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憐兒!」見她小心的攀著樹枝往上爬,他緊張得心髒都快從嘴巴跳出來。
「你下來,我幫你拿。」
「沒關系,就快拿到了。」她兩腳分別踩在高低落差極大的樹枝上,伸長手努力的構著上方的紙鳶。
終于,她模到了紙鳶,然後用手指頭夾著它,輕輕的扯下。
「你瞧,我拿到了。」她向他炫耀著。「行了,你快下來。」他神情嚴肅地說。
「知道,難道我一輩子待在樹上嗎?」她輕啐一記,開始下樹。
豈料上樹容易,下樹難。她話才說完便一個踩空,整個人忽地往下墜。
見狀,獨孤我行一個箭步上前——
「啊——」季慕書才剛驚叫,人已墜落在地面。
喔不,她不是直接掉在地上,而是落在獨孤我行的身上,他伸手接她,還用自己的身體給她當肉墊。
「該死!」獨孤我行懊惱的咒罵一記,他的左臂月兌臼了。
季慕書驚魂未定,听他罵了聲「該死」,這才飛快的從他身上離開,看他完好無缺連破皮都沒有,她以為他沒事,便轉而擔心虎妞的紙鳶是否完好。
她檢了一下,笑著︰「幸好沒壞,太好了。」
「你……」他當肉墊保護了她,她不問問他有沒有事,居然只擔心那只紙鳶?
他獨孤我行的命居然不值一只紙鳶?
看他氣得吹胡子瞪眼,她不解的看著他,「怎麼了?」
「你知不知道很危險?!」他忍著左臂月兌臼的痛,氣呼呼的質問她。
他孩提時期曾親眼目睹兒時玩伴從樹上摔下,當場摔斷頸子一命嗚呼。上樹容易下樹難,她不知道那有多危險嗎?
「小心一點就好了嘛。」她覺得他大驚小敝。
「那你為什麼掉下來?!」他氣惱的瞪著她,「你知不知道剛才我嚇得魂都快飛了?!你知不知道我壽命會因此少三年?!」
話一出口,獨孤我行自己都嚇了一跳。他在說什麼?天殺的,他是真的醉了嗎?
听見他的話,季慕書愣住了。他嚇得魂飛了?他是征戰無數的大將軍,什麼場面沒見識過,怎會因為她掉下樹便嚇得他魂不附體?
她又不是他的誰,他干麼這麼緊張?突然,她想到張靜說的那些話……
她的臉倏地一熱,心跳也瞬間加速。「你剛才那些話是……」
她又疑又怯的看著他,而大男人的他競羞紅著臉。
怎麼會?因為認定她是季憐兒,他對她的印象及態度一直不好,偶爾做出一些像是保護她的行為,也只是因為她是值錢的肉票啊。
自從知道她換不了黃金,他就一天到晚使喚她,讓她忙得像陀螺似的「我剛才說的只是……」獨孤我行覺得難為情,急著想收回前言但又說不出口。
他從沒這麼慌過,也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讓他如此不知所措。是她,都是她,她居然擾亂了他的心,進入了他的生命,影響了他的腦袋,改變了他的決定。
「將軍!」遠遠地,宋竹青跑了過來,見兩人坐在地上,疑惑地問︰「你們……干麼?」
獨孤我行眉心一皺,「沒什麼,這蠢蛋爬上樹去撿紙鳶,掉了下來。」
宋竹青見季慕書手上抓著一只紙鳶,挑了挑眉,沒說什麼。
這時,獨孤我行欲站起身,手才一撐立即悶哼了一記,露出一點點痛苦的表情。
「將軍,你的胳膊怎麼了?」
「走位了。」他淡淡的說。
「什麼?」宋竹青一震,「怎麼會?」
「不礙事。」他不以為意地道,「待會兒讓八達推回去就好了。」
季慕書疑惑的看著他。走位?他說的是月兌白吧?是剛才為接住她的時候受傷嗎?
突然,她想到這是他第二次為她受傷,先前他為了保護值錢的肉票而受傷還有點道理,現在她什麼都不是,他卻還是她的心髒撲通撲通的跳得又急又猛,她的眼楮完全無法自他臉上移開,她定定的看著他,心情激動,眼眶泛紅。
「獨孤我行,你的手是剛才……」
「你快把紙鳶拿給虎妞的爹,讓他把紙鴛掛在她床頭吧。」他打斷了她的話,原因無他,他不想竹青知道他是因為她而受傷。
他雖沒明說,但不知為何這一次季慕書卻明白他的用心。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激動的情緒。
「去。」獨孤我行跟她使了個眼色,轉身便領著宋竹青離開。
季慕書整夜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這是她被搶到天狼寨第一次失眠。
被擄上山的第一個晚上,她只翻了半個時辰便呼呼大睡,甚至一覺到天亮。
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現在的心情平靜不下來,像是有一窩小鳥在她胸口嘰嘰喳喳叫,吵得她不得安寧。
她一直以為他厭惡她,可他的所言所行卻讓她覺得他喜歡她。
為什麼?他認為她是季憐兒,壓根兒瞧不起她,覺得她是壞女人,不是嗎?話說回來,為什麼這件事會困擾著她?是因為被他「隱性告白」了嗎?她也曾經被告白過啊,前不久研究室的一位同仁便向她告白,可是那一點都不影響她的心情,即使他們每天都得見面,在工作上也有許多接觸。
她想,她沒有因為同仁的告白而尷尬,是因為她對那人無感,兩人也不來電。那她現在像煎魚似的翻來翻去睡不著,是因為她對獨孤我行有感,而且「通電」嗎?
天啊!想到這兒,她胸悶得快要死掉。
季慕書坐起來,用力的呼吸,因為她心情激動得快喘不過氣,她覺得臉好燙,于是下意識的去模,她的臉頰真的好熱。
不行啊,季慕書,你不屬于這兒,你還得回去,不要跟任何人有牽絆,不要放感倩,不要……
可是,如果沒牽祥,她不會幫忙照顧那些孩子︰如果沒感情,她不會冒險爬樹幫虎妞拿紙鳶。不知不覺中她跟這兒的牽絆深了,她對他們的感情也……濃了。她懊惱又無助的一嘆,「糟糕,真糟糕。」
正苦惱著,她忽地听見聲響,有人在輕敲房門。
「誰?」都三更半夜了怎麼有人來敲門?難道是虎妞夜里醒來發現紙鳶回來了,等不及天亮便跑來跟她說?
「虎妞嗎?」
「是我。」門外的聲音不是虎妞,而是……翟牧。
季慕書一怔,翟牧為什麼在這種時間跑來敲她房門?有急事嗎?還是……她下床,前去打開房門。門外,翟牧一身黑色勁裝,神情嚴肅而警戒。
「阿牧,你這是……」
「你快跟我走。」
「嗄?!」她愣住。跟他走?去哪里?
「今天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再不走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翟牧說著,先關上了房門。
她下意識的退後兩步,「阿牧錯意思「季姑娘,」翟牧神情凝肅地道,「我不姓翟,姓鄭,我是鄭牧,是禁衛隊副侍衛長。」
什麼?他不叫翟牧,而是鄭牧?而且是什麼禁衛隊副侍衛長……慢著,他是京里的人,居然混進了天狼寨?
她驚急地道︰「你是……」
「是甘太師之子甘公子派我混進天狼寨救你的。」鄭牧說,「今夜天狼寨慶功,很多人都醉了,西寨守衛也已經被我擊倒,這半個時辰內都不會換哨,正是我們逃出天狼寨的良機。」說著,他伸出手一把拉著她。
她本能的掙月兌了他的手,「不。」
不?她為什麼不?這可能是她離開天狼寨的大好機會,她為什麼不驀地,獨孤我行的臉龐浮現在季慕書腦海之中。
「季姑娘,你這是做什麼?拖不得啊。」
鄭牧雖有一身武藝,但因為沒有靠山及背景,在禁衛隊待了多年也只是個小小的副侍衛長,此次甘鳴遠找上他,承諾他若能救出季憐兒便助他高升,于是他在甘鳴遠的協助下,透過層層管道及關系跟永叔聯系上,進到了天狼寨。
他一直在等著救季憐兒出天狼寨的時機,而今晚正是最佳時機。
「我……我不……」她搖搖頭,「我不能走。」
喔不,不是不能走,是她不想走,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戀上了這兒,戀上了他。
「季姑娘,你這是……」鄭牧難以置信地道,「難道你對獨孤我行……」
是的,她是戀上了獨孤我行,但,她並沒有必要回答他。
「不成,你一定要跟我走。」鄭牧無論如何都要帶她離開天狼寨,因為她是他高升的唯一機會,唯有將她交到甘鳴遠手中,他才有往上爬的可能。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走。」
「不!」季慕書掙扎著。
她奮力抵抗卻盡可能的不發出聲音,因為只要她大叫引來其他人,鄭牧的身分便會暴露,他是甘鳴遠派來的,她不知道他到時會有什麼下場,總之她不希望他有任何的不測。
這段時問相處,她覺得他是個好人,也感覺不到他有一丁點的壞,如果因為她的關系使他遭遇不好的事,那是她不樂見的。
「阿牧,我不要,你……你自己快走吧。」她盡可能的壓低聲音。
「季姑娘,你快跟我走,榮華富貴正等著你。」他力勸她。
「不,我不是……」
季慕書正想跟他說自己不是季憐兒,就算隨他回去也無法讓他跟甘鳴遠交差之時,房門突然開了……
徹夜難眠,獨孤我行滿腦子都是季慕書的身影。掙扎許久,雖然他不知道她是不是跟他一樣還醒著,也不確定自己要跟她說些什麼,還是決定前來看看她。
未靠近房門,已听見隱隱約約的說話聲自她房里傳出,除了她,還有一個男人的聲音,而那男人的聲音他十分熟悉。
獨孤我行心頭一震,幾個箭步上前來到門外,他看見里面人影晃動,像是在拉扯般,直覺告訴他事情不尋常。于是,他一把推開了房門——
房里,翟牧正抓著季慕書的手,而季慕書滿臉漲紅,情緒似乎十分激動。
他不明白眼前是什麼情況,翟牧夜潛她的寢間,為什麼?他想非禮她?
若是,她只要大喊便能引來住在對面的張靜或其他人,為何她不叫?
季慕書嚇呆了,她沒想到獨孤我行會突然出現。現在她該如何是好?她要如何讓鄭牧全身而退安然離開?
就在此時,鄭牧甩開了季慕書,忽地從腰後抽出一把短刀,那刀刃閃著藍光,季慕書一時之間睜不開眼。
鄭牧以為自己的身分已被識破,想也不想就對獨孤我行進行攻擊。
他最擅長近身攻擊及防衛,短刀便是他的強項,他刀刀凌厲的朝獨孤我行進攻,獨孤我行一回神,反守為攻,兩人對峙,僵持不下。
由于獨孤我行剛傷了左臂,雖已讓八達將骨頭推回原位,但尚未完全復原,此時又再度月兌臼走位。
鄭牧知道他左臂受傷,不斷朝他左側進攻。
季慕書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阿牧,住手。」她沖上前,想制止他們繼續打斗。
可當她沖上前時,鄭牧的短刀正巧刺了過來,勢已難收,獨孤我行見狀,想也不想的立即將她往旁邊一拉。
就這樣,鄭牧的短刀刺進了他的右臂。
「不!」季慕書驚叫一聲。
獨孤我行將她往旁邊一推,便要反擊。
鄭牧幾個疾步退開,語帶警告,「奉勸你別再運功行氣,我那短刀喂了劇毒。」
「什……」獨孤我行鹽眉。
季慕書驚愕的看著鄭牧,一臉難以置信。
「你究競是……」獨孤我行濃眉一皺,目光凌厲地說。
「我是禁衛隊的副侍衛長鄭牧,是甘太師之子命我前來救回季姑娘。」鄭牧說。
聞言,獨孤我行陡然一震,原來他是甘鳴遠派來的?他下意識的看著季慕書。
「你知道?」
是的,她一定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才沒有大叫。他真是太天真也失算了。
迎上他憤怒中又帶著失望的目光,季慕書心頭一緊,頓時說不出話。
這時,鄭牧一個箭步上前抓住她。「快走!」
「不……不要!」季慕書一時情急,用盡全力甩開他的手並大叫。
此舉讓鄭牧跟獨孤我行都猛地一震。
「我不會跟你走的。」她一臉認真嚴肅的看著鄭牧。
「你……」鄭牧還想再說什麼,卻听見外面有了騷動,他猶豫了下,還是決定趁未被圍捕前逃離天狼寨。
他旋身,一個箭步沖出房門外,獨孤我行見狀,不假思索的想上前追捕鄭牧,可他才踏出幾步,竟已毒發,胸口一緊的他雙腿倏地一癱,整個人摔在地上。
季慕書撲上前扶住他,「你沒事吧?」
他本想說話,意識卻瞬間模糊。自他臂上流出的血不是鮮紅色,而是黑的,可見那毒性之強烈。
「你……你跟他……你早知道他……」他艱難地說。
「不,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忍不住的哭了。要不是為了救她傷了左手,要不是想保護她,他不會被鄭牧的毒刀刺中,都是她,一切都因她而起。
「對不起,對不起……」她歉疚極了,「我真的不知道他的身分,直到剛才……我幫你把刀拔出來。」說著,她小心翼翼的拔出短刀。
就在此時,徐騰跟宋竹青等人已趕至。「將軍!」
見獨孤我行臉色發黑,意識模糊的癱在地上,而季慕書手里握著一柄短刀,徐騰等人怒不可遏,宋竹青沖上前一把奪下短刀,定楮一看,發現上面居然喂了毒。
他反手一抽,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你這惡毒的女人!」
季慕書被打得耳鳴,她嚇壞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不……」獨孤我行見她被宋竹青狠抽了一耳光,卻無力制止。
他想解釋,可是他已說不出話,意識快速的失去,而在他完全昏迷之前,看見的是……她歉疚又憂急的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