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希……」
「敏皓。」夏珞瑤打斷了他。「如果我曾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讓你有任何的想像跟誤解,我道歉。」
李敏皓一頓,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難掩沮喪,沉默許久後才又開口,「你失憶了,所以都忘了吧?」
她心頭一撼,驚疑的看著他。難道紀凡希跟他曾有過什麼?喔,老天爺!
「我跟你曾經……」
「住口!」夏珞瑤激動的喝道,「請你什麼都別說!」
李敏皓一臉羞慚。「抱歉,我只是……」
「不管以前我們曾經有過什麼,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什麼都不記得,也不想知道。」
天啊,難怪他會來找她寫專欄,會幫她張羅出書事宜,原來紀凡希跟他……她腦門一陣發麻,像是下有釘子般坐立難安。
「請讓我下車。」
他像是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麼大,不免有些不解。「為什麼突然……」
「我會出席簽書會,請讓我下車。」夏珞瑤再次申明。
「凡希……」
「不要叫我的名字。」她語氣堅定的道,「我是有夫之婦,我的丈夫是趙知行,不管過去發生了什麼,請你放在心里就好。」
迎上她堅定的眼眸,還有那不可侵犯的防備表情,李敏皓尷尬的道︰「很抱歉,我明白了,不過還是讓我載你到會場去吧,今天之後,我……」
怎料他的話還未說完,就听到砰的一聲巨響傳來……
「知行,凡希發生車禍,你快來呀!」
听見電話那頭傳來岳母哽咽的聲音,趙知行只覺得四周的空氣突然變得冷冽。
上次听見她出意外是她酒醉落海,老實說,他當時雖驚訝心急,卻不感到害怕。可這一次他卻怕得全身發抖,甚至無法自行開車前往醫院,只能坐計程車。
她曾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也很幸運的活了下來,個性甚至也變好了。
但這一回她是不是還能這麼幸運?萬一她躲不過這一劫,他要怎麼辦?
前往醫院的途中,趙知行只要想到有可能會失去她,就覺得快要崩潰了,他不停地在心中咒罵自己,如果那天他不對她發脾氣,不激她回娘家,那麼今天的事也許就不會發生了。
他為什麼那麼失控?為什麼不把話說清楚?為什麼不告訴她,他愛她,他見不得別的男人接近她?
那該死的自尊跟驕傲,他為何不丟掉?對心愛的女人示弱,根本無損他的尊嚴,為什麼他不明白?
老天爺,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趙知行只能不斷祈求,他願意做任何的努力及改變,甚至犧牲一切,只求她能平安回到他身邊。
跋到醫院,才剛轉過一個轉角,要走向開刀房,他便看見一臉焦急的岳父岳母,還有……李敏皓?
他不解李敏暗為何也在場,而且比他還早到,待發現李敏皓臉上有多處擦傷,手也包扎起來,他立刻意會過來,一股難以壓抑的怒火直沖腦門。
「知行?」張南卿見他來了,焦急喚道。
趙知行大步向前,寒著臉問︰「凡希呢?」
「凡希還在做手術,她的右腳嚴重骨折……」張南卿眼眶含淚的回答。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紀豐國跟張南卿同時看向李敏皓,他們並沒有責怪他,誰都不願意發生這種事,女兒平安無事才是最重要的。
「很抱歉,趙先生……」李敏皓愧疚的低下頭。「我一不小心闖了紅燈,一輛廂型車從右側撞了過來,結果……」
「你沒事,而凡希進了開刀房?」趙知行冷冷的問。
他冷冽的聲音教李敏皓心里直發涼,他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簾,臉上滿是歉意。
「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趙知行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仿佛要殺人似的狠瞪著他。「你當然不是故意的,若是,我會宰了你!」
李敏皓嚇呆了,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兩眼發直的望著他。
「知行。」紀豐國上前,輕輕抓住了女婿的手,緩頰道︰「李先生也不願意發生這種事,別為難他了。」
趙知行仿佛听不見岳父的勸阻,目光如刃射向李敏皓。「我說過要你離她遠一點,你還不懂嗎?」
「趙、趙先生……」
「不管你對她有什麼想法,她愛的是我,而我也愛她,你听見了嗎?」
聞言,紀豐國跟張南卿一怔,難以置信的互看了一眼。
他們認識的趙知行是個絕對不會把愛掛在嘴上的人,更別說他和女兒根本毫無感情可言,怎麼現在會是這樣的反應?
「你最好祈禱她沒事,不然我絕不會放過你。」趙知行咬牙切齒的威嚇。
李敏皓驚惶歉疚,只能連連點頭。
他看著趙知行,再回想紀凡希在車禍前對他說的那些話,他知道,他們之間沒有任何人介入的可能。
「知行,算了。」張南卿也走上前勸慰,「發生這種事,我相信李先生比誰都難過。」
這話不假。畢竟當時開車的是他,誤闖紅燈的也是他,他難辭其咎。
趙知行看了岳母一眼,氣憤的松開了他的衣領,接著來到開刀房門前,靜靜等待。
麻醉藥退去,夏珞瑤漸漸庭醒,她覺得全身都好痛,可是卻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麼事,只記得那一聲巨響,還有……
突然,她發現自己的手被緊緊抓著,她側過臉,心不禁一震。
趙知行坐在病床旁,背靠著櫃子,兩眼緊閉,似乎在打噸,而他的手牢牢的抓著她的手,像是擔心一不小心松手,她就會消失不見。
他手掌傳來的力道和熱度,讓她的心變得溫暖,情緒也安定下來,身體的不適好似也慢慢舒緩。
回娘家住的這幾天,她一直在等他出現或是一通電話,告訴她要她回家,可是等了幾天,卻只換來更深重的失落,她以為他真的不再理她、不要她了,可現在他卻在她身邊。
這意謂著什麼?他對她有感情,無法對她置之不理?忖著,她的胸口一陣暖熱。
夏珞瑤深情的凝視著他好一會兒,視線才緩緩下移,發現自己的右腿打了石膏,再看看周圍的環境,她似乎身在醫院,這才慢慢理出頭緒。
她出車禍了,就在李敏皓載她去簽書會的途中,對了,李敏皓呢,不知道他有沒有受傷?
這樣的念頭一閃過,夏珞瑤便想著要去問問醫生李敏皓的情況,無奈她不過稍微動了一子,就痛得忍不住低呼出聲,「唔……」
一听見聲音,趙知行立刻驚醒,見她清醒,臉上終于有了笑意,隨即溫柔又焦急的問,「你醒了,痛嗎?」
「嗯。」她輕點頭。「敏皓呢?」
「死了。」趙知行臉一沉,冷冷的回答。
夏珞瑤難以置信。「怎麼會?」她記得失去意識前,隱約還听見李敏皓叫她的聲音。
看她一臉震驚又難過,他真是一肚子火。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居然是關心李敏皓?這教身為丈夫的他情何以堪?
這時,張南卿走了進來,欣喜的道︰「凡希,你醒了?」
「媽……」夏珞瑤哭喪著臉。「敏皓死了?」
「嗄?」張南卿一怔。「李先生好好的呀,只受了一點皮肉傷。」
「欸?」夏珞瑤有些怔愣的看向滿臉不悅的趙知行。「那你為什麼說他死了?」
「我希望他死了。」趙知行像個正在賭氣的孩子般回道。
張南卿听見他這麼說,再看著他的表情,忍俊不住笑了出來。
「知行騙你的,他生氣嘛。」
「氣什麼?」
「氣李先生沒把你安全送到目的地。」張南卿又道,「他誤闖紅燈,才會被攔腰撞上,你沒看見他的車呢,撞成那樣,你只傷了一條腿,連警察都說你太幸運了。」
說完,她雙手合十往上方一拜。「真是菩薩保佑。」
听完張南卿的解釋,夏珞瑤覺得胸口被濃濃的感動漲滿,原來他這麼在乎她,原來他雖有著冷漠的外表,感情卻是那麼澎湃熾熱,她突覺眼眶一熱,眼淚竟流了下來。
見狀,原本還板著臉的趙知行一驚,急問︰「疼嗎?」
她搖搖頭,緊緊抓著他的手,讓他寬厚的掌心貼著她的臉頰。
眼淚不斷的流下,落在他的掌心之中,那淚水是燙的,燒灼著他的手心,也軟化了他不輕易透露情感的心。
趙知行伸出另一只手輕撫著她的發絲。「你一定很害怕吧,現在沒事了。」
張南卿看著這一幕,放心的笑了,悄悄退出病房外,把空間留給他們小倆口。
「回家吧。」趙知行望著她,深情的道,「你想繼續工作就去吧,我不會攔著你了。」
愛是妥協、是尊重、是信任對方、懂得松手,他一直是個強勢又霸氣的人,可在她面前,他終究可以軟化。
不因別的,只因他愛她。
愛她,不是攔著她的路,不是為了保護她、擁有她而鉗制她,而是放手讓她往前走,他緊緊跟隨,在她需要時伸手扶她一把,在她遇到危險時為她挺身而出。
原來,這才是愛的真諦。
「還有……」他微微蹙眉,語帶命令的道「以後不準再坐他的車了,你要去哪,我送你。」
迎上他霸道卻深情的黑眸,夏珞瑤心悸動得厲害。
她知道這不是命令,而是對她的疼愛及憐惜,她不自覺甜蜜的笑了。
「那我可以繼續寫專欄,幫助別人嗎?」她問。
「嗯,但是答應我……」他指著她的鼻子,寵溺的道︰「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她漾開笑容,用力點頭。「知道!」
她那嬌憨純真的模樣跟表情,教他情不自禁欺向她,在她鼻尖印下一吻。
雖然這不是他第一次吻她,卻是在他們有過爭執後的第一個重修舊好的吻,她羞怯的看著他,臉上泛著紅暈。
「還有……」趙知行的神情微微一凝。「你說的對,我傷的不是腳,而是心,看見你這麼努力,我是該覺得慚愧。」
夏珞瑤有點不好意思。「不,那天是我不好,口無遮攔,我不是要傷害你,只是……」
「我明白。」他勾唇一笑,輕撫著她的臉頰。「你是為我好,我懂,從今天開始,我會打起精神,絕不會輸給你的。」
她先是一怔,然後欣慰的笑了。
病房外,張南卿從門縫偷看他們的互動,勾起安心的微笑,她終于能夠松了一口氣了。
一個月後——
靠著自己的調理,又听從醫生的指示,夏珞瑤恢復得很快,雖然腳傷未完全婬愈,但她已能不靠著助走杖在家里忙來忙去了。
因為不方便外出,她列了清單請黃大姐幫她購買食材,準備要替趙知行做晚飯。這是她受傷後第一次下廚,雖然動作有點慢,但游刃有余。
一個小時後,飯菜上桌,也差不多是趙知行回家的時間了,就在夏珞瑤檢視著是否還有什麼東西沒有準備好時,對講機響了。
她緩步走到門邊,拿起話筒,就听到那頭傳來警衛的聲音。「趙太太,你的公公婆婆在樓下,要請他們直接上去,還是……」
「公公婆婆?」夏珞瑤愣住。
就是趙知行的父母嗎?她從沒見過他們,只知道他們長居在一個叫巴黎的城市,很遠很遠,久久才會回國一次,據說他們上次回來是在趙知行跟紀凡希結婚的時候,也就是說,他們跟紀凡希只見過一次面。
「趙太太?」
「喔!」她回過神來。「我下去。」
幣了電話,她立刻抓起助走杖走出家門。公婆來了,做媳婦的她怎能不親自迎接?
來到樓下,大廳的落地窗前站著一對男女,他們的穿著頗具品味,優雅卻不呆板,再仔細一看,兩人還穿著情侶裝呢。
大廳沒有別的訪客了,夏珞瑤立刻就能到他們便是趙知行的父母。
她有點緊張,因為這是她第一次見他的父母,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走上前去。
听見腳步聲,原本正欣賞中庭美景的他們轉過頭來。
「嘿,凡希。」趙世東對著她微微一笑,打招呼。
「凡希,好久不見了。」趙知行的母親洪菲也笑看著她。
不知為何,本該覺得陌生的兩人,夏珞瑤卻感到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她好似能在兩位長輩身上看到趙知行的影子,不,應該說趙知行的外貌完全遺傳了父母親的優點。
洪菲見她遲遲沒有反應,笑著走到她面前道︰「唉呀,我都忘了,听說半年多前你意外落海失憶了,想來你現在應該也不記得我們了吧?」
「北鼻,我看我們得再自我介紹一次。」趙世東跟了上來,輕潰著妻子的肩。
洪菲點頭。「我想也是。凡希,我是洪菲,知行的媽媽,他是趙世東,知行的爸爸。」
夏珞瑤回過神來,這才驚覺自己實在太失禮了,急忙彎腰鞠躬。「媳婦見過公公婆婆,媳婦向公公婆婆行禮問安。」
兩人先是一愣,然後相視而笑。
「凡希,你真是變了個人呢。」洪菲說,「我輾轉听說了你的事,本還不信,但現在我不得不相信了。」
趙世東跟洪菲上見到紀凡希時,對她的第一印象其實不算好,因為他們听說了許多她的事,知道她是個被寵壞的千金女,嬌縱貪玩,霸道跋扈。
不過因為婚事是趙觀達作主,兒子又不反對,做父母的他們也就沒發表什麼意見。
趙知行跟紀凡希結婚後,他們雖在巴黎,但偶爾還是能听到關于小倆口的消息,雖說他們替兒子擔心,但生性樂觀豁達的他們也沒干涉或是給予任何建議,兒孫自有兒孫福,孩子的幸福要靠他們自己去爭取。
丙然,如今趙知行有福了。看著眼前的紀凡希,除了樣貌還是他們印象中的那樣,氣質及言行舉止卻已大大不同,簡直像是一台重灌又軟體更新的電腦。
「你的腳還好吧?」洪菲語帶關心的問。
「謝謝婆婆關心,媳婦很好。」夏珞瑤中規中矩的回應。
洪菲跟老公又相視一笑,她輕拍了下夏珞瑤的肩頭。「凡希,別這麼拘謹客套,我們很隨和的,放輕松點。」
「是。」夏珞瑤還是十分恭謹。「媳婦剛做好飯菜,我們快上樓吧。」
一听,夫妻倆十分訝異。據他們所知,親家母雖燒得一手好菜,可紀凡希卻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如今她卻說她會做飯?
「哇,我們還沒吃過媳婦燒的菜呢!」洪菲笑道。
「可不是嗎?」趙世東搭腔,「真是迫不及待了。」
于是,夏珞瑤恭敬的領著兩人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