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把我讓給誰?」周教杰緊緊抓著她的手,目光深沉的直視著她。
她愣了一下,氣惱道︰「當然是讓給她,祝你們百年好合、琴瑟合鳴、花開並蒂再早生貴子」
听著,周教杰先是一頓,然後突然哈哈大笑。秦又冬跟方緋兒都愣住,疑惑的看著他。
「你可以隨便把丈夫讓出去的嗎?」他問。
「……」她呆住。
他是什麼意思?他不是想念方蘭兒,想永遠看著擁有相同臉孔的方緋兒以解思念之苦?現在她要成全他們,她願意退讓並把一切都給他,他不是應該感到高興嗎?
「你說我們沒拜堂,沒夫妻之實,所以不算是夫妻?」他蹙眉一笑,眼底帶著隱隱的懊惱,「你一直沒把我當丈夫嗎?」
她迷糊了。是他沒把她當妻子吧?
「是你不把我當妻子的。」她氣惱也沮喪,「我知道我比不上方蘭兒,我看過你為她畫的畫像,我知道你從沒忘記她。」
「蘭兒是個好女人,我確實還會想起她,但那不表示我不在乎你。」他說話的同時,兩只黑眸緊緊的鎖住她,「倒是你,你總是忙得忘了我的存在,每天回到家,你倒頭就睡,彷佛睡在你身邊的我只是個沒有血肉的稻草人……」
「嗄?」她一怔,越是困惑了。
這是他的感受嗎?怎麼跟她以為的不一樣?
自方緋兒出現後,他的心神彷佛都被她帶走了,他袒護方緋兒,凡是方緋兒說的話,他照單全收,從不質疑。
懊抱怨的人是她才對吧?怎麼現在他卻抱怨起她了?還說她忘了他的存在,當他是沒血肉的稻草人?
「周教杰,你是腦子出毛病了嗎?」她被他的反反復覆搞得很崩潰。「明明是你沒把我放心上,相信她的一面之詞,現在卻說得好像是我錯一樣,你、你有事嗎?」
「相信她?」他唇角一勾,「我從來沒有相信過她。」
此言一出,秦又冬愣住,方緋兒也驚愕得瞪大了眼楮。
「姊、姊夫?」方緋兒一臉錯愕。
周教杰看著她,臉上的笑意消失,眼神冷漠,「你以為你能取代蘭兒,變成蘭兒?你從來不是她,也不會是她。」
「什……」方緋兒震驚得說不出話。
罷才還沉浸在勝利喜悅中的她,如今卻像是被丟到黑暗的深淵里。
「你以為我不知道當年為什麼方家會把蘭兒嫁給我?」周教杰冷然一笑,「原本要嫁進周家的是你,不是你體弱多病的姊姊,可在你前夫家派人提親後,你不顧周方兩家早有約定,選擇了身為官員之子的他……」
「不,我是被逼的!」方緋兒死鴨子嘴硬,抵死不認。
「方緋兒,我一點都不在乎你的反悔,因為我很慶幸嫁我為妻的是蘭兒,雖然我們只有短短兩年不到的情緣,但她是個好女人,跟你全然不同。」
秦又冬在一旁听著,才知道原來是方緋兒貪圖對方是官員之子,錢權兼備,不惜違背約定嫁給官家少爺,之前還騙她說什麼是迫于無奈?出,這女人說謊真是不打草稿,想到什麼說什麼。
「從你來找我的第一天,我就看出你的意圖。」他說︰「你回拓城後听說我東山再起就動了壞念頭,你哭訴在夫家遭到不公平對待,你說你遇人不淑,所托非人,為的就是博取我的憐憫,對吧?」
秦又冬想起,方緋兒第一次出現在她面前的那天,就是周教杰所說的第一天吧?也是方緋兒倒進他懷里的那一天……
當時看見那一冪,她多震撼、多難受啊!他說她出現的那一天,他便知道她有不良意圖,那麼他讓她倒在他懷中是為了什麼?他當時不是應該立刻推開她,義正辭嚴的教訓她一番嗎?
「姊夫,我確實在夫家受了委屈……」
「我知道,所以我才同意讓你進二館跟著又冬做事。」周教杰目光一凝,直視著她,「因為你是蘭兒的妹妹,是我小姨子,基于情理我該給你機會,只可惜你並沒把握這樣的機會。」
他神情嚴肅,話聲嚴厲,「就算我不了解你的為人,至少我了解又冬,又冬不是你口中那種公報私仇的人,她正直善良,直來直往,她不會背著我欺負你,更不可能找你麻煩,因此從你哭訴遭她欺負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你腦子里有什麼邪惡的壞念頭。」
「姊夫,你……」
「又冬的菜園被搗毀,沒憑沒據也沒人撞見,所以我不能把它算在你頭上,可是剛才你親口承認你在王夫人的福氣套餐里下藥,那可是賴都賴不掉了。」
方緋兒陡地一震,頓時說不出話來。
秦又冬說異的看著他,「你、你都听見了?」
如果他已經听到方緋兒親口認罪,為什麼進來後還要說那些話氣她、傷她?為什麼還要說一些袒護方緋兒的話?他到底是在耍哪招?
「方緋兒,你是蘭兒的妹妹,我不想讓你難堪,現在我給你一條路走,那就是馬上離開。」周教杰手指著門口,「看在蘭兒的分上,我不跟你追究此事,但是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方緋兒惱羞成怒,方才還委屈落淚像只乞憐小狽般的她,當下換了張臉,活像只張牙舞爪的母貓。
「周教杰,原來你一直在耍我?!」她氣憤地吼,「我看得上你,那是你的榮幸,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你真是不知好歹,活該你只能娶這頭母豬!」
听見她說秦又冬是母豬,周教杰臉一沉,「方緋兒,你該慶幸你是個女人,如果你是男人,我會讓你滿地找牙。」
「你敢?你以為你還是周家大少爺嗎?你已經失勢了!要不是看你這兩家館子還算象樣,我根本看不上你!」方緋兒氣焰囂張,毫無反省之意,「我方緋兒要嫁什麼樣的人都有,你還配不上呢!你就跟這頭母豬一起白頭吧!」
她話剛說完,臉頰就捱了一巴掌。
打她的不是剛才說要打得她滿地找牙的周教杰,而是忍無可忍的秦又冬。
那熱辣辣的一巴掌扇在她臉上,教她臉上瞬間浮現五指印。她震驚憤怒的看著秦又冬,「你、你竟敢……」
「一巴掌便宜你了。」秦又冬神情冷肅,「你搗毀我的菜園,在客人餐里下藥,不可原諒。」
「你這母豬,你敢打我?我方緋兒活到這歲數,還不曾有人膽敢打我!」
秦又冬好整以暇的一笑,「是嗎?那真是太好了,人生在世,凡事總有第一次的體驗。」
「你!」方緋兒氣急敗壞,一個箭步便撲向她。
周教杰一把抓住她正要攻擊秦又冬的手,「你敢?」
她不甘心的掙扎著,憤恨不已,「該死,你真該死,快放開我!」
「方緋兒,你在王夫人的餐里下藥,我沒將你送官,你就該感謝了。」周教杰眼神銳利而肅殺的直視著她,「要是你敢動又冬一根寒毛,我絕對會教你後悔莫及。」
迎上他彷佛能殺人般的駭人眼神,方緋兒心頭一顫。
「回娘家去好好做人吧!」周教杰振臂將她甩開。
她踉蹌兩步,總算站穩了。
「周教杰,你居然這樣對我?我姊姊泉下有知絕不會饒你,你會有報應的!」方緋兒搬出已逝的方蘭兒詛咒著他。
周教杰不以為然,「蘭兒泉下有知,只會因你而感到羞愧。」
「你……」方緋兒羞憤至極,眼底爬滿猶如紅色蜘蛛網般的血絲。
「馬上離開,我不想再看見你。」周教杰對她下了最後的驅逐令。
方緋兒沒想到自己竟被周教杰擺了一道,既懊惱又憤怒。可除了憤怒,她無計可施。
她恨恨的看著他,再看看秦又冬,咬牙切齒,「我也不想看見你,你跟這條母豬簡直是天造地設!」說罷,她邁開大步,奪門而去。
看著方緋兒離去,秦又冬像是放空了似的,又像是在認真思索著什麼而恍神。
周教杰看著她,試探的喚了她一聲,「又冬?」
听見他叫她,秦又冬稍稍回神,然後兩只眼楮定定的望著他。
「已經結束了,我也幫你出了氣,你還想什麼?」他問。
秦又冬依舊木然。
是啊,結束了,他替她出了氣,但自從方緋兒出現後,他讓她受了多少氣?又讓她難過多少回?
她以為他被方緋兒迷惑,她以為他心里只有方蘭兒,她以為她永遠進不了他的心,永遠只是他名義上的妻子。
當他為了袒護方緋兒而傷害她時,他知道她的心有多痛嗎?
他根本不知道曾經在愛情及友情上遭到背叛的她,在面對這樣的事情時有多痛多苦,他為什麼要這樣耍她?
強忍多時的淚水,在放松的瞬間奪眶而出,然後如涌泉般不止。
見狀,周教杰上前伸出雙臂一把將她攬住懷中,她放聲大哭,難忍激動的槌打著他。
「你這壞蛋!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欺負我?你很高興嗎?看見我難過的樣子,你開心了嗎?」她邊哭邊打,情緒如大浪般洶涌。
他沒因此放開她,反倒將她攬得更緊。當兩人之間再也沒有距離時,她的拳頭根本派不上用場了。
她不甘心,開口就在他胸膛咬了一口,他痛,但是他內心充滿喜悅。
「是啊,我很高興,看你難過,我太開心了。」他說。
聞言,秦又冬突然冷靜下來,抬起臉,一臉困惑的看著他,「嗄?什麼?」
看她難過,他開心?他是虐待狂嗎?
「你知道嗎?在你還沒進門前,我曾托人到秦家村查探你的事情,我獲得的消息是你是個好吃懶做,驕縱任性的千金女,也知道你听說要嫁給失勢的我當繼室,覺得委屈羞辱,因此還撞牆企圖尋死……」
「……」原來他對秦又冬做了婚前征信啊?听說新娘子好吃懶做、驕縱任性還是個胖妞,他肯定覺得很崩潰,甚至想逃吧?
「你進門的那天,我為了抗議這門親事,故意在外流連讓你難堪,甚至之後也對你諸多挑剔,那是因為我信了那些訊息……」他眼底有著歉意,「你進門之後,我慢慢的發現你不是別人口中所說的那樣,反倒是我,我卻真的是個失志的無用之人……」
不,她一點都不覺得他是無用之人,相反地,在他們決定將小店鋪收回來經營館子後,她發現他是個做生意的人才。
「又冬,你是我的福星,要不是你,我還是那個失志的我,我們不會有現在的光景,不會有這兩家店,可是……」他濃眉一皺,「自從開業後,你因兩家店而忙得團團轉,因為有了事業,你散發著光采,耀眼得令我無法直視你,而且你沉浸在經營館子的愉悅中,彷佛那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
她發光發亮,讓他不能直視?
哇,她真不知道自己在他眼里是這樣的一種存在。她以為他嫌棄她的身材,她以為是她的身材讓他提不起興致……
「你每天回到家里總是很疲倦,咱倆躺在一張床上,你卻像是感覺不到我的存在,讓我感到失落。」
她驚訝的眨眨眼楮,差點兒想扯扯耳朵,挖挖耳屎,確定自己沒听錯。
他在怪她冷落他嗎?她一直在等他主動,怎麼他卻說她忽略了他?
「我以為你還想著逝去的妻子,我以為你嫌棄我的樣子,所以……」她下意識的低頭看看自己的身形。
雖然她比之前瘦得多,但還是個小骯婆,肉肉女。
「我根本不在意。」
「但你逝去的妻子是個骨感美人……」她幽幽一嘆,「我看過你在書齋里睹畫思人,我知道你心里還有她。」
「我沒有忘記她,但那不表示我無法接受你。」他說︰「反倒是你,你曾經寧可一頭撞死也不肯嫁我。」
「不,我……」唉唷,一頭撞死的人不是她啦!
喔,這麼荒誕的事情,她如何說得出口?
「當緋兒出現時,你總算有了情緒跟反應,我于是將計就計,用她來刺激你、試探你。」
「所以說你對她好,處處維護她,不是因為她美麗,她跟她姊姊一模一樣?」
「不是。」他蹙眉一笑,「她雖然跟蘭兒那麼相像,但她不是蘭兒,我故意對她好,是為了看你醋勁大發。」
「什麼!」好樣的,原來他心機這麼重!
「你知道嗎?你越是因為她的事生氣,我就越覺得高興,因為你生氣,我才能確定你的心意。」
「你就不能直接問我,非得用這種方法?」她好氣又好笑的瞪著他,「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搬到客房睡?就是因為我怕自己會趁你熟睡時壓死你,悶死你!」
听著,周教杰先是一愣,然後忍俊不住的笑了起來。
「你還笑?」她氣惱的瞪著他,「你為什麼不直截了當的跟我說,而要用這種最差勁的方法來測試我?」
「如果我先開口,你卻給了我難堪的回應,那多丟臉?」
「所以你就用她來氣我?」
「她出現的正是時候。」
「你沒想過可能會弄巧成拙嗎?」她瞪著他,眼底卻是愛意。
「我沒想過,我只想知道你的心意,我只想確定你沒後悔上了花轎。」他輕捧著她的臉,深深的注視著她,「你剛才說我們沒拜過堂,沒請天為證地為媒,所以我們還不是夫妻……你是真心那麼想嗎?」
迎上他熾熱的目光,她內心激動。
原來他們一直都誤會了,他們對彼此都有了想法、期望,還有愛,可卻互相猜測著對方的心意。
「不,當你在周夫人的壽宴上維護我,當你在回程的路上牽了我的手,我就確定了我們的關系。」她直視著他的眼楮,神情含羞帶怯。
「又冬,我為曾經的無禮向你道歉。」他眼神真摯而誠懇,「從今爾後,我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也不會再讓你哭泣。」
她不是愛哭的人,但他總是能讓她哭——不管是感到悲傷,還是覺得快樂。
歡喜的淚水奪眶而出,她臉上掛著嬌怯又溫柔的笑意,用力點了點頭。
伸出雙臂,她牢牢的環抱住他。
「從今爾後,我再也不放手,不說把你讓給誰……」她軟軟的以撒嬌語氣說道︰「你是我的。」
她說得很小聲很小聲,可他听見了。
他放下心中大石,安心的一笑,然後將她攬得更緊。
不久後,周教杰瞞著秦又冬,偷偷規劃了一個簡單的婚禮儀式。
他邀請方世琮、慶記一家人為他們做見證,與秦又冬正式拜堂。
雖然是個簡單的婚禮,觀禮的人也不過十來個,但那一天的氣氛實在太溫馨感人,秦又冬的眼淚幾乎沒停過,都是歡喜、幸福的淚水。
那一夜,他們成為真正的夫妻,有名、有實。
至于先前意圖趕走秦又冬,強佔周教杰的方緋兒,近來傳出消息說她已經嫁給一名屠戶當繼室。
在這時代,離緣並回到娘家投靠的女子地位極低,娘家容不得她,她也無法在娘家生存,最後經人居中牽線,心不甘情不願的嫁了個屠戶。
英雄不問出身,屠戶的工作雖不高尚,但收入頗豐,只要她安于現狀,日子也能過得太平安穩。
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夫妻亦然。反觀秦又冬跟周教杰,在經過磨合及考驗後,他們更加確定並感謝對方的存在。
因為擁有彼此,互信互愛也互諒,他們在事業上相互扶持,齊心合力,不多久又開了飲食人生三館。
秦又冬將加盟的概念及經營方式帶到古代,開放拓城以外的人加盟,加盟主必須先支付她一筆加盟金,之後的備料也都由總館負責供應。
他們的生意越做越大,而周教杰在方世琮那兒的投資也一直獲利,他們開始買鋪子、買地,在短時間內累積了讓人咋舌的財富及田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