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寶養成 第4章(2)

看她擔心他、擔心拘、擔心驢子,就是沒替自己擔心,他忍不住心生愛憐。

「房子燒了,你慌嗎?」

她想都不想就回道︰「房子燒了可以再蓋,只要大家都平安,咱們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咱們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她口中的咱們,也算上他一份吧?可是他該怎麼告訴她,他再也不是她的望安,更不是能夠伴她安度此生的平凡人……

幾日後,寸步天背上的傷不那麼疼痛難耐了,他回到萬家宅子查勘。

他還記得那天要破門時,他發現門口堆了幾塊又大又重的壘石,似乎是有人刻意要擋著門,讓屋里的人出不來。

也就是說,這或許不是場單純的意外,而是有人蓄意放火,若真是如此,是誰想要殺害萬家祖孫倆?而起因是因為他,還是……

他出宮是為了找尋萬之濤為父皇治病,有人派黑衣人擊殺他,如今又縱火想燒死萬之濤,也就是說……此人不只是要滅他這個太子,還想滅了他父皇。

這麼說來,一切都是為了王位之爭。

案皇立他為太子已有六年時間,若要奪太子之位,為何等到今時?一直以來,他與諸位皇子雖不到感情融洽,但並水不犯河水,始終相安無事,況且他也將自己的人安插在幾位皇子身邊,非常確定他們沒有謀反奪權之心……不,在真相尚未查明之前,所有人都有嫌疑。

可是現在他該如何安全返京,查明真相?

正思忖著,他听到有腳步聲接近,立刻藏身隱密處。

那人朝著萬家燒得焦黑的宅子而來,在屋前探頭探腦,然後走進屋里,又走了出來。

看見那人的長相,寸步天心一驚,即使對方理了個大光頭,也消瘦許多,他依舊不會錯認此人就是元超。

在郊山走散後,他就再也沒見過元超,如今他為何出現?而且又是在萬家失火之後?他跟萬家的這場大火可有關聯?

元超前腳離開,寸步天便開始跟蹤他,他發現元超在打听萬之濤的事情,而且很快便得知萬之濤暫時住在多彩莊。

在他還無法確定元超是敵是友之前,他不能讓元超去找萬之濤,于是他繼續跟蹤元超,待行至多彩莊附近的一條無人巷子時,他出手擒拿元超。

元超是練家子,自然會反抗,可當他發現攻擊他的陌生人是使用他的元氏擒拿術時,難掩驚疑。「你是誰?!」

「這些日子你去哪兒了?」寸步天神情凝肅地質問。

听見這再熟悉不過的嗓音,元超陡然一震。「你、你究竟是……」

寸步天這一細看,才發現元超的臉上有很多傷疤,看來曾經受了極重的傷。難道是那日在郊山遭伏時所受的傷?他若是那些黑衣人的同伙,他們斷不可能殺他,除非要滅口;但若是他們窩里反,元超不可能與萬家失火的事扯上關系,也不可能四處打探萬之濤的下落。

扁就這幾點,他斷定元超還是他可信任的朋友。

「元超,你還記得那只雞嗎?」寸步天問道。

元超一時反應不過來,難以置信的反問,「你說什麼?」

寸步天說的雞,是一只有名字的雞,也是太傅的寵物雞。當年元超剛來擔任他的近衛,有一天陪他練習射箭時,失手射死了太傅的寵物雞,為了不讓元超受罰,他便說雞是他失手射死的。為此,他父皇還罰他幫太傅洗腳一個月,抄寫經文回向給雞。

「你為什麼知道這件事?你的聲音……你究竟是……」元超糊涂了。

「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寸步天說︰「你若信得過我,就隨我來吧。」說完,他轉身便走。

元超愣了一下,立刻跟上。

寸步天領著他來到附近一間無人居住的破屋,在行進的過程中,他已卸了針,容貌慢慢產生變化,當他們進到小屋時,他已不是剛才元超看見的那模樣。

「你……」元超看著他逐漸變化、似曾相識的臉,不自覺皺起眉頭。

「再等一下吧。」寸步天說。

又過了一會兒,寸步天的臉恢復原來的樣子。

元超一見,先是驚訝、疑惑、不解,而後是狂喜。

他屈膝跪下,激動地道︰「殿下,元超護駕不力,罪該萬死!」

「起來說話。」寸步天平靜地道。

元超起身,疑惑的問道︰「殿下,你的臉為什麼……」

「說來話長……」寸步天將這幾個月來的經歷告訴了元超。

元超听完,一臉難以置信。「原來殿下失去記憶,忘了自己是誰,也忘了出宮的目的。」

「你呢?」他直視著元超,又問了一次,「這幾個月你去哪兒了?」

元超神情一凝,慢慢解開腰帶,褪下上衣。

看著他傷痕累累的身體,寸步天心頭一撼。

「屬受重傷,那些黑衣人以為我死了,便將我踢下山,後來幸得一山寺的僧人相救,用了兩個月的時間才將我從鬼門關前救回。屬下以為殿下已遭遇不測,于是回到京城想將此事稟報聖上,可是當屬下回到京城,卻發現殿下人在宮里,而禁衛軍督統大人以屬下急病辭官為由,解釋了屬下的失蹤。」

寸步天的神情變得相當凝重,並帶著濃濃的疑惑。「你說……我在宮里?」

「是的,殿下。」元超續道︰「若殿下平安無事回到宮中,屬下自然是十分高興,但督統大人說我患病辭官,倒讓屬下覺得事有蹊蹺,因此才會來到望春城想要尋找神醫,想著人找到了便能藉此事測試堂上殿下真偽,誰知道……」

「有人頂替本太子上朝,而且沒讓任何人識破,可見這事醞釀已久,要找到一個神似我的人也是不易吧?」

寸步天沉吟道︰「看來禁衛軍督統也牽涉其中……」

「殿下,不管是誰,此人處心積慮想殺了殿下,還找了人頂替,狼子野心,可見一斑。」元超說得氣憤,「殿下如今可有任何想法?」

「你在宮中可有信得過的人?」寸步天問道。

元超點點頭。「有幾個。」

「我寫兩封信,你想辦法送到戶部尚書張大人跟文淵閣大學士邢大人手上。」

「屬下就算拚了這條命也會將信送到。」元超保證道。

「你在京里也是個人物,為免有人認出你,你最好也易容。」

「殿下是說……」

「我帶你去見萬老爺子,請他幫忙。」寸步天道。

寸步天回到多彩莊,向萬之濤表示有急事相求,便領著萬之濤來到客棧里與元超踫頭。

在客棧的房間里,寸步天表明身分,將事情始末告訴萬之濤。

萬之濤從頭至尾一語不發的听著、看著,他不敢相信孫女救回來的竟是當今太子,而且就是他誓言不醫的寸氏一族。

他還不知道寸步天的來歷之前,雖然對他的身世有各種猜測及想象,但就是沒料到他是當今太子,這是他從沒想過也絕對不希望看到的結果。

如今,他更加為愛上寸步天的孫女感到憂心了。寸步天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兩人的戀情斷不可能開花結果,孫女若是知道她的望安哥哥是太子,她會如何?又當如何?

「老爺子,我需要元超替我進京送信,但為免打草驚蛇,希望老爺子可以賜藥。」寸步天懇求道。

萬之濤沒說話,只是神情嚴肅、若有所思的看著他,過了許久才開口,「老夫可以跟殿下私下說話嗎?」

寸步天以眼神示意元超先退出房外,元超點頭,立刻退了出去。

「老爺子,現下只有你我,有話直說無妨。」寸步天道。

萬之濤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是一記長嘆。他目光一凝,直視著寸步天。

「殿下,靜湖的事……你怎麼想?」

寸步天微頓。「我不明白老爺子的意思……」

「殿下是寸步天,不是望安。」

寸步天正色道︰「老爺子請放心,不論我是望安還是寸步天,我對靜湖的心意都是真的。」

萬之濤沉默了一下才又道︰「殿下,老夫的兒子媳婦死于十六年前的西疆之變,那年靜湖還未滿周歲……那場戰爭是你寸氏一族引起,我對自己發誓,此生絕不醫治寸氏族人,可因為靜湖將你救回,竟教老夫意外破了自己的誓言……」

西疆之變發生時,寸步天只有七、八歲,但他听他父皇提過那場只為期一個月的戰爭,起因是為了水源之爭,且西疆部族因此傷了當地城守寸雙全,這才引發戰爭。

「老爺子,據我所知,是西疆部族傷了漢人城守,我父皇才……」

「殿下听到的都是片面之詞。」萬之濤打斷了他,「寸雙全身為邊城城守,理當力促漢人與西疆部族的和平,可他屢次侵擾西疆部族又搶奪水源,才會引起西疆部族反彈,可你父皇只因為他是寸氏族人,便下令攻打西疆部族……靜湖的爹娘便是為了捍衛西疆部族才會枉死。」

寸步天心頭一震。萬靜湖爹娘的死,竟是因為他父皇發動了那場戰爭?也就是說……他父皇間接成了殺害她爹娘的凶手?

「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捉弄,居然讓靜湖遇上你、愛上你……」萬之濤倒抽了一口氣。「殿下說對她是真心的,可老夫絕對不能把她交給你。」

「老爺子……」

「殿下。」未待寸步天把話說完,萬之濤突然起身跪下。

見狀,寸步天立刻上前要扶起他。「老爺子,您這是……」

「殿下,」萬之濤堅持跪著,兩只眼楮直直的望向他。「殿下是一定要回京返朝、奪回太子之位的,是吧?」

寸步天眉心一擰。「那是我的責任。」

「確實。」萬之濤說道︰「殿下貴為太子,將來必然繼承大統,肩負著安定社稷的重責大任,所以說……殿下是不可能為了靜湖留在望春城的,對嗎?」

寸步天心頭一緊,有些急切的道︰「老爺子,我會將靜湖接到京城,我能……」

「求殿下給靜湖一條活路走吧。」萬之濤說得堅定又淒切。

「什……」

「靜湖良善純真,無法與人勾心斗角。」

寸步天馬上回道︰「我會保護她。」

「殿下將來會成為九五之尊,必是三宮六院,殿下若是專寵她,豈不是讓她成了別人的眼中釘?」萬之濤神情嚴肅地道︰「我十幾年來躲在望春城,便是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過日子,若殿下是真心為她好,就把你的感情放在心里吧。」

寸步天的心狠狠一揪。「老爺子要我放手?」

「是。」萬之濤堅定地道︰「老夫願意違背自己的誓言,提供殿下需要的幫助,也可以進宮為聖上醫病,但殿下必須答應我,不要給靜湖希望,不要帶她進宮。」

寸步天神情沉重,思緒有些紛亂。

身為太子,他有著不得不接受及面對的宿命與天職,他當然也可以拋棄一切,但那等同于拋棄父皇及母妃,且如今在宮中有個冒牌貨正頂替著他,而他不知道那冒牌貨及幕後主使者會如何對付父皇及母妃,所以無論如何,他都得設法回宮,並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奪回太子之位,以免引發更大的宮廷斗爭。

他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是什麼樣可怕的敵人,但他知道……萬靜湖將會成為他唯一的死穴,他對她的愛,將會是敵人最強大的武器,屆時他不只難以成事,還會害她身陷險境。

他愛她,但因為愛她,他更要保護她,而為了保護她,他……或許得先傷害她。

心里有了決定,寸步天深吸了一口氣,試著平復情緒,隨即他目光一凝,有力的道︰「老爺子,我答應您。」

萬之濤微頓,然後稍稍松了一口氣。「請殿下說到做到。」

「老爺子請放心,我答應您的一定做到,但是……」寸步天眼底有著無奈及愁緒。「我這麼做,並不是為了與您條件交換,而是因為我愛靜湖,我想做對她好的決定。」

听他這麼說,再迎上他深情堅定的眼眸,萬之濤點點頭,幽幽的道︰「老夫明白。」

「我的事……我會瞞著靜湖。」寸步天的嗓音有著壓抑的沉痛。「來日要離開,我不會驚動她,也不會給她任何希望。」

萬之濤問道︰「殿下打算怎麼做?」

「唯一能消滅愛的……是恨。」寸步天沉重的道︰「我會讓她恨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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