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娘監守自盜 第5章(1)

沐浴後,洗去了汗水,洗去一身的疲憊,季曉芙卻怎麼也洗不掉孫東靖印在她唇瓣上的味道。

那個吻,已經深深地烙進她的心坎里。

她不該讓他吻她的,應該要躲開才是,她不該讓自己掉入一個充滿荊棘禁錮的魔咒里。

他今天為什麼要向她表白?如果他不說出來、不要吻她,一切不都沒事嗎?

為什麼他還要來煩她,害她好不容易平靜的心湖又卷起一陣狂風驟雨?

他的吻就像是一把鑰匙般,打開了她隱藏在心靈深處最不願被窺伺的情感。

她微顫著手,從一旁桌子的抽屜里拿出一封署名「孫東靖」的信,抱在懷里啜泣了起來。

自從當初離開台北後,她不知像今天這樣哭了多少次,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過往的回憶又慢慢一點一滴的浮現--

當年爺爺在種田的時候不小心跌倒,摔斷了腿,醫生說爺爺年紀大了,就算傷好了也不會完全痊愈,不適合再做粗重的活,因此爸爸為了要照料爺爺還有祖先留下來的田地,逼不得已只好結束雜貨店的經營,決定舉家搬回南部去。

扮哥和她也必須轉學回南部的學校就讀,這是她人生的一個轉折點。

「阿公現在還在急診室里,等一下我們要坐火車趕回南部去。曉風、曉芙你們快點把東西準備準備。」母親催促著。

「好。」母親離去後,她打開書桌的抽屜,盯著里頭的一封信,考慮了一會,猛然抓起信往外跑。

扮哥急忙叫住她,「曉芙,你要去哪里?」

「哥,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不行啦,媽會罵人的,我們要快點打包好行李才行。」忙著整理衣物的他,停下手邊的工作勸阻。

「真的一下子就好了。我去送信給一個學長,很快就會回來。」話還沒說完,她人就一溜煙的跑走了。

她手中拿著要給孫東靖的信,來到了他每天補習都會經過的地方等,她心知肚明今天是自己向他表白的最後機會了。

她從沒想過幫別人送情書給他,會送到最後連自己都淪陷,臨別在即,那種不舍的感覺也益發強烈。

這封信在幾天前她得知自己可能要搬回南部時就已經寫好了,遲遲未送,就是不想那麼快面對現實。

她真的好傻,此刻不得不承認自己幫別人送情書給他,都是有私心的成分在,因為那是她光明正大接近他,即使被拒絕也不會難堪的理由。

「太陽已經要下山了,為什麼還沒來呢?快要來不及了……」她來回踱步著,涔涔的汗水浸濕了她的臉頰和背脊。心里仿佛有個時鐘滴答滴答的在做倒數,一分一秒都讓她難熬。

揮拭著如淌雨的汗珠,她將手中的信一握再握,等待好久卻還是不見孫東靖的人影,一股涼意爬上了心頭。

就算他來了,會願意收下她送的信嗎?還是依然冷漠的退回?無所謂了,只要能見他最後一眼就好……

等待中,遠處傳來一道愈來愈清楚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

「原來你在這里,快一點回家了,晚上八點的火車會來不及。」哥哥大老遠的跑來叫喊,見她還不肯動身,抓著她的手腕硬是拖著走。

「哥……讓我再等一下,拜托!」她的語氣充滿懇求。

「不行,快點跟我走。」他也不想強迫她,但是沒辦法。

她被哥哥拉著一面跑,一面不停地回首,哪怕只要捕捉到一絲孫東靖的身影,再看他一眼也好。

可惜他終究還是未曾出現。

眼角偷偷地滑落兩行淚,她對他的愛,還沒來得及開始就已經宣告結束了。

于是這封告白的信也就隨著她的心,一並被收入了時光記憶的寶盒里……

鈴--鈴--

鬧鐘的聲音震耳欲聾的響起。

吵死了,八點半了嗎?

陽光柔和的灑入窗內,曬得人暖呼呼的不想起床,全身包里得像毛毛蟲的季曉芙從棉被里探出一只手,在床頭抓呀抓的,想找那個該死的鬧鐘。

發現找不到,她猛然坐起身。

「靠!原來在桌子上。」她不情願的滑下床按掉鬧鐘,稍微扭動了一體,才察覺全身痛到爆。

她咬牙忍住酸痛,渾渾噩噩的走進浴室開始盥洗。

等到換好了上班時必穿的套裝,她才坐到梳妝台前,準備做每天全天下女人都會做的事--在臉上涂粉漆。

但當看到鏡子里的女人時,她不禁大叫了聲,「啊,你……你是誰?怎麼長得像豬頭一樣?已經天亮了,鬼不是都要回家了嗎?」她的瞌睡蟲頓時嚇得全都跑光光。

哦,白痴,鏡子里的人當然是她嘛。大白天的怎麼會有鬼咧?

等等……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品頭論足一番,她眼楮腫得像青蛙,下巴到腮幫子全都是瘀青,唇瓣則變成了兩條大香腸……媽媽咪呀!這些傷都是被孫東靖打的嗎?

出手這麼不留情面還說愛她?恨她才是真的吧。她深深慶幸自己昨天逃開他魔爪的智舉。

不過怎麼辦?這張臉她要怎麼去上班?去參加萬聖節Party這差不多。偏偏今天又有聯誼茶會要她主持,不去也不行,一場活動下來少說也能淨收個五、六萬,對公司可是不無小補。

想到此,她索性拿起粉撲猛拍臉,為自己上了一層厚厚的妝,盡量遮掩怵目驚心的痕跡。

到了聯誼茶會的場地,她就知道自己這張怪異的臉勢必會引起一連串的討論。

「組長,你怎麼了?怎麼臉腫成這個樣子?」小美訝異的問。

「是呀是呀,瘀青看起來很嚴重耶。」麗麗附和著。

阿銘看她的臉色不是很好,所以識相的住嘴。果然還是女人比較八卦,她還用得著她們來介紹她的臉嗎?

「我昨天到樓下對面的便利商店買東西,過馬路時不小心被車子給撞到,這樣你們滿意了嗎?」真是的,已經夠嘔了還來煩她。

見她把自己說得那麼慘,她們當然不好意思再繼續追問下去了。

吃完了早餐,季曉芙開始安排今天的工作。

「小美把聯誼名單拿過來給我,麗麗去做等一下會用到的抽簽名單,阿銘再去把麥克風的喇叭檢查一次。」

「是。」三人領命,各自去忙了。

晚上十點,聯誼茶會算是曲終人散了,今天的二十對男女里好像有不少位互相看對眼的,已經私下敲好再次見面的時間。

不錯不錯,成果頗豐,如果運氣好的話,等她和杜威訂婚之後,業績也許就能馬上破蛋,收大紅包了。

「今天大家辛苦了,我人不太舒服,想先回去休息,剩下的場地恢復整理就交給你們收尾了,不好意思。」

季曉芙槌槌肩膀、扭扭脖子,她全身酸痛得就像被坦克車碾過去一樣,再加上又帶了活動一整天,簡直是累到連骨頭都快散了。

「組長,沒問題,就交給我們吧,你快點回去休息了。」員工們真的以為她出了車禍,貼心的說。

「那明天見嘍。掰掰。」向他們道別後,季曉芙滿懷歉意的拿起包包,到電梯口等電梯。這里是二十樓,總共有四部電梯,但已經晚上十點多,應該沒什麼人,不至于會等太久。

唉,回去她一定要好好泡個熱水澡,舒壓一下……

正想著,一部電梯門倏地開了,她不假思索的走進去,怎知居然看見孫東靖手提著公文包站在里頭,腦中頓時警鈴大作。

怎麼會這麼巧?那她換搭下一部電梯總行了吧?她正欲轉身走出去,電梯門剛好關上。

呃……差點就夾到她的鼻子了。她暗啐了聲,繃緊神經,離靠他最遠的一側站著,尷尬的氛圍充斥整個空間。

其實昨天她好像太激動了,不但說了狠話而且還打了他一記耳光,就算怨他告白太晚,可不管怎麼說,打人耳光畢竟是傷人自尊,算她不對在先。

回頭冷靜的想想,暗戀的人向自己告白了,那不是很好嗎?這樣子她便不用冒自己告白會丟臉的風險。

但問題是,自從十年前那封信沒送出去後,她就再也沒有想過要和他告白了,即使再次見面也是,因為她從來就不認為他會喜歡她,十年前就不這麼想,十年後當然更不可能。

因此,她該為他放棄自己原本平靜的生活嗎?不,如今她就只差一個現成的老公來鞏固她的事業了。

況且杜威對她並沒有不好,甚至條件更勝于孫東靖,眼看一切就要水到渠成,她實在是沒有什麼光明正大的理由逼自己琵琶別抱。

歷經了九次戀愛失敗,她一向最痛恨用情不專的人,即使她並不深愛杜威,但既然已經和他交往,她就該絕對的忠心。

下定決心後,她決定把昨天的事當作沒有發生,如果孫東靖開口提起,她再見招拆招。

不過都這麼晚了,他來這邊做什麼呢?看他拿著公文包,不會是一下班就來堵她的吧?可是他怎麼會有她的行程呢……

愈想,她的心就愈浮動。

看她臉上詭譎多變的表情,就像在看恐怖懸疑電影般,孫東靖在心里長嘆了一口氣,出聲為她解答。

「我會來這里,是為了要拜訪客戶。」

季曉芙被他突來的回答嚇了一跳。

難道他有「他心通」不成?居然看穿了她的心思?嚇死人了!

「我……我來這里,也是為了工作……」她倒抽一口氣,莫名有些緊張。從這里到一樓不用三分鐘吧?沒關系,她再忍耐一下就過去了。

電梯下降中,她偷偷瞟了他一眼視察敵情,這一看卻很不得了。

他的額頭和顴骨都貼上了OK繃,眼角到下巴青一塊、紫一塊,臉頰還浮現了可疑的五指印,看樣子傷得不比她輕。

哇哈哈,他慘不忍睹的臉簡直比她更像豬頭,只是她昨天出手有這麼狠哦?想著想著,她背對著他,不自覺的掩嘴輕笑。

沒听到聲音,但看她的肩膀在震動,孫東靖不難猜出她在笑他。

「看到自己的杰作,你很滿意?」他並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只是調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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