父王遇難了,朝中必然大亂。如今邊疆處群雄虎視眈眈,我們內部一亂,宋朝必然滅亡!婧兒,如果恨我可以讓你更快樂,你就用你的一生好好地恨我!把我對自己的憎恨也一並恨了!」他的眼淚一顆顆落在眼楮的頭發上,神智已漸漸混亂,天黑了嗎?

「我會活下去。」男人懷里傳出女人絕望的聲音,「但是,別期待我會對這個國家做出犧牲。相反,我會用我的余生來憎恨這個國家。」

呵,婧兒說她恨這個國家!是的,該恨!這個國家拆散了他們這對相處了一年的恩愛夫妻。完顏守緒綁架了他的父王,以此為要挾要他的婧兒,而他,竟然無力保全他的婧兒和婧兒肚子里正在成形的孩子!他救過父王,結果連自己也中了完顏守緒的暗算,月復內絞痛不已,他卻還要裝出笑臉叮囑他的婧兒和完顏守緒好好地生活下去。他想要狂笑,淚水卻不可遏止地拋落衣襟。婧兒,他的婧兒離開了麼?是的,離開了,所以他的懷抱會如此空虛冰冷!案王應該月兌險了吧,那麼,現在應該輪到自己了。模糊中,他感覺到有人正向自己逼近,臉上好疼,他听到刀刃破空的聲音,然後,心髒附近一片冰冷!如果傳說是真的,人死後魂魄能追隨著所愛的人七日七夜。他願集中最後的精血乞求上蒼︰讓魂魄縈繞在他的婧兒左右,哪怕只有七天七夜,哪怕從此煙消雲散……

婧兒,他的婧兒,此刻還好麼?他都差點忘了,婧兒已是完顏守緒的妻子,是金國的皇後!不對,金國滅亡了,婧兒……恐懼突如其來席卷他的全身,他忽然劇烈抖震起來。

「嫂嫂遇難了!」

不,這不是真的!他一定是在做夢!他猛然掄起右拳,狠狠地擊在自己的左胸,直捶得口中嘔出血來!為什麼他總是救不了婧兒?為什麼?婧兒走了,他為什麼還要活著?他猛地抽出趙祺腰間的長劍,朝自己的小骯惡狠狠地刺下去。有血滴落在地,不是他的!他凶惡地抬起頭,誰敢阻止他?殺無赦!是顏熾!那個臭小子,那個總是讓自己覺得親近的臭小子。此刻,他的手正握緊了劍鋒,鮮紅的血順著劍鋒一滴一滴滑落在雨後的濕地里。

「放開!」他啞著嗓音。

「哥哥,你別做傻事!他,就是嫂嫂的孩子!」宋朝皇帝顫抖著嗓音,一雙手不知該放在哪里才合適!

他再次顫抖,手突然之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竟至于握不住劍把,而顏熾仍然蒼白著一張和他的婧兒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冷冷地注視著他,右手還是緊緊地握著劍鋒,似乎那劍鋒已經嵌入了他的血肉之中。血流得更多更急。

「放開!」他的語言功能似乎只剩下了這兩個字,右手也伸向那雪亮的劍鋒。顏熾一用力,將那柄劍遠遠地拋了開去。

「你叫顏熾?熾兒!」他眼楮里充滿了淚水,眼前的顏熾漸漸模糊,他慌忙胡亂擦去了淚水,淚水卻越涌越多。婧兒給他留下了骨肉,可他卻差點殺了他自己的親生兒子!他想要去觸模顏熾的臉,卻被顏熾冷冷地避開了。「熾兒!」他再叫。

顏熾一動不動地盯著眼前這個老人,眼神中既空洞又復雜。不是茫然,不是憤怒,不是喜悅,不是傷心!只是那麼一種說不清楚看不明白的東西,似乎有憎恨,有鄙視,有悲喜交集!連顏熾自己也不知道,要怎樣面對這個可憐可憎可恨卻偏偏又可親的老頭子!這個姓趙名易的老頭子;這個擁有敵國王爺身份的老頭子;這個親手將母後送給完顏守緒,讓母後一生都郁郁不樂的老頭子;這個還可能是自己親身父親的老頭子!敝不得母後經常讓自己跟她姓顏,而堅決不同意弟弟姓顏;怪不得父王對于自己總是顯得害怕而謹慎;怪不得母後不斷叮囑自己要將大宋江山滅亡;怪不得母後對著父王總是冷冷的沒有笑容;怪不得母後明明那麼喜歡她的易哥哥卻又不肯讓他提起……無數個怪不得,此刻一一自心頭碾過,還有那個「凝婧亭」,也是他的杰作麼?那些曾經的疑惑終于柳暗花明!顏熾卻覺得痛苦萬分,如果這就是真相,他寧願這個真相追隨母後永遠埋藏在地下!他突然怪叫了一聲,發足狂奔。身後傳來趙易痛苦的呼喊︰「熾兒!」還有弟弟著急的叫聲︰「哥哥!」他置若罔聞,全力奔跑!心頭只剩下一個聲音︰「梟兒!」

***

蕭梟被她的母親關了起來!她的母親終于知道蕭梟懷孕了!

「你就是這樣照顧她的?你就是這樣答應我的?」耶律清蓮絕望地盯著蕭之蓮,「你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更忘記了自己的使命。你辜負了祖先的遺願,你也毀了太子,毀了我,毀了你自己!」

「姐姐!」

「不要叫我姐姐!」耶律清蓮憤怒地揮著手,仿佛在驅趕討厭的蒼蠅,「我沒有這個福氣!你恨我,對吧?」她諷刺而惡毒地盯住蕭之蓮,「這麼多年來,你始終恨我搶走了你的孩子,對不對?」

「我沒有!」

「你沒有?」耶律清蓮忽然尖聲大笑起來,「是啊,你沒有!誰叫你把我的孩子給養死了呢?」她的視線被一層水汽蒙蔽,那一幕她刻意遺忘的往事現出來再現出來——

「姐姐!寶寶死了!得天花——」蕭之蓮不敢再說下去,耶律清蓮絕望的神情嚇住了她。

「你騙我?因為我和你交換了孩子?」耶律清蓮揪住蕭之蓮的衣襟,「你說,你怎麼會讓寶寶死掉?啊?」她幾近瘋狂,「你說啊!」

蕭之蓮拼命搖頭,淚水成線!她本來是個快樂的女孩,她本來生活得很單純。直到那一天她遇見了耶律孤弘——耶律清蓮的弟弟。耶律家一直不忘復國,耶律啟沁想方設法將耶律清蓮嫁給拖雷,就因為認定拖雷的父親鐵木爭野心夠強,手段夠狠,總有一天會統一整個草原部落,進而統一天下,助他們耶律家報仇血恨,最重要的是,讓他們耶律家的後裔登上皇位!誰知道鐵木爭真的夠狠,在一次平定部落之亂時,硬是犧牲了耶律啟沁和耶律孤弘兩父子,那時,她蕭之蓮剛剛懷上了耶律孤弘的孩子,同時懷孕的還有她夫君的姐姐耶律清蓮!若是耶律清蓮生下的是男孩,蕭之蓮或許能夠帶著自己的孩子從此遠離蒙古,到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去。可惜,她們兩人生下來的都是女孩!姐姐傷心之余,突然有了一個「絕妙」的主意,既然兩人都是女孩,不如對調,因為她生下來的才真正是耶律家的正牌子孫!然後趁著拖雷隨鐵木爭外出打仗期間,顛倒鸞鳳,將女娃兒當成男孩來養!姐姐總是這麼聰明!雖然她武功很好,但在這些地方,卻一向是听從姐姐的,姐姐說怎樣,她就怎樣!這一次也一樣!只是她不想再逗留下去,她想回到自己的地方,回到和耶律孤弘生活過的地方!姐姐沒有挽留她!只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姐姐的孩子會因為出了水痘而夭折,她真的不是故意的,盡避孩子對調時她心痛得無以復加,盡避有一度她也曾暗暗怨恨過姐姐,但這個孩子是吃著她的女乃水一天一天長大的,她是真的付出了感情!孩子死了,她的痛苦一點都不會比姐姐少一點!

耶律清蓮狠狠地甩了蕭之蓮一巴掌!突然全身像被抽干了力氣,暈了過去!蕭之蓮才知道,耶律清蓮在生產之後已經失去了做一個女人的資格,所以她也無力阻止拖雷續娶,更無力阻止拖雷的孩子一個個地生出來!

「我不能輸!即使老天都不幫我,我也要力爭到底!」醒來後,耶律清蓮紅著眼楮咬牙切齒地說道,她扯過蕭之蓮的手,狠狠地將長長的指甲掐進蕭之蓮的肉里面,「你辜負了我!你殺死了我的孩子,你這輩子都欠著我,再也還不清了!所以,你只能幫我!如果蕭梟的身份被揭穿了,那麼,我們三個都只有死路一條!」

蕭之蓮永遠也忘不了耶律清蓮說那些話的神情,那種陰森森的感覺讓她覺得,耶律清蓮是從地獄里來的魔鬼。她不敢拒絕,不敢表示意見,她完全無條件地答應耶律清蓮提出的任何要求,十多年來,以師傅的身份易容陪伴在自己的親生女兒身邊,協助女兒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完成著耶律清蓮的復國大計!為了防備蒙哥身份的泄密,她征得姐姐同意後,給蒙哥取了另外一個名字——蕭梟,總算和她這個親身母親有了那麼一點的聯系。耶律清蓮本來不肯同意,但一來讓蒙哥姓耶律的話,怕引起拖雷的懷疑;二來,蒙哥的身份實在特殊,在她取得絕對性的權利之前,越少露面越好。後來,在蒙哥十二歲那年,由于蒙哥無論在作戰策略還是武學天賦上都遠遠超越普通人,深得他爺爺鐵木爭的喜愛,這才把蒙哥帶在身邊,從此走上了西征之路。而蕭之蓮,也以師傅的名義一直追隨蕭梟。在蕭之蓮的貼身保護下,多年來蕭梟不但未曾泄露性別的秘密,甚至連她自己也一直認為自己是男人!本以為蕭梟會一帆風順地登上帝位,誰知道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蕭梟不僅愛上了一個男人,更懷上了他的孩子!命運啊,為何總要捉弄她和她那可憐的女兒呢?

「你想怎麼樣?啊?」耶律清蓮神經質地走動著,「啊?你想怎麼樣?你殺死了一個孩子還不夠,你還想殺死第二個孩子?你妒忌我擁有這麼優秀的孩子?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姐姐!」蕭之蓮哀哀叫著,耶律清蓮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對她的呼喚置之不理,仍然叫囂著,謾罵著。

「姐姐!別再說了。二皇子、三皇子對太子的位置虎視眈眈,恐怕隔牆有耳!」這句話總算讓耶律清蓮安靜下來︰「對,尤其是忽必烈!哼!我不會讓他們如願的!窩闊台不久就要歸西了,我兒子繼承江山是理所當然的。我不會讓他們搶走屬于我們耶律家的東西的!」她赤著雙目盯住蕭之蓮,「我也不會讓你壞了我的計劃!孩子,必須打掉!」

「姐姐!」蕭之蓮慌了,「不可以!」

耶律清蓮噙著冷笑,決然轉身。

「姐姐,相信我,這絕非上策!」蕭之蓮急中生智,一把拉住耶律清蓮,「如果孩子死了,太子絕對不會再扮演這個角色!而且,孩子已經快六個月了,這個時候墮胎,會送掉太子的命的!」

耶律清蓮的臉色有些猶豫,蕭之蓮咽了咽口水,繼續游說︰「最重要的,姐姐,那個孩子是耶律家的後裔,如果天可憐見是個男的,那天下真正會成為耶律家的了!」

耶律清蓮緩緩點頭,目光中竟有贊許之色︰「我倒是給氣糊涂了,沒想到這份上!但是,你要如何讓她避開窩闊台和其他幾個皇子的耳目?」

「姐姐,皇上近來身體抱恙,幾位皇子都伴在皇上身邊,怕沒有余暇注意到太子!」

「這個緊要關頭,太子能不過去嗎?」

「姐姐不必擔心,就說太子忙于進攻大宋!」

「你說得倒輕巧,太子又如何面對三軍?」

「姐姐,有我呢!太子見外人時都是帶著面具的,我和太子的身形很像,他們根本認不出我!」

一個「像」字刺激了皇後,她頓時沉下臉來,但想到若不是兩人如此相象,今日恐怕還度不了難關,只好悻悻作罷,「你最好盯緊太子,別讓他又去見什麼不該見的人!如果他還想要他的孩子的話!」

***

東風著意,小桃初破,深淺散落余霞中。蕭梟凝目注視著窗外,又是紅輪西墜,雲歸盡,亂見青山無數峰。小時候,她與母親曾經來過這里,當時只覺得這里雖則荒涼,風景卻是獨好。她曾提議在這里小住,遭到母親嚴詞拒絕。後來她才知道,這里是用來關禁閉的,但凡皇族之人犯了錯,就被幽禁在此處。因為設在荒郊野外,加之地勢奇高,一面靠山,一面臨海,下面又有重兵把守,想要逃走,難于登天。「層台聳翠,上出重霄;飛閣流丹,下臨無地。」她自嘲地念著,古人真有先見之明,彼時已為她預知了這樣的妙境!

「好詩!子安這首詩真是此地最貼切的寫照!」

蕭梟沒有回頭,盡避心里蒸騰著絲絲縷縷的希望。

「我知道你在怨我,怨我沒有給你做女人的機會!」耶律清蓮輕嘆,「誰叫你生于帝王之家,天命如此!」

蕭梟還是沒有回頭。命運?難道真的要她服從這樣的命運嗎?

「我知道你想反抗命運,我也可以教你一個辦法!」耶律清蓮頓了一頓,發現蕭梟的身體微動,她的唇角劃過一個淡淡的笑容,「當你掌握了權利後,一切就由得你決定了!否則你只能永遠陷于被動!」

「我不要權利!我只要一個家!」蕭梟轉過身來,拽緊拳頭,「母親,你就成全我吧!」

耶律清蓮臉色頓時沉了下去︰「你以為只要我的成全就夠了嗎?蒙古太子離奇消失,你將如何向你窩闊台交代?如何向三軍交代?如何向天下交代?」

「不用交代!」蕭梟神色慘淡,「時間會沖淡一切,就像當年盛極一時的大遼!」

「放肆!」耶律清蓮勃然變色。

「母親,這麼多年來,你為什麼這麼放不下?奪下了天下又如何?還是會有別人再來奪走的。秦朝夠強盛了吧,秦始皇還希望天下永遠都是他的呢?還不是也湮滅在歷史長河中了。母後,我只想做一個普通人!」

「普通人?」耶律清蓮冷冷道,「你有這樣的權利嗎?你別忘了,你一生下來,命運就已被注定。你逃不了的,或者做皇帝統一天下,或者死!」

蕭梟嘴唇泛白,眸子中盡是失望。

耶律清蓮別開目光,繼續道︰「你沒有退路卻有進路!只要天下是你的,什麼不是你說的算?再說孩子生下來後,你總得為他做打算!」

「孩子?」蕭梟撫模著月復部,「你允許我把他生下來麼?」

「為什麼不?他也是我們耶律家的子孫!將來繼承大統,還要他來延續!」

「又是權利!」蕭梟厭惡地低頭。

「你師傅會來接你下山。不過你最好別再想著一些不現實的想法。即便見了他又怎樣?你做的對不起他的事還嫌少麼?你認為當你向他說出真相時,他還會像以前一樣愛你麼?」

蕭梟黯然。她的確沒有這個自信,她甚至連自己的身份都不敢告訴他!

耶律清蓮依然冷笑︰「我不妨再告訴你一聲,他真正的身份是宋朝趙易王爺與金國皇後顏婧的兒子,此刻他正與大宋皇帝謀劃攻打蒙古之事!你以為你滅了金國,又殺了顏婧,他還能原諒你並和你廝守到老麼?」

蕭梟踉蹌後退!他是宋朝子民?在她一舉滅了金國之後,她以為她和他不會再在戰場上相遇了,想不到還是避不開!難道這就是命運?她注定要淪陷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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