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三天,他們分別到甄信卉、甄濟國及甄濟業家里吃飯。雖然一開始有點尷尬,大家也顯得有些局促拘謹,但在史嘉蕾賣力的搞笑及炒熱氣氛下,情況漸漸好轉。
史嘉蕾深深覺得要拉近甄道民跟大家的距離其實並沒有那麼困難。第一天去甄信卉家吃飯時,她意外發現她那一雙龍鳳胎的婚紗照居然都是她認識的一位婚紗攝影師拍的,于是她跟他們一起看了婚紗照,還承諾等他們有寶寶的時候,要替他們跟那個攝影師拗一組全家福照。
言談之中,她知道甄信井喜歡手工藝,家里還有一間工作室,里面擺滿了她的各種作品,也知道李允忠喜歡釣魚,假日時常常跟釣友一起出海。
她跟他們閑話家常,說說甄道民不為他們所知的笑話,過了非常輕松的一夜。
至于甄濟國,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甄道民的父親甄濟民過世時,他還只是個大學生。他喜歡戶外活動,爬山健行,而她的主播老婆周倩倩在婚後便離開主播台,在家相夫教子,最大的樂趣居然是看韓劇,恰好老媽也迷上韓劇好幾年,還逼她跟著一起欣賞,所以她也能跟周倩倩聊聊韓星的八卦及緋聞。
他們的孩子,最大的甄道真才二十,正在談戀愛。老二甄道新一直搞不懂的數學難題,甄道民指點了他一下,他就茅塞頓開,直把甄道民當偶像。他們最小的女兒,十一歲的甄德嘉目前正熱衷于碧麗絲女圭女圭,史嘉蕾剛好有個是超級玩家的好友林愛玫,于是把手機里那些林愛玫傳給她的女圭女圭照傳給了甄德嘉。
甄德嘉看見林愛玫那一堆精心打扮及改造的女圭女圭,既驚奇又羨慕,還直喊著要史嘉蕾把林愛玫介紹給她認識。
說起來,氣氛最僵的應該就是第三天在甄濟業家時。
甄濟業本身其實是個簡單不難懂的人,但他的妻子張晶卻是個厲害角色,之前在甄廣那兒,他們鬧得有點不愉快,一時要補救是有難度,可其實會造成這麼大的嫌隙,是因為另一件事。
兩年前,他們的兒子甄道平因好大喜功而做了一個錯誤的決策,讓子公司陷入危機及風暴之中,最後還勞動甄道民親自飛了一趟美國,以他高超的斡旋手腕及廣闊的人脈才解決了危機。
之後,他將甄道平降級以做懲戒,連點人情都沒得講。甄道民當然知道這樣會得罪他們,讓原本就已經緊張的親屬關系更加脆弱,可為了服眾,也為了給甄道平一個檢視自己及重新學習的機會,他還是下達人事命令,將甄道平連降兩級。
為了這件事,甄道平跟張晶母子倆一直不能釋懷,至今還怨著他。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要解凍當然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但史嘉蕾相信只要有心,凡事都有轉圜的余地。
于是,在離開甄濟業家並回到他們的住處的當晚,史嘉蕾便跟甄道民聊起了這件事——
「欸,我有些話想跟你說。」她坐在床上,面對著剛從浴室里出來的甄道民,一臉慎重。
甄道民先是一愣,然後看著穿著T恤、運動褲,T恤底下還穿著運動內衣的她,「怎麼?你想跟我更進一步了?」
她一听,立刻漲紅了臉。
「真是如此的話,你穿這樣也太沒情趣了。」他當然知道她不是要跟他談這個,純粹只是想逗她,看她面紅耳赤,不知所措的窘樣。
「不是那樣啦!」史嘉蕾羞急的否認,「我要跟你談非常嚴肅的事情。」
他揚唇一笑,「鬧你的,怎樣?」他走到床邊,從另一側上了床。
同床了幾天,史嘉蕾已經不會在他爬上床時感到尷尬害羞,然後想逃了,現在的她很自在。
「我听爺爺說你降了道平堂哥兩級,他跟伯母很不諒解你……」
聞言,他已知道她要說什麼。
「廣興集團雖是甄家的,卻也不全然是。」他神情一凝,「廣興旗下有六個子公司,為了管理它們,我必須有一套準則,堂哥犯的錯不是個小錯,如果他不必因此受罰,其它人服嗎?」
她沒急著發表意見,只是靜靜听著他的說法。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是皇親國戚。堂哥做事急功近利,從不瞻前顧後,那次失敗代價雖然慘痛,卻是一次很好的學習,我降他級是希望他能重新磨練,等待再起的機會,絕不是他們以為的挾怨報復或是鏟除異己。」
听他一本正經的講著這些事,史嘉蕾用一種崇拜的眼神看著他。
「你知道嗎?」她眨眨眼楮,定定的看著他,「你讓我想起「步步驚心」里的四爺。」
他微愣,皺了皺眉頭。他雖不愛看影視新聞及明星八卦,但當時李曉曼非常迷這部戲,常常跟他提起。
他朝她的額頭彈了一下,「我比他帥多了。」
她咧嘴一笑,一臉陶醉,「四爺也常常這樣彈若曦的額頭耶!」
他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她,「除了彈額頭,四爺還對若曦做了什麼?」
「我想想……啊!」她話才說,他已一把將她擒進懷里,低頭在她唇上吻了一記。
「他一定有這麼做吧?」他眼底閃動異采,目光熾熱得讓她頭頂快要冒煙。
她羞赧的推開他,故作鎮定,「我在跟你說嚴肅的事情。」
「我也很認真在听。」
「我跟你說,」她正經八百的跪坐著,兩眼直視著他,「我認為你要修補你跟大家的感情及關系。」
「喔。」他懶懶地答。
「既然你是出自好意,真心為他好,就應該讓他知道。」她續道︰「就像是房子漏水一樣,不知道哪里漏,就得認真的去找出裂痕在哪里,對吧?」
她這個比喻倒是讓他挺有興趣的。
「現在你明知哪里裂了,怎有放著不修補的道理?」她一臉慎重認真,「漏久了,房子會壞的。」
她這番妙喻觸動了甄道民的心,他驚訝的看著她,「真讓我吃驚。」
「什麼?」
「你居然會說出這麼有智能的話來。」
她氣惱的推了他一把,「什麼啊?人家本來就很有智慧!」
甄道民笑睇著她,「人人都有智慧,只有高低之分。」
「你說什麼?!」知道他在取笑自己,史嘉蕾氣惱得抓起枕頭打他。他沒有躲,只是笑。
突然,他的私人手機響起,他抓起擱在床頭的手機一看,來電顯示寫著「趙功勤」三個字。
「喂?兄弟,怎麼這麼晚?」
听他叫一聲兄弟,史嘉蕾便知道來電的人是趙功勤。接下來,她听見手機里傳來聲音,雖听不清趙功勤說了什麼,但听得出聲調很急。
「嗯?」這時,甄道民臉上的笑意忽地消失,「真的?好,我知道了,謝謝……OK,我打幾通電話了解一下,嗯,掰。」
他跟趙功勤的對話很快便結束了,史嘉蕾看著他,憂心的問︰「發生什麼事了?」
甄道民沉默了兩秒鐘,模了模她的頭,「沒事,你先睡,我去書房處理一點事情。」說完,他旋身走了出去。
看著他離去的身影,她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但顯然那是她一點忙都幫不上的事情。
不知怎地,她忽然覺得好沮喪。
音樂聲震耳欲聾,周家樂在昏暗的的夜店包廂里,正與一名金發碧眼的英國男子靠在一起交談。她喝了酒,有六、七分醉,心情十分放松。
男子將唇貼著她耳邊說話,大手攬著她的肩,輕輕摩挲著。氣氛很好,心情很好,她想自己今晚會跟他共度春宵。
突然,她感覺到擱在沙發上的手機在震動。
她抓起手機,看了一下,來電顯示著James,突然,她酒醒了一半。
推開英國男子,周家樂抓著手機快步走出包廂,朝著較為安靜的地方走去。
「喂?」
「你現在是清醒的嗎?」電話那頭傳來甄道民的聲音。
他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他听見了吵雜的樂聲,知道她在什麼地方。
「我酒量不差。」她邊說著,邊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很好,我只問你一件事……真的嗎?」
越接近洗手間,越听不見樂聲,而他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她听見他說了什麼,也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她沉默了兩秒鐘,冷哼了一聲。
「你消息很靈通呢!雜志明天才會上架。」
「所以是真的?」他的聲音一沉,听得出他的不悅及慍惱。
「是啊。」她挑眉一笑,「我可是忍了一個星期才決定訴諸媒體的……」
「周家樂,」他咬牙切齒的打斷他,「你在玩什麼把戲?」
「肯定不是小孩子的把戲。」她語帶挑釁。
誰教他之前曾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教訓她,女人報仇可不想等三年。
電話那頭的甄道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平撫情緒。
「你對我不滿就沖著我來。」
「你錯了,我對你沒任何不滿。」周家樂一笑,「相反的,我很關心你,因為關心你,我希望你知道你娶的是什麼樣的女人。」
「我很清楚我娶的是什麼樣的女人。」
甄道民的聲音明顯不悅,甚至是惱怒的,但他在壓抑、在隱忍。
「是嗎?」周家樂哼出鼻息,「記者追查過後,可是挖出了不少內幕呢!」
「我希望你不要那麼做。」他像是在懇求,但實則是警告。
「如果我偏要呢?」
「那麼你會後悔。」他說。
周家樂故意挑釁,「你想嚇唬誰?」
「我不是在嚇你,只是好意提醒。」
「甄道民,等著看好戲吧!」她冷冷一哼,「你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太平靜的。」語罷,她按了結束通話鍵。
明天,那本八卦雜志《驚爆一周間》就會上架,到時一定會掀起滔天巨浪,讓甄道民及史嘉蕾,甚至是甄家及廣興集團招架不住。
她周家樂是從來不吃虧的,敢讓她出糗,那她就朝他潑屎,看誰厲害!
「走著瞧,誰讓我難過,我就讓誰吃不完兜著走,你也一樣!」
熱騰騰的《驚爆一周間》上架了。
從一早,廣興集團就接電話接到手軟,為了過濾來電者的身分,三名總機小姐簡直忙翻了天。
不為別的,只因不斷有各報及各電視媒體的記者打電話來求證,並希望能跟甄道民見上面、說上話。
當然,他本根本不想理會。
沒多久,他開始陸陸續續接到朋友及家人的來電,每個人劈頭就問︰「是真的嗎?」
當然不是,那是周家樂的詭計,是她為了報復他、傷害他而想出來的潑糞計劃。
她向《驚爆一周間》爆料,說她在自己的別墅里接待賓客的當晚,遺失了一只價值三百五十萬的紅寶鑽戒。而當晚,唯一進入她臥室並待上一段時間的人,便是英文名字為lames的企業負責人剛低調完婚數月的妻子。
她雖未指名道姓,但雜志卻引用當晚出席的其它賓客的發言,影射那唯一進入周家樂臥室,並可能偷走三百五十萬紅寶鑽戒的人便是他甄道民的妻子——史嘉蕾。
雜志里以圖片及文字「還原」著當晚所發生的事情,說得繪聲繪影,煞有其事。其中還夾帶著記者跟許多目擊者及當事人的訪談內容,以一個又一個的問號包裝著不實的指控。
周家樂對記者表示她與James是很好的朋友,因此也十分的喜歡他的妻子,並百分之百的接受她、相信她。那晚,James的妻子弄髒了衣服,于是她非常熱心的帶她回到自己的臥室,並將自己昂貴的洋裝借給她穿。後來下樓時,James的妻子跌了一跤,她還很替她擔心。
之後,James的妻子匆匆離去,當時她並沒有多想,直到宴會結束後,她回到臥室才赫然發現自己擺在床頭櫃上的紅寶鑽戒不翼而飛。
她第一時間並沒懷疑任何人,只以為鑽戒應該掉在哪里,可她幾乎把整個房間翻過來了,卻還是找不到。
她對記者說,她非常不願意懷疑好友的妻子,也擔心傷害她與好友的情誼,因此原本打算自認倒霉,隱瞞此事,可經過一星期的沉澱,她做了最沉痛的決定,就是說出此事。
她說她為的不是尋回紅寶鑽戒,而是不希望好友受騙上當,娶賊為妻。
《驚爆一周間》接獲她的爆料後,立刻花了幾天的時間調查史嘉蕾。在雜志中,他們提及史嘉蕾的出身背景,求學及工作階段所發生的種種,還爆料她是為了錢才嫁給James,而James則是為了能出席股東會議而以金錢收買了她。
記者甚至找到已經離職的賈欣宜,由賈欣宜口中證實了這件事。
整篇報導聳動至極,卻幾乎都未經當事人親口證實,可即使是這樣,仍引起軒然大波。
罷結束跟姑姑甄信井的談話,甄道民放下手機,不自覺的擰起眉心。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驚爆一周間》才上架短短兩個小時,彷佛全台灣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似的。
甄信卉是從女兒李一凡那兒听到這件事的,第一時間便打電話來問他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言簡意賅的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她,她非常生氣,還說要去找那個破壞甄家及史嘉蕾名譽的周家樂對質算帳,要不是他一直勸她、安撫她,並答應會妥善處置這件事情,她恐怕真要沖去找周家樂了。
「Boss,」李曉曼敲門走了進來,神情憂慮煩悶,「公司外面聚集越來越多媒體跟記者了,你打算……」
「別理他們。」他話鋒一轉,「對了,今天的會議全部取消。」
「是。」李曉曼點頭。
她想,在這種情況下,就算他能若無其事的開會,其它人也無法心無旁騖,與其這樣,取消會議是最好的決定。
「那個……嘉蕾還好吧?」李曉曼問。
「她或許還不知道。」他沉吟須臾,像是有了決定,「我得回家一趟。」
史嘉蕾一早就送甄廣回郊區的別墅,肯定還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但等她回到家,或是接到別人告知的電話,就會知道家周樂是如何誣蔑了她。
他擔心她會怕、會慌,會跑到這兒來找他。
這時,想必他們家附近也全是記者了,她要是一出門就會被活逮,然後……
不行,活像非洲草原上的鬣狗般的媒體記者,一定會將她生吞活剝。
忖著,他立刻抓起鑰匙,「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