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止步第七天 第6章(1)

鐘天寵倚窗而立。借著晨曦的光芒,靜靜把玩著手上那塊小小的拼圖。全紅的顏色,那樣鮮艷而明媚。

他並非故意藏起這關鍵的一塊圖。只是……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她在才跟自己告白後沒多久就決定將那份愛移交給別的男人。而這不甘心中,是不是也早就包含了他一直不願承認的一個事實?

忽然有種很想見她的沖動,迫切到了他忍不住打開房門,徑直奔向樓上。

「一起吃早飯吧。」他對著門內仍睡眼惺忪的人道。

「我還不餓。」她揉著眼,昨天很晚才吃,很晚才睡。

「我以為你會喜歡新鮮的烤面包。」

他的誘惑果然湊效,「真的嗎?能不能多烤幾個?」

「你想要幾個?」他好心情地問。不知為何,只是這樣看著她,心中就溢出想笑的甜蜜來。

「五個。」她獅子大開口,靈動的眸中溢滿了小小的貪心。

「好。」他爽快答應,隨即,又拖了一句,「你幫我榨橙汁做交換。」

「不是說好今天放你全天假做交換的?哪有一件事交換兩次的?」

是了,今天還要去見……鐘天寵茶眸中的光亮倏然黯下,「我開玩笑的,先下去烤面包了。」

紀澤穎蹙眉望著那個落荒而逃的身影。是自己說錯什麼了嗎?很融洽的氣氛,為什麼一下子就凝肅了起來?

難道是和他今天請假的事有關?他請整整一天假,到底是要去干什麼呢?

鐘天寵將發好的面團放入烤架,推入烤箱。將時間調好後,整個人陷入了沉默中。

昨天,在紀澤穎同張海澄去約會的時候,他終于等來了老板的電話。他不知老板究竟找他去干什麼,但他很清楚老板要的是什麼——沙漠公主。

他嘆息,清知道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再將這個任務進行下去。只因為,他再也沒有辦法以寞然的姿態去面對紀澤穎。不確定這和愛有無關聯,但至少確定,他絕對不希望她恨自己。

「天寵,怎麼有焦味?」紀澤穎說時,已經伸手要去拉烤箱的把手一探究竟。

「當心燙!」他一手握住她的腕。戴了厚厚手套的另一只手已打開了烤箱。

一股烤面包的香氣撲鼻而來,混著淡淡的焦甜,恰到好處。

「焦糖面包?」紀澤穎有些意外,原來他不止會粗糧面包這一種。

「嗯,粗糧的,試試吧。」他切片裝盤,遞到她面前。看她朵頤時,唇角也跟著揚起幸福的笑來。

「唉。」紀澤穎忽然放下面包嘆息。

「不要告訴我這聲嘆息是因為味道不好。」

她看他認真的樣子,拼命忍著笑道︰「我只是在想,明天之後,再也听不到這麼好吃的面包了。怎麼辦?」

他沉默。這才想起,維系兩人的,不過是七日的臨時之約,今天,已經是第六日了。

「鐘天寵,不如我繼續聘你吧。要不要試試看簽一份長期的廚師合同……永遠陪在我身邊?」她垂眸望著盆中的面包。雖然在心中盤亙許久的要求被提出,可卻不敢直視他,生怕又再次被他冷冷地拒絕。

「我考慮一下。」他頓了頓,「或許,今晚就會有答案。」

他所謂的答案,是給她的,更是給他自己的。

「那……我今晚,等你的答案。」她抬起眸,滿臉難抑的喜悅。

「嗯。」他對上她眸中的期盼,那樣深地注視著她。

忽然,他心底那件不確定的事,有了答案。眼前這女子,他喜歡。無法回避地、發自內心地喜歡著。喜歡到了,生出了想一生一世的感覺來。

那……程小露呢?那個自己用心去呵護和關心了十年的女孩子,在遇到紀澤穎之前,他也生出過想呵護她一生一世的願望。

茶眸再次望向眼中毫不掩飾欣喜的紀澤穎。或許,是自己放棄程小露了吧。若非紀澤穎的直接而強烈,那樣鮮明地襯出了程小露的若即若離、清清冷冷,他可能會誤會一輩子,以為程小露也是愛著自己的。

摩天樓的最頂層。高層辦公室內的小棒間。

鐘天寵輕叩了兩下隔間的門。

門被猛力地打開,一只手,勢大力沉地直朝他頸項抓來。

鐘天寵沉著避開,反手一借力,將手的主人一把拉出隔間。

「小伍?」沒想到,對自己出手的會是一向視作親弟弟的小伍。

小伍沉聲不語,神情間卻分明有著壓抑的不悅。

「什麼事需要你對我出手這麼嚴重?」小伍從來都對他敬佩有嘉,會選擇對他出手,必定是什麼嚴重的事。

「你自己干了什麼,自己不知道嗎?」小伍恨恨道。

鐘天寵想開口,可想到今天自己接下來要做的那些事,終于,還是選擇了沉默。

「什麼大不了的事,自家兄弟要動手?」高昂的聲音由鐘天寵身後傳來。

「老板。」鐘天寵松開小伍,與他一齊恭敬望向來人。

「天寵,這幾天辛苦你了。」來人金絲邊眼鏡後藏著一雙看不透的深眸。

「哼。」小伍一聲冷哼,引出被稱作老板之人唇邊一抹笑來。

「小伍,你不是還有任務嗎?先去吧。」

小伍眼見老板有意偏袒鐘天寵支開自己,滿臉忿忿不平。與鐘天寵擦肩而過時,他瞪了鐘天寵上眼,帶著警告道︰「我們是神偷,不是男寵。」

「小伍,把話說清楚。」鐘天寵伸手,擋住了小伍的去路。面色已難看到極點。

「這個。」小伍自口袋內掏出一疊照片來,「都拉得近焦!被清楚了吧!」

鐘天寵瞄了眼照片。照片中,紀澤穎正吻著他,身後,映著藍天白雲。那是在游樂園的那一天。

「我一直都只知道你身手了得、腦筋了得,沒想到,勾搭富家小姐,也本事了得!」

茶眸幽幽對上小伍,「這是我的私事,不是你的。」

他心中有不悅。只因為他與紀澤穎間,被烙上「貧」與「富」,被想象得那樣不堪。

「小露的事,就是我的事。」

原來小伍是在為程小露打抱不平。小露……這也是他今天要理清的問題之一。

「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程小露清冷的聲音緩緩響起。

鐘天寵回眸,對上她那雙毫無波瀾的眸。

是了。她對自己,從來都沒有愛的。得到了這樣的答案,他竟然松了口氣,切切實實地松了口氣,只因為,他總算可以心無羈絆地去愛應該愛的人了。

「天寵,我對你們的私事向來不過問。」「老板」忽然開了口,眼鏡後望向鐘天寵的利眸透著尖銳的光芒,「我只想提醒你,明天,是最後一天了。」

「老板,我辦不到。」他沉著開口。茶眸,鎮定對上玻璃鏡片中透出的寒冷。

「天寵,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悠緩的聲音中透著要挾的意味。

「老板,我辦不到。」他再次重復,頓了頓,又補充,「我不可以做出背叛她的事。」

「所以你選擇了背叛我?」

鐘天寵注視著「老板」唇邊勾起的冷森笑容,十年來,頭一遭,這個笑容因為自己而起。可是,他並不後悔。只因為,保護那個人不受傷的心,那樣的堅決而不容動搖。

「小伍,借你的刀用一下。」冷笑的人,轉而望向小伍。

「老板。」小伍臉色已是蒼白,握住袖內小刀的手,不由自主地輕顫著。

「小伍,難道你也要跟著他一起背叛我?」加重聲音的話那樣重,直壓得小伍喘不過氣來。

眼前,一個是待自己如父如師的老板,一個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們。小伍左右為難。

「天寵,收回你的話!」小伍轉頭,對著鐘天寵低吼著,剛才眉眼間還一副要置他于死地的樣子,可現在卻含滿了不舍和擔憂。

「小伍,我不能。」鐘天寵輕搖了搖頭。眼神如水般靜澈。

「你……」小伍嘆息著,終究還是將袖中的刀遞給了老板。

「老板」望向鐘天寵,眼中,寒意一閃而過,「留下右手食指,從今以後,你與我姓陳的,井水不犯河水。」

鐘天寵直直注視著那把刀。沒錯,他是陳會長花了十年才培養出來的得力下屬。以陳會長的謹慎個性,絕不可能養虎為患的。

所有的人都屏息凝視著鐘天寵。而陳會長,篤定地坐在了隔間的真皮轉椅上,因為他太清楚,對于十年來只會按計劃偷劫的鐘天寵而言,失去一根手指,便意味著失去了一切。

「謝謝老板的成全。」鐘天寵一把握上斜插在桌面的利刃。茶眸中的義無反顧讓所有人失色。

沒了食指,對自己而言,意味著什麼?意味著自由、意味著走出黑暗、意味著今晚可以給那個等待的人一個滿意的答案?唇邊露出釋然的笑來。那自己還在遲疑什麼?

而就在那鋒芒對著手指全力砍下的一剎那,鐘天寵的右手猛然被人抽走。取而代之的是一只修長白皙的手。來不及收回的刀芒鋒利砍下,燙人的鮮血噴灑在鐘天寵那張已然沒了血色的臉上,分外刺目。

「小露!」鐘天寵听到小伍撕心裂肺的叫聲。

 當。手上的刀落在了地上。擦著腳側落下,鐘天寵卻一點都沒意識到。怔怔地、失魂地望著程小露,茶眸中,有著太多太多自己都無法解釋清楚的復雜。

「老板,用小露的手來抵,給天寵他要的自由吧。」程小露拂開一旁欲攙扶她的小伍,目色仍是那樣清冷。

一字一字,如針般刺到鐘天寵身上,深沒至心底。他咬唇,抑制著那些他終于明了,但卻為時已晚的感情。茶眸,痛苦而清醒地望著程小露那雙清冷的眸。

「小露,你的手只能換你自己的自由。」陳會長的話如晴天霹靂般響起。

「老板,你不要我了?」程小露硬撐的堅強終于失了色,整個人一松軟,癱倒在了小伍的懷中。

「是你選擇了背叛。」陳會長面色如鐵。

「小露,別說了!我先送你去醫院!」

小伍欲橫身抱起程小露,卻被陳會長冷聲喝止︰「小伍,你要是出了這個門,也就別回來了。」

「老板!」小伍望著懷中奄奄一息的人,瞳中的悲痛再也無法抑制。

「沙漠公主……」一直愣在一旁的人,沉沉地開口,垂下的眸中掩不住內心翻騰的痛,「我明天一定親手交給你。」

「我沒有逼迫別人的習慣。」陳會長眼中,篤定再次緩緩浮起。

「這是我欠你的。」鐘天寵說罷,大步行至小伍面前,「小露的事,從來也都是我的事。」自小伍懷中一把接過程小露,將她橫抱在胸前,俯在她耳邊深切道,「小露,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虛弱的人痛到意識模糊,唇邊卻露出了鮮有的笑容,很淡,但卻含滿了欣慰。

紀澤穎立在窗邊,出神地望著那輪高掛天邊的皓月。

鐘天寵到底去干什麼了?要到什麼時候還會回來呢?那個問題,會得到答案嗎?嘆氣望了眼樹影幢幢的果園,由午後陽光靜灑到現在的月影輕籠,不知不覺,竟然已經站了整整一個下午。

「咚咚咚。」叩門聲猛然傳來,驚得紀澤穎差點跳起。轉而意識到可能是誰時,眼中瞬間迸出喜悅的光芒。

她連忙轉身開門,「天寵,你……」

黑瞳觸到門外站的人時,話語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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