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剛從來沒有這麼想得到一個女人。
初見杜莉詠,他只是覺得她美麗大方,那時溫頌亞還不有名,她姿態很軟,就是希望他使用溫頌亞的作品,他看過那些作品,很優秀很出色,所以采用了,從此常跟杜莉詠接觸,漸漸認識她後,某天,發現自己陷入愛里。
開始追求杜莉詠後,他馬上發現一大阻礙——溫頌亞。
她幾乎只有對有關溫頌亞的事有興趣,莫剛常常感到挫折,約她不成,送禮物也討不到她歡心,只有溫頌亞的作品上雜志了,或者接到大案子了,她才會開心的笑。
偏偏人就是犯賤,她越為溫頌亞活,莫剛就越是想得到她,追了兩年,他知道該是勝負的時候,如果溫頌亞要她,這麼多年早就跟杜莉詠在一起了,莫剛決定,要從分明不把杜莉詠當戀愛對象的溫頌亞那邊,把她搶過來。
這天,他到溫頌亞的工作室找不到杜莉詠的人,問了店員才知道,杜莉詠住了院,莫剛急切的趕到醫院,搭電梯到病房門口,這才想起自己兩手空空,又跑到一樓商店街買了花,回到病房門口。
他敲門,沒一會兒,門打開,是溫頌亞。
「她睡了。」溫頌亞朝他比了個噓的手勢,側身讓莫剛進來。
莫剛打量病房空間,這間單人病房並不大,換洗室緊接著門,再往里面一點才是病床,但以他的位置只看得到病床尾,前半端或許是為了防干擾,拉起了綠色布簾,病床旁邊是一張狹小的長椅,上頭有薄被,顯然是溫頌亞在這里留宿的床鋪。
莫剛朝病床方向瞄了一眼,在心中計較了一會兒,見溫頌亞拿了他帶來的花,自然地找了花瓶插,那儼然是杜莉詠家人的姿態,讓他不爽。
「謝謝你還特地來看她,我知道你們交情好,沒想到好到這地步,莫大造型師不是很忙嗎?還有空跑這一趟?」溫頌亞隨口聊,站在換洗室門口,手中拿著花瓶,唇邊扯笑。
莫剛沒跟他閑扯。「她為什麼病了?」
「因為這幾天在外面奔波吧!」溫頌亞嘆氣,拿起花瓶端詳了一下。「其實都要怪我,我不是個好老板,常常任性的修改交貨時程,她就得代替我到處道歉,你應該也知道吧?」
莫剛凜眸,他當然知道,杜莉詠在背後為了溫頌亞做了多少。
他冷冷道︰「那你怎麼好意思待在這?」
溫頌亞怔住,他有听錯嗎?莫剛剛剛說了什麼?
莫剛瞪著他。「你以為莉詠為什麼對你這麼好?難道你都感覺不好?」
「莫先生,你……」溫頌亞目光閃著疑惑,他皺眉,不解莫剛突如其來的無禮,印象中,莫剛不曾這樣說話。
「你真不懂?」莫剛冷著嗓,瞪著他。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莫剛往前一步,站近溫頌亞,他瞪著俊雅出色的溫頌亞,心里一把火在燒。「莉詠喜歡你,你不懂嗎?」
溫頌亞聞言,呆住了。
莫剛說什麼?莉詠喜歡他?
「她喜歡你,所以為你做什麼都可以,你呢?仗著她喜歡你,對她勒索!你難道沒發現她做得太多,從沒懷疑過她的動機?」
「她是我的助理,自然該做那些。」溫頌亞正色道,他不信莫剛說的話。
因為只要細想就知道,莉詠怎可能喜歡他?就算真喜歡他,又怎能忍受這麼多年?他的感情生活來來去去,也沒見她傷心難過,溫頌亞不信,也不該信,一旦他信了,平衡會瓦解,他又怎能再用平常目光看到杜莉詠?
「真傷人,你不信?」莫剛忽地笑了,他瞪著溫頌亞。「那好,我跟你說,我愛杜莉詠,請你放手,把她給我。」
「莉詠不是東西。」
莫剛眯起眼楮。「你听不懂嗎?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喜歡她就離她遠一點,她該有自己的生活,你霸佔著她做什麼?我愛她,我追了她好久,你不想要她,就別煩我們!」
溫頌亞深吸口氣,不知怎地,莫剛狂妄的口氣讓他也火大,他說什麼?說要他別霸佔莉詠?真可笑,太可笑了!
「她是我的工作伙伴,我又要怎麼才能遠離她?」
「我他媽的也有助理,就沒有要她陪我吃飯出游!」莫剛怒氣騰騰道。
溫頌亞沉默了一會兒,他低壓著嗓音。「這里是病房,你覺得你在這里吵對嗎?莉詠不是東西,她哪能是你說要就要的?既然你喜歡她,就該尊重她的意願。」他比了個往外的手勢,輕聲道︰「我們出去談,莉詠在休息。」
莫剛沒理會他。逕自道︰「可她偏偏喜歡你!」
溫頌亞皺起眉。「你從哪兒知道她喜歡我?你這樣想會不會太一廂情願?如果莉詠只是因為熱愛工作才這樣關心我呢?你干麼把所有事情想成這樣?」
「我一廂情願?哈!」莫剛扯他領口。「我就是看不慣你這樣,不愛她又幫著她,說她只是你的助理,現在你告訴我,你永遠也不會把工作伙伴當戀愛對象,是不?」
「對,我不跟工作伙伴戀愛,這樣你滿意沒?」溫頌亞也氣了,莫剛的口吻太火爆,他哪吞得下這口氣。
「那好,以後除了工作,你都別管她,我要定她了!」
「隨便你,莉詠要跟誰戀愛,不管我的事!」溫頌亞丟下這句話,懶得再說,他走出病房,到外面透氣。
他踱到一樓,買了杯咖啡,恨恨地坐在公用椅上喝。
莫剛簡直莫名其妙。
沒事跑來找他吵架,他從不知道莫剛喜歡莉詠,現在可好,他知道了,所以就得听莫剛的,什麼不準再霸佔莉詠。
這是什麼邏輯?
莫剛要追女人,竟然跑來找他叫囂?
他深吸口氣,又再吸口氣,這太扯了,莫剛跟誰戀愛關他屁事!不對,莫剛要追莉詠,所以關他的事?
哪關他的事?
可是這一刻,傷口一股不快是什麼?是對莫剛的怒氣感到不快?還是……
這一秒,溫頌亞恍然明白,他自己對杜莉詠竟然有股佔有欲,就真如莫剛說的,他還真的不想……將莉詠交予其他男人。
可自己愛他嗎?
他答不上來,只是很確定沒辦法想象莉詠在莫剛懷里,他們可能擁抱,可能親吻,可能更親密——
這太可怕了,他一想到這,便感覺心口像來了一場暴風雨,渾身皮膚掀起怒意,有一股酸酸的感覺,從細胞里揚起。
包可怕的是,當回想到莫剛說莉詠喜歡他,心頭,竟然漫上一股甜意……
他,怎麼了?
※※※
「都听見了?」
病房內,莫剛走進病床,毫不意外的對上一雙淚眸,雖然溫頌亞說她睡了,但他是故意吵給她听的,就是要逼出溫頌亞內心的話,讓她死心。
杜莉詠是被他們的對話給吵醒的,他們的對話她全听見了。
就是因為她都听見,心才會這麼痛。
溫頌亞說了什麼?
他說,他不跟工作伙伴談戀愛。
直到今天,杜莉詠才明了,原來自己一直進不了他的心的原因,是因為他有這個原則。
真蠢,不是嗎?
自己還曾經反反復復想著要怎麼愛他,卻早在一開始就被他打了回票。
「不要難過,莉詠。」莫剛嘆息,握住她的手。
看她這樣,他很難受,他知道她的苦,她愛著溫頌亞,卻被拒絕,一如他愛她這樣久,所受的煎熬。
「我怎麼能不難過?」她的淚眼迷蒙,又咳了幾下。
莫剛溫柔的模模她的額頭。「不要想太難的事。」
太難的事?
淚眼迷蒙中,她淺淺笑了。「你真會安慰人。」
「所以,你不該給我個機會嗎?」莫剛也笑了,他提議道︰「治療失戀最好的方法就是換個環境,你到我這來工作吧!遠離過去,忘得也快,然後就快點愛上我。」
杜莉詠靜靜看了他一會兒,莫剛有一張性格的臉,她記得也有不少女性為他著迷,可傳言他一向對人冷淡,才沒有像溫頌亞這樣多的花邊新聞。
她嘆氣,道︰「莫剛,你為什麼喜歡我?」
莫剛深深的望著她,沒說話,可那沉默的眼神藏著太多情緒,他回顧自己喜歡上她的那一刻,卻一無所獲。「那你又為什麼喜歡溫頌亞?」
她想也沒想,飛快答︰「剛開始當溫頌亞的助理時,我沒想太多,時間一久,我看見他的每件作品,都有意義。」她咳了幾下,又道︰「他說他要讓每個人都有擁有飾品的權力,他說很多人以為沒有錢就沒資格戴飾品,可是飾品跟衣服不一樣,它可以只要選一樣隨便戒指項鏈耳環都好,能夠代表自己的,長久戴在身上,就是表現自己……」
莫剛听著,他淺淺皺眉,因為他也有這樣的想法,他是造型師,深深明白飾品擁有畫龍點楮的作用,尤其是溫頌亞的作品,很有深意。
杜莉詠眨了眨眼楮,看著天花板,嘆道︰「我向來是個沒有野心的人,可是身邊出現了這樣一個狂人,他說想要讓大家都懂得飾品的價值,我找不到自己的夢想,可是看見了他的夢想,你知道嗎?我的夢想就是看他發光發熱。」
這番話,震撼了莫剛。
杜莉詠並不只是痴戀著溫頌亞,她還想著他的夢想,懷著其他如友如伙伴的情緒,這情感這樣深,莫剛懷疑,他切得斷嗎?
他怔怔的看著杜莉詠,看她流淚,然後,緩緩擦去淚水。
「不要再提什麼跳槽的事了,我很死心眼,如果一旦不做了,也不會跳到你那邊去。」
其他沒有告訴莫剛的話,在心底。
她告訴自己,若一旦辭職,就是心死之時。
到那時候,他的夢想,她再也管不著。
「你不放棄嗎?」莫剛無奈的問出這話。
她頓了好久,很久很久。
才回︰「會的,我會的。」
深夜,蜷曲在病房看護長椅上睡著的溫頌亞,忽然醒來。
他盯著天花板,眼色朦朧,看來恍惚又渴睡。
可是今夜,他一直睡不沉。
不是因為睡在病房里的關系,而是因為下午莫剛的到來,莫剛說的話、莫剛投下的震撼彈,炸著他,令他一直不斷地沒辦法釋懷。
他很卑鄙,因為莫剛誓言要得到莉詠,所以他甚至想,要不要對莉詠更好一些,讓她不愛上莫剛,只因為自己會看不下去他們戀愛的模樣。
可是溫頌亞又問自己,這關他什麼事呢?
他枕著枕頭,側過身,看著病床上熟睡的杜莉詠。
病床上緣,小夜燈亮著,映亮莉詠的臉,他看著,忽然一陣恍惚。
她會病成這樣,是因為他。
而她總是這樣,面對他的事業比誰都認真,有事她卻奮不顧身的去做,有時候從別人那邊听見她曾在哪邊跟人低頭,他就一陣心疼,他太不明白了,這可愛的女人,為工作會拼命不顧?
可是當她笑著,告訴他今天又接到哪位客人的訂單,或者說哪位客戶諒解這次的延誤,他總是心口暖起,皮膚像有電流竄過,莉詠臉上那衷心的微笑,成就他的名聲。
當他越來越知名,溫頌亞沒忘記,因為他擁有一個世界上最好的助理。
然而今天,莫剛說他愛上杜莉詠,這不沖突啊!莉詠公事上仍是自己的助理,私底下,他又哪能管的著?
可是心中就是沒辦法放下。
或許是一起工作久了,磨出太深的感情了吧?就連一個助理,他也萌生佔有欲……
一定是這樣的,所以現在他才會覺得她沉睡的側臉這樣迷人,那雙美麗的眼楮下的長睫毛,是一片暖扇,璀璨地被溫光照耀,粉紅色的唇瓣、溫柔的輪廓、縴巧的下巴,這一切一切在他眼中,忽然變得閃亮起來。
當她在病床上沉睡,那伴著她細微的點滴聲,在夜里格外清晰,在在提醒他,她病了都是為自己,所以這分鐘看著她,會覺得心疼與憐惜。
溫頌亞靠著枕,不想閉上眼楮,覺得這樣看著莉詠也很好,心里有些不知名的感覺涌起,他告訴自己,那是被莫剛激發出來的佔有欲,這部正常,他該釋懷,讓莉詠去戀愛。
這樣才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