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了片刻,宋珞淳接著又說︰「爺想對我怎麼不客氣都無妨,怕只怕王爺若追究起來,不知會怎麼讓胡管事您負責。」
听她徐靜語氣里挾著不可錯辨的威脅之意,胡管事神情一震、臉色倏地鐵青。
「你這是在威脅我?」
「小女子不敢。」
不過是個奴才還敢端架子,胡管事不以為然冷哼了聲,接著轉頭吩咐。
「把人帶出去,不賭錢,就這麼杵著當門神,讓客人怎麼玩得開心啊?」
守衛聞言。
「姑娘請。」
宋珞淳怎麼肯就這麼算了,身子一矮,想乘其不備進入內堂尋人。
「該死!」
沒料到她的身形會如此靈巧,胡管事緊追上前,見她愈走愈遠,情急之下,一拽住她的袖子便不打算放手。
被身後的人情急之下使出蠻力一拽,宋珞淳往前的腳步猛地一頓,整個人非但往後栽,還收不住勢地朝其中一張賭桌撞去。
「搞什麼?!」
賭得正起勁的賭客被嚇得措手不及,以為發生了什麼事,瞬間,眾人如鳥獸散。
宋珞淳額角撞上桌腳,眼前暈黑了片刻後,她感到一陣劇痛,幾乎要看不清四周情形。
「唉呀!見血了!」
喧嘩聲再起,她听不清眾人說了什麼。
那個拉著她的胡管事見她額角硌出個口子,一道血痕往下蜿蜒,一張小臉瞬間沒了血色,于是慌了。
「得了!我怕了你了,你要找的人在二樓的十八閣里,你自己進去吧!」
這會兒已經顧不得她是不是會帶走撒銀的財神爺,萬一出了人命,他可擔當不起啊!
「多謝您。」
宋珞淳勉為其難撐起身子往胡管事說的方向走去,行走間,她感覺不斷有溫熱的液體由疼痛處溢出,她才知道自己流了血。
她輕蹙起眉,取出帕子壓住傷口,暗暗在心中祈禱,希望她的爺兒不要再給她找麻煩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硌了個口子、流了血的緣故,宋珞淳除了覺得有些冷,還有頭重腳輕的感覺。
她暗嘲地扯了扯唇,笑自己竟會如此虛弱。
爹娘尚在世時,她的確是被嬌寵的,平日滋補養身的湯品、補品不少,但落難後,她連生活都過不下去,怎麼還有辦法如此奢侈?
強忍著不適,她腳步虛浮地上了二樓,一眼便看見十八閣外雕紋華麗的窗格、門扇,不消多想也知道,這是招待上賓用的閣房。
她推門而入,只見有著精致華麗刻紋的紫檀木桌上擱著紙牌,閑家身旁的茶凳上擺著酒瓶,閣中一隅則附庸風雅,擺放著盛放的朱色牡丹、書畫。
宋珞淳並未引起專注于眼前賭局的眾人注目,她的目光不移地落在宇文凜身上。
他黑發微亂、儀表不修、一臉脹紅,但神情專注,一雙黑眸因為陷在賭局中的狂熱,反倒顯得清亮。
宋珞淳看著他那模樣,感覺一股寒意伴隨著惱意涌上心頭,她的語調不由自主地沉肅。
「王爺,時候不早了,該回府了。」
突然听到自家丫頭熟悉的聲嗓,宇文凜一時恍惚地怔愣了會兒,才抬起眼,不解地望向聲音來源。
一瞧見宋珞淳,他蹙起眉定定凝著她,以為自己瞧錯了。
「你、你來這里做什麼?」
「奴婢來帶王爺回府。」
聞言,他的俊臉陡地一沉。
「誰準你來打斷本王的雅興?」
賭局昨兒個就開了,起初他的手氣順,連贏了不少銀子,但如虹氣勢卻無法持續,不過片刻光景,他又將贏回的銀子吐還給莊家。
他不甘心,哪能在這個時候離開?
「小賭怡情,若過了,便不好了。」
她淡淡開口,美眸落在他前方的籌銀上,大約知曉主子是陷入賭徒心態,難以自拔了。
宇文凜喝了酒又輸了銀子,怎堪被她教訓?人一惱,冷聲喝道︰「本王的事用不著你來管!」
听慣他凶惡的冷嗓,她不冷不熱地說出事實。
「王爺您醉了、累了,該回府休——」
不待她將話說完,他長臂一揮,擱在茶凳上的酒瓶,狠狠地摔在地上,發出刺耳的眶啷聲響,濃郁酒香跟著充斥在屋中。
見宇文凜發了脾氣,眾人哆哆嗦嗦的不敢吭氣,生怕一個不小心掃著,倒了大霉。
沒想到宋珞淳彷佛沒瞧見他發脾氣,僅是彎子收拾著摔得粉碎的瓶子,不得不壯著膽子再開口。
「王爺少眠火氣大,難免心煩狂躁,待養足了精神,再上賭台一決生死也不晚。」
或許正如她所言,他少眠火氣大,甚至有頭暈眼花的感覺,但由胸口竄起的那一把火卻愈燒愈旺。
「滾回去!」
咆哮一落,他抓起另一張凳子上的酒,仰頭又灌了一大口,卻澆不熄心頭的燥熱。
無奈看著宇文凜的舉動,她的態度依舊堅定。
「如果王爺堅持,奴婢就留在這里等。」
在來接宇文凜之前,她已經知道這差事不容易,現在只求能盡快將他帶離賭場。
宇文凜一雙炯目死死瞪著不將他的怒氣放在眼里的丫頭,擠出聲音。
「你這個——」
話還懸在嘴邊,他竟覺胸口氣血翻騰,一陣暈眩下,眼前的景物開始變得模糊渙散。
兩人的一來一往,讓眾人瞧得心驚膽戰,莊家尚未察覺宇文凜的異樣,怕狀況愈演愈烈,只得出聲緩頰。
「王爺,時候的確是晚了,不如這牌局就暫且擱著,咱們擇日再戰。」
罄郡王有錢有勢,特地為他保留賭局,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