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捕快俏殺手 第8章(1)

扁陰,石上的流水一樣,悄悄打磨著什麼……

從追殺月曜、論功行賞、天網終得名捕門總捕一職後,一年的光陰倏忽而逝。

一年里,扶九天做了不少事,捉了不少人,也得罪了一些人,其中就包括提拔她成為總捕的丞相大人。原因無它,只因這位總捕執法剛正不阿,鐵面無私,連丞相的親佷子也被她抓了去。

一年任期已滿,一些小人聯名上奏,名捕門總捕換任,這日,名捕門執法公堂外圍了許多百姓,鄉親父老自發前來為天網送行。

為官是清廉或是貪贓枉法,百姓眼里看得真切,心中雪亮!送走一個好官,百姓唏噓不已,扶九天倒是坦然置之,只不過少了一頂官帽,留得一腔正義、一腔熱血,到哪里都是一樣,一身布衣,她一樣可以懲惡揚善!

兩袖清風步出名捕門,告別淮南父老,她策馬直奔金陵這座鳳城。

久違了的金陵,今年中秋前夕,她魂牽夢縈,欲往故地重游。

金陵呵!有太多的回憶,如同一顆顆珍珠時常在她夢里閃耀光彩,只等她抽閑把珍珠一顆顆串聯起來。

月兌下一身男兒裝束,十多年了,她終于恢復女兒身——一頭青絲櫛為高髻,綴上冠簪,紫綺上襦、緗綺鳳裙,細密折襉的六幅裙擺上印有燕雙飛的彩畫,足踏鴛鴦履。

柔媚的長裙,淡雅的氣質,她終于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子。

換了裝,她暢通無阻地進入金陵,守城的官兵沒有一個認出她來,朝廷里本就無人知曉天網原是個巾幗女丈夫。

入了金陵城,她徑直走到千里香,店小二依舊是那個店小二,依舊是笑容可掬地引領她「高升一步」,至二樓,依舊是坐于臨窗雅座。

「客官,您想點什麼菜?」店小二顯然認不出她了。

扶九天含笑答︰「鱸魚膾肉、蓴菜羹、金絲酥卷、東坡肉,還要一碗荷葉包煮的香米飯。」

這些飯菜,曾是無心親手為她做的,就在千里香後院廚房里。對了,還有酒,「再來一壺高粱酒。」

「好 !您稍候。」

店小二「   」下了樓。

片刻工夫,飯菜已擺上桌。她斟上兩盞酒水,一盞放在空無一人的對座,一盞端在手中,細細回想著那一個晚上,一壇子高粱酒多半讓他一人飲了,他似醉非醉,與她講了好多心里話。那時她听得一知半解,如今想起,才知那是他所經歷、所感受過的事。

瑞平王,一個命運坎坷的少年,一個看似冷漠清高,實則孤獨寂寞的王爺。

瑞平王朱冕就是莫無心!

莫,是他娘親的姓氏;無心,是他娘親給取的名。

無心——莫無心!

飽經人世磨煉,仍保存著一顆童心的人,可親可敬!

她舉杯踫一踫對座放置的那杯酒,一飲而盡,轉動手中空空的酒盞,淺吟︰「願得一人心,白頭不相離。白頭不相離……」長嘆一聲,眼角微微濕潤。

這一年,她整日像陀螺一樣不停地忙碌旋轉,工作,只有如此才能暫且淡忘烙在心底的那分痛,但,每當夜深人靜時,她總是一人落寞地坐在窗前,對月把盞,寂寞像蛇一樣啃噬她的身心,只有痛飲一番,一醉方休!

醉夢里卻總是他的影子,他笑著對她說︰忘了我……他飛出懸崖,往峽谷墜落……畫面停頓在這一刻,她大叫著驚醒時,枕頭已被淚水打濕。

「無心,再陪我共飲這壇酒,同醉一場,可好?」

望著對面空空的座位,她苦笑著搖搖頭,一手蒙住雙眼,淚水從指縫溢出,原來酒入愁腸,也要化作滴滴相思淚!

這一桌的菜,她怎樣也嘗不出昔日熟悉的味道,推杯站起,走出酒樓。

走在街上,看著那些琳瑯滿目的貨品,她不知不覺就掏出錢來買︰捏好的面人、滑稽的面具、絢麗的紙鳶、十支糖葫蘆、麥芽糖……突然,她眼楮一亮,抓起一只圓圓大大的錘丸,喚一聲︰「無心,快來!我給你買這球……」一回頭,身後空蕩蕩的,哪有無心的影子。

錘丸從手中滑落,她長嘆一聲,拖著孤單的背影茫然往前走,前面是一座瓦子蓮花棚,她走了進去,呆呆地坐在角落里,呆呆地看著戲台上踢弄、舞旋、大曲、散樂、商謎……

一輪接一輪的精彩表演,一波接一波的喝彩,紛紛擾擾的聲音,她听來似乎很遙遠,戲台上的人面目模糊地晃動在她眼前,隔著周遭熱鬧的氣氛,她把自己包裹在濃濃的孤寂中。

台上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突然,她耳邊響起雀躍的歡呼聲︰「快看!末泥上場了!」

心跳在這一刻猛然加劇,她四處張望,看到不遠處的姐弟倆,小小的年紀,小小的身子貼得很緊,小小的手牽在一起。她看著這兩個小小的人兒,目光竟已痴了。

姐弟倆看著戲台上的雜劇,弟弟不知說了什麼,姐姐搖一搖頭,弟弟突然很生氣地甩開姐姐的手,扭身跑了出去。姐姐急忙站起來,她也站了起來,飛快地追出去,一把拉住跑到街上的人。

「無心!」

回過頭來的是一張陌生的臉,她愣愣地松了手,男孩迎向急急追出來的女孩,手牽著手嬉笑著走遠。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許久之後,回到蓮花棚,拿回剛買的那堆物品,往西南方向走。

城外五里短亭,江干北岸一片平野,草間粉蝶對對翩飛,她站在平野上,獨自一人把買來的紙鳶放飛。

紙鳶上有她親筆畫的兩只對翅的鳥兒,放開絲線,它越飛越高,逐漸消失在天邊。

她走到河邊,尋尋覓覓,終于找到一束杜若,摘來放在唇邊使勁一吹,杜若被吹飛了,飄落在水面上,隨水流走。

惆悵地長嘆,她伸手攪亂水面,泛起的圈圈漣漪中,隱約看到將一束杜若吹奏出動听音符的少年,少年笑意盈盈地望著她,她一伸手,水花翻飛,盈盈笑靨隨波紋蕩碎、消失,水面又恢復平靜。平靜中,她只看到一張憔悴憂傷的臉,霍地轉身,她倉惶地逃離了。

暮色淒迷。

回到金陵大街,她再次邁入高升客棧,隨掌櫃的拐進一個四合院落,入了東廂一間上房。

普普通通的客房,熟悉的擺設,是無心住餅的房間,置身房內,恍如隔世。

她和衣躺在床上,紛亂的思緒漸漸飄遠,不知不覺,已沉入夢境。

朦朧的睡夢中,她恍惚感覺到床邊有人影晃動,有人正在向她靠近,一個朦朧的影子坐到了床沿。隨即她的臉頰落下了冰涼的東西,似乎是一個人的手指,沿著臉頰輕輕撫摩到頸項,人影晃動著漸漸向她靠近,頸側貼上了兩片冰涼的唇瓣,輕輕地貼吻,又悄然挪開,耳畔落下呢喃聲︰願得一人心,白頭不相離。

多麼熟悉的聲音!多麼熟悉的話語!

猛然驚醒,她瞪大眼看向床側,淺青色的幃帳隨風飄動,屋子里沒人,房間的兩扇窗戶不知何時悄然敞開了,夜風捎來一縷沁人心脾的清香,熟悉的香味!

她急切地撲至窗前,窗台上灑落的淡淡月光中赫然綻放著一束花,金絲花瓣,如金獅的毛,灑灑落落,隨風飄舞——金獅曼舞!驚心的一個閃念浮現在腦海——無心回來了!

魂夢縈回,他是否化作一縷幽魂回到她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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