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替自己辯駁嗎？」別說他不給人機會，如果她真的可以說出個說服他的好理由，那麼他願意給她一次機會，對她的壞印象也會因此扭轉。

但，駱曉花完全無法為自己辯駁。

她緊張害怕死了，嘴巴張開又闔上，再張開，「啊啊」兩聲就沒了聲音。

她本來就不是個善于言辭的人，再加上此刻的藍副總一臉嚴肅，面對他毫不掩飾的鄙夷目光，她還能為自己說些什麼……

丙然不出他所料，她連為自己辯駁都沒辦法。

「請你記住，你是公司的總機小姐，不是警衛，就算發現公司里有小偷，你該做的事是聯絡警衛，而不是自己親自上陣。」

他的忠告到此為止，抬眸瞧駱曉花仍是一臉蒼白，他嘴角一抽。她該不是要在這里哭給他看吧。

若她敢哭出來的話，他肯定馬上轟她出去。

駱曉花的確鼻頭酸酸，很想哭，但她忍住了。

她不能哭也不可以哭，這里是職場，不是無時無刻都可以替自己遮風擋雨的溫暖家里。

況且，哭並不能博得同情，至少她確定，藍副總是絕對不會同情她的，甚至還會因此更輕視她。

還好她忍住沒哭，這是唯一一點，藍曜覺得駱曉花還算有救的地方。

「我的確是想開除你，不過總經理堅持要留下你，人事任用向來由他作主，我也不好過度干預，你以後就好自為之吧。」藍曜揮了揮手，示意她離開。

駱曉花再度深深的一鞠躬，拿著已然半冷的咖啡，退出副總辦公室。

她出來後快步直奔茶水間，陳玉婷隨即進來關心她。

「怎麼樣？藍副總怎麼說？」

她咬著下唇，紅著眼眶。「我沒事，還能夠留在‘開花的樹’。」至于藍副總對她的態度，她一個字也沒提。

「真是太好了，沒想到向來‘機車’的藍副總這次竟然大發慈悲。」陳玉婷松了口氣，不過她仍不忘提醒駱曉花。「我看你以後離藍副總遠一點，能閃就盡量閃，閃不了就保持低調，千萬、千萬別再惹惱他。」

駱曉花點頭如搗蒜。

她會牢記陳姊的忠告的。像藍副總那樣的人，是她最不會應付且避之唯恐不及的，以後只要踫到藍副總，她絕對把自己變成空氣，讓他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對她而言，藍副總是危險份子，是紅色警戒，是地雷是炸彈……之前她還以為「開花的樹」的三個老板都是好人……

現在看來，還是有例外的。

***

如果可以，駱曉花真的很想拜托好心的總經理，將她調回十樓的業務部，可惜「總機小姐」的位置是不能隨心所欲調動的。

她仍在藍副總的領域內工作。一般人要是遇到藍副總這種龜毛又機車的上司，恐怕早就因為適應不良、壓力太大等原因，而胃痛或是拉肚子的掛急診去了。

但她駱曉花別的優點沒有，適應力這點倒是比別人強。

呃，也不能說是適應力強啦，應該說她樂觀到無可救藥，傷心難過的事通常不會擱在心里超過三天，多半馬上就拋諸腦後。

藍副總是很嚴肅難搞沒錯，但他同時也是個大忙人，並不常待在公司里，就算是留在公司里，他也有他自己的獨立辦公室。

像她這般的小小員工，是很少有機會可以跟他面對面直接接觸的。她相信過不了多久，藍副總就會忘記她這渺小總機小姐的存在，而日理萬機的他應該也不會記恨她曾經攻擊過他的事。

駱曉花是這麼天真的想著。

但她錯得離譜。

駱曉花的存在等于時刻提醒著藍曜，曾經發生過的不完美。她宛若他的眼中釘、肉中刺，他怎麼可能忘記？

這日，藍曜不在辦公室內。

而駱曉花也正好頗清閑的，因為不知怎麼一回事，從早上到現在，電話少到讓她感到無聊，差點打起間來。

在第三次又忍不住眼皮沉重，點頭釣魚去時，駱曉花決定到茶水間為自己煮杯咖啡提提神。

起身，看到室內設計部的同事們個個埋頭苦干，忙得不可開交。

「我要煮咖啡，有誰想要喝一杯的？」她揚聲喊道。

對室內設計一點都不懂的她，只能藉由煮咖啡幫大家提振精神。

「我要！」小余率先舉手回應。

「這里兩杯，謝謝。」

「曉花煮的咖啡根本是嗎啡，教人一喝就上癮，要我喝死也甘願。」

頓時，辦公室里全部的人都跟駱曉花討了杯咖啡喝。

「請大家再忍耐一下下，咖啡馬上到喔。」

駱曉花閃進茶水間，卷起袖子，利落的煮起咖啡來。

不一會兒，她端出一個大托盤，一一將咖啡送到每個人的桌上。

「曉花，謝謝，你真是我的天使。」

「曉花，我愛死你煮的咖啡了，好想把你拐回家關起來，專門替我煮咖啡。」陳玉婷熱情的抱住她。

「陳姊你若把我拐回家，你老公會沒地方睡覺啦。」

「那還不簡單，把他踢出去不就行了。」陳玉婷那發狠的口吻引來哄堂大笑。

因為大家都知道，陳姊跟她老公是歡喜冤家。

就在大伙放下手邊工作，喝著駱曉花煮的咖啡，忙里偷閑、開開玩笑之際，藍曜回到了公司，在他踏進辦公室的剎那，大家的笑聲瞬間停住，然後動作一致的埋頭，佯裝忙碌的樣子。

就只有駱曉花……她無處可藏，也無法假裝忙碌，因為她身為總機小姐卻不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反倒在辦公室里，于里拿著托盤，托盤上還有咖啡……

真是尷尬啊，她只能站著干笑。

大伙覺得對曉花很不好意思……實在是情況發生得太突然，大家都只顧得了自己。

在上班時間偶爾模魚、說笑喝咖啡並不是不行，只是那得背著老板來，更何況現在是「集體」混水模魚，還被藍副總逮個正著……

慘了！

現在的情況是怎樣？藍曜冷眼環顧一周。

在他踏進辦公室前，已經听到里頭熱烈高昂的聊天、大笑聲，當下他還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地方，跑到熱鬧的KTV包廂了。

他並沒有嚴厲到不許員工在上班時間說話，但剛剛辦公室里喧鬧的程度已經太Over了。

而這一切，都是從那個頭發卷得像鳥窩、聲音跟長相完全不搭的「總機小姐」進駐八樓後開始發生的。

藍曜推開玻璃門，很滿意，辦公室瞬間恢復了安靜。

他輕挑了挑眉，不意外地看向上班時間仍四處串門子的駱曉花，還有她手中托盤上的咖啡。

空氣當中彌漫的咖啡香氣他這個咖啡控豈會聞錯，此時在駱曉花手，中的咖啡肯定是極品。他好想喝……不行，藍曜讓自己的及時踩了煞車。他怎麼可以被一杯咖啡誘惑，因而破壞自己的尊嚴跟形象。

「總經理請到你還真是劃算，月薪才兩萬多而已，卻是能者多勞，上回是充當警衛抓小偷，這回是化身咖啡小妹，在上班時間幫大家服務。」藍曜嘲諷駱曉花，連喝不到咖啡的怨恨也一起算了進去。

「我只是看大家都在忙……」駱曉花想為自己辯解。

她不認為在上班時間幫大家煮杯咖啡有何不對，難道同事間都要互不往來，冷漠無情嗎？

「大家都在忙，只有你最閑是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駱曉花頭低低的看著地面，怯怯為自己辯解，無辜地承受藍曜的怒氣。

「既然你這麼閑，干脆連打掃老太太的工作也讓你做好了，你覺得如何？」

「對不起，我……」

這是駱曉花第二次被藍曜弄哭了，她紅著眼眶，頭低到不能再低。

整間辦公室彌漫低氣壓，大家都不敢吭聲，免得被藍副總的台風尾掃到。

「算了，不要只會道歉，道歉無濟于事，你該做的是認清自己的本分。」

說完，藍曜不再理她，直接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此時，辦公室里仍是鴉雀無聲，大家都同情曉花，也知道她替他們挨了副總的罵……

「曉花……」有人囁嚅的出聲想安慰。

只見駱曉花迅速抹掉快掉下來的眼淚，然後抬頭。「哎唷，我被副總嫌棄也不是第一次了，大家就別覺得不好意思了，我看我還是趕快回位置上，免得待會又被他看到我在模魚。」不等同事開口安慰，她先自我解嘲著，連忙將于中的咖啡端回茶水間。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對她感到抱歉。

某人在此時說出大家的心聲，「藍副總好怪喔，他是嚴肅龜毛了些，但也很少見他對誰大發脾氣，只有一直針對曉花……他對曉花也未免太有偏見了吧？」

是啊，在場所有的人都同樣感到疑惑不解。

其實，別說大家不解，藍曜自己也感到困惑。

回到辦公室里的他，不自覺鎖著眉，想著自己似乎太小題大做，發脾氣發得很沒道理。

沒錯，他的確對駱曉花有成見，打從一開始，他就不贊同公司聘請所謂的「總機」，總覺得多此一舉，再加上剛回國時跟駱曉花有誤會跟沖突，才對她心生厭惡，是說他也著實不喜歡像駱曉花這種單純、傻氣，做事顧前不顧後的女人就是了。

可是不喜歡歸不喜歡，駱曉花只是一個員工，他只要跟她保持距離，將她當成空氣，眼不見為淨就行了，為何總是要對她冷嘲熱諷呢？

他跟駱曉花的層級差別如此之大，一個堂堂副總老拿總機小姐開刀，這是不是有點太超過，心胸太過狹隘了？可他就是忍不住想對她發脾氣。

藍曜甩甩頭，卻怎麼也甩不掉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