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偲月失業這件事,一直都不敢告訴爺爺,因為爺爺一旦知道了,就會逼她回彰化,然後每天幫她安排相親,紀航平明明就曉得事情的嚴重性,為什麼還要說出來?!啊,對了,他在報復她,因為她不敢承認他們是一起回來的。
她懊惱的瞪著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偲月,你離職了?」田三郎難掩驚疑。「那你為什麼不回來?」
「我……我還在找工作呀。」田偲月隨便找了個理由。
「找什麼工作?快給我回來,你都二十六、七了,還不趕快找個人嫁了?」田三郎說完,轉向紀航平。「航平,你說,女孩子是不是找個好歸宿嫁了比較重要?」
「是沒錯。」紀航平偷瞄她一眼,勾起饒富興味的笑。
「就是說嘛。」有紀航平助陣,田一郎說話更大聲了,「偲月,你馬上給我回彰化,我幫你安排相親。」
「阿公,我不要啦!」她哀怨得五官都皺在一起了。
「什麼不要!」田三郎發火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我不要相親,好像在超市挑菜一樣。」她皺著眉,嘟著嘴,兩頰氣鼓鼓地。
田三郎不以為然。「什麼在超市挑菜。」說著,他想起幾個月前曾听紀應明提過紀航平相親的事。「航平,你是不是也有相親?」
「嗯。」紀航平誠實地回道︰「我媽安排的。」
「你媽一定幫你挑了很好的對象。」田三郎說︰「我也一定會幫偲月挑很好的對象,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排斥。」
紀航平微笑道︰「可能她心里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吧。」
「怎麼可能?」田三郎狐疑的看著孫女。「偲月,是這樣嗎?」
「我、我……」田偲月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響應,急得滿臉通紅。
田李穗見孫女一臉窘迫,有技巧的又將話題轉回紀航平身上。「航平呀,那你有跟你媽媽幫你安排的那位小姐交往嗎?」
「沒有。」紀航平坦率地回道︰「因為我有喜歡的對象了。」
田李穗一听,跟丈夫交換了一個眼神,她接著又問︰「既然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你媽媽為什麼還要你去相親?」
「因為我媽冥頑不靈,她腦子沒進化,還活在滿清末年或是民國初期。」
兩位老人家听了不免有點尷尬,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才好。
餅了一會兒,田李穗才道︰「航平呀,你喜歡的女孩子一定不差,也許你媽媽只是還不了解她……」
「或許是吧。」紀航平說這話時,不經意的瞥了田偲月一眼。
迎上他那「奸巧」的目光,田偲月只覺頭皮發麻。他到底想做什麼?
「航平,你喜歡的那個女孩子是做什麼的?」田三郎問。
「她在飯店工作,是廚師。」他說。
「咦?」兩人一听,訝異地同聲問道︰「跟我們家偲月是同行?」
「嗯。」他點頭。
田偲月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直覺告訴她,不能再讓紀航平說下去了。「航平哥,不早了,你還是回台中看你爺爺吧。」
「偲月。」田三郎不悅的皺起眉頭。「你這孩子真沒規矩,怎麼在趕客人?」
「阿公,他……」她漲紅了臉,一臉懊惱無奈。
田李穗看著紀航平和自家孫女,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毫無理由的巧合。
孫女辭職、多年不見的紀航平突然來訪,還有,兩人之間那不尋常的對話及眼神交流……這一切的一切都教她開始生疑。
「航平,你剛才說你喜歡的女孩也是廚師?」田李穗接續剛才的話題。
「是。」紀航平徑自續道︰「她小我三歲,有點笨笨的,但是天真善良,她小時候很愛哭,常常被欺負……」
田三郎心里已經有了猜測,但仍忍不住問道︰「航平,那女孩是……」
「我喜歡她很久了,從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紀航平說話的同時,一雙深邃的眼眸直盯著滿臉潮紅,只差沒找個洞把自己給埋了的田偲月。「她很傻,連我騙她金魚是糖果都信,但我就是喜歡那樣傻傻的她。」
迎上他專注又熾熱的目光,田偲月的胸口脹得厲害,她突然覺得內衣好緊,讓她幾乎要無法呼吸。
這就是紀航平今天來拜訪的目的,他決定毫無保留的在田家兩位長輩面前坦白多年心事,這是一種負責任的態度,他知道田偲月是兩位老人家心頭的一塊肉,掌上的一顆珠,他得讓他們知道他的心意,並相信他能帶給田偲月幸福。
「航平,你說的是……」田三郎的聲線微微顫抖。
紀航平堅定而誠懇地道︰「三郎阿公,我很喜歡偲月,請讓我照顧她。」
田家兩老驚呆了,木木的看著他。
怎麼可能?那麼優秀的他,居然一直喜歡他們的孫女?他們壓根沒想過會發生這種事。
「航平,怎麼會是偲月呢?」田三郎難以置信。「她……她哪里配得上你?」
听爺爺這麼說,田偲月感到不服氣,可是氣人的是,她也覺得爺爺並沒有說錯。
「你怎麼這麼說?」田李穗拉了丈夫一下。「咱們偲月也不差呀,你這麼說不只羞辱了偲月,對航平也很失禮,好像他的眼光有問題似的。」
田三郎覺得妻子說得不無道理,頓時有些尷尬,急著想要解釋,「航平,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
紀航平淡淡一笑。「三郎阿公,我今天來的目的是想告訴你們,我跟偲月正在交往,而且她住在我那兒。」
此言一出,兩老幾乎同時發出驚呼聲,「啥?!」
未嫁的孫女住進男人家里,即便那個人是紀航平,他們也難免震驚。
田偲月簡直快氣炸了,他們說好只提交往的事,怎麼他連「同居」這件事都說了?出,真是個月復黑鬼,居然這樣捉弄她?她氣得連名帶姓叫他,「紀航平,你別再說了!」
紀航平挑眉一笑。「我們不是說好要跟阿公阿嬤坦白嗎?」
「我們只說要提交往的事,誰教你連這種事都說?!」
田李穗追問道︰「偲月,听你這麼說,是……真的?」
「呃……」看著震驚不已的爺爺女乃女乃,田偲月的頭皮又麻又癢。「我只是、我是……我們沒睡一起啦!」
田三郎跟田李穗又互看一眼。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田三郎一臉嚴肅。「你們快說。」
「三郎阿公,你別生氣。」紀航平氣定神閑地道︰「我跟偲月在交往,而她也確實住在我家,不過那是因為她離職了,又找不到適合的工作,所以我就雇用她當我的管家,幫我打掃跟料理三餐,她有自己的房間,我也沒做什麼逾矩的事。」
听他說得如此篤定又誠懇,田三郎稍微冷靜下來。
「偲月現在是我的女朋友兼管家,嚴格來說,她現在有工作,而不是無業。」
紀航平依舊維持優雅的微笑。「今天我要跟三郎阿公跟阿嬤報告的是,我是以結婚為前提跟偲月交往,請你們放心,我會對她負責,而且我會好好照顧她,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欺負她。」
听到他的保證,田三郎跟田李穗慢慢從驚嚇中回過神,其實對于他,他們兩個老人家是絕對的放心及安心,他們甚至覺得是自家孫女上輩子燒了好香,才有他這樣的人愛護著她,只是想到紀航平的母親,他們還是難掩憂心。
田李穗的表情有些為難。「航平,可是你媽媽不喜歡偲月,她不會贊成你們在一起。」
「請你們放心,我會解決的。」紀航平說著,突然起身,在兩位長輩面前跪下,像日本人那般慎重其事的趴地跪求,「三郎阿公、阿嬤,請將偲月交給我吧。」
這一幕,不只田三郎跟田李穗嚇了一跳,就連田偲月都忍不住站了起來。
她根本不知道他會來這招,天啊,那個驕傲又跩個二五八萬的紀航平,居然為了她下跪?
田三郎跟田李穗互視了幾秒鐘,驚慌中又隱隱感到欣喜。
「紀航平,你干麼這樣?」田偲月覺得好窘。「你快起來啦!你在演電視劇嗎?」
紀航平抬起頭,什麼都沒說,只是堅定而真摯的直視著田三郎。
田三郎與他相視兩分鐘,一語不發。
靜默的兩分鐘猶如一世紀般漫長,教田李穗和田偲月坐立難安。
突然,田三郎長嘆了一聲,然後淡淡的笑了笑,接著,他站起身伸出手,一把拉起紀航平,一六三的他抬頭注視著一八五的紀航平,眼底滿是對他的期待及信任。「航平,偲月就拜托你了。」
當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田李穗和田偲月都感動得眼泛淚光。
「三郎阿公、阿嬤,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紀航平再一次保證。
回台北的路上,田偲月安靜的坐在副駕駛座上,不時偷瞄著正專心開車的紀航平,他的側臉好好看啊!
「看什麼?」突然,他微皺眉頭問。
「你有第三只眼楮嗎,要不然怎麼知道我在看你?」她好笑的問。
「你用那麼熾熱的眼神看著我,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直視著前方,續道︰「看什麼?」
「看你帥呀!」田偲月咧嘴一笑。
紀航平快速轉過頭瞪了她一眼。「少來。」接著馬上轉回去注意路況。
「嘿嘿。」她嬌憨的笑道︰「真的很帥耶!」
「沒蔡一嘉帥啦|」他酸溜溜的道︰「你喜歡他十二年。」
「干麼這樣……」田偲月尷尬的搔搔臉頰。「我以前涉世未深,好傻好天真嘛。」
紀航平冷哼一聲,並沒有搭腔。
為了不讓他最感冒的蔡一嘉破壞現在的美好氣氛,她急轉話峰,「你這麼帥,難怪紀媽媽不準你跟我交往,如果你是我兒子,我也希望你能跟更好的女生在一起。」
「你夠好了。」他說。
他是眼科名醫,她是廚房的小助手;他是望族之後,她只是尋常人;他聰明,她平庸;他身高一八五,她一六0不到;他帥到爆表,她……好吧,她是也不差,但是他值得更好的。
經過以上的比較,她有些自卑的道︰「我……我配不上你。」
「哪里配不上了?」
「都配不上。」田偲月越想越沮喪。
「我覺得我們很相配。」紀航平說得理直氣壯。
她抬起眼注視著他,一副「你腦子秀逗了嗎」的古怪表情。
「兩個人在一起是互補的。」他說︰「你笨,我聰明,互補,至少我們吵架時沒有旗鼓相當,難分軒輊的問題。」
田偲月覺得他這話有點怪怪的,他是在安慰還是……
「我有成就,你……普通,這是互補,這樣你會一直崇拜我。」
她偷偷翻了個白眼。暗?這也算互補?
「我高,你嬌小,這也是互補。站在優生學的立場,你本來就該找個高個兒繁衍後代。」
田偲月羞紅了臉。什麼繁衍後代,她是母豬還是蛋雞啊?
紀航平轉頭,迅速的看了她一眼,認真的問︰「田偲月,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單身嗎?」
「唔……」她認真的想了想,回道︰「因為你很挑。」
他眉心一擰。「我很挑就不會喜歡上你了。」
「欸!」他怎麼這麼說話,很過分耶!
「愛情不是找到一個完美的人,而是找到那個讓自己能夠快樂的人。」紀航平深情的續道︰「我不是個容易感到快樂的人,但是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覺得很快樂。」
田偲月覺得心甜得都要滴出蜜來了,哇,腦袋好的人果然不一樣,這樣的甜言蜜語真是太厲害了,不過他說的也不完全正確,「可是……我覺得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都在生氣比較多。」
「我是……好氣又好笑吧。」他再次回歸重點話題,「總之,這麼多年來,我的心里只有你,沒有別人。」
她的心跳得更劇烈了,雙頰熱燙得都可以煎蛋了,他一直高高在上又遙不可及,那麼多女生追逐著他、愛慕著他,可他都看不上眼,她以為他的眼界超乎常人,將來的對象必然是女神級的千金小姐或是女強人,誰知他的眼光這麼平凡,居然對她……
「你知道我為什麼對蔡一嘉那麼反感嗎?」紀航平又問。
「呃……」田偲月微微縮了下脖子,慘了,怎麼話題又繞回蔡一嘉身上?
「不只是因為我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也因為我吃醋。」他說得有些咬牙切齒。
她沒料到會听到這樣的答案,愣愣的反問︰「吃醋?」
「對。」紀航平用力的說了這個字,然後趁著等紅燈時轉過頭直視著她,懊惱地道︰「我不敢相信我就在你面前,你卻看不見我的好,反倒暗戀那個混蛋十幾年。」
「因為他……他一直對我很好。」
「我對你是有多差?」他感到憤憤不平。「每次你被欺負,是誰保護你?誰欺負你,我就修理誰,你知道嗎?一直說他對你好,在我看來,是你一直對他很好,老是當他的小奴才,幫他跑腿……」
看他提起蔡一嘉就猛爆青筋的氣憤模樣,田偲月突然覺得很好笑。
他是一個很酷、很冷的人,他的情緒不輕易外放,但她發現,在她面前,他總是毫無遮掩。
有人說,一個男人在你面前讓你看見他不曾在外面展現過的模樣,那他肯定是愛你的。
她想,他是真的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