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剛與趙靈秀兼程趕回龍門山,一返抵黑龍寨,他便將她帶至議事大廳,並要馬希平將關在黑龍寨地牢里的謝光明押來。
當謝光明看見趙靈秀時,露出了驚愕不已、猶如見鬼般的表情,「小……小姐?你、你怎麼……」
「謝大哥?」趙靈秀沒想到會在黑龍寨看見謝光明,而且他身上明顯帶傷,她驚急疑惑的望向樊剛,「這是怎麼回事?!」
「謝光明,」樊剛氣定神閑,「你是自己說,還是我替你說?」
「說什麼?」趙靈秀不解地又看向謝光明,「謝大哥,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姐,你怎麼會在這里?」謝光明疑惑地問。
趙靈秀眉心一蹙,「說來話長,一時也說不清楚,倒是你,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小姐,我們被黑龍寨劫鏢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謝光明一口咬死黑龍寨。
一旁的馬希平一震,勃然大怒,「你這混蛋,你明明已經認罪!」
「小姐!」謝光明雙膝一跪,「小姐,我們是被冤枉栽贓的!」
馬希平惱了,一腳朝謝光明背上踹去。
謝光明唉呀一聲,整個人趴地不起。
見狀,趙靈秀立刻趨前扶起他,氣憤的瞪著馬希平。
「馬師父,打狗也要看主子。」她不卑不亢地直視著馬希平,「他是我萬達鏢局的人,輪得到別人動手嗎?再說,他究竟犯了什麼罪?」
「他跟你萬達鏢局的一干鏢師走私人口販至娼館,罪證確鑿,人贓俱獲,如今那些小泵娘都被安置在寨子里,趙姑娘要不要去瞧瞧?」
聞言,趙靈秀陡地一震,瞪大了眼楮,難以置信的看著謝光明,「謝大哥,真有此事?」
火狐是個無良人牙子,她之前也在開陽親眼見到謝光明跟火狐踫頭,難道謝光明真跟火狐勾串,做那些傷天害理,天理不容的壞事?
謝光明是駱聰手底下的人,那麼駱聰跟駱曉風知情嗎?
「小姐,不是啊,是他們屈打成招,我才認罪的。」謝光明抵死不認,狡辯到底,「他們劫了我們的鏢,弄了幾個小泵娘,就說我們販賣人口。」
馬希平跟幾個寨里弟兄听到他的狡辯,氣得咬牙切齒,個個都想撲上去揍他。
「你這該死的混蛋,居然還……」馬希平一把抓起他,掄起拳頭就要開打。
「馬師父。」樊剛淡淡的出聲制止。
馬希平惱怒地回頭,「當家的,他樊剛搖搖頭,示意他什麼都別說,自己也保持沉默,因為他想看趙靈秀是什麼樣的反應及響應。
「謝大哥,我看見你跟火狐踫面。」
趙靈秀神情凝沉,「火狐是什麼樣的人,你知道嗎?」
謝光明愣了一下,「火狐?誰是火狐「就是那個臂上有燙疤的男人,我曾在沂陽見過他,師兄也跟他踫過面,他跟你們究竟是什麼關系?」
「你、你是說那個姓馬的嗎?」謝光明胡審,「他是客人介紹的,說有重鏢要托咱們運往南方。」
聞言,趙靈秀微愣,這說法倒是跟路曉風不謀而合,沒有出入。
「你說他姓馬?」趙靈秀問。
「是啊,他是這麼說的。」謝光明說著,話鋒一轉,激動的指控著,「小姐,這些匪類說的話不能信,這一切都是他們搞的鬼!」
趙靈秀下意識望向樊剛。真如謝光明所說,是樊剛買通火狐化名接近駱曉風跟謝光明,然後再趁機打探鏢局的行程,並將販賣人口的罪名嫁禍給萬達鏢局嗎?
若是以前,她一定會這麼想,可現在,她卻不再篤定,但事實的真相究竟是什麼呢?誰是真誰又是假?
她與樊剛四目相望,好一會兒,沉默不語的樊剛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把他押回地牢。」
寨子弟兄答應一聲,立刻將謝光明押走。臨去前,謝光明還一直喊著「小姐,救我」。
趙靈秀轉身,嚴正要求,「樊剛,把人放了。」
樊剛神情平靜,「不能放。」
見他拒絕得這麼果斷,她有點惱怒,「你怎麼可以……」
「你走吧。」
「咦?」她听錯了嗎?
「今天有點遲了,明天我幫你備車,你回沂陽吧。」
一旁的馬希平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當家的,不能放,事成之前要是她把咱們的事說了,那……」
「馬師父,」樊剛臉上沒有太多的情緒,「我已經決定了。」
迎上他那平靜卻又堅定的目光,馬希平露出無奈的表情。
「樊剛,你是說真的嗎?」趙靈秀一時回不過神,情不自禁的抓住他的手,「你要放我走?」
樊剛注視著她的臉龐,沉默須臾,唇角微微上揚,眼底卻映著無奈及失落,「你就自己去找答案吧。」說罷,他揮開她的手,邁開步伐走了出去。
明天就能離開黑龍寨了,可趙靈秀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
不是興奮,而是讓她難以置信的惆悵。
她合該歡天喜地的,可是一想到要離開這兒,離開樊剛,她心口就揪痛著。
樊剛為什麼要放她?他那篤定的、問心無愧的眼神,讓她幾乎想在那一刻便高喊「我找到答案了」。
可不行,她得弄個水落石出,萬達鏢局中若有陽奉陰違、為非作歹之徒,她一定要讓爹知道並清理門戶。
至于駱曉風……她真的不相信他跟此事有關,直至現在,她還是寧可相信他也是被蒙在鼓里。
他們一起長大,他敬爹為師為父,她不相信他會做對不起爹及鏢局的事。
就在她輾轉難眠之際,外頭傳來了敲門聲。
「誰?」
「我。」門外傳來琉香的聲音。
聞聲,她立刻翻身坐起,穿上鞋,飛快步至門前,打開房門。
門外,琉香怯怯的站著,一雙盈盈大眼定定的望著她。
「你……明天要走了?」
趙靈秀點點頭,「有些事,我得回去弄清楚,包括你姊姊的事。」
琉香沉默了一下,疑怯的瞅著她,「那……那你還會回來嗎?」
看著琉香那彷佛乞憐小狽般的無助眼神,她心頭一緊,忍不住將琉香擁入懷中琉香的身子先是一僵,之後慢慢的放松。
「琉香,不管我去了哪里,都是你的姊姊,等事情結束,或許……或許……」
或許什麼?事情還沒結束,也還不確定是什麼樣的一個結束,她如何給琉香承諾?「琉香,你姊姊的死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我會證明我爹絕不是指使者。」
琉香殷殷望著她,「然後呢?你會回來嗎?」
她怔愣住,不知該說什麼。
隨著她的沉默,琉香眼底的一絲希望之火慢慢熄滅,她垂下眼,失望的轉過去。
趙靈秀想喚住她,卻又沒有勇氣對她做出任何的承諾。
「琉香,在我心里,你永遠都是我的妹妹。」她喃喃說道,卻不知道琉香是否有听見。
翌日,話別了喬大夫、喬大娘、喬向雲,還有寨子里的一些寨民們,趙靈秀在樊剛親自帶路下,離開了黑龍寨。
琉香沒來送她。
她不意外,卻難免失落。
一路下山,她驚訝的發現,離開的腳步竟是如此沉重。
她不敢回頭多看寨子一眼,也不敢往前看著樊剛的背影,只是一路低著頭,沉默不語的循著樊剛的腳步前進。
想起這些時日來的點點滴滴,她不知為何竟一陣鼻酸,眼眶也緊跟著濕熱,為免那眼淚從眼眶里涌出,她拚命的忍著、忍著……直到她撞進樊剛的胸膛。
她嚇得抬起臉,驚見樊剛不知何時已停下腳步,並轉過身來面向了她。
她瞪大眼看著他,心口顫了幾下。
樊剛顰著眉,「發什麼愣?走路不帶眼的嗎?你……」說著,他突然心頭一震,不為別的,只因他看見趙靈秀的眼淚就那麼靜靜的滑落。
他本能的伸出手輕輕抹掉她臉上的淚,她羞惱的退後一步,低頭胡亂的抹著不听話的淚水。
「為什麼哭?舍不得?」他一派輕松地說。
她說不出話,只是不停的拭淚,可不知為何,淚水還是像涌泉一樣源源不絕滴落。
突然,樊剛將她一把擁入懷中,她一震,本能的掙扎了一下。
可她越是掙扎,樊剛便將她抱得更緊、更牢,像是擔心一放手,她便會飛了。
是,她是要飛了,可他賭的是,她還會飛回他身邊。
他等待了這麼久,計劃了這麼久,也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就為了給樊家五十八口人報仇,讓他們得以在九泉之下安息,可趙靈秀的出現打亂了他這盤棋,讓行事如履薄冰,步步為營的他,莫名其妙的為她冒了這場險。
他將之視作一場賭注。
趙安峻若是正直清白,必定會大舉清理門戶,到時,他會提供足夠的人證物證給予協助,教那些偽君子一一現形。
定了路曉風的罪,他與趙靈秀的婚事自然不成立,待她恢復自由之身,他便會去向趙安峻提親,哪怕是趙總鏢頭不答應,他也要把這走進他心里、偷走他的心的丫頭搶來。
而若趙安峻真是主犯之一,以趙靈秀的脾氣,就算那是她的親爹,她肯定也容不了,那時,他相信她自會回到他身邊。
趙靈秀在他懷里,不掙了,不動了,她安分的將臉貼著他的胸口,內心卻是五味雜陳。
「趙靈秀。」樊剛輕聲喚她。
她不動,他逕自捧起她的臉,深情笑看著她,「你都要走了,問你一件事,你要誠實回答。」
「不誠實如何?」
「不誠實就不準走。」
「誠不誠實,你又如何知道?」
他自信一笑,「我自會知道。」
「成。」她用力抹去那最後一行淚,「你問。」
樊剛唇角微微揚起,幽深又霸道的黑眸緊緊鎖住了她,「你對我可有半點相信、半點動心?」
她眸底閃動黯光,「這是兩個問題,你只能選一個。」
他一笑,「好,那你對我可動了心?」
迎上他的目光,她倒抽了一口氣,沉默了一下。她都要走了,誠實又何妨?
于是,她輕點頭,認了這事。「我是動了」
聞言,樊剛喜上眉梢,喜色藏都藏不住。
看他一臉興奮雀躍,趙靈秀忍不住又繞了他一桶冷水,「但樊剛,鏢匪不兩立,而且我已有婚約,動心也是一時,你不必過于得意,以免……」
她話未說完,樊剛一把將她擒入懷中,低頭便給了她一記熱切的吻。
她用力推開了他,滿臉漲紅的瞪著他,唇片翕動著想罵他兩句,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你還能嫁他嗎?」樊剛眼中閃動黯光,笑問。
「什麼意思?」她疑惑地問。
「你心里有了人,縱使此次回去證明了他的清白,還有辦法嫁他嗎?」
他這個問題,正是她自覺已愛上樊剛之後,時時捫心自問的問題,她還能嫁駱曉風嗎?
在遇上樊剛之前,那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了,可現在,她的心住進了樊剛這個意外,他是過客或會長留?她迷惘了、困惑了。
倘若駱曉風是清白的,那麼他們必然走上婚嫁一途,那麼她有辦法忘了樊剛,一心一意做駱曉風的妻嗎?
看著她臉上及眼底那深深的迷惘及掙扎,樊剛一笑,「你會回來嗎?」
「咦?」她一愣。
「等你得到你的答案,不管你爹跟駱曉風是否清白,你會回來嗎?」
她秀眉一蹙,不自覺的低下頭,一臉為難。
「這事,你一路上多的是時間思考,現在不急著回答我。」說著,他勾起她的下巴,熾熱的眸光注視著她,爽朗的一笑,「趙靈秀,你此番回去,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用害怕。」
她微愣,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因為……」他眼中迸出兩道精芒,露出自信又迷人的微笑,「就算你不回來,我也一定會去找你。」
聞言,趙靈秀心頭一悸,怔怔的望著他,好一會兒說不出話。
到了山下,樊剛替她備的馬車已停在那兒,她上了馬車,發現車廂里鋪了舒適的被褥,還有水糧。
「路上小心。」樊剛沒說什麼,只是叮囑著她。
她點點頭,半刻都不敢遲疑的駕著馬車離去。
樊剛站在原地,眼楮眨也不眨的目送著她離開。
馬希平走上前,難掩憂心地說︰「當家的,這樣可好?不怕一一」
「不怕。」樊剛打斷了他,臉上是一抹自信及篤定,「王爺已自京里秘密調了一批親衛,近日便會抵達開陽,其它的……見機行事。」。
見他一派輕松,彷佛天下都在他掌握中般,馬希平也沒再多說什麼了。
「馬師父,幫我備馬。」
「咦?」馬希平一怔,「當家的要出門?」
他唇角一撇,深沉一笑,「嗯,有些事還是親力親為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