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朝自己冷笑的當下,她走進來了,跟他先前的印象差不多,瘦到令他忍不住皺起眉頭。
「請坐。」董令皇面無表情地說。
「謝謝。」向陽小心隱藏見到他時的悸動,對他露出客套的微笑。
他冷冷注視著她冷靜的表情,抿緊唇線,嘲諷地開口問︰「向陽小姐,我沒記錯你的名字吧?」
「你的記憶力很好。」听見他冷漠諷刺的問話,向陽忍不住瑟縮了一下,但仍強自鎮定。
董令皇冷眼看待,「為什麼來應征這份工作?」直接切入正題。
「因為我需要一份工作。」向陽垂下目光,看著自己縴細蒼白的手指。
「就算是短期的也沒關系?」他不解。
「短期也是一份工作。」她沒辦法看著他的眼楮說謊,那雙閃著炯亮光芒的黑眸令她心跳加速。
多年不見,他變得更加成熟、更有魅力、更囂張孤傲,同時也變得更具有威脅性跟壓迫感。
「這份工作——」故意將語音拖長,直到她終于揚眸看向自己的眼楮,董令皇才帶著一絲譏誚掀唇。「要住這里。」
「我知道,」向陽深吸口氣。「所有細節周媽媽都跟我提過。」
他倏地眯細黑眸,嘴角浮現出一抹感興趣的冷笑。「你都接受?」
「是的。」她困難地咽了咽口水。
「跟陌生男人住在一起這事,你的另一半也同意?」
听董令皇說到「陌生男人」時,語氣里那強烈的冷嘲熱諷令她渾身發顫。
向陽鼓起勇氣迎視他充滿敵意的眼神,卻在對上的瞬間一顆心急速凍結成冰。
她深深吸口氣,吐實,「我沒有另一半。」
「沒有?」他冷冷挑眉,胸口卻因她說的話,頓時像被人一把狠狠掐住!
「關于這份工作,我這邊沒有任何問題,清楚所有細節,也獲得家人同意。」她深吸口氣,一次把話講明。
「但是我有問題。」他朝她殘忍地笑了笑,故意慢條斯理的陳述。「我的管家必須隨傳隨到。」
「周媽媽有提過。」她很清楚,一旦開始畫設計圖後,他生活的混亂程度大概跟一團無藥可救的亂毛線差不多。
「我可能要求你半夜幫我做飯。」他要她清楚知道,這不是單純嚇唬她而已。
「我可以。」這種事她不是沒做過。
她陪他走過那一段,建築系畢業前夕沒日沒夜的趕圖日子,所以她很清楚他真正忙起來時的慘況。
董令皇繃緊俊顏,又眯細黑眸,她話里的意思,正隱隱暗示著她記得他們共有的那段美好日子。
但她憑什麼提起那段過去?
他別開臉,拒看她嘴角因回憶飄忽出現的幸福微笑。
當初是她,因為錢這種俗氣但現實的東西離開他,枉顧他的懇求,執意拋下這份愛。
現在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居然厚著臉皮跑來應征當他的管家?
一個念頭突然閃進腦子里——為了錢。
董令皇倏地恍然大悟,自嘲地笑了笑。
當然是為了錢,現在他的身價不可同日而語,年收入比她當初移情別戀的對象還高出十幾倍不只。
所以她來了。
因為他的錢,不是因為他。他胸腔里回蕩著最沉痛的悲鳴,頓時,他看向她的眼神里,布滿憎厭的輕蔑與鄙夷。
「我可能提出古怪的要求。」
「我會盡力完成。」她深吸口氣,語氣篤定。
癌癥教給她最珍貴的一門課題就是——永遠不要害怕面對!
只要是真心想做的事,永遠不要擔心得太多,因為下一秒,她是不是還能握有選擇權,沒有人真正知道。
她知道他想傷害她,要報復三年前自己加諸在他身上那些怵目驚心的傷口,但她不想躲開,選擇直接面對、補償他。
她所做的一切,只為了可以讓他覺得開心,或是稍微心理平衡一點。
「你就那麼缺錢嗎?」一想到她為了那點錢,居然願意答應他這些苛刻的要求,他胸口立刻燃起一把無明火。
她可不可以不要老是為了錢作踐自己!
「什麼?」她愣愣地回應。
「這不是一份輕松的工作。」
听見自己再次給她逃開的機會,董令皇暗自繃緊全身肌肉,從心底飆出一長串嘲笑自己軟弱的惡毒咒罵。
她不過是個見錢眼開的女人。
他拚命告誡自己,她一直都是這樣的女人,他沒必要在這種人身上浪費感情,她不配!
不過,今天是她自己送上門的,他沒道理放著往日情仇不報,也許等他狠狠折磨過她之後,每晚夜深人靜時,他的心就不會再痛得那麼令人難以承受。
「我很清楚。」
「如果你臨時突然說不干,我不會給你一毛錢。」一條惡毒的詭計緩緩在他腦子里成形。
在他體內足足壓抑了三年多被背叛的痛,在這一刻,頓時化作前所未有的強烈恨意。
她不該又來招惹他!
一個徹底受了傷的男人,彷佛在體內藏著一頭可怕的獸,只需一個契機,隨時可以化身成最邪惡的復仇魔鬼。
「好。」
她居然想也沒想,直接答應他如此苛刻的條件
「你可能沒听懂我的意思。」董令皇拉下臉。
「我很清楚。」向陽回答得很快,她不要自己退縮。
「合約中會記明以上我所說的一切,如果你先要求離職,除了當月拿不到任何錢之外,我還會追回之前所有的薪水。」他探詢的眼神冷冷掃向她。「你明白了?」
「我了解。」
「你確定自己真的完全了解?」他驚愕的怒眸瞬間對上她的眼。
「所以我們談妥了?」向陽別開臉,站起身。
「還沒。」董令皇咬緊牙,不敢相信她居然為了當他的管家,連這麼扯的條件也答應。
她到底是為了什麼而來?真的只是單純為了錢?
他緩緩眯細眸子。
她之所以會出現在他面前,恐怕不是因為那一點薪水,而是他現在成為她眼中最具金龜婿身分的男人。
「為什麼?」她困惑地問。
她已經答應所有條件,他還有什麼問題?
「什麼為什麼?」他怔住。
「我已經同意你提出的所有要求,還有什麼要談的?」
「口說無憑,我對你並不信任,我需要找個律師弄份合約。」他板起臉,掩飾憤怒又驚愕的情緒。
「那我什麼時候得過來簽合約?」
「後天。」
「好,我們後天見。」向陽微微欠身,正打算走出去。
「等等。」
她停下腳步,回頭,見他冷然又犀利的眸子正在解剖她。
「請問還有什麼事?」她輕淡地問。
「最後一個問題。」他眼眸里有著銳利光芒。「你為什麼沒跟那個男人結婚?」
她忍不住顫了一下。因為從頭到尾沒有其他男人的存在,她想這樣告訴他,但她想起自己身體里隨時可能轉移的癌細胞。
「他生意失敗了。」她听見自己這樣回答他。
董令皇一手支額,瞧著她快步走離的身影,停頓了半拍,突然猛烈大笑開來,荒唐笑聲里填充著滿滿心痛與濃濃自嘲。
他罵自己是全天下最呆的傻瓜,被她那樣狠狠傷過後,居然還對她抱持著一絲絲期待?
他對自己立誓,再也不會了。
專情不是她要的,金錢才是她的首選,他會給她她想要的。
而她——再也不值得他挖空心思去珍惜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