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城百姓以打鐵為生,至于礦區采鐵礦的活兒,大都交由鄰近各族貧民擔任鑿夫或開采工。
在霍循接掌鐵城前,城民煉鐵與貧民采鐵各司其職,共同維持著鐵城生計。
但自從礦區在霍循娶親那一日,因為開采不當導致礦區塌陷,造成數十名開采工人死傷後,他不得不多費心力在重整礦區人力之上。
加上新礦區還有在地層深部架設地下采場的工務,霍循與幾名駐守礦區的手下,幾乎每日忙得昏天暗地。
黃昏,當那大得驚人的落日將天空染上暈黃光芒時,霍循拍拍穆哲圖的肩道︰「今天就到此為止,我要回堡里用晚膳。」
穆哲圖瞪大眼,以為自己听錯了。
原以為他娶了中原皇帝的義女後能夠有所改變,但多日的暗中觀察後,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判斷錯誤。
霍循與成親前並無不同,反而變本加厲地將所有精力留在礦區。
但方才,霍循說了什麼?
他要回堡里用晚膳?!
斜睨了穆哲圖夸張的反應一眼,霍循唇角噙笑道︰「你若想,也可以與我一同回去用晚膳。」
因為昨夜美好的體驗,知道妻子不怕他,不討厭他的親近,他無須再找借口逃避,拖到夜半三更才回堡中。
他想見她,從踏出石堡的那一刻,腦中全是妻子在他身下,紅著臉、嬌媚的誘人模樣。
他得強自抑下想回到她身邊的沖動,才能逼自己走出石堡。
穆哲圖見著霍循的笑,真真正正被他給嚇得怔了。
難道……百煉綱真成了繞指柔?
因為霍循說要回來用晚膳,溫泓玉特地下廚,與嫣然合力燒了幾道鐵城風味和京城美食的菜色端上桌,以應付男人的大食量。
打理好一切,溫泓玉進房要換下沾染油煙味的衣衫,赫然發現,不知何時回堡中的霍循也在房里,正赤果著上半身背對自己。
瞧他的動作和身邊的那盆水,溫泓玉想他應該是準備擦身、換上干淨衣衫到小廳用飯。
雖然見了他還有些害羞、局促,她窘紅著臉,鼓起勇氣上前問︰「要我幫忙嗎?」
霍循急著要速速打理自己,沒注意她進房了,一見到那張令他懸念整日的美顏出現在眼前,他緊張得深吸了口氣,掀唇、張嘴了幾回,卻不知該說什麼。
見他沒反應,只是怔怔盯著自己,溫泓玉的腦海掠過他昨晚吐出的痛苦呢喃。
他不敢接近她,是因為怕傷害她。
「讓我幫你。」心一軟,憐他之情又起,她不等他反應,便由他手中接過布巾,替他拭著寬背。
霍循沒拒絕,動也不動地任她替自己拭背,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笑。
他喜歡她軟女敕的小手撫觸身體的感覺,喜歡她無懼于他的身形、滿臉大胡的模樣,喜歡她的親近……
那喜歡的情感一點點堆棧,讓他像個情竇初開的男孩,為她怦動失神、不知所措卻又歡喜異常。
溫泓玉專注替丈夫拭背,看著那健壯的麥金色肌膚、肌理分明的肌肉,她不禁想起他昨夜的悍然侵犯……
深吸了口氣,她壓下腦中的胡思亂想,趕緊完成手上的事,將擦背的布巾擱在一旁,他突然抓住她的柔荑,凝著她,神情認真地開口。「三日後,我請城里耆老為我們主持婚禮?」
突然被他溫熱粗糙的厚實大手握住,溫泓玉詫異地望著他。「三日……」
遲遲不舉行婚儀確實困擾她,可她還沒問起,他便給了答案,而且還是倉促得令她錯愕的時間。
明知她不可能拒絕,霍循的心底卻仍帶著不確定。
他緊握她的手,嚴肅地強調。「三日後是好日子,你……你願意嗎?」
見他粗獷的臉龐隱隱泛紅、神情不安,她粉頰酡紅地嗔了他一眼,羞道︰「怎麼會不願意?」
听她溫柔的嗓音帶著笑意,像是笑他問了笨問題,霍循臉上的紅潮加深,整個人看起來更加不自在。
瞥了可愛的丈夫一眼,溫泓玉擔心地問︰「你們的婚儀和中原不一樣,我需要很多時間準備嗎?只有三日時間會不會太趕?」
若依中原的繁文縟節來辦,三日絕對不夠準備。
他耐心解釋。「在鐵城,婚儀由一位城里耆老主持,將醮了鹽水的大餅贈給我們分吃,象征同甘共苦、永不分離。儀式結束之後,會正式舉行婚禮,到時你需要「掀蓋頭」,讓賓客爭相目睹你的容貌,夸贊你的美麗。最後大家會一起跳舞,直到深夜,屆時要煩勞嫣然準備大鍋抓飯、茶點和糖果來招待為我們賀喜的賓客。」
溫泓玉頷了頷首,笑道︰「是與中原完全不同的婚儀,听起來似乎很有趣呢!」
「嗯。」他應聲,但望著她的深眸有著濃濃歉疚。「其實婚儀本來就該辦,遲了些,希望你不會覺得委屈。」
沒料想他會道歉,她愣了愣,卻不怪他,反而為他所做的一切而感動。
「謝謝你。」溫泓玉張臂抱住他。
謝他或許奇怪,但她以為,在他心中,婚儀或許錯過便錯過,若她不提,也許便不會再補辦了。
突然被妻子嬌軟的身子一抱,他杵在原地不動如山,僵直得像根粗木樁。
瞧他渾身僵硬,溫泓玉只覺有趣極了,玩心一起,忍不住踮起腳尖,捧著他粗獷的胡子臉,在他唇上重吻了下。
靶覺妻子軟女敕女敕的唇貼上,霍循的峻臉驀地發燙,惹出她銀鈴般的輕笑。
心波蕩漾,他順勢奪回主權,緊緊抱住她,薄唇餃吻住她頑皮的嘴兒,吻著、吮著、嘗著。
溫泓玉被他的健臂圈抱在懷里,女敕臉被他的胡子刺得有些痛,但她不以為意,全心全意響應他的吻,直至彼此幾乎透不過氣為止。
舍不得的唇瓣一分開,牽連出一縷激/情銀絲,兩人的臉顏皆染上紅暈,氣息紊亂。
她的熱情讓霍循得費盡全身氣力,才能壓抑陡然竄起的激動。
心跳得急促,溫泓玉將臉貼在他的胸膛,與他靜靜相擁,享受這旖旎親昵的溫存時刻。
片刻,她仰起小臉,輕聲問︰「我們是不是該下去了,然兒等著你回來用膳。」
「好。」他答,那雙佔著妻子縴腰的大手卻是沒有移開的打算。
他厚實胸膛貼著她的嬌軟胸脯,體溫伴隨著熟悉的男人氣息將她包裹,被禁錮在這樣美好的懷抱里,她貪戀著舍不得離開,但又想起自己進房的目的,小手不禁輕推他的寬肩。
「霍循,放開我啦,我進了廚房,身上全是油煙味,很臭。」
明白了她不怕他,霍循半彎身子將臉埋在她的頸窩,悶悶道︰「你很香。」香得讓他恨不得馬上把她推上榻,將她吃干抹淨。
他的話居然帶著幾分耍賴意思,溫泓玉嬌嗔。「討厭!」
明明被討厭了,但這回,霍循扯了扯唇,笑了。
放開她,夫妻倆各自換好衣衫,又拖拖蹭蹭了好一會兒,才一起由寢房出來,路上,他的大手始終握著她的。
沒了獨處時的局促,感情漸漸加溫、悄悄醞釀,所有親密的行為也變得自然了。
溫泓玉忽然想起對霍然的承諾,開口問︰「然兒想學騎馬,但我覺得她太瘦小,是不是再等她身子好一點再說?」
經她一提,霍循算算孩子的年紀,才驚覺就這樣也過了七年,孩子都大了。
而他因為心理障礙,疏忽了親生孩子,一晃眼,居然也到了可以和他學騎馬的年紀了。
發覺他繃著下顎深思,她忍不住問出內心的疑惑。「你……討厭然兒嗎?」
「怎麼會?」濃眉似有若無地蹙了蹙,讓他多了幾分蠻氣,語氣卻是懊惱。「然兒當時不足月便出生,生出來的時候,小到不及我的掌大……」
想起尚在襁褓中的霍然,他輕輕發顫,也不敢踫,只能深深看著孩子,不知如何是好。
溫泓玉這才知道,他和霍然不親,原因就和當初不願接近她的理由一樣。
孩子與女人對他而言,都是嬌弱得彷佛他多一分力便會碎了,為防傷害,笨拙的他選擇疏離。
頓時,她有些啼笑皆非,不知該同情看似野蠻其實脆弱的丈夫,還是怪他。
「但你錯過她的成長,害她以為你不愛她。」
「我沒有!」臉色微臊,他粗聲粗氣地辯駁。
漸漸了解丈夫的脾性,她語重心長地開口。「我知道,但你的反應讓我們都誤會了,何況然兒似乎挺崇拜你的,她說想象你一樣呢!」微頓,她仰著臉看著他。「你若得了空,還是要多與她親近親近,別讓孩子以為自己沒爹娘疼愛,性格偏差了,好嗎?」
餅去,霍循也知道心里的恐懼會讓人誤解、難受,但他就是無法克服。
如今因為溫泓玉,他感覺心里的傷被撫平了,也明白自己該收起那份恐懼,珍惜身邊的人。
比起她對霍然出自真心的愛,他這個爹當得很失敗。
他握緊她的手,道︰「我會——謝謝你為然兒做的。」
「我喜歡然兒,而然兒似乎也把我當成娘,纏著我的模樣實在令人無法不疼。」想起霍然總是直勾勾凝著她,溫泓玉坦承道︰「我想……我倆應該挺投緣的。」
「能投緣……很好。」這是他心里最真誠的感受。
「嗯。」她頷首,不忘提醒他。「那等我把然兒喂壯些、長高些,你再教她騎馬。」
「好,我會教。」他應允後深深瞥了她一眼,才接著說︰「往後,你若有什麼話只管跟我說,我會听。」
他的話里彷佛有以她為尊的意味,望著她的眼眸淨是柔軟,令她不敢相信這些話出自像他這樣的大男人口中。
「你若有什麼話也只管告訴我,我也會听。」沖著他綻出了朵笑花,她側眸望著他。「夫妻本該如此,不是嗎?」
霍循一愣,但瞬即扯開笑容,讓她也跟著笑了。
這是她嫁來鐵城後,頭一回感覺與霍循如此貼近,心口暖暖甜甜。
終于,她完全地安下心,這門親事真的不如家人以為的那麼糟糕。
而她的丈夫,比她想象的還要讓人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