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想說愛你 第4章(1)

英國‧倫敦

布置簡潔典雅的臥室里,貴妃椅上蜷臥著小小的、水晶雕琢的清蓮似的人兒。

好冷好黑好可怕……誰來救我……連大哥……

雲卷!你怎麼現在才跑來?!大家找你找得……

連大哥……我好冷、好冷……

黑暗,冰冷得讓人窒息的黑暗!她好冷……

傻丫頭,為什麼要躲起來?你知不知道,大家找你找得快發瘋了,你嚇死連大哥了……

都是我闖的禍……怎麼辦……爹地媽咪一生的心血可能都會毀在我的手上……我該怎麼辦……

傻丫頭,不是還有連大哥嗎?你平時不是常跑來找我的嗎?怎麼這種關鍵時候反而自己跑了?

我不敢……現在變成這樣,我不想再害了連大哥……

所以就丟遣散費嗎?真是傻乎乎的笨女孩!難道你連連大哥都不相信嗎?

我……

真是讓人擔心的丫頭!

連大哥……連大哥……別離開我……我怕……

傻丫頭,我不會離開的,我永遠不會離開的……

連大哥……

少女雙眼痛苦地緊閉著,白玉般眉心凝著細細的皺紋,蓮粉的唇瓣流出細細的申吟,困擾在夢境中,那深沉、寒冷的黑暗中的無助好可怕;可是,那只有在夢中才能見到的淡雅溫暖男子,她還想再多看他幾眼呢……

「卷卷……」一個年輕冷柔的聲音輕輕地響起,近在耳邊,卻不是她渴望的那一個。

「唔……」少女嚶嚀一聲,轉個身。

「雲卷……」聲音鍥而不舍,同時一只沁涼的小手撥弄著睡眠中的少女。

「唔……走開!我要連大哥……」少女隨便踹出一腳,讓煩人的蒼蠅滾邊涼快,同時翻身喃語著,翹長的睫毛下滲出點滴晶瑩。

「夏侯雲卷?」低頭險險避過飛踢過來的玉腿,這回聲音帶了點忍耐。

誰在吵我,不要推我,我還要和連大哥說話……少女小臉兒擠成包子,堅決不肯從睡眠中轉醒,于是一腿之後,又拍出一只縴縴玉掌——

「啪!」中標。

「夏侯雲卷!」暴喝!

「咚——」

沉睡中的人兒悚然驚醒,滾落地上的同時,深寶石藍的眼兒睜得大大的,茫然而有些驚嚇地看著放大在眼前的一張清秀月兌俗的俏顏。見她張開眼,俏顏的主人直起身,雙臂環胸高高在上地睨著她,冷凝的容顏上,一片突兀的淡紅掌印卻硬是破壞了那份冰冷的氣勢,有點兒可笑。

「呼……嚇了我一跳!」看清對方後,夏侯雲卷拍拍驚魂未定的心,埋怨地白了好友一眼,輕巧地起身,揉著跌痛的柳腰坐回貴妃椅,「痛死了!」

令狐寵兒嘴角微微地抽搐一下,「我更痛,還很沒面子。」

「啊?」夏侯雲卷抬頭,看到寵兒臉上的印痕,驚訝道,「你打架了?」

令狐寵兒是她來到英國留學後認識的朋友,因為在一場群架中同被當做攻擊的目標,兩人協力合作漂亮地解決戰斗,從此成為了好朋友。很稀奇,兩人同是冷淡性子的人,卻意外地投緣,現在同住在倫敦郊外她名下的一幢獨立洋房里。

「我好心救某個好像被噩夢折磨得很痛苦的家伙逃出升天,結果卻好心沒好報。這個結果告訴我們︰做人要見死不救!」令狐寵兒撇嘴。

夏侯雲卷愣了一下,然後有些尷尬地「嘿嘿」笑了,模模俏鼻,含糊地道︰「誰叫你破壞人家的美夢……」

「夏侯雲卷!」柳眉倒立,令狐寵兒一雙小手捏上她白女敕的軟頰,目標——大餅!

「我錯了!我錯了!」夏侯雲卷連忙投降地舉起雙手討饒。

沒轍地白了她一眼,令狐寵兒倒杯剛煮好的薰衣草茶交給她,然後自己端了一杯也在貴妃椅上坐下來,隨意地問︰「喂,那就說說你剛剛做了什麼美夢吧?鬼哭鬼叫得淒慘!」

听到寵兒的問話,雲卷抱著薰衣草茶的小手微微一顫,笑容僵硬在唇角,藍寶石般的眸子浮起淡淡的憂傷,她沉默了會兒,就在令狐寵兒以為她不會回答時,她輕描淡寫地道︰「我又夢到他了……」

令狐寵兒愣了一下,看著好友出神的樣子,她輕輕問︰「你又在想他了?」

雲卷淡淡一笑,蓮朵般的笑容散著不經意的愁,「常常想,不停想,非常想……」唉,怎麼可能不去想……

令狐寵兒看了她一會兒,嘆口氣,「傻瓜!既然那麼想他,干脆回去嘛。」

輕輕搖搖頭,雲卷揚起一朵可憐兮兮的笑容,「我不敢……」在好朋友面前,她的脆弱與膽怯暴露無遺。

令狐寵兒翻翻白眼,「那只是他小佷女的一面之詞,你居然連證實都不證實一下,就落荒逃到英國來,這實在太不像你的個性了。丟人!」這位好友平日處理任何事情都干淨利落,怎麼偏偏在處理感情上成了超級大逃兵,最沒骨氣的那種——不戰就跑!

「我……」雲卷無言。

「唉……你真是……」寵兒再嘆口氣,擺擺手,「算了,感情的事旁人說再多也沒用,只是你總不能躲一輩子吧?況且,你根本沒告訴他你喜歡他。別說我沒提醒你,萬一他將來真的娶了別的女人,你不要後悔得想死就好。」說完,寵兒出去了。

夏侯雲卷端著馬克杯,漫步走到落地窗前,輕輕拉開了窗。

冬日的倫敦郊外,傍晚時分總是十分寧靜,日頭西斜,將晚霞灑紅了西天,連青灰高空上的雲朵都染上了淡淡的緋色。日光已經不似正午那般明亮,變成了柔和的金黃色,灑滿寧靜的街道。

今天,就在剛剛,她又夢到他了,就像每次睡著時那般,她夢到了他——連靖濤,那個深刻烙印在她心髒深處,隨著她的心跳共存的淡雅男子。

是的,她現在在英國。兩年前,十八歲生日的那晚,為了他,她連夜狼狽地逃離了美國,逃離了那個有他在的地方。

可是,記憶和思念卻不肯放過她。在英國住了兩年了,卻每每一失神,他的音容笑貌就鮮活地出現在她的眼前;每每一閉眼,關于他的記憶就全重復在夢境之中。

雲卷望著遠處的落日余暉,望著窗外金色的一景一物,任由記憶追隨著剛剛那記錄著十七歲那段多風多雨的日子一隅的夢境,帶著她再度走回到往事……

被兄長和父母聯手推上夏侯集團繼承人的位置,她當時不過是個剛滿十七歲的小女生,為此,她氣得發了好大的脾氣。

但是,被暗算的怒火沒有持續太久,至少沒有持續到足夠支持她把那四個「妹妹誠可貴,自由價更高」的兄弟找回來修理到氣消。

不是她不想,而是局勢不允許她如此做,她根本就沒有多余的時間來生氣了。

當她以繼承人的身份正式進入夏侯集團擔負起責任時,反對的聲浪像潮水一樣洶涌而來。

畢竟她太年輕了,甚至沒有成年。雖然之前她一直在集團里學習,並且獲得了好評,但,畢竟那是不同的。

沒有人願意將自己的前途交給一個連牙齒都沒長全的小表,何況她還是個黃毛丫頭!

而外界也對此眾說紛紜,有人說她的父母瘋了,有人說夏侯集團要完了,有人說……總之,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

于是,她陷入了找不到天日的漩渦中。

董事會眾董事的質疑、反對,職員們的不服氣,競爭對手的瞧不起,傳媒滴水不漏的圍追堵截……

然後,股市開始動蕩,夏侯集團陷入了風暴之中。

那段日子,她覺得自己就像陀螺一樣,轉呀轉的,根本不停,而她的父母卻大權撒手後,瀟灑地環游世界去了,仿佛夏侯集團跟他們沒有任何關系一般。在這種非人的日子下,好幾次她覺得自己都快要崩潰了,但是天性中的倔強驕傲讓她不肯退縮。

而在這種時候,始終站在她身邊的,就是連靖濤。他守護在她的身邊,為她排憂解難。他從來不會口若懸河地引經據典鼓勵她在逆境中堅強地奮斗,他只是很安靜地站在她的背後,當她需要的時候伸出支持的手、提供一個憩息的懷抱。

那段日子里,他陪伴著她熬過一個又一個無眠的忙碌夜晚,陪她打了一場又一場廝殺得慘烈的戰爭,陪她東奔西跑地周旋在夏侯集團全世界的各個分公司、子公司中,陪她挺過一次又一次的股市危機,陪她面對著所有的流言蜚語,陪她……他陪伴著她走過那段幾乎可以用腥風血雨來形容的時光。

他為她做的不止這些,當她經歷了一場戰爭回來後,她累得癱倒,睡得不省人事,這時,他還會在燈光下,為她收拾善後;每次她和他一起工作到睡著,醒來時,剩下的工作他一定已經做完,並且準備好熱騰騰的早餐給她;她忙起來就不分時間,于是,他提醒她吃飯、提醒她增減衣物、提醒她注意身體……

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里,正是因為有他的存在,她才撐了下來。他不僅僅是她的救命草,也成為她精神上的支柱。如果沒有他……她幾乎不敢想象自己會在那段紛爭中變成什麼樣子……

也正是在那段日子里,她發現了,原來,他已經成為了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神……

微微的風吹過,雲卷細瘦的手臂環住自己的身體,仿佛想要借著回憶來重溫他懷抱的溫度。

罷剛夢境中的情景,那段曾經真實發生過的過往,本應該是永遠不想再想起的夢魘,卻因為他的溫暖而成為她流連的珍寶,于是,她常常午夜夢回,寧可忍受著重溫那段冰冷的恐懼,就只為了期待接下來的夢里,她能夠再次感受他拯救她擺月兌黑暗時的幸福……

那一次,是她成為繼承人後第一次因為忍受不了而幾乎崩潰;那一次,她真的以為自己撐不下去了。但是他救了她。

當時,她十七歲生日剛過了三個月,一次錯誤的投資決策讓她兵敗如山倒,一下子損失了十幾個億。那時,連靖濤為了幫她處理一起在日本分公司的罷工事件並不在美國,于是,她一個人面對著眾人的指責、閑言碎語,積壓了許久的委屈一下子爆發出來!那一刻,她覺得好恨!她恨兄弟的不負責任、恨父母的撒手不管、恨周圍人的步步緊逼,更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但讓她最恨的是……他竟然不在她的身邊!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她立刻被自己嚇呆了。她馬上羞愧得無地自容,她怎麼可以這麼思想齷齪?!她有什麼資格要求連靖濤一定要在這里?事實上,連靖濤對她付出的已經夠多了。在集團里,連靖濤是為數不多支持她的人,更是唯一一個從來不曾對她的能力產生質疑的人,無論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他還拼命地幫助她,這次不在她的身邊也是因為他正在日本處理罷工事件,而他堅決不同意她親自飛去的原因是——太危險了!

他總是在為她著想著,可是她卻在這里怨恨他不在自己身邊?!

也正是這時,她突然發現,原來自己是那麼自私!現在,連靖濤已經在商界闖出名號,他是個出名的點石成金的金童,是許多企業爭相挖角的對象。

可是,她卻一直拖著他,將他禁錮在夏侯集團里……她自私得好可惡!

現在夏侯集團損失得那麼慘重,不知道會不會因此而倒掉,她是不是該放連靖濤自由了呢?總不能再連累他吧……

于是,萬念俱灰之下,她留下豐厚的遣散金給連靖濤,然後獨自一人茫然地游蕩于紐約城市中。

大雪紛飛中,她不記得自己游蕩了多久,只覺得好累、好累。她想,她可能快要死掉了,可是,她好想好想再見他一面……好想啊……

然後,渾噩中,她不記得自己做了些什麼,她只記得自己最後的意識是停留在連靖濤那幢充滿了她和他記憶的小洋房前,然後她失去了知覺,任無邊的黑暗將自己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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