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然,谷芙蘭停下了 面皮的動作,表情變得不對勁。
「谷小姐,他今天被觸身球打到頭,腦筋有點壞了,所以……」教練顫聲道。
「他永遠不會回來了!老娘被甩了,嫌老娘做的東西沒他好吃,不想吃的就給我滾啊!」不想听的事實一再被挑起,她一手擦著腰,一手指著大門吼道。
比姐姐抓狂了!所有隊員全都縮在一邊,惶恐的望著她。怎麼辦?他們把她惹火了,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多,打了一天的比賽,好不容易得到冠軍,他們卻要餓著肚子回宿舍……
為了平息谷芙蘭的怒火,教練忙岔開話題,「對了,听說已經消失多年,那個號稱世界上最會做面包的Felicien原來有個兒子,最近到台灣來,準備買下三峽的‘滿福號’,這事你知道嗎?
「那是一棟破破舊舊的老洋房,他兒子還說,第一件事就是把‘啡‧主流’的點心師傅谷小姐挖過去。頂尖的法國團隊要請你過去耶,你還要閻律師干麼?對不對?」
被賞識的光環總能讓她暫時忘卻情傷吧?教練為自己的急智得意洋洋。
比芙蘭卻仍板著臉。「滿福號」最後還是被別人經營了。
她早在媒體大肆報導Felicien之子即將來台,造成烘焙界的震憾前,就已經從洪家言那兒得到消息,也知道對方放話要把金鍋獎的冠軍挖過去。
哼!都還沒跟她接觸,就向媒體大肆放話,以為人人都想巴著他們大腿嗎?這種傲慢的行徑早就讓她很不爽了,教練居然還在大家面前提這些事…可惡,她閉了閉眼,想壓下怒氣卻失敗。
因為教練千不該萬不該在這些屁話後,加了「閻律師」三個字。
「我谷芙蘭不需要抱著法國人在大腿,我在‘啡‧主流’干得很好,不用他們賞識,我也是NO.1!而且他們挖角,跟我忘不了閻律師有什麼關系啊……啊?」她拿著菜刀對他們氣憤大吼。
哇呀!比之前更盛的怒氣,讓教練跟大伙兒嚇得縮在一起。
叮鈴鈴!玻璃門上的風鈴因門被推動而響了起來,入門的是一個男人。
比芙蘭怔怔看著男人。是閻鋒嗎?
他的頭發比記憶中的還要長而凌亂,原本古銅色皮膚比之前略白了一些,但他原來緊繃嚴肅的神情放松了許多,甚至還多了灑月兌的神采,個性穩重的他少了名牌襯衫的束縛,換上寬松的T恤後竟添了不羈的性感,不過他的眉頭依然鋼硬如鐵,氣勢仍然不同凡響。
消失許久的閻鋒就這麼出現在啡‧主流咖啡館。
「你們還真厲害,又挑中我在的時候來。」他對這群選手打趣的說。
幾個青少年沖過去撲向他,「帥帥大哥,你不是甩了谷姐姐嗎?」
「我跟芙蘭從來沒有分開過啊,哪來甩不甩的問題?」他笑答,眼神沒有一秒離開過谷芙蘭。
她不知道怎麼面對他的眼光,也不知道對突然出現的他做出什麼反應?
他現在來到「啡‧主流」是什麼意思?又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回來找她?他在異國經歷國什麼?而這一年他變成什麼樣的人?
為什麼曾經熟悉的男人,如今卻讓她陌生得感到心悸?
他慢慢走到吧台後,將手撐在她身旁,十分貼近她,用熱情的眼神盯著她看。
比芙蘭卻因為過于緊張而退離了一步,「你不是跟藍千惠雙宿雙飛了嗎?為什麼回來?」
閻鋒慢慢將她扳了過來,他必須頻做深呼吸,將心跳調整到最平靜的狀態,才能克制住自己想緊緊抱住她,他渴望的凝視著她。她從前略顯稚氣的圓臉瘦削了一些,想必這些日子她太過辛勞,但也成長了很多。
他最心愛的谷芙蘭褪去以前不知何去何從的茫然後,變得成熟,又不失他最愛的純真,她是他最思念的女人。
「我來這里挖角……不,應該是說,來請求一個大師到‘滿福號’做出她認為世界上最好的面包和點心。」閻鋒眼里都是眷戀光芒。
「可是,那里已經被一個法國人買下來了呀。」
「誰跟你說‘滿福號’被法國人買了?」
「我從同業和媒體得來的消息,都說Felicien有個兒子要來這里。」
閻鋒想笑,但他強忍住,深情凝望著他最想念的女人,緩緩的說︰「其實Felicien的兒子就是我。」
比芙蘭以為自己听錯了,她驚訝得屏住呼吸,「你?怎麼會?」
「其實,傳說中不世出的奇才烘焙大師Felicien就是我爸,由于他四處流浪又頹廢,而且從圈子里消失得很早,才沒什麼人知道擁有一個法文名字的烘焙大師,其實是個華人。我雖然知道,但一直沒有告訴別人,因為我不想承認。因為我爸曾自豪的說他做的面包香味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所以十幾年前,我偶然聞到老板娘的面包香,就猜她應該是師承Felicien。」
「你是因為這樣,才常常來到我們家吃面包?」
「對。所以那時候,我常常在你媽媽的面包里找尋我爸的影子,和他給不了我的一切。我在你家樓下待了不少夜晚,也吃了不少面包,每一口都有滿足和心酸的矛盾。」
原來閻鋒消失,就是去法國追尋父親的腳步。
去體會父親在那里經歷了什麼樣的寂寞、壓力、環境和自暴自棄,他在父親工作過的三星餐廳打工,終于能慢慢懂得父親在遇到每件事為何會做那樣的選擇,也開始學著面對他留給自己每一樣好的、壞的影響……
閻鋒將在法國流浪、放逐自我的歷程全都告訴她。
「你…什麼都沒帶,就去法國打工?」她不由得心疼又佩服他。
他可是知名的國際大律師,在出國流浪前,是多麼受人尊重,但是他卻兩手空空到另一個國度重新生活,放下自己經營多年的身份地位,他那時出走是下了多大決心,又是傷得多重,才帶著一顆死灰般的心離去?
「你那時毅然跟我保持距離是對的,只有在失去最重要的人,我才有勇氣徹底推翻自己。」閻鋒愛憐的輕撫她的臉,他最想看到她充滿認同的眼神,「如果你不堅決離開我,我們接下為的發展恐怕就真的會像你說的那樣。」
比芙蘭不禁抓住他的手心疼的看著。他的手上多了好多切傷、燙傷,也變得粗糙,他在寒冷的法國一定吃了不少苦。
「而你最在意的藍千惠,她見我沒空理她,干脆在藍帶報名上學,以求手藝更精進,有個做甜點的法國佬愛上她,她趁機偷學他的手藝,又要應付追求,可沒空理我。」閻鋒微笑又說︰「兩年內她是不會回來了,不過她同意讓我把‘滿福號’買下,至于你要經營或干什麼,她都不想管了。」
轉了一圈,結果——
「我……一直在依靠你,卻沒辦法為你做什麼……」她愧疚的眼眶盈淚,這男人真的很在乎她。
「不然……你叫我一聲師傅,我教你怎麼做出你媽的面包,你就幫我經營‘滿福號’,怎麼樣?」閻鋒眼中的笑意滿到不能再滿。「我可是還要繼續當我的鐵血大律師,能有個正當的職業對別人擺臭臉、罵人多好,世上還有什麼工作比這個更適合我的?而且這樣才有更多的錢可以支援你呀。」
「可惜我媽不知道我這麼努力,就是因為想念她……」
「你知道嗎?我到了法國一個偏遠的南方小鎮,聞到了一股跟我爸做的面包一樣的味道,做面包的女主人是個台灣人,她叫阿滿……」
他這趟旅程遇到的每一件事,一再讓谷芙蘭目瞪口呆,而他這段話更讓她想尖叫!
「我媽?我媽跑去法國的一個小鎮。」她不敢置信。
「她跟一個叫阿福的男人一起經營面包店。」
「那是我爸!」她嚇得差點喘不過氣。「他們在一個風光明媚的法國小鎮廝守復合,而我卻一直想把被賣掉的‘滿福號’買回來懷念他們,卻把自己弄到衰事連連?他們在那里快活,為什麼不告訴我……」
閻鋒從背包里拿出一封信,郵戳的日期顯示她錯過它許久。
「他們告訴我,早就寫信給你,叫你早日到那里跟他們生活。」他幸災樂禍的笑說,把被雨淋糊的信交給她。「我想是因為他們不知道你的繼母會把房子賣了,其實信早就寄到‘滿福號’,只是你沒去收。」谷芙蘭感到荒謬的接過那封舊到不行的信。
她好想哭,為什麼好事老是錯過她,而壞事總是沒忘記有她的存在?
「但是如果你早去了法國,我也就沒機會遇這你了。」閻鋒親了親她。徹底放下一切,在另一個國度重新開始,他知道自己已經變得不一樣,他坦然接受父親留給他的所有影響,他不再憤世嫉俗,而改變一切的勇氣都是因為他想要變成谷芙蘭最愛的那種男人。
雖然閻鋒說的故事很精彩,但棒球手們都快餓壞了,紛紛抗議要他們趕快烤面包,教練則慌張的叫他們安靜一點。他們到底知不知道閻鋒的來頭啊?既是Felicien的兒子,還是一位大律師耶!
而且將來「滿福號」面包店開張以後,他們還能這樣使喚谷芙蘭嗎?
才要讓這群餓極了的運動選手品嘗兩人的手藝,黎青軍、雷浩志、齊柏明和夏澤治也都推門而進,說是要拿谷芙蘭的食譜給她簽名,很巧的趕上面包剛出爐。
他們當然很自動的搶來品嘗,閻鋒很不爽的罵他們一下子就吃光了他和谷芙蘭小倆口辛辛苦苦做的結晶。
比芙蘭卻很感謝他們,這段日子受了他們很多照顧,他們老是來幫她搬貨、搬面粉、試吃新菜,還有施維青的的金援也幫她許多。
「要是沒有我的人脈,施維青光有錢,能買到那些連法國當地也很難買的材料嗎?」閻鋒眼見她滿是對這幾個家伙的感激,不由得開口爭寵,道出這個秘密。
「什麼?原來你一直支援我的生活啊?」谷芙蘭此時才恍然大悟。他哼了一聲,「當然啊,我怎麼可能放你一個人在這里辛苦?」
原來在她以為自己被拋下而感到失落的日子,其實一直在接受閻鋒的關愛及援助,他還是默默的關心她,從來沒有一刻停止愛她。
這樣被他無微不至呵護著的幸福,令谷芙蘭忍不住摟上他的頸,深情親吻他的唇。
而一群血氣方剛的青少年選手看得猛吞口水,這是他們第一次親眼目睹有人在自己面前為辣辣的接吻。哇喔!
黎青軍、雷浩志、齊柏明、夏澤治這四個男人則是一邊咬著面包一邊看電影似的欣賞兩人的擁吻。
閻鋒當然熱情回吻。這一瞬間他等了好久,他不就是為了能永遠保有她的權利而努力至今?
許久,他們才放開彼此,滿心甜蜜的相視而笑,充滿信心迎接未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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