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身邊的寵姬 第8章(1)

是夜,傅天抒回到了傅府。

因為關于慕真的不實謠言,鎮金堂近日的生意下滑,糟糕程度比起之前發生假金事件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個謠言是誰惡意散播,他心知肚明,可是,他也只能保持沉默。

鄭黔上門要求他支付贖身金時,是養父母全力幫忙,才能度過難關。

他們的恩情,他無以回報,因此就算傅耀祖是如此的可惡且可憎,他也只能將所有的憤怒及無奈往肚里吞。

一進門,正巧張媽走了過來。

「二少爺,這麼晚?」

「張媽還沒歇息?」

「正要去歇著了。」張媽一笑,接著疑惑的看了看他身後,「就你一個人?慕真呢?」

「添寶說她早就回來了。」

張媽微怔,「怪了,她什麼時候回來的?」

「送完午膳就回來了呀。」

「不對,她午後又出去了,我還在這兒遇見她呢。」張媽搖搖頭,「她說有事情要去工坊跟你還有李叔討論,後來我就沒再見到她了。」

暗天抒皺皺眉頭,「下午我沒見到她,難道她又回來了?」

張媽忖了一下,「莫非是她回來時,我沒看見?」

「大概吧。」他一笑,「別擔心,她不是會亂跑的野丫頭,我回別院看看。」說罷,他便往別院而去。

返回別院,偌大的院落里寂靜無聲,也不見半盞燈火。

听見他的腳步聲,小花跟小虎各自從它們窩著的地方跑了出來。

「小花,小虎,慕真呢?」

他當然知道它們不會應他,于是喊著,「慕真!」

沒人回應他。傅天抒心底隱隱有種不祥之感,卻又說不上來他恐懼的是什麼。

都已經這麼晚了,她能去哪里?又為何沒對任何人交代一聲?

走到她房門前,他發現她房門虛掩著,伸手推開房門,覓著燭台,點燃了上頭的蠟燭。

她的房里收拾得干干淨淨,就連她平時畫樣的案上也……倏地,案上的白紙攫住了他的視線。

他一把抓起它,並將之展開。

這是一封信,上面有著慕真的筆跡,只簡單的寫了幾行字——

二爺,請原諒我不告而別,你與傅家的恩情,我來生再報。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在離你很遠的地方了,請別找我。

趙慕真筆

來生再報?離你很遠的地方?看見這些字眼,教他打從腳底冷到腦門。

是為了滿城都在謠傳著她出身怡春院的事嗎?不對,真正教她在意的應該是關于她的不實謠傳嚴重影響了鎮金堂的生意,為了挽救鎮金堂,為了平息一切紛擾,她選擇離開。

她認為只要她消失,只要她跟鎮金堂及傅家不再有任何的關聯,那些謠言就會被人們淡忘。

她想做什麼?難道她……不行!他得立刻找到她——在她做出任何傻事之前。

他迅速前往主屋告知傅氏夫妻此事,他們得知趙慕真留書離去,亦是十分焦急。

喚醒家中所有家丁及僕役,傅天抒請他們先在城里四處打探,而他則是找來韓棟、林群開、店內伙計及金匠們連夜出城。

其實他估算慕真應該已經出城了,為了跟傅家完全的切割,就算她真要一個人躲起來做傻事,也會離開永春城。

一出城,他們兵分三路,分別由他、韓棟及林群開各自帶著三、四個人往城郊搜尋她的下落。

夜深露重,冷冽的空氣竄進他的鼻息里,幾乎教他的心髒被凍結。

但他知道,凍結他心髒的不是氣溫,而是恐懼——一種害怕失去的恐懼。

她怎麼可以這麼對他?她難道不知道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最在乎的就是她嗎?她以為她離開,他就可以保有一切,可她不知道的是……她便是他的一切。

天將亮,跟著他不斷前進的三名金匠已經疲倦不堪。

暗天抒留下他們稍作休息,自己繼續沿著官道旁的岔路走去,他不想錯過任何一處地方,就算機會渺茫。

沿著小路前行,忽然間,一個不屬于這荒僻小徑的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只鞋,一只女人的鞋。

他大步上前撿起那只鞋,赫然發現那竟是慕真的!她只有兩雙鞋,一雙是她原本穿著的那雙,一雙則是他買給她的。

而這只鞋就是他買給她的那雙鞋的其中一只,這只鞋似乎被利齒咬過,上面還沾染著斑斑血跡。

突然,他腦海中出現了奇怪的畫面,他看見一個滿身鮮血的女人推開了他,她有一張漂亮的臉和一雙溫柔的眼楮。

女人看著他,唇片掀動像是在說些什麼,可是他卻听不見,他轉身跑離,再回頭時,看見地上一只滿是鮮血的繡花鞋……

他甩甩頭回過神,再看著手上的鞋,許多可怕的、教他膽顫到快要不能呼吸的想法竄入腦海。

「不……慕真,你不能這麼對我……」他狂奔起來,朝著小徑的另一頭疾奔而去。

跑著跑著,他發現一只破破塌塌的燈籠,再繼續前行,不遠處出現了一棵立在小徑中央的大樹。

繞過大樹,往前走了十幾步,便是一個陡坡,坡上布滿尖銳的石頭,寸草不生,底下是供給永春城及鄰近幾處城鎮用水的青河。

這是條死路,但慕真的鞋卻出現在這里。

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走的是別條路?還是她已經跌下這陡坡,落入青河之中?

一種幾乎要殺了他的絕望襲上他的心頭,教他全身頓時失去氣力,膝頭一軟,他癱跪在地,對天無言。

「嗯……」

忽地,他听見隱隱約約的申吟聲,他豎起耳朵,想仔細辨別聲音的來源,但它卻已消失。

他起身跑到陡坡邊,目光往下搜尋,卻什麼都沒看到。

是他的錯覺嗎?他急了、慌了、怕了,所以才會听見那根本不存在的聲音?

正當他這麼想著的時候,又听見了那細微的、幾乎听不見的聲音。

雖然微弱得難以察覺,但他已發現那聲音來自他身後不遠處,他轉身,四周只有那株大樹。

他下意識沿著筆直的樹干往上看,赫然發現上頭坐了一個女人。她將自己綁在樹干上,就那樣抱著樹干動也不動。

他幾個大步向前,站在樹下往上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只因此時坐在那樹干上睡著的不是別人,正是慕真。

他整個人松了一口氣,唇角微微揚起,但旋即火氣又沖了上來——

他以為她真的跑去做傻事、他以為她發生了意外、他以為老天爺已經把她自他身邊永遠帶走,因為她,他經歷了從未有過的恐懼及絕望,而她居然在樹上睡覺?

怕突然叫她,會讓她嚇得從樹上跌下來,于是他撿起一顆小石頭,稍微斟酌了一下力道,往她扔去——

趙慕真正在作一個夢,夢里她回到了長慶城,回到那令人亟欲逃離的怡春院。

「丫頭你在磨蹭什麼?還不快點把這些衣服洗干淨?!」

嬤嬡圓瞪著眼,凶巴巴、氣呼呼的喝斥著她,她趕緊抱起那成堆的髒衣服放進盛滿水的桶中。

天氣好冷,那水冰得仿佛針般一下下刺著她小小的手,痛得她又將手抽回。

「你干什麼?不干活兒嗎?你爹娘把你賣到這兒來,可不是讓你來享福的!」說著,嬤嬤狠狠的在她臂上擰了一下。

「啊!疼……」

她哀叫了聲,想閃躲嬤嬤,但她動不了也逃不開,害怕得身子猛然一顫、眼楮陡地睜開。

「咦?」看著四周,她恍神了一下。

她在哪里?怔愣幾秒,忽地想起自己昨晚被那群凶惡的野狗追上了樹。

是的,此刻她在樹上,而剛才……只是一場夢。

話說回來,天快亮了呢,底下一點聲音都沒有,那群野狗應該已經放棄了吧?

她低頭往底下一瞧,卻猛地一驚!

那群野狗已經離開了沒錯,可此刻卻有個男人站在樹下……

「二爺?!」

她陡地睜大眼楮,難以相信的看著正一臉慍怒,冷冷瞪著她的傅天抒。

這不是真的,她一定是眼花了……她下意識揉了揉眼楮,再看。

「醒了?」傅天抒聲音里有著火氣,「我正準備再撿顆大一點的石頭呢。」

「二爺,你怎麼會……」

「下來!」他沉喝一聲,打斷了她。

她一震,像只受驚的小貓般看著他。

「你到底在做什麼?」他語帶斥責,「你知道大家為了找你忙了大半夜嗎?」

「你……你不該找我的……」她怯怯地道。

「你!」不該找她?她明知他一定會找她的。「你留下那封信是什麼意思?」

「我……我是想告訴你,我要離開傅家,我不要你找我……」

「你想死嗎?你想了斷自己的生命嗎?」

「沒、我沒想死,我只是……」

「來生再報?離我很遠的地方?你知道那看起來像什麼嗎?」想起看見她的留書時那可怕的感覺,他不覺惱火,「我以為你要躲在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了結自己的生命!」

她一愣,她不是那個意思呀,她表達錯誤?還是他想象力過于豐富?

「你這個該死的丫頭!快給我下來!」他氣惱的朝她大吼。

「不、不要。」她俯視著他,聲音微顫卻堅定,「你不該來找我,你應該讓我離開的。」

「為什麼?」他濃眉一皺,「你可別忘記我們一起欠了我爹娘三百兩,你想讓我一個人償還嗎?」

她心虛地縮了一下,「我不是說了……你跟傅家的恩情,我來生再報嗎?」

「今生債今生還!你想欠到什麼時候?誰知道下輩子你是頭豬,還是只狗?」

想到她讓他驚嚇了一整晚,他簡直……他對天發誓,待她下來,他一定要狠狠的處罰她。

「我就是為了償還你跟傅家的恩情,才會選擇離開,你不懂嗎?」她語帶委屈,「因為我,大家都不買鎮金堂的首飾,有人說你跟老爺夫人是笨蛋,全被我騙了,甚至還有人說你跟我聯手一起騙老爺跟夫人……我……我是個禍害,我待在傅家只會繼續惹來災難……」

「日久見人心,那些人遲早會了解你不是那種人的。」

「什麼時候?!」她有點哽咽地問︰「他們什麼時候才會了解,才會明白?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麼心情,我、我真的不想害你們……」

「慕真……」

「我玷污了傅家、鎮金堂及你的名聲,我若是繼續待在那兒,你會失去一切的!」

「笨蛋!」他又憐又氣的瞪著她,「快給我下來!」

「不要!」她跟他卯上了。

她是如此的用心良苦,他難道不明白?為什麼說她是笨蛋?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她所在意的、喜歡的他。

在她眼里,他不只是二爺,而是她喜歡的男人,為了心愛的人,她願意犧牲奉獻。

「我不是笨蛋!我是為了你好!我不要你失去你所擁有的一切!你懂不懂?!」她邊哭邊對著他大叫。

「你就是我的一切!」傅天抒直視著她,「趙慕真,你還不明白嗎?你就是我的一切!」

看著他深情凝望著她的雙眼,趙慕真心頭一顫。

她是他的一切?老天爺,這句話會教一個女人甘心為一個男人做任何的事情,甚至連命都不要。

她何德何能?她怎麼能被他如此愛著、護著、憐著?

「二爺,你是笨蛋……」她抽噎的哭個不停,「我是麻煩,不是你的一切。」

「你是。」他蹙眉笑嘆,「你是我的一切,是比任何稀世珍寶都還要珍貴的寶物,所以……我拜托你別離開我。」

听見他那近乎哀求的話,趙慕真心頭一緊,淚水猶如決堤的江水般涌出。

「二爺,別……別這麼說……」她會動搖、她會反悔,老天,她不想听見這些動人的話。

「好,不說,我只求你……」他痴痴的望著她,「下來好嗎?」

一道曙光乍現,天亮了。

兩人的眼神對上,她清楚看見他疲倦的臉龐,他真的找了她一夜,他真的不放棄她。

可是,她也是真的不想連累他呀!

「嗚,二爺,你干嘛這樣?為什麼要找我?我……我明明叫你別找我了……」

「你犯懶了嗎?不想給我燒飯洗衣了嗎?」他笑嘆一聲,「若你走了,以後誰來照顧我的生活起居?」

「會有別人的……」

「沒有別人了,只有你。」他舉起雙手,「我只有你。」

往下看著他高舉的雙手,她愣住了。

「下來吧,我會接住你,牢牢的接住你。」

這一刻,趙慕真知道自己徹底失敗了,她敵不過他的柔情攻勢,她自以為猶如銅牆鐵壁的心防,其實不堪一擊。

解開將她跟樹干綁在一起的腰帶,她往下一跳,撞進了他的懷里。

當傅天抒緊緊將她溫暖的身子抱在懷中,他心中大石也終于落——她總算回到他身邊了。

而他,再也不會讓她離開他。

捧起她的臉,他深深的注視著她,「趙慕真,我要狠狠的修理你,給你個教訓,好教你知道以後絕不能再這麼嚇我。」

聞言她心虛的看著他,「慕真……甘願受罰。」說著,她緊緊的閉上眼楮等待著責罰。

他會擰她嗎?還是打她一耳光?或是……正想象著各種可能的責罰方式時,她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唇瓣被重重壓上。

睜開眼楮,她看見他的臉……好近。

她意識到這是什麼樣的「責罰」,而這完全不在她的想象之中。

「閉上眼楮。」他低啞的說。

「二爺,這……這是責罰嗎?」她滿臉羞紅,嬌怯的問。

「對。」他勾唇一笑,「而且……我還要繼續責罰你。」語罷,他再次攫住了她的唇。

她閉上眼楮,一如她剛才所說的——甘願受罰。

回永春城的路上,趙慕真將自己被野狗追上樹的過程全部告訴了傅天抒。

他這才知道為什麼她的鞋會掉在小徑上,而且上面沾了血。

那血不是她的,而是那群野狗在互咬後又叼了她的鞋所致。

想起那教人驚心的畫面,他慶幸那兒有棵救命的大樹,也慶幸她有足夠的力氣爬到樹上避難,更慶幸那些狗叼走她的鞋,好讓他能循跡找到她……

總之,這次真是有驚無險。

回到傅家後,排隊等著臭罵她一頓的有一票人。

暗長年、張儷、張媽、韓棟、林群開、李叔……他們一見到她回來,每個人都責罵她。

她哭了,不是因為被罵而覺得委屈,而是因為感動。

她知道他們為什麼罵她,那是出于關心、出于不舍、出于愛的責難,她何其有幸能進到這個家,何其有幸能被這些人愛著……

當她被輪流責罵而掉下眼淚時,張儷上前緊緊的、猶如一個疼愛孩子的母親般抱住了她。

「孩子,這兒是你的家,別再離開了。」張儷在她耳邊輕聲道︰「不管遇到什麼困難,只要我們在一起,事情就能迎刃而解,懂嗎?」

就在張儷對她說了這些話後,她哇的一聲,像個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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