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氏帶來的嬤嬤丫鬟也離開時,楊梓瑜整個人都腿軟了。
「小姐,您是嚇到了嗎?」彩花趕緊扶住她。
楊梓瑜扶住桌緣,虛弱的道︰「不是,是我心髒不行了……」怎麼辦,她覺得關丞軒愈來愈能讓人依靠了……
她想起過去,她曾被劉氏叫去訓話,當時他也像今天一般擋在她面前保護了她,但渾身卻像長滿刺,和劉氏鬧得不太愉快,害她擔心劉氏會找她麻煩,但現在的他卻很圓融的處理了這件事,也討好了劉氏,方才劉氏可是高高興興離開的。
這六年的歲月,真的讓他成長許多,她曾听其他下人欽佩的提及他,說他在前幾年老當家倒下時,一肩扛起關記這個重擔,雖被關記的元老們瞧不起及排濟,最後他以結果證明了他的能力,讓元老們服了他,這幾年來,關記也遇上幾件大事,他也都撐了過去,他不只是外表變得高大強壯,心也更加強韌無敵。
這樣的關丞軒在楊梓瑜心里是極具魅力的,她看似大剌剌的開朗性子下,其實因為從小寄居在親戚家的關系,讓她內心深處分外渴望有個人能讓她依靠,能包容她、保護她,天塌下來也有他頂著。
要對關丞軒動心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十八歲的他,她不是對他沒感覺,而是認為年紀輕的他不適合她,所以沒考慮過要將他當成談戀愛的對象,但現在二十四歲的他,已是個成熟圓融又溫柔,能好好保護她的男人,要她如何抗拒他的魅力?
「小姐,您說您的心怎麼了?要不要看大夫?」彩花擔心的問道。
就見楊梓瑜一陣搖頭又拍臉的,半晌終于冷靜下來,她微笑的說︰「沒事沒事,我們來繼續烤蛋糕吧!」
不管自己有沒有動心,有沒有辦法抗拒他的魅力,只要想想現實——她想留在關家當關丞軒的妾嗎?既然不想當妾,她就不能對他動心,不能喜歡上他,因為一旦喜歡上他,她就離不開他,所以她只能將他當成她的金主,全力以赴好實現她想開蛋糕店的夢想。
楊梓瑜今天做了法式千層蛋糕想讓關丞軒品嘗,沒想到過了晚膳時間他都沒回來,她只好先將蛋糕用隔冰冷藏的方式冰起來,想著冰了一天,明天再讓他試味道風味會更好,豈料她才躺上床沒多久,就有人來敲門了。
「這麼晚了,小姐早就睡了……」
楊梓瑜听到房外有動靜,馬上披了件外衣下床踏出房間,看到是阿聰來找,她困惑的問道︰「有什麼事嗎?」
「小……」阿聰捂住了嘴,差點叫她小魚姑娘,少爺可要他保密的,他馬上改口道︰「柳小姐,大少爺他回來了,因為今天在路上出了一點事,他受了點傷,需要你幫忙。」
近來阿聰對她的態度變得友善,楊梓瑜是十分有感的,她想,大概是關丞軒有向阿聰交代對她客氣點。現在听到關丞軒受傷的事,她的心一下揪緊,想都不想的道︰「我換個衣服跟你去。」說完她馬上進了房里。
彩花跟著進房,面色緊張的道︰「小姐,那麼晚了去關大少爺的院落,要是又傳出什麼奇怪的流言,惹得關夫人不高興……」她可沒忘記上回關夫人找上門的事。
「關丞軒受傷了,我一定要去看看。」
彩花看到小姐如此堅持,也看出她對關丞軒的擔憂,沒再多勸,跟著她一塊去。
楊梓瑜換好衣服後,邊跟著阿聰快步走,邊听他說起原由。
「大少爺是搭著馬車要到下一個鋪子的途中被刺客刺傷的,這大概跟商行最近出的事有關,先是有客戶訂好的貨被惡意毀損,接著昨天春水樓的糕點也被下毒了,幸好沒鬧出人命,只是拉個肚子,賠償銀子就好,不過總是對關記商譽有傷,大少爺得止血,捉出幕後主使者才行。
「可人都還沒捉到,大少爺今天就遭到刺客刺傷,雖說大少爺會武功,也有護衛在,但對方小人的使了暗器,幸虧暗器沒毒……大少爺懷疑,最近出的一連串事情和今天的刺客都是同個幕後主使者,且是針對他而來的。」
「這些事我都不知道……」楊梓瑜听得都嚇到了,難怪他昨天來找她時,呂總管前來向
他稟報了什麼事,他一听就匆匆走了,想必是春水樓的糕點被下毒,他忙著趕去處理。
「那他傷的如何?」她問道,一邊心想,暗器上沒有毒,應該不會很嚴重吧?
「大少爺在醫館已經包扎好傷口了,沒有大礙,但大夫有交代這幾天要好好養傷才行,大少爺卻不肯休息,一回來就待在書房里,說他的工作不能耽擱,而且大少爺他……呃,還不肯喝藥,我真怕大少爺的傷口好不了……大少爺還交代決不能讓老爺夫人知道他受傷的事,我只能找柳小姐來勸勸少爺了。」阿聰無奈的道,也是因為她是小魚,他才敢放心的找上她,知道只有她制得了大少爺。
聞言,楊梓瑜臉色凝重,她加快步伐,一下子走在阿聰前頭了。
來到關丞軒的書房,她一把推開門,就見關丞軒坐在桌案前看著帳本。
必丞軒看到她,臉上明顯錯愕了下,「這麼晚了你怎麼……」
楊梓瑜快步走到他面前,霸氣十足的將他桌上的帳本都闔上,「不準看了,都受傷了還看什麼帳本!受傷的人就該乖乖躺著休息喝藥當病人!」
必丞軒臉色倏地變難看,瞪向倚在門邊想躲起來的阿聰,惱怒的道︰「你告訴她了?」「小的是為大少爺好,大少爺听不了勸,只好請柳小姐來一趟了……」阿聰囁懦的道。關丞軒又望向氣鼓鼓站在桌前的楊梓瑜,他並不想讓她知道他受傷一事,他站起身就想送客,「我沒事,只是一點小傷罷了,是阿聰太大驚小敝了。那麼晚了,你快回去休息。」
楊梓瑜盯著他的肩膀看,愕然發現那青色的衣袍上有一處顏色特別深,甚至有隱隱的血腥味傳來,她立即明白那是他的傷處,指著那傷口叫道︰「你看,血都滲出來了還說沒事!你一定是不乖乖休息,拉扯到傷口了!」
必丞軒扭頭看了眼左肩上的傷處,耐著性子道︰「我沒事,你快回去……」
楊梓瑜吼道︰「哪里沒事了,你明明流血了!」然後她繞過桌子,捉著他的前襟,踮高腳道︰「快點月兌下來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必丞軒听到她要他月兌衣服給她看傷口,慍怒的道︰「你一個姑娘家這是在做什麼?」她不知道她說了多大膽的話嗎?要是其他男人受傷,她也會這麼要對方月兌衣服嗎?
楊梓瑜這時才想到要月兌男人衣服的她在古代實在太大膽了,而且阿聰和彩花也都看著,她只好松開他,卻仍對著他道︰「你要安靜的讓我換藥,還是要……驚動到外面的人?」
這是在威脅他嗎?關丞軒瞪著她不放。
「還是……要叫府里的林大夫過來幫你換藥?」楊梓瑜吃定了他,他不想驚動他爹娘,這一點和六年前的他一模一樣。
必丞軒深深吸了口氣道︰「不需要叫上林大夫。」
「非常好。」楊梓瑜施以甜笑。
沒多久,關丞軒回到寢房里,阿聰和彩花已備好藥箱、煮過的水和干淨的布,關丞軒也自行月兌下袍子果著上身,他自己來總比被她強迫月兌下來好。
楊梓瑜正要著手為關丞軒換藥,這會兒才意識到尷尬,在她面前可是個赤果著上半身的男人啊!她看他平常有穿衣服時身材就很結實了,沒想到月兌下衣服更是……咳、咳,他的身體自然跟當年的白斬雞不一樣,雖稱不上是六塊肌猛男,但他的胸膛也練得塊塊分明,十分性感。
「要上藥就快一點。」關丞軒仍舊繃著臉,有些心不甘情不願,他並不想讓她看到他狼狽受傷的一面,不想被她看到那丑陋的傷口,就怕嚇到她,他只想在她面前表現出最完美的一面,讓她知道,他不是弟弟,他是個男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需要被她操心、被她照顧。
這麼不高興嗎?楊梓瑜在心里竊笑著,他雖然處事態度成熟了不少,但還是和以前一樣不愛被人擔心,他愛逞強這一點仍沒有變。
她馬上替他重新上藥,但誰說是小傷的?那在肩膀上的傷口可深了,肉都外翻了,看得她都覺得痛。她清潔好傷口後一邊灑上傷藥,一邊問道︰「很痛嗎?我會太用力嗎?」
「不會。」
「真的不會痛嗎?」
「不會。」
楊梓瑜看他眉毛連皺也沒皺,心想,也是,他都幾歲的大男人了,又怎麼會喊痛?何況他又愛面子。
上好藥後,楊梓瑜看到關丞軒快速的穿上袍子,好笑的想,他那麼怕被她非禮嗎?
楊梓瑜下意識望了下四周,阿聰和彩花都不在房間里,難怪他會怕了。
收拾好藥箱,楊梓瑜也打算要走了,卻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關丞軒,你有發燒嗎?」傷口也是會導致發燒的。
「沒有……」關丞軒剛穿妥衣物,听到她發問他立即回道,希望她能放心回去,豈料猝不及防的,她竟向前用額頭貼上了他的額頭,他近距離的對上她那雙晶亮的陣子,小巧挺直的鼻和可愛的嘴唇,他頓時屏息,感覺到心跳克制不住的快了起來。
她曾經對他做過這種事,現在居然又……
楊梓瑜一貼上關丞軒的額與他四目相對,猛地嗅到了他身上的藥味以及屬于男性的熾熱氣息,才愕然驚覺兩人靠得太近了,她馬上往後退,臉上泛著紅,尷尬道︰「幸好沒有發燒……」
必丞軒可是極為憤怒的,夜深人靜,又是孤男寡女,對他做出那麼親密的事,她都不怕他會失控對她做出什麼來嗎?
「答應我,你不會對別的男人這麼做!」他端肅著臉朝她命令道。
又說這種話,都快成為他的口頭禪,楊梓瑜都听膩了,「那是對你,我又不會對別的男人這麼做……」她戛然止住聲音,驚覺到自己說了多大膽親暱的話,臉都快滴血了不說,心髒跳得也都快爆出胸口了。
必丞軒在听她說出這句話後,胸口一震,眼楮眨也不眨地瞅著她看,那子夜般的黑陣正熠熠發著碎光,像是貪婪得想將她一口吃掉。
楊梓瑜感覺到眼前的男人變得有點奇怪,該說是多了野性嗎?還是……她開始覺得氣氛變得好曖昧,周遭的空氣也都熱了起來,讓人感到燥熱,還有……快無法呼吸。
必丞軒率先打破了曖昧,他垂下眸不去看她,壓抑住那份對她的遐思,「好了,回去休息吧,你明天一早不是還要做蛋糕嗎?」
「知道了,我回去就是了……」楊梓瑜低著頭,臉頰還留有紅暈,一往門口走去,房門頓時被打開來,她看到阿聰手上端著藥,彩花蹲在地上收拾熬藥的藥壺,她這才知道,原來他們兩人剛剛不見人影,是在外面熬藥。
對了!還要喝藥!
楊梓瑜馬上回頭朝關丞軒叮嚀道︰「關丞軒,你要記得喝藥,傷口才不會發炎。」
「知道了,你快回去。」關丞軒瞥了眼阿聰手上端的那碗黑抹抹的湯藥,臉色不太好看,心里什麼遐思全沒了。
楊梓瑜看到他難看的臉色,突然想到阿聰說過他不肯喝藥,真是不可思議,他都二十四歲了還不敢喝苦藥,這一點仍和以前一樣。
「我要看你喝完藥再走。」她知道在她走後,他肯定會把藥倒掉的。
必丞軒臉色一變。
楊梓瑜心里忍著笑,故意的道︰「莫非,你不敢喝藥?」
「我不怕喝藥。」關丞軒咬牙道。
「真的?」楊梓瑜質疑的問。
「真的。」關丞軒一臉鄭重只差沒發誓的道,他怎麼能讓她認為他怕苦,只有小孩子才怕喝藥。
「這可是你說的。」楊梓瑜知道他愛面子,從阿聰手上接過藥,端到他面前。「那請喝吧。」她朝他甜笑道。
這下子發下豪語的關丞軒也不得不喝了,他望著那烏抹抹的湯藥,神色復雜,他是真的不想喝,但他是堂堂關記當家,在喜歡的姑娘面前,怎麼能輕易被這碗藥打敗?
必丞軒接過藥一口氣灌下去,一張俊臉都扭曲了,然後馬上接過阿聰遞來的溫茶,沖淡嘴里的苦味,也大概是那碗藥發揮了藥效,很快的,他就感覺到睏意,加上一整個白天在外奔波也累了,于是在楊梓瑜的勸說下,體力不支的他立刻就躺上床歇息。
阿聰看到少爺乖乖喝完藥並上床歇息了,無比感激的對楊梓瑜道︰「柳小姐,真的謝謝你,要不是你,大少爺他不會听話喝藥的,他從以前就怕苦。」
「是啊,他怕苦到好夸張。」楊梓瑜點了點頭,真覺得像他這種會怕苦的男人真的絕種了吧,也讓她回想起過去她灌他湯藥,把他灌暈的情景,就覺得好懷念。
阿聰嘆息的又道︰「可大少爺獨獨不怕辛苦,總是一個人苦撐,無論有多累也不會說。最近鋪子里真的發生了太多事,讓大少爺疲于奔命,他真的需要好好休息。」
阿聰說的話迴蕩在楊梓瑜耳邊,被她重重的惦掛在心上。
「小姐,關大少爺歇息了,我們該走了。」彩花來到她身邊提醒的道。
「嗯,走吧。」楊梓瑜和彩花走到門邊,她卻又停下,忽地對彩花說道︰「等我一下,我再去確認一下他有沒有發燒。」
說完,楊梓瑜轉過身進了內室,用手模了模關丞軒的額,體溫很正常,她對著他熟睡的臉龐道!「沒有發燒,太好了。」她傾,握住他的手,在他耳邊輕輕喃道︰「關丞軒,加油!」
不只是要他快點康復起來,還有許多事她都希望他加油,每個人都說關老當家倒下後,他接任了新當家,一肩扛起關記有多厲害又優秀,事實上這卻是個辛苦的差事,個中滋味無人知曉,若是可以,她真的很想替他分擔……
看了他好一會兒,她想著該走了,打算松開握住他的手。
必丞軒卻像是察覺到那雙握住他的手要放開他了,他用力的扣住她,夢囈般喃喃地道︰「別走,小魚……」
楊梓瑜心口一震,他是叫了她的名字嗎?還是她听錯了?
「別、別走……」
必丞軒捉著她的手很緊、很燙,讓楊梓瑜心里頭的那份不捨和惦掛都滿溢了出來,放心不下他。
「好,我留下來。」再待上一會兒好了,等他睡熟了她再……
楊梓瑜被他捉著手,只能倚坐在床邊,等著他慢慢睡去,豈料她等著等著,竟不小心的闔上眼,打起瞌睡來。
彩花見小姐遲遲沒出來,只好進到內室,卻意外看到她坐在床邊,背靠著床柱睡著了,她的手還被躺在床上熟睡的關丞軒捉著不放。
阿聰隨後踏進來,也看到了這一幕。
這麼美好的畫面,真讓人不忍打擾,兩人達成共識的退下,沒去叫醒她。
床邊的小桌上留有一盞暗燈,微暖的光芒照在床面上。
半夜,關丞軒惺忪的睜開眼,感覺手里捉著什麼,順勢看去,他竟捉著一個女人的手,再往上看,有個女人坐在他的床上靠著床柱睡著了,在那暈黃的光芒下,他漸漸看清楚了對方的臉龐。
她居然還在!必丞軒的心里又驚又喜。
她這麼坐著睡舒服嗎?
必丞軒緩緩撐起手肘,從床上爬起,再下床將她抱起,讓她睡在床的內側,細心為她蓋上被子後,他躺上床,睡在她身側,一邊默默的想——
他肯定是被那個苦藥苦到腦袋還暈脹著,才會將她抱上他的床,還有,他就對自己的自制力那麼有信心?
必丞軒側躺著,望著她的睡容,眷戀的看上許久,輕輕似哀求的道︰「小魚,你別再消失了,就這麼永遠留在我身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