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無力反抗,狼妖正準備將雁飛影生吞入月復的瞬間,閻子熙手捏法訣、口念法咒,虛空畫了一只符朝狼妖而去。
在恐懼與憤怒交雜的力量下,那一只虛空而畫的符,氣勢凌厲猶如出柙猛虎,瞬間發出熾人光芒,籠罩天地。
狼妖受到符光的強射威勢下,全身遭束縛難伸,更交雜著灼熱感,讓它無意識松口,發出痛苦的獸鳴。
甩開束縛,雁飛影已痛到無知覺,她木然地看著手臂上四個血流不止的血洞,輕輕蹙起眉。
「雁子!動手!」看著雁飛影手臂上怵目驚心的傷口,閻子熙把桃木劍重新丟向她。
本已元氣大傷的他勉強發咒,此刻自身功力已消耗泰半,一切只能靠雁飛影善後收拾妖孽。
雁飛影回神,接過朝她旋飛而至的桃木劍,當視線與面色蒼白的閻子熙在空中交會的那一瞬間,心再無疑慮。
「你為助自身道行,心存惡念殘害生靈,注定在劫難逃!」堅定地揚起手中桃木劍,雁飛影毫不留情地刺向狼妖的心脈。
「呃!」霎時,狼妖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狂叫,心脈彷若被一股雷電貫穿而過。
「救我……救……救我……我會改過……」
「太遲了!」雁飛影抽出桃木劍,靈澈的眸子是堅決而悲哀的。
頓時一道淒慘厲聲劃破天際,狼妖體內的真氣隨著抽出的桃木劍,瘋狂傾泄而出。
下一刻,異常顫抖的大狼身形,時實時虛,不消片刻便化為一道輕煙,驟然消逝在雁飛影面前。
一見妖孽已除,閻子熙覺得力氣漸漸散盡,強撐的身體一軟,整個人霍地跌落在地。
「閻大哥!」雁飛影丟下桃木劍,渾身戰栗地回身抱住他。
「雁子,看來……我要改拜你為師了。」唇角揚起一抹真心激賞的淡笑,他虛弱地開口。
「你還有心思同我說笑?」雁飛影巍巍顫顫地倒在他身邊,毫無血色的唇遲滯地吐出話。
「咱們又一次共患難,又一次歷劫重生,難道不該慶賀?」穩穩將她擁入懷,閻子熙強撐著意識,無力地喃著。
此刻,五味雜陳的淚水已止不住地由雁飛影的眼角流泄而出。
為除掉附在閻子熙身上的狼妖,也為這一陣子來,從未經歷過的這麼多驚心動魄。
瞧著她淚痕斑斑的模樣,閻子熙艱澀地問︰「傻姑娘,傷口很痛嗎?」
他知道他的話實屬多余,狼齒銳利,四孔血洞深可見骨,一個姑娘家所能承受的,不見得會比她多。
再看向她因為失血過多、臉色蒼白如紙的模樣,閻子熙心痛得好似教人剜掉一塊心頭肉。
她不住地搖頭,捂著嘴,不讓自己痛哭失聲地連聲咒罵。「好痛!那天殺的狼妖,早該拔光它那該死的牙!」
危機一除,手臂上傷口的痛蔓延至四肢百骸,讓她平日的甜美可人模樣瞬間蕩然無存。
瞧她還有精神罵人,閻子熙稍稍寬了心。「乖,沒事了!」
他為她止住幾個大穴,暫時緩住血勢後,重新將她柔軟的身子納入懷里,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
枕在他溫暖的懷抱,雁飛影將臉埋進衣襟,然後緊緊圈抱住他結實的身軀。「閻大哥,抱我。」
閻子熙聞聲,一把抱住她因失血過多而微微打顫的身子。「都過去了,放心,沒事了……」他的唇輕輕落在她的發頂,柔聲安慰。
枕在他胸口,听著他沉穩的心音清楚無比地落入耳底,她毫無血色的唇扯出了一抹幸福而安心的甜笑。
「只要有你在我身邊,我什麼都不怕。」她蠕了蠕唇,無意識喃著。
「傻姑娘……」
默默握住了雁飛影的手,十指相扣的溫暖,松懈了他們緊繃已久的情緒,讓折騰了大半刻、元氣大傷的兩人累得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
大冷的天,入了夜的冷然氣息讓她手臂上的傷口一陣一陣地劇痛,讓她無法安眠而幽幽轉醒。
一醒來,瞧著兩人淒慘落魄的狀況,她試著喚醒閻子熙,卻徒勞無功。
「閻大哥……你起來。」
無奈閻子熙沉浮在幽茫的思緒當中,即便听到有人焦急喊著他的名,卻也因為思緒太過飄渺、混沌,讓他有心無力地做不出任何回應。
頹喪地撐起身子,雁飛影輕壓著抽痛的傷口,努力想著讓兩人可以同時回到屋子的方法。
就在她束手無策之時,遠處傳來一陣輕快的哼哼唧唧音調,她欣喜地喚著。「師父!」
丙不其然,沒多久老道士拎著只酒瓶子,鼻頭凍得紅通通的醺然模樣,落入雁飛影眸底。
老道士打了個酒嗝,腳步一定,被眼前的情況給嚇住了。
「發生什麼事了?」老道士醉意蒙的思緒在看到一身血的雁飛影,以及暈厥在一旁的徒兒後,陡地驚叫出聲。
一看到熟悉的面孔,雁飛影倏地扯住老道士的袖,可憐兮兮地哭著。「嗚……你終于回來了……」
瞧著她失控的模樣,老道士搔了搔灰白長胡,蹙著眉。「咦!你是子熙的‘鈴鐺小狐狸精’,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沒心思理會老道士對她古怪的稱呼,她咽聲道︰「嗚……我、我們、剛剛……嗚……斬了只狼妖……」
雁飛影發誓,從小到大她很少哭的,但莫名的,一見到老道士她的眼淚便嘩啦啦地不斷流下。
「又、又斬了只狼妖?」老道士完全處在狀況外地蹲,興致勃勃地問︰「來、來,說來給師父听听。」
迎向老道士一臉等著听故事的神情,她個性中暗藏的火爆因子,被激得失了分寸。「你到現在還有心思管這些?」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怒意,老道上頓時傻了眼。「鈴鐺小狐狸精……」
見老道士一臉滿不在乎的模樣,雁飛影心頭的怒意燃得更熾。「師父和閻大哥朝夕相處,知道他被狼妖給附了身嗎?師父沒發現他的異樣嗎?師父沒瞧見他的臉色很不好嗎?」
雁飛影一句句指責猶如冰雹,直接又尖銳地砸得老道士又冷又痛。
老道士雙眉糾結,好似大受打擊地愧疚喃著。「是、是,一切都是師父的錯,真可憐,你身上的傷還好吧?」
「師父只要幫忙把閻大哥攙進屋子就好了。」她吸吸鼻子、咬著唇,腳步不穩地顫然起身。
一見情況非同小可,老道士極為受教地頷了頷首。「沒問題,一切包在師父身上。」
語落,老道士的目光還是忍不住悄悄地掃向雁飛影,偷偷竊笑著。
或許雁飛影沒發現,她已經在不自覺中跟閻子熙同聲同氣,跟著徒兒喚他師父嘍!
看來不久後,他應該可以喝到徒兒的喜酒了,還會多個人伺候嘍!
***
外頭,天光大亮,透過窗欞落入屋內的晨光,讓榻上昏昏沉沉的人兒極不舒服地發出聲音。「唔……好刺眼!」
靶覺到身邊人兒挪了挪嬌軀,往他的身子更貼近了一分,閻子熙猛地睜開眸,驚覺──不是夢。
泵娘軟女敕的臉偎在他的肩窩,小手與流泉般的長發輕輕落在他堅實的胸膛上,豐姿旖旎。
而他的手亦不遑多讓,佔有地摟著姑娘的縴腰,將她納在自己的懷里。
兩人的身子緊密嵌合,有著莫名契合的曲線,掌下,輕輕貼觸的是姑娘軟玉馨香的嬌軀,真實而柔軟。
「雁子!」他試探性地開口。
熟悉的呼喚由他的胸口傳人耳底,雁飛影下意識輕應了聲,唇角懸著心滿意足的甜笑。「你回來了。」
語落,她扭了扭身子,往那溫暖的懷里贈了贈,卻因為這舉動踫觸到傷口,吃痛地輕蹙著眉。
「雁子!醒醒,傷口很痛嗎?」听到她的低吟,閻子熙的心猛地一凜,頓時發現她身上過高的體溫。
雁飛影燒得迷迷糊糊,在閻子熙連喚數聲後才睡眼蒙地睜開眼。「怎麼這麼快就天亮了?」
思緒未回籠,她揉了揉眼,眨了眨墨睫,直到眼底映入男子布著青髭的剛毅下顎。
四目相對,她怔了怔,仍茫然的視線就這麼靜靜滯在他身上。
「閻大哥!」好半晌,她揉著淡笑的嗓揚起,小小的手落在男子的胸口,真實感受掌下的躍動才伸手模了模男子粗厲的胡髭。
這樣刺激的踫觸,手心傳來酥麻的刺痛,讓她忍不住咯咯笑出聲,那雙頑皮的柔荑失了分寸,滑呀滑地,延著他的下顎往上移至兩頰。
見她玩性大發地「調戲」起他顎下初生的短髭,他驀地扣住泵娘調皮的手,甩開心頭綺思,悶悶地開口。「別玩了!我得瞧瞧你的傷口。」
那帶著薄繭的軟膩小手,及掌上的香味撩撥得他心猿意馬,再這麼下去,他下知道自己能不能維持君子風範。
雁飛影倉皇回過神,見他神情微僵,頗不自在的神情,詫異地驚呼了聲。「閻大哥!」
這一刻她才發現,她與閻子熙竟躺在同一張床上!
瞬間,雁飛影的臉蛋瞬間爆紅,一時想不透她到底什麼是時候爬上榻,躺在閻子熙身邊的?
昨夜她依稀記得,老道士把閻子熙安置在床榻,替他看了看情況、為他壓了壓驚後,也盡責地幫她包扎了傷口。
最後,老道士把她「請」上床,讓她與閻子熙這兩個傷者好好休息一晚。
拗不過老道士,更抗拒不了溫暖被窩的誘惑,雁飛影沒多考慮便躺在閻子熙身邊,為防兩人的身體有過多接觸,她還特地在兩人間用棉被築起一道楚河漢界。
沒想到一覺醒來,哪還有敵我的分別,她早已不爭氣地自動投入敵人溫暖的懷抱。
「我、你──|昨夜太冷了、我太累了,所以……」
她試著想坐起身,閻子熙柔聲命令。「乖乖躺好。」
「可是……」
「沒有可是。」閻子熙伸手探了探她的額,解開她傷口上圈住的布條,不讓她有開口的機會。
在他不容抗拒的眸光下,雁飛影乖乖噤了聲,眼神卻偏不安分定定瞧著她熟悉的俊顏。
看著他專注落在她傷口上的神情,她心里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滿足與滿溢的喜愛。
她還記得頭一回與閻子熙見面時,她為了與他搶一個甜包,被他氣得咬牙切齒呢!
到底是什麼樣深厚的緣分,竟把素未謀面、毫不相干的兩個人湊在一塊兒?
「閻大哥?」她抿了抿唇,啞啞地喚。
他輕嘆,滯下手中的動作,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又怎麼了?」要她安靜似乎挺困難的。
「因為你回來了!」忍住想哭的沖動,她有些孩子氣、有些依賴地握著他溫暖的大手,想哭又想笑。
閻子熙被她傻氣關心的舉動煨得胸口發暖,整顆心亦隨之漫著滿心的暖意。
「這麼一大早就灌我迷湯,我會樂暈的。」他捏了捏她的鼻,眉眼俱柔地憐聲笑道。
「那你的身體還好嗎?」她低低地、固執地問。
「耗了點元氣,沒什麼大礙。」苦惱地晃了晃頭,他肅下神色輕斥。「你的精神,出奇的好,哪像是個受傷、發燒的病人?」
看著她傷得幾可見骨的傷口,閻子熙心痛得無以復加。
若那狼妖再多用幾分力,利牙必能穿透她整只手臂,屆時,她可能整只手都廢了。
思及此,閻子熙臉色驀地沉凝僵硬。
「閻大哥,我不痛,真的不痛!」瞅著他陡然沉重的神情,雁飛影勉強揚起燦笑,以示自己強健的體魄。
目光滯在她蒼白的小臉上,閻子熙眉微挑,緩緩地嘆息。「小騙子。」
「我、我才不是呢!」語氣心虛得很。
迎向她可人的笑容,閻子熙沒好氣地說︰「你這性子,應該讓身邊的親人很頭痛吧?!」
不太懂他話里的意思,雁飛影眼楮困惑地眨了眨。「什麼意思?」
「愛逞強。」用拆開的棉布條拭去血洞旁的穢物,他憂心忡忡斂眸,輕壓、檢視著傷口附近的肌理。
傷口雖未惡化、化膿,但卻引起體熱,若不處理,怕是會引發更嚴重的後果。
「唔……」在他的踫觸下,一陣椎心蝕骨的疼痛襲來,讓她反射性地握住他的手,歪讓他再踫她。「別踫我!」
「好、好,我不踫你。」看著她的反應,閻子熙抑下心口蔓延的心疼,莫可奈何道︰「你累了,睡一會。」
見他要起身離開,雁飛影陡然一驚,急急地扯著他的手,瞅著他問︰「你要上哪?」
「我去幫你請大夫。」
「不要,不請大夫。」眉心染著濃濃倦色,她固執地不讓他離開,也不願合眼歇下。
他苦笑,拿她孩子氣的舉動沒辦法。「不許任性。」
「我才沒有。」雁飛影抵死不承認,卻無法掩飾心底對他強烈的依賴。
她知道這樣有點糟,但沒辦法,經過狼妖事件後,她猛然驚覺,閻子熙在她心中的地位超乎想像。
縈繞在她心底的情絲,已一絲一縷地將她圈附在他身旁,這一輩子,她再也離不開這個男人。
「丕讓傷快點復原,你以後怎麼夠資格與我一同捉妖?」
她恍惚地搖了搖頭,昏昏欲睡的腦袋瓜子糊成一片,連說出的話,也不經大腦地多了有幾分賭氣的意味。「不捉了。」
閻子熙皺起眉定定地凝視著她,好半刻才沒轍地嘆了口氣。「好吧!閻大哥哄你睡。」
她怔了一下,瞬即蕩開似已謀算許久的甜笑,答得從容不迫。「好。」
耳底落入她那揉著濃濃鼻音的嬌甜嗓音,閻子熙心中一陣激蕩,靠著床柱,輕輕將嬌小的她抱入懷中。
一接觸到他溫熱的胸膛,雁飛影思緒益發昏沉,紅著臉,什麼話也不想說地靜靜偎在他懷中,縱容自己貪婪著他的氣息、他的體溫與心跳。
瞧著她安靜的模樣,閻子熙終于明白她的心機。
他微微一笑,很樂意包容她這一點小心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