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記在城北的鋪子即將在下個月開幕,江定拓成為城北分行掌櫃這件事,震撼了江記上上下下,所有人听了都不敢置信。
這位置在江記里可是有許多人爭取,卻出乎意料落入江定拓手中,可讓某些人忿忿不平,但江定拓是江老爺的兒子,所謂肥水不落外人田,旁人也不好多說什麼,更有人是直接等著看好戲,若是江定拓無法在三個月內做出象樣的成績來,就會被換下,到時他們都還有機會。
離開幕還約有二十天,江定拓在接手前可有許多事要學,江老爺特別調了總行資歷深的人帶他,也從總行里調來好幾個幫手到鋪子幫忙,準備開店。
元氏和江定興也假惺惺的來恭喜他、鼓勵他,江定興其實並不把一個分行掌櫃放在眼里,因為以後他可是掌管所有鋪子的大當家,何況江定拓是否能撐過三個月還是未知數,他和他娘一樣,都抱著看江定拓出糗的心態。
江定敏卻不像她娘和哥哥懂得做表面功夫,直接找上徐路兒,說些江定拓會失敗等不中听的話。
聞言,徐路兒只是笑了笑,她感受到的惡意豈只這些,現在整個江府都在傳言她一個丫鬟蠱惑江定拓娶她為妻,又慫恿江定拓掌店,他們都說她貪婪,意圖把江定拓的錢財卷走,各種難听的話都有。
幸好江定妍和鳳兒、冬兒都站在她這邊,這樣就夠了,她才懶得對那些人生氣,而且在開店前,她還有大大小小的事要幫江定拓,沒時間跟他們生氣。
「離開店還有二十天,大家要同心協力,好好努力,知道嗎?」
「是。」
店鋪里,江定拓正朝眾人精神喊話。
分行員工十幾人,排成兩排,都唯唯諾諾的低頭應是,沒辦法,他們都怕江定拓,深怕一個做不好被他揍,其實他們心底都覺得倒霉,本來在總行做得好好的,竟抽到下下簽,被派過來支援。
「好好工作,只要店里賺錢了,你們都能有獎金,但要是敢偷懶……」江定拓利眼掃過去,他覺得他這掌櫃應該要來個下馬威,他們才會認真工作,因此他眼帶警告地道︰「皮就給我繃緊點!」
「是!」眾人都急著喊是,怕晚了會被當成偷懶。
江定拓見他們齊心一志,聲音洪亮有力,滿意極了,便轉身踏進店鋪後方的內室里,那里有幾間廂房,分別是賬房、辦公以及招待客人用。
江定拓耍完威風就走了,徐路兒則嘆了口氣,留下來幫他做做人情。
她先客氣的朝長輩道︰「莫大叔,大少爺他真的是很用心想做好事情,只是他性子沖了點,說話大聲了點,也沒那麼八面玲瓏,請你多多關照他了。」
「這是應該的,老爺也這麼吩咐我。」被稱為莫大叔的莫德,年約五十歲,看起來精明穩重,是江老爺派來的幫手,幫江定拓打理店鋪事務。
在見到徐路兒前,他就听聞過她的事,人人都說她用盡心機攀上江定拓,但她看起來明明就溫柔可人,如自家女兒般親切,莫德對她的印象倒挺不錯。
徐路兒也朝年約六十的老賬房客氣說話,拜托他多關照江定拓,老賬房和莫德在江記的資歷都很深,經驗豐富,相信可以給江定拓很大的幫助。
徐路兒接著望向伙計,他們都是在總行里表現良好的人,應對客戶的經驗也很豐富,值得倚賴。
「請別怕你們的大少爺,他只是說話大聲點,並沒有惡意,只要用心做事,他就不會虧待你們。往後若是有什麼事不方便直接對他說,請告訴我,我會幫大家想辦法的。」
徐路兒說起話來輕聲細語,伙計們听得心里舒服,又見她沒有一點主子的架子,還願意當他們與江定拓之間的橋梁,心里都踏實許多。
徐路兒又多聘了幾個大嬸,江記所賣商品中,以胭脂水粉和香粉最受女客人喜愛,所以她特別設立個專門的區域,由女性接待,姑娘家來挑選香品時便能更放松。
徐路兒也打算親自招呼客人,反正什麼她勾引江定拓成為正妻,又慫恿他開店,是個貪婪的女人,想卷走他的財產這種話都有了,她還怕什麼拋頭露面。
徐路兒又和大嬸們說了一些話後,也踏進店鋪後方的內室,她在書房里找到江定拓,他正站在桌案前發呆。
「拓,你怎麼了?」
江定拓望向她,傻笑道︰「路兒,這就是我的店嗎?我從沒想過我也會有自己的店。」
「是你的店沒有錯。」徐路兒走近他,朝他肯定的微笑道。
「好像在作夢,爹竟會把店交給我。」當時他真怕爹會拒絕,沒想到爹居然答應了,而他在興奮過後才感覺到緊張,知道自己面臨許多壓力,但他並不怕,還躍躍欲試。
「所以你要好好努力,做給爹看。」徐路兒看得出他既興奮又緊張的心情,接著又說︰「從今天起,你也要好好的練習微笑,開店可得學著接待客人。」
「笑?那有什麼困難!」江定拓馬上雙手叉腰,大笑兩聲。
他笑得很粗獷,笑得很豪邁,徐路兒認為這是他毫不做作的表現,但在他人眼里就成了野蠻的象征,而且也笑得太大聲了,容易嚇到人。
「拓,你這樣笑會嚇到客人的,要溫柔一點。」徐路兒糾正道。
「那這樣呢,哈哈!」江定拓想收斂,反而露出很難看的笑容。
徐路兒噗哧一笑,「自然一點。」
「哈哈!」
「太大聲了,太凶了,小聲一點……」
「哈哈!」
「你要笑得再真誠一點……」
「哈哈!」
徐路兒一遍遍教導著他微笑,她不懂得如何做生意,只能交給莫大叔來帶他,但她也有她可以做的事,例如改變這個男人。
江定拓其實長得相當俊美,但長年來人們因他惡霸的名聲,只會對他套上粗魯、野蠻的字眼,她想改變他,讓他學會微笑,她還要教他壓低音量說話,改善他的言行舉止,讓他的身段變得更加柔軟,好改變眾人對他的印象。
一家店的好壞,不單單只是商品的問題,在高位的人必須要有柔軟的身段,和伙計才能同心,伙計肯用心做事,客人才會上門,這是環環相扣的。
徐路兒去香行學制香時,總會經過總行的店鋪,她看過江老爺親自接待客人,知道老板不只是發號司令,讓下面的人去做就好,也得了解客人的需要,親自去參與,生意才能蒸蒸日上。
「哈哈!」
這時,江定拓又笑了一次,徐路兒頓時看呆了。
天啊,他也笑得太俊了、太迷人了!
「路兒?」江定拓看她在發呆,便在她面前揮了揮手。
她回過神來,捂著紅透的臉,心兒怦怦跳。
「剛剛那樣笑很好看。」她小聲的說。
「是怎樣的笑?」江定拓已經想不起來方才他是如何笑了,「路兒,你臉怎麼那麼紅?」他伸出手想模徐路兒的臉。
「沒有!」徐路兒害羞的躲了開來,怕被他踫到會更紅,「你慢慢學就好了,會捉到訣竅的。」
她心想,只要他像那樣子笑的話,肯定迷死人不償命。
她又朝江定拓叮嚀道︰「還有你的脾氣也要改,要學著三思而後行,做事不能太沖動。」
「這個我知道,但很難……」江定拓也知道自己脾氣太沖,但只要火氣一上來,他便什麼都管不了,要是能改他早就改了,也不會等到現在。
「那只是看你有沒有心改,老子什麼的不能再掛在嘴邊,說話也不能惡聲惡氣,一副要恐嚇人似的。」徐路兒說得很正經,希望他一定要做到。
「是,我會改。」江定拓常常覺得他的妻子溫柔似水,但偶而說話又很有威嚴,會讓他想乖乖听話。
見狀,徐路兒感到很滿意,朝他輕柔一笑,「拓,如果你真的很生氣,無法忍耐的話,那麼就……」她突然冒出一個想法,眸底閃過一抹慧黠,「就在心里喊我的名字,直到你冷靜下來為止。」
「喊你的名字?」江定拓直接念了起來,「路兒、路兒、路兒……」他頓了頓住,「好像很不錯。」只要滿腦子都是她,他就無法再去思考其它事,更遑論去打人。
「我是要你在心里喊,不是喊出來!」徐路兒听得滿臉浮起紅雲,她模了模滾燙的臉蛋,一臉不知所措。
可是她好喜歡、好喜歡听江定拓喊她的名字,她承認她是希望他將她放在心頭,才會要他在心里喊她的名字。
好美!江定拓盯著她酡紅的雙頰,他的娘子臉紅起來好可愛。
徐路兒被他這麼直勾勾看著,心跳都亂了,不敢直視他。
新婚不久,他們面對彼此時仍然很青澀,很容易因為對方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受到撩撥。
徐路兒好不容易平息心口的騷動,繼續說下去,「拓,你要記得,不管理由有多正當,打人就是錯,所以你一定要讓自己冷靜下來,去思考更好的方式來解決事情。」
「拓,你能做到的,我對你抱有很大的期望。」她雙眸朝他眨啊眨,流泄出柔情的光芒。
江定拓听她這麼說,又被她這麼看著,頓時被激勵了,心髒撲通撲通跳著,「我知道了,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徐路兒滿意一笑,這一招果然是屢試不爽,接著,她又說起她的打算,「對了,店鋪開張後,你也要多行善事。」
「做善事?」
「做生意賺錢就要回饋鄉里,也能替我們店鋪博得好名聲。」
「你說的是!」江定拓直點頭,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扶傾濟弱是好事,她總是替他設想周到。
「還有你也要學制香。」
「為什麼?」這點江定拓可納悶了,為何他管理一家店鋪也要學制香?
徐路兒甜美微笑道︰「我不是說過,你的嗅覺很靈敏,有很好的天賦,要是不去學的話,就太浪費才能了。」
「是這樣嗎?」江定拓思索道。
徐路兒拉住他的雙手,朝他認真地道︰「這是我們的店鋪,你不是想做出成績給爹看,讓那些瞧不起你的人刮目相看嗎?那麼我們就得做出不一樣的東西,賣總行沒有的香品,才顯得特殊。拓,我們來做獨一無二,只屬于我們的香吧。」
「獨一無二……」江定拓喃喃念道,被這句話吸引了。
「拓,我們一起來跟柳師傅學吧,你一定可以學得比我好,而且我也希望可以跟你一起制香,只有我們兩個人。」徐路兒半垂眼眸,撒嬌地道,很期待和他一起做事。
江定拓的心被她勾動了,光是想象他們一起制香的畫面,他就好期待。
「路兒,我們一起做吧!」江定拓點頭。
正式開店的那天,江老爺、元氏,江定妍和江定興兄妹等人都來了,場面熱鬧非凡,周遭也圍滿了人潮。
江定拓要開店,這可是個大消息,不管是不是看好江定拓的能力,還是好奇過來一探究竟,加上江記是老字號,有固定的客源,新店的商品也有優惠,人潮自然不少。
幣上匾額、放完鞭炮後,江老爺因為還得去談生意,便先行離開,元氏和江定興兄妹則一刻都不想多停留,借機找理由走人,江定妍讓鳳兒去店鋪幫忙,自個兒則動手整理香品,而江定拓這個新任掌櫃就更忙了,被徐路兒推出去招呼客人。
長久以來,百姓都認為江定拓是個逞凶斗狠的惡霸,避他遠遠的,若想長久做好生意,得讓住在附近的民眾改觀,因此徐路兒將他推出去,要他在第一天開店時不必說太多話,只要朝客人點頭微笑便好,經過這段日子的練習,江定拓已經可以笑得俊美不粗野,又帶有爽朗氣息,很是迷人。
他身穿寶藍色衣袍,是徐路兒特別為他做的,更襯出他高大的體格,為他這個惡霸增添了貴氣。
丙然今天所有人都傾倒在江定拓的魅力之下,他這一笑,先是伙計看傻眼,然後是一個個客人看得愣住不動,沒有人會想到他也能笑得那麼迷人,都稍稍扭轉了他們對他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