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允修什麼話都沒說,罩在白袍下的單臂一揚,身軀碩大的黑衣男便飛了出去,跌進他的同伴中。傅允修站起來,冷冷地道︰「阿扎克!」
他們對面的牆上傳來嗤嗤的笑,一人從牆後茂密的大樹上倒掛下來,棕色的鬈曲長發在半空中晃蕩,「還是被你發現了呀……不好意思讓你這麼早就來,都沒看到什麼好戲。哈哈,計算錯誤計算錯誤……」
「派人送紙條叫我出來的人是你?」傅允修將手上的便條擲于地上,一指那群黑衣人,「還操縱這些沒有腦子的下等東西——上次攻擊我的也是?」
「不要誤會,」阿扎克的身子一翻,輕輕巧巧地立上牆頭,「雖然他們都是我指派的,不過我可沒指望他們能傷你,純粹送給你暖暖身而已。」
「那這次又是什麼意思?」
阿扎克狀似無奈地嘆口氣,「解釋起來還真有點麻煩呢……你相信嗎?在見到你之前我還只想單純地找你玩玩。」
暗允修一言不發,只冷冷瞪他。
「可是在見到你之後我發現,哎呀,修怎麼變弱了!你知道我一直對你的力量很感興趣,如果你就這麼一直弱下去,我上哪再找一個強勁的對手呢?所以要趁現在和你痛痛快快地打一場,可是修一直都不肯全力以赴,不過,在看到這女人淒慘的死狀後,你也許會給我帶來一些驚喜吧,只可惜你來早了點……」嘖嘖,真是失算。
「關她什麼事?」傅允修不由蹙眉。
對啊,關我什麼事?暫時還說不出話來的樓嵐也猛瞪眼。
「你在裝傻嗎?那女人就是你變弱的原因。」瞧見兩人的表情,阿扎克揚起眉,「不信?修,你不會不知道血族的血液在體內是什麼感覺,那種嗜殺的瘋狂,暴力的快感……我知道你一直將它們壓制著,這也是我對你另眼相看的原因。我不急,只要力量仍在你身上,總有一天我們會好好地較量一番的,偶爾送一些下等生物讓你不至于生銹就行了。可是修,和這女人在一起後你有多久沒有想撕裂東西的沖動了?」
暗允修仍是冷冷地看著他。
「用不著瞪我,老實說我蠻喜歡修的,不過我更想與全力以赴地你打上一場,否則你以為維持我們這些年交往的是什麼,人類愚蠢的友情嗎?」阿扎克搖搖食指。
縱使沒有什麼表情變化,樓嵐還是瞧見傅允修身側的五指無言地收緊了,伴隨著那泛白的骨節,一絲銳痛飛快地掠過她的胸口。
「這兩個月我一直在看著你們,我相信自己的眼楮,這女人確實讓你變得更像軟弱的人類了。怎麼樣?答應與我全力以赴地打上一場,還是非要看這女人慘死後才爆發?別以為你能阻止他們,有我在,你顧得上她嗎?」
暗允修下意識地望向樓嵐,她真的被追得很慘,頭發披散,臉色青白,還有那染了血一片狼藉的右臂……兩人四目相對,他在她眸色深重的眼中讀到一種難言的神色,不是害怕,不是哀求,也非疑懼……或者都有?
他移開目光。
「如你所願,不過不是現在。」
「你終于不打太極了嗎,好,日期你定!」阿扎克興奮得雙眼放光。
「一個月後。」
咦?樓嵐聞言一怔,阿扎克卻不再廢話地一揮手,與那群黑衣人消失在巷道盡頭。遠遠傳來他的聲音︰「我期待著,修,在那之前盡量讓自己變得不像人類一些吧……」
完、完了?
樓嵐試圖撐著牆壁站起來,剛一挪動,一直沒有理會她的男子就蹲,月兌下白袍罩住她一身的髒污,然後將她抱起。
耶、耶?樓嵐嚇了一跳,沒受傷的手在空中亂揮了幾下,才緊緊抓住暗允修的衣襟。
手好痛,可是她比較希望能一個人下地走走,不過……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不敢出聲,不敢出一點聲。
好可怕,這樣冰冷冷的傅允修,看都不看她一眼的修允修,感覺就算初識時他對她大吼她都沒有這樣怕過。
不管是從她的角度看到的冰冷的下巴,還是透過襯衫傳到她手的體溫,都……散發著冷冷的怒氣。
他就這樣一言不發地抱著她穿過醫院長長的走廊,無視周圍詫異的目光徑直進了一間空著的休息室。
他將樓嵐放在一張長椅上,翻開白袍,動手就去撕她的袖管。
「哎,我自己來!」樓嵐嚇得伸手攔他,卻被他冷冷拍開了。
「……」真的好可怕!
傷口其實不深,就是,嗯,皮翻肉綻了些,血流得太有視覺效果了些。
暗允修怔怔地望著那幾道由肩自肘的瓜痕半晌,突然低頭,輕輕貼了上去。
「……」樓嵐的脖子陡然一僵。
一、二……這已經是這男人第三次用嘴巴解決問題了,她也該習慣了才對……可是這種事情能習慣得了嗎?
他這樣……傷口並不痛,只是刺刺的、涼涼的,間或有溫軟的物體輕輕掠過。一想到那是什麼,樓嵐簡直就要崩潰。
拜托這位大哥!你是狗嗎,啊?還是純粹把她的血當成午餐了?
可她很沒種地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只能眼皮抽搐背脊哆嗦地瞪著那頭細軟黑發在她臂上輕輕滑動。
不知過了多久,大概連血漬都給他舌忝得干干淨淨的時候,傅允修的額頭終于停靠在她的肩上。然後她听到他喃喃吐了三個字︰「阿扎克……」
莫名地,由左臂遍盡全身的灼熱突然像是哪里被刺了一個洞,熱度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流走了。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言喻的空虛以及先前目睹他泛白的指節時突兀的刺疼感,一陣一陣地,扎疼她的心。
那個午間,他一直沒有從她肩上抬起頭來。
她也一動不動地任他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