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浩然駕著房車在台北的街道上穿梭奔馳,歸心似箭,因為今天是他的生日,陸可薇和達達說要幫他慶生,要他早些回家,他心中有說不出的愉悅和期待。
那個女人閃著溫暖光芒的雙眸、甜美的笑容、體貼入微的善意、天使般的睡容,還有他親吻她時的甜蜜氣味……一切的一切總是不經意闖入他腦海,令他回味再三,佔據了他工作的空檔。
怎麼會這樣?
幫達達找個後母、營造溫馨歡樂的家庭氣氛讓達達快樂成長,才是他原本結婚的目的,怎麼他心中卻像個陷入戀愛中的男人般神思恍惚?
不該這樣的。他和她只是掛名夫妻,不該有任何情愫產生,然而一切卻慢慢在走樣。
他對她的思念和情意,就像他踩著油門讓車子不斷加速前進一樣,隨時會換來粉身碎骨的危機……
此時,迷亂的隱憂漸漸自他心底涌現,他放松了油門,踩下剎車,拒絕再令心動的感覺失速,倉卒地接上藍牙耳機,撥了一通電話回家。
「吳嫂,我不回去了。」
「不回來?可是先生……太太和小少爺都在等你回家,他們——」
「公司有緊急的事要處理,請他們不要等我了,我沒有辦法趕回去。」
「……好。」
幣下電話,他揉了揉太陽穴,方向盤一轉,往和回家反方向的路線行駛而去。
另一端,聶家
「爸爸怎麼還不回家啊?」達達等得不耐煩地問。
「喔,他說公司有急事,可能趕不回來了耶。」陸可薇說著,心也陡地往下沉。
知道今天是他生日,她特地為了他去市場采買新鮮食材,花了好幾個小時烹調了麻辣墨魚茄子、蔥燒海參、百合蝦仁、淡彩燒鴨等他喜歡的菜,可是等他等到八點,他卻突然說不回來了。
是什麼事讓他突然不能回家?
看看桌上精心烹調卻已冷掉的菜,她的心涼了半截。幸好達達由于無法餓肚子,她剛才已經先預留一些飯菜,讓他吃飽了。
靶覺到媽咪心情沉悶,說話有氣無力,都是爸爸害的啦。達達皺著臉,嘟起小嘴,「臭爸爸都不回家……」
「沒關系,爸爸忙走不開,下次還有機會。走,媽咪先帶你去洗澡。」
「對,下次我要叫爸爸帶我們出去玩,好不好?」
「這個點子很棒喔。」她點頭一笑,揉了揉達達的頭,支持他的想法。
一家三口出去郊外走走,手牽著手更靠近彼此,該是多麼幸福的事啊!只要一想到那美麗的畫面,她就滿心期待著。
只要有心,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融化他冰冷的心。
姚正國一走進酒吧,空氣中煙味彌漫,飄揚的慵懶爵士樂和吆喝談笑的聲浪融合出一種墮落的氣息。
他本來和一位女模在夜店里哈拉喝酒,已經到了耳鬢廝磨的地步,誰知某個不識相的家伙突然打電話給他,要他來酒吧聚聚,壞了他尋歡作樂的性質,唉!只怪他交友不慎。
張望了會,他在吧台前梭巡到好友的身影,只見聶浩然正面無表情,將威士忌倒入玻璃杯里,大口的喝著悶酒。
敝了,今天是他的生日欸,怎麼會一個人喝酒?搞什麼?
「你被倒了幾千萬的會錢嗎?怎麼這樣喝酒?」姚正國在他身旁坐下,劈頭就問。
「沒有,我今天生日,喝酒助興。」
「你生日不是應該留在家里陪陪嫂子和達達,享受家庭溫暖才對,怎麼是找我出來?」
雖然往年彼此過生日,哥兒們總是會出來小酌兩杯,可自從好友再婚後,姚正國便覺得好友應該以家庭為重,才沒找他出來。
況且,今年他也特別怪,喝酒的方式不像助興,反倒比較像是失戀。「家里沒人知道你生日嗎?」
「不是。」
「那是他們都知道你生日,卻只把你當活動提款機看,對你的生日不聞不問,讓你心情超不爽嗎?」姚正國繼續猜。
「不是,他們知道我今天生日,要我早點回家,而且在這之前她早就為我買了禮物。」
「她是誰?」
「可薇。」
姚正國眼露欣羨,瞪著他道︰「呿!你這家伙有毛病啊?她那麼有心等你回家,一定是想幫你慶生,你為什麼放著他們不管,還在這兒喝悶酒?走啦,回家去!」他拉住好友的手臂,就要拖人往外走。
「不,我今晚不回家……」聶浩然甩開他的手。
「家里有人在等你,你為什麼不回家?至少達達需要你這個爸爸吧。」
「就是因為達達,我才不需要愛情,我的婚姻里不能有愛情。」
「誰要你有愛情了?只要你控制得好……等等!死家伙……我以為你很理智,該不會你……已經陷在她的柔情里,暈船了吧?」
看著好友一臉愁苦的表情,黑眸閃過痛苦和掙扎,姚正國知道自己猜對了,突然大笑起來。
沒想到冷靜聰明又驕傲的聶浩然,也會有無法自制的一天。愛情這檔事,誰能預料得到呢?
人非草木,何況好友也寂寞太久,說不渴望家庭的溫暖是騙人的。
「小薇對你很好,是嗎?」
聶浩然瞪了眼一臉幸災樂禍的好友,點頭,「她是個稱職的後母,也是個好女人。她會做早餐照顧我和達達的腸胃,去百貨公司提著大包小包回來,居然沒有一樣是為她自己買的,都是達達和我的比較多……我本來以為她跟我前妻一樣是個見錢眼開的女人,但我開始感到疑惑了,不知道她對我的好是為了什麼?」
是因為他很有錢嗎?她貪圖永遠的物質享受才想試圖攻陷他的心,破壞約定刻意討好他?
「我真羨慕你這個家伙,既然遇到一個可愛又真誠的好女人,你就不能給自己也給她一個追求幸福的機會嗎?」
追求幸福的機會?聶浩然表情一凜。
不,曾有的巨大創痛已將他傷得體無完膚,他無法再相信任何一個女人。
他太了解女人,沒有錢,她們是不會靠近的。只有金錢可以滿足她們的虛榮,那些浪漫依偎、甜言蜜語,是要男人付出慘痛代價的毒藥,他不想再當一個傻瓜。
理智上,他抗拒著愛情進入,但在感情上,他卻無法將她逐出腦海、無法將心收放自如,所以只能將矛盾的痛苦溶入酒精中,任由自己沉醉。
「我不能這樣做,這違背了我和她的約定。」他要守住最後一道自我保護的防線,絕不逾矩。
還有,他也得再次對她提出忠告才行,不準她再對他好,誰要再犯規就出局。
姚正國喝了一口酒,看著好友黑眸中掩不住的掙扎,借酒澆愁,苦苦壓抑自己的情感,還真怕他得內傷。
這家伙明明已經喜歡上小薇了,偏偏歷史的教訓和男人的自尊心令他害怕卻步,該怎麼幫他好呢?
他撫著下巴沉思,看來得想想辦法推這固執的男人一把……
如何解救一個恐懼的人?
答案是,越是恐懼就更該去面對;越是不信任女人,就更該讓他去面對女人,尤其是他喜歡的女人……
嘿,找到方法了。
這天,姚正國發現能解救聶浩然走出愛情恐懼的人,只有陸可薇,他打算撥電話給她時,她也正好打電話找他。
既然這樣巧,他便挑了個聶浩然不在家的時候來拜訪。
一進入聶家,一陣巧克力和女乃油香氣使他胃口大開,循著香氣,他來到廚房看見陸可薇和達達正好烤出香噴噴、熱乎乎的巧克力手工餅干。
「哇,看起來好好吃。」
「阿國,你來了。」
「叔叔,快來吃,這是我做的餅干喔。」
「好厲害,那這坨是什麼?」巧克力色的,還一圈圈繞了三層,要是上面出現蒼蠅,他也不奇怪。
「這是達達的大便餅干啦。」達達得意地介紹自己的杰出作品。
「好有創意唷!這麼棒的作品看起來好可口,你一定要留給爸爸吃。」
「對,這是我第一次做,一定要先給爸爸吃。」達達同意最佳創作要留給爸爸品嘗。
「乖,達達,今天媽咪想跟叔叔聊聊,你先把餅干拿去請吳嫂和管家吃好嗎?」
「好啊。」達達樂于當個小幫手,捧著媽咪交給他的一盤餅干,開心地離開廚房。
「找我有什麼事?」孩子一走,姚正國便問。
「是這樣的,浩然最近早餐不吃就出門,很晚才回家,面對我時態度也很冷淡,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陸可薇表情落寞無助的說。
自從幫他買了襯衫換來一個親吻後,她的心被甜蜜充斥得飽飽的,信心滿滿以為愛情已經悄然降臨,她的婚姻即將有轉機……
誰知自此之後他的態度急轉直下,變得格外冷漠,仿佛對她築起了一道高牆,禁止她跨越到他的世界。
「你沒做錯。」
「那為什麼我感覺到他在躲我?你知道原因嗎?」
「呃……你是不是喜歡上浩然了?」
她一怔,擠出一絲苦笑。「很明顯嗎?」
「你跟他不一樣,你不會隱藏情緒。」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她單純而熱情,是個喜怒哀樂形于色的女人。
「你說的沒錯。明知道我們之間有約定,只能維持有名無實的夫妻關系,但要我做到真的好難。和他相處後,我無法忽略他的存在,他對我的體貼和關心照顧也讓我偷偷喜歡上他,忍不住想對他好……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我……真的克制不了。」盡避兩人事先有約定,但事情並沒她想像的那麼容易,她不但抑不住心底不斷茁壯的情根,也偽裝不了自己對愛情沒有幻想和憧憬。
她只是個平凡的女人,可以跟一個自己喜歡的人結婚是多麼美妙的事,她開始渴望在婚姻中得到幸福,想在寂寞中尋找甜蜜的希望,哪怕只是一絲絲、一點點也好。
但她的丈夫卻說他不要愛情,刻意冷落、忽略她,所以她被迫壓抑自己的情感,活在一個失去生機的婚姻框架中,任由身心和靈魂慢慢凋萎……
她掙扎也痛苦,不想繼續這樣下去,只好向姚正國求助,希望他可以幫她的忙。
「你方便告訴我,他的前妻為什麼離開他嗎?」她想知道聶浩然為何要封閉自己的心?
「五年前,浩然和他的前妻陷入熱戀,他們一起共築愛巢,說好要共同創業,可是很不幸地,他第一次創業失敗,賠了很多錢,連房子都被查封拍賣,正好達達又在那時候出生,家里的經濟更陷入拮據……」姚正國褪去以往的閑散,表情多了罕見的正經道。
「原來他也有過挫敗的創業經驗?」
「是啊,當時的他窮困潦倒,走投無路,最需要的就是妻子的鼓勵和陪伴,偏偏他前妻受不了當時窘困的生活和帶孩子的無聊煩躁,吵著跟他離婚,就這樣丟下孩子離開了他。」
「他的妻子……在他人生跌入谷底的時候離開他?」她的心揪成一團,呼吸窒悶,鼻一酸,眼眶跟著泛紅了。
當時的他陷入絕境,身心肯定備受打擊,他的前妻怎能如此狠心絕情的拋夫棄子?
難怪他不再相信愛情,也不相信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