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他們,邊靜立刻回頭沖到觀心院去找南宮縱,進到院中,只見他在跟張蔚練功,打得正投入。
她不顧刀劍拳腳都沒眼,邁步就沖進兩人之間,張蔚嚇了一跳,急忙退開。
南宮縱冷冷的看著她,「讓開。」
「我有事問你。」她下巴一抬,「為什麼不讓我陪毅兒上學?」
「侯爺,我先……」張蔚見情況不對,急著想走。
「留下,繼續練。」南宮縱一把推開她。
她幾個踉蹌,又走上前來擋著,「你到底想怎樣?就因為昨天我不順你的意,你就……」
話未說完,南宮縱已一把捏住她的臉頰,惡狠狠的瞪視著她,「我是平遠侯,是你的丈夫,就算你不叫我夫君,也得叫我一聲侯爺。」
她氣惱的撥開他的手,「你根本是報老鼠冤,小人!」
張蔚見他們吵起來了,遠遠的退到一邊去。
「邊靜,別以為你現在是邊大人的義女,寧妃娘娘的妹妹,侯府的主母,就可以對我如此無禮。」他沉聲道。
「你少說了一個,我現在還是毅兒的娘親。」她完全不怕他,「做娘親的陪孩子去上學,你為什麼不準?」
「你現在是平遠侯夫人,還能隨便拋頭露面嗎?再說,這府中上上下下有多少事等著你去學去做,你哪來時間到幼塾去玩?」
「我才不是在玩!」她氣怒不已,「我在幼塾做的可是正經事!」
「不管你怎麼說,這侯府的事仍由我做主。」
「你是故意的嗎?因為我惹你不開心,你就趁機報復?」
「夠了。」他怒目一瞪,「出去,別礙著我練功。」
邊靜鼓著腮幫子,氣憤卻又無計可施,狠狠瞪了他一眼,腳下一跺,轉身走了出去。
她前腳才離開,張蔚便走了過來,「侯爺,為何不讓夫人跟小少爺去幼塾?」
「她如今是什麼身分,可以到處跑嗎?」
「侯爺若是擔心,大可派頂大轎送她跟小少爺過去……」
他話未說完,南宮縱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她是你夫人?還是我夫人?」
張蔚訥訥地,「屬下知罪,只是覺得侯爺顧忌之事並不嚴重,慕天城是特許自治之地,是侯爺所有,夫人在這城里來來去去,也不是違禮逆法之事,侯爺向來開明,為何突然轉性。」
「我不高興。」南宮縱語帶任性地。
「咦?」張蔚疑惑地。
「她惹本侯不開心,我就不讓她高興。」
听完,張蔚先是一楞,然後忍俊不住的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南宮縱眉心一擰。
「沒什麼,」張蔚神情促狹,「只是從沒見過侯爺使性子。」
「閉嘴!」南宮縱羞惱地,一拳打在張蔚臉上。
張蔚挨了拳頭,卻笑了。
另一邊,從觀心院出來的邊靜氣呼呼的往外走。
她答應了毅兒稍晚就去幼塾找他,那是絕對不能食言的,可她到侯府東南西北,大大小小的門試探一番,那些護衛卻是怎麼都不敢放行,教她感到沮喪又生氣。
「這個可惡的南宮縱,居然下令不準放我出府,小人!」回房的路上,她咕噥著,「毅兒一定在等著我,要是等不著我,他不知道又要怎麼哭鬧了。心硯搞不定他事小,我失信于他事大,他會覺得我騙他……」
走著走著,邊靜經過花園,忽然發現高牆邊架了一張修繕用的梯子,她心生一計,立刻走上前去。
「不給我開門是嗎?我就爬牆!」她爬上梯子,登上牆頭,坐在那片斜瓦上往下看。
侯府的高牆可不是蓋的,一般人見了鐵定腳底發涼,可她幼時在南部的鄉下長大,爬樹都難不倒她,這牆也就不算什麼了。
她想,只要她小心,一定能翻過牆頭,安全著地的,于是她小心翼翼的趴在斜瓦上,一點一點的往下滑。
突然,兩名負責巡邏侯府外圍的護衛大喊,「大膽!是誰?!」
邊靜嚇了一跳,腳下踩落了幾片瓦,人立刻往下掉,重重跌落在地,「啊!」
兩名護衛上前一看,發現翻牆的竟是侯爺夫人,驚訝得面面相覷。
「夫人,你沒事吧?」
「沒、沒事……」她想起身,可稍稍一動,整個人便疼痛不已,「好痛啊……」
「快去通知侯爺。」護衛不敢隨意觸踫她,其中一人立即去通報。
「不不不!」邊靜急了,「別通知侯爺,我……我自己可以……」她說著,想忍痛站起來,可卻怎麼都動不了。
「夫人,你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肯定傷著了,屬下要是沒通報侯爺,怕是沒掉腦袋,也是活罪難逃。」
邊靜不住發愁,直在心里叫著完了。
不一會兒,南宮縱匆匆趕至,臉上的表情既憂急又惱火。
「這是怎麼回事?」
「屬下該死。」護衛惶然一揖,「方才屬下巡邏至此,忽見一女子掛在牆上,以為是小賊,所以就大喝一聲,未料竟是夫人,夫人一個受驚,就……」
「不怪他們。」邊靜忍著疼,「是我自己……」
「閉嘴。」南宮縱凌厲的目光射向了她,「回去再跟你算張。」
「算什麼脹啊?要不是你……」話未說完,她已被騰空抱起。
「侯爺……」她臉上滿是不安。
他撇過頭,一張修羅臉對著她,「成婚才一天,你就翻牆?」
「我……我只是……」
「你最好沒事,要有事,我跟你沒完。」他語氣凶惡的警告她。
邊靜一楞,這句話听起來雖然很凶、很冷,卻也感覺得出里頭的心疼。
回到觀心院,南宮縱將她放在床上,月兌去她的鞋襪,「摔到哪里了?哪里特別疼?」
「我也不知道,都很疼……」
南宮縱沉吟須臾,伸出手便從她大腿開始模。
「欸,你干麼?」她漲紅著臉,表情尷尬。
「你是我的妻子,害什麼臊?難道要讓別的男人來模你嗎?」說完,他繼續用手檢視著她的傷勢。
南宮縱仔細的檢查了一遍,確定她的骨頭沒有任何損傷,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你運氣好,沒傷到骨頭,應該只是扭傷。」他取來一罐跌打藥酒,將她的褲子往上拉,然後熟練的在她腿上揉揉捏捏。
那跌打藥酒抹在皮膚上又熱又辣,可那熱辣怎麼都不比她此刻的心熱。他悉心的幫她揉藥酒,神情嚴肅,看著他那專注的表情及眼神,她的心撲通撲通的狂跳。
「侯爺……」
「又想說什麼?」他抬起眼,沒好氣的瞪著她,「又想跟我討價還價?」
她搖搖頭,「不是,我只是想謝謝你。」
他挑眉,「謝我?」
「謝謝你幫我揉藥酒。」尊貴如他,這輩子應該還沒替誰揉過腳吧?
南宮縱不發一語,徑自幫她揉著,事畢,他起身,「這幾日你給我乖乖的待著,別亂跑亂竄的。」
說罷轉身走了出去,到了門口,他停下腳步,淡淡的道︰「等腳好了再陪毅兒上幼塾,听見沒?」
「喔,听……欸?!」她瞪大眼。
南宮縱沒再多說一個字,邁開大步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邊靜滿心歡喜。
休養數日,邊靜的腳傷已好轉,便開始陪著南宮毅上幼塾。
這幾天,南宮縱每天幫她揉藥酒,她一邊沉浸在被呵護疼愛的喜悅中,一邊又在內心不斷的告訴自己不該「樂在其中」,心情不可謂不復雜。
這天,趁著南宮毅上課時,她帶著一名前往附近的古書市集逛逛。這兒是慕天城的書籍交流地,很多本城的書商或外地的書商都到這兒來進行交易。
在幼塾中有一些孩子因為出身的關系,家里沒有余力為他們購書,所以她想捐一些書送給這些孩子。
正逛著,忽然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她揉了揉眼楮,難以置信的看著那正忙著整理書籍的灰衣男子。
「桑默!」她大叫一聲。
灰衣男子陡地一震,轉過頭來,邊靜與那人四目相對,立刻確定了他的身分。
「哥?」是桑默沒錯,他沒事,人還好好的。
桑默看見她,神情驚慌失措,手上的書啪啦啪啦的掉了一地。
他的反應讓邊靜疑惑不解,邁開步子朝他而去,可他竟轉身就跑。
「哥!」
她急著想追,但丫鬟卻突然喊了她。
「夫人!」
邊靜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丫鬟一眼,再轉過頭去的時候,桑默已不見蹤影。
一年多不見,看見遠在秀水縣的妹妹來了,他理當欣喜若狂,可為何卻急欲逃走?
自那之後,她一直神不守舍,惦記著此事,也連著幾天夢見了袁秀熙。
夢里,袁秀熙神情悲傷,沉默不語,眼底映著幽怨,像是有萬千的苦與冤無處傾訴。
她不斷想靠近袁秀熙,可她每往前一步,袁秀熙就後退一步,不論她如何伸長了手,就是踫不到袁秀熙。
這日,她又一次從夢中驚醒,傷心地流下淚來。
她是為了查明袁秀熙的死因而來到侯府,如今不只成了平遠侯夫人,還愛上了南宮縱,袁秀熙是不是在怪她?
沒了睡意,她索性起身下床,走到外面。
慕天城的春天,夜涼如水。她站在庭中,望著天上那一彎新月。
「對不起,秀熙姊,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還你一個公道……」她喃喃道。
「還不睡?」突然,後頭傳來南宮縱的聲音。
邊靜一驚,回頭見他已來到跟前,她下意識的退後兩步。
他發現她眼底及臉上有著淚水,微微一凜。「你哭什麼?」
她抹去眼淚,冷冷說︰「不關侯爺的事。」
聞言,他濃眉一蹙,「不關我的事?就算還沒有夫妻之實,你也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
「在我心里,我還不認。」她神情冰冷。
迎上她的目光,南宮縱心一沉,這幾天見她神不守舍,食欲不振,他便上了心。剛才做了個模模糊糊的夢後,他再難成眠,于是信步來到小院探探。
這些時日,他明明感覺到邊靜慢慢的敞開心胸,對他不再防備,他也在她眼里發現了幾絲熱烈的情感,可這幾天,她突然又冷冰冰的對待他。
她的忽冷忽熱、若即若離讓他內心感到不安。曾經他想敞開心胸,想毫無保留的去相信一個人、愛一個人,但卻受了傷,為此他封閉了自己的心,不再對任何人敞開胸懷,不再讓任何人進入他的生命,直到她的出現。
可她的反應告訴他,他太大意了。
「這就是你始終叫我侯爺的原因?」他聲線一沉。
「侯爺說過,你的婚姻從來不由你,你不愛她們,所以踫都不願踫她們一下,我也一樣。」她直視著他,「我的婚姻是皇上跟侯爺決定的,不由天也不由我,所以我不認。」
听見她這些話,他的眼底閃過一抹痛楚、沮喪及失落。他深吸了一口氣,冷冷一笑,「好個不由天不由你,既是如此,你就好生認命吧。」
他一把將她扯進懷里,低下頭欲吻,邊靜別過臉,南宮縱卻不放過她,狠狠的吻上了她。
邊靜用力拍打他的胸膛,見他仍不退開,她惡狠狠的在他唇上咬了一口,血的味道瞬間在他們緊貼的唇瓣中彌漫開來。
下一刻,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