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燈西施 第4章(1)

京城皇宮

下了朝,相國公尹泉書來到內殿求見皇上。

正在批閱奏折的文宗答應接見。「愛卿何事求見?」他放下了奏折,並將朱砂筆交給候在一旁的佟喜。

尹泉書抱拳一揖。「啟稟皇上,方才早朝結束後,幾位大臣向老臣談到了驃騎將軍的事。」

文宗微皺眉頭。「盛將軍如何?」

「風止關已經兩個多月未傳捷報,也未有消息了。」他說,「眾大臣都很擔心。」

文宗蹙眉笑嘆。「有盛將軍一夫當關,眾卿家還擔心什麼?」

「但盛將軍已許久未有消息,不知風止關如今是何狀況。」尹泉書續道︰「巴赫人野蠻好戰,長期騷擾我國邊境,大臣們擔心巴赫人……」

「巴赫人最顧忌的就是盛將軍了。」文宗信心滿滿地打斷他的話,「有盛將軍戍守風止關,諒巴赫人不敢輕越雷池。」

巴赫人是馬背上的民族,好斗凶狠,經常侵擾其他部族,也不時在風止關外挑釁騷動,是朝廷最麻煩的敵人。

「老臣不是擔心盛將軍鎮不了巴赫人,而是將軍離京半年多,該是時候返京面聖。」

尹泉書是兩朝老臣,十分受到重用,在朝中也廣結善緣,深受其他文武大臣及官吏的推崇及敬仰。

文宗也覺得他說的有理,再者,他也許久沒見到盛鐵軍了,是該召他回來聊聊。

盛鐵軍雖不干涉朝政,但對事情總有精闢見解,他十分喜歡跟盛鐵軍討論切磋。

「朕知道了,我會召盛將軍回朝。」

尹泉書松了一口氣,臉上終于有了笑意。「關于盛將軍,老臣還有一事要奏請皇上。」

「說吧。」

「皇上,盛將軍今年已二十有七了吧?盛將軍長年征戰,雙親早逝,又無兄弟,依臣看,皇上是不是該給他指門親事了?」

文宗深感贊同地點點頭。

盛鐵軍的終身大事他始終放在心上,過去他也曾跟盛鐵軍提過幾次,可盛鐵軍總是四兩撥千金,委婉拒絕。

「相國公,你也知道朕向盛鐵軍提過,只不過他……」文宗輕嘆一聲,一臉無奈。

「皇上,老臣倒是有個人選。」尹泉書說,「禮部尚書郎的千金,年方十六,才貌雙全,和盛將軍相當匹配。」

文宗思索了一下才道︰「經你這麼一說,朕倒是有點印象,可禮部尚書郎的意思呢?」

「老臣問過他,他十分歡喜,還說若能成事,是他女兒莫大的榮耀跟幸福。」

文宗一听,大喜。「那好,這次盛將軍回朝,就順道將婚事辦了吧。」

「皇上英明。」尹泉書微笑道。

收到信使送來的信函,盛鐵軍心情沉重。

他被辛悅帶離風止關之事,潛伏在軍寨中的人知道,幕後主使者理應也知道,可是辛悅失去記憶,無法復命,幕後之人至今應該仍不知道他還活著。

他本想趁這個機會找出細作以及幕後主使者,不料皇上的一紙詔書硬生生打壞了他的計劃。

皇上急召,他豈有不復命之理?

張良計行不通,他還能找個過牆梯,總是有其他方法可行,但此時讓他最頭大的不是他必須回京,而是辛悅。

她一直以為她是跟情郎私奔的千金小姐,如今他返京復命,不只他的真實身分會曝光,她也會發現自己其實是個宮女。

他該如何向她解釋?她又能不能接受這般巨大的變化?

再加上皇上要他即刻起程,他不能再拖延,不管再如何苦惱,他還是得跟辛悅坦白。

他正煩惱之際,辛悅剛好從祁府回來了。

一進門,看他臉色凝重,趙學安連忙來到他身邊,關心的問︰「怎麼了?你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

他不笑的時候,總像在生氣,不過她倒是沒見過他真正生氣。

「悅兒,你坐下。」盛鐵軍說。

她有點不安的坐了下來,疑怯地問︰「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他目光一凝,深深的直視著她。「你信我嗎?」

趙學安微怔。「當然。」

「真的?」

「嗯。」

「那如果我告訴你,我不全然是個獵人呢?」

她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除了打獵,他還有其他兼職?不過那樣也沒差啊,她自己不也一邊教畫,一邊做燈籠?

「要不然除了打獵之外,你還有做其他的什麼事嗎?」

「打仗。」盛鐵軍想也不想便回道。

趙學安呆呆的看著他,一時反應不過來,但過了好一會兒,似是想通了,她笑了笑道︰「那也很好啊,為國效命嘛。」

他的兩個好兄弟都是軍人,若他閑暇之余也去打仗,她可以理解。

不過這件事情有這麼嚴重嗎,為什麼他的表情這麼凝重?

突地,她緊張地道︰「慢著,你要去打仗嗎?」他還未回答,她已憂心的急道︰「可是你的傷才剛好,要是去打仗,恐怕……」

「悅兒。」盛鐵軍打斷了她,「我不是去打仗。」

她那真心為他擔心受怕的樣子,讓他的心驀地一揪,卻也跟著一暖。

趙學安這下子更擔憂了。「你不是要去打仗,難道要去做什麼違法的事情嗎?」

他感到啼笑皆非。「不是,我從沒違反王法。」

「那究竟是……」

「你听我說。」盛鐵軍突然握住了她的手,雙眼直視著她。「我是驃騎將軍。」

「嗄?」趙學安一時沒弄明白,仍舊一臉茫然。「什麼驃?什麼軍?」

「驃騎將軍。我是鎮守風止關的驃騎將軍。」

這下子她終于懂了,卻也懵了。「我糊涂了,我不懂,假如你是驃騎將軍,辛家何以反對,又豈敢傷你?還有,為什麼我們要躲在這個地方?我們大可到風止關去,怎麼……」

「悅兒。」在她困惑之際,盛鐵軍已經想到完美的說詞。「你先听我說。」

「好,你說。」趙學安神情嚴肅的看著他。

「你並不是什麼辛家千金。」他說。

她的神情變得更加迷惘。「嗄?」

一開始騙她,他問心無愧,但後來他卻越來越內疚,直到現在,他還是無法說出全部實情,不因別的,只因他害怕失去。

是的,他不知何時開始在意著她,他不想破壞現在的美好,不想她因為受到欺騙而氣恨他,甚至離他而去。

所以他只能繼續隱瞞她,避重就輕,以取得她的諒解及理解。

「那我……是誰?」趙學安感到小小的震撼。「所以我不叫辛悅?」

「不,你是辛悅。」盛鐵軍說,「但你是皇上從宮女之中挑選出來,送到風止關來服侍我的。」

她難掩震驚,但不是因為辛悅只是一個宮女,而是……他們根本就不是夫妻?!

天啊!他們不是夫妻,卻像夫妻一樣生活著?雖說他們還未有肌膚之親,但同進同出又同床而眠,簡直……而且風止關是邊防重地,皇上為何送個年輕貌美的宮女來服侍他?老天,辛悅該不是他的暖床女人吧?

想到這兒,她頓時面紅耳赤。

看見她的表情,他馬上就知道她誤會了,急忙解釋,「不是你以為的那樣,你真的只是來服侍我。」

喔不,她其實也不是來服侍他的,在她失憶之前,她是來殺他的,不過這就沒有必要告訴她了。

趙學安半信半疑。「原來你一直在騙我,你現在教我怎麼相信你的話?」

她記得很久以前有部電影叫「倚天屠龍記」,電影中,張無忌的母親對他說過,美麗的女人都不可信,沒想到貌似忠良的男人也不能輕易相信,他看來率直耿介,怎知竟是個大騙子。

「有些事,我沒有騙你。」盛鐵軍安撫道。

「哪些事?」

「關于你我的事。」他說,「我們確實日久生情,互許終身。」

他還是騙了她,但這是情非得已。

「你悉心的服侍我,讓我對你生了戀心,我們雖未有婚約或正式儀式,卻已默許彼此為伴侶。」盛鐵軍覺得自己對于說謊越來越得心應手了。「軍寨里有細作潛伏,令行動曝光,而我及子龍跟一虎他們也遭到伏擊,我受了重傷,傷勢始終無法痊愈,所以你便悄悄帶著我離開風止關尋醫。」

趙學安沉默但專注的聆听著,兩只眼楮定定的望著他。

「我的傷勢加重,不知什麼時候失去了意識,再醒來時,你卻說你失憶,還以為自己是跟我私奔的千金小姐。」

「那你那個時候為什麼不把實情告訴我?」如果他們的關系並無不可告人之處,他又何必隱瞞?

「我還不知道潛伏在軍寨里的細作是誰,又擔心幕後主使者派人追殺我而傷了你,才會想也許你什麼都不知道比較好。」說完,盛鐵軍無奈一嘆,「我不是存心騙你,只是覺得這樣對你我都好。」

她沒說話,只是看著他。

她得說,一知道他騙她,她是有點生氣的,可是再听他這麼一解釋,她又覺得情有可原,況且他們雖不是真正的夫妻,但照他所說,他們確實是一對愛侶。

以她二十一世紀的思維,男女朋友同進同出、同床共枕是可以接受的,她不覺得吃虧,也不感到羞愧。

她雖不是辛悅,但她對他也有了感情,更何況他們雖然睡在同一張床上,卻不曾有過親密關系,除了那次,他也從未輕越雷池,凡事止乎于禮,就這一點來說,他確實是個正人君子,值得稱許。

而且雖然他們的身分和她原本預想的相去甚遠,但真正的他是一夫當關的驃騎將軍,她也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女人,而是單純的宮女,這樣的背景她還可以接受。

趙學安釋懷一嘆,「好吧。」

盛鐵軍疑惑的看著她,不知她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她看著一臉誠懇的他。「我不生氣,我可以理解你、諒解你。」

「真的?!」他喜出望外。

「嗯。」她用力點頭。「那我們現在要回風止關嗎?」

「不。」他唇角一勾。「我們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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