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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怎麼辦?」
深夜,酒吧里,溫頌亞挨著桌面,微醺,旁邊是一直面帶笑容的莫珊,她低首看著酒液,以指無意思地模著酒杯邊緣。
今晚她特地挑打烊時間,來到溫頌亞的工作室,目的除了拿她委托的首飾外,也是想借機約他出來,喝一杯外……或許,還能有別的。
溫頌亞挑了工作室斜對面的酒吧,一進來,就悶聲喝,再過一會兒,他自己侃侃而談起來,莫珊听著,越听,越知道自己沒有機會了。
「我好像怪怪的……」他嘆氣,深墨色的眼楮迷蒙地望著橙黃色酒液,他又嘆氣了,懶洋洋道︰「我覺得……我好像很在乎莉詠,可是不是那種……朋友的在乎,最近我看著她……常常覺得心在疼,臉很熱,心跳也好像變快,有時候……我還會看她看得快失神,忘了自己在干麼……」
就是愛上人家了嘛。莫珊心想,涼涼地點了根煙,故意不說出來,深吸一口煙,看著溫頌亞的側臉,輕緩吐煙。
這傻男人,外表精明時髦,氣質爾雅出眾,可怎麼……這樣鈍啊?
她啊,沒興趣了,喜歡溫頌亞的才華,但只想要輕松的愛情,這個男人條件就算再好,也不是合適人選。
「唉……」溫頌亞嘆了今天第三十口氣,懶懶趴在桌上,了無生氣。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突然被杜莉詠吸引,是因為今天早晨她那番解析他的話語,讓溫頌亞今天一整天,都陷入一種不熟悉的粉紅色氛圍里。
杜莉詠的微笑,粉紅色的。
她的眼神,粉紅色的。
她望著窗外發呆的模樣,粉紅色的。
她低頭寫字、她講電話、她蹙眉思考……
他惶惶然,感覺好像一腳栽進愛里,可是明明認識她這麼久,怎麼現在才發作?
深沉的眼看向旁邊莫珊,很過分地,比較起她們的不一樣。
莫珊明媚艷人;莉詠溫柔可人。
莫珊成熟獨立;莉詠看來也獨立,可總揉和一股楚楚可憐氣質,每每看見她忙東忙西,溫頌亞心口定會燃起暖意,愛極她全力以赴表情,只為守護他的事業。
「看什麼?」莫珊沒看他,卻察覺他視線,她捻熄煙,看著吧台旁的水族箱,魚兒悠游,她感覺可笑,自己身經百戰,這次看走眼,跟個遲鈍蠢蛋瞎耗整晚。
溫頌亞順著她目光,也定定看著水族箱的魚,藍光下,一尾小丑魚兜兜轉,總跟著另一尾小丑魚,很奇特,又好笑,可看著看著,他看出感情來了,前面那尾小丑魚從沒回頭,由著後面那尾跟,忽然啊,想到莉詠這麼多年,總追隨他,不曾離棄。
「莉詠喜歡你,你不懂嗎?」
莫剛的這句話躍入腦海里,溫頌亞本來不信,因為他一直一直沒想過杜莉詠也會是個愛情選項,可如今,沒辦法完全否定了,因為自己也渴望;如果,他是說如果,莉詠喜歡他好多年了……
「……哈羅?發愣啊?」莫珊的嗓,忽然跳入溫頌亞耳里。
「抱歉。」
莫珊給予應酬的一笑,而後道︰「我比杜莉詠差呀?」
溫頌亞一愣,看進莫珊似笑非笑的眼楮。「你很優秀,你成熟又有魅力,擁有男人都著迷的吸引力……」
「我是問你,我跟杜莉詠,你覺得哪個好?」
他很坦率,想也沒想,答得飛快︰「莉詠。」
「真傷人。」她笑了。
他又嘆氣了。「本來我覺得你很好的,可是,現在我覺得沒人比得上莉詠……」他苦笑搖頭。「不對,以前我就覺得沒人比得上她了,可是直到今天我才懷疑……這是不是只是友情?這是不是……」愛情?
溫頌亞沒問出口,但這近乎喃喃自語的自問,似乎有某個答案呼之欲出了。
莫珊站了起來,沒空听他繼續講另一個女人的事,她背上皮包,丟下一句話︰「你請客」而後走了。
溫頌亞沒留她,他的心思不在那。
又點了一杯酒,一個人枯坐吧台,心里面,涌上紛紛情緒。
如果這是愛……
他要怎麼辦?
要怎麼抓住莉詠的心?莫剛的話畢竟沒有證據,如果他告白,莉詠被嚇跑,怎麼辦?
星期一晚上,溫頌亞去參加K雜志的慈善晚會,平常都會跟去的杜莉詠,今晚偷了空,卻還是不懂得放松休息,她在工作室里,沒回家,一下查看進度,一下打電話給合作廠商。
八點半,莫剛出現在工作室,他邀杜莉詠一起去吃飯,本來她都會拒絕的,可是忽然間,她想到自己已經決定放棄溫頌亞,又想到出院那天溫頌亞在車上說的話,于是她只稍稍遲疑了下,就答應了。
她告訴自己,給自己個機會,沒必要拒絕所以男人,曾在電影里看過,有些感情是得熟識後才會迸出火花的,莫剛條件好,或許可以相處看看……只是相處看看,講戀愛還太早,她知道自己的死心眼,沒那麼快可以心向別的男人。
莫剛選了一家西班牙餐館,這成功引起了地莉詠的好奇,西班牙菜?她只知道海鮮飯,沒想到啊,上桌的是典型的西班牙小菜,小巧的烘蛋塔、菠菜薄餅包火腿,主菜則是酥皮批薩,甜點是米布丁,這頓飯,讓杜莉詠開眼,無論好吃與否,一道道菜充滿驚喜,她不斷地揚眉,露出驚訝表情。
莫剛如夢似幻地看著眼前可人兒,覺得這像場夢,他約她多少次總被回絕,今天她坐在對面,笑容可掬,美好得不真實,他有點陶醉,想著或許有機會……
飯後,他們一起從店門口漫步至停車區,一段小路,莫剛將腳步放慢,看著旁邊不斷拉拽領口的杜莉詠,也感覺今晚寒風與驟降的氣溫。
莫剛問她︰「很冷?」
「有點。」杜莉詠再度拉緊脖子邊的襯衫領口,忘了帶圍巾出來,經過上次支氣管肺炎,她不敢輕忽低溫,于是加快腳步,道︰「我們快走吧。」
他卻拉住她,講外套月兌下,很紳士地蓋在她肩膀,她推拒,他卻笑了,爽朗的笑聲讓莉詠一愣,听見莫剛說︰「你不怕感冒啊?」
她有些呆愣地看著莫剛颯爽的笑容,然後嘆了口氣。「別對我這樣好。」
「一件外套而已,我也不覺得你會因為一件外套而愛上我。」莫剛還是笑,重新起步,夜風撲在他臉上,他模了模下巴,笑道︰「不過,有沒有可能啊?」
「什麼有沒有可能?」
「有沒有可能……真愛上我?」
莉詠笑了。「因為一件外套嗎?」作勢要月兌去。「那我還給你。」
莫剛裝作一臉傷心。「免了免了。」
莫剛雖笑著,心思卻細膩地傷心起,他想,只不過是開玩笑,她卻作出這反應,雖然她可能也只是開玩笑,但……真傷他心啊!
另一頭,溫頌亞從慈善晚會上早退。
整晚他魂不守舍,佯裝感冒,借口滴酒不沾,與人寒暄一陣,就一直找機會想走。
很無聊。
雖然這活動很有意義,但溫頌亞的心思卻不在上面,這幾天,他不斷反復思考杜莉詠對他的意義,是愛情還是友情?
也許一切沒那麼難。
當他想到過去這些年,她所有的陪伴與努力,這巨大意義,佔他人生里很大一部分,他想著想著心軟了,沒想出結果,倒覺得,沒辦法想象沒有杜莉詠的人生。
離開慈善晚會後,他開著自己那輛藍色房車,在街頭東晃西轉游車河,當他塞在車陣中,他滿心想的是,現在莉詠在干麼?
他想到那次在冰淇淋店巧遇她,本來他對這個學妹並沒什麼特別想法,僅有的印象就是——很漂亮的學妹,名字很好听。
因為塞車,車行緩慢,他打開車內音響,听見熟悉歌聲,他將下巴抵在握著方向盤的雙手上,輕輕哼著。
這首歌,太熟悉了,就這一百零一首,是杜莉詠的最愛,他也被傳染,喜歡起這首歌來,听著心也溫暖。
不知不覺,他亂開一陣,竟來到杜莉詠家的巷口,他淺淺笑了,想到每次送她回家,都故意要跟她鬧,在門口等她拉窗戶趕他走,怎麼自己這麼閑啊?花好多時間跟她相處,交過的女友呢?他沒空理她們。
又一次,印證杜莉詠對自己的特殊,他嘆息,下一秒,唇角勾起笑,轉動方向盤,干脆將車開入她家巷口,看她回家沒,找她吃個宵夜……
一轉頭,方向盤還沒打,先愣住。
斜前方停著一輛BMW黑色休旅車,那輛車他很眼熟,瞄了眼車牌,確定是莫剛的,溫頌亞皺起眉,下一秒,看見杜莉詠下了莫剛的車。
他只覺得呼吸好像在這剎那停止了,眼楮只看見她笑咪咪地彎腰,在車窗邊停留一會兒的樣子。他怔住,感覺心像被什麼刺中,劇烈地痛起……怔望著,縴細身影走進巷內,不知過了多久,溫頌亞才回神。
莫剛的車不見了,杜莉詠早消失在巷內。
原來,今晚他們在一起。
溫頌亞從來沒有想過,原來愛情的面貌這麼多。
他的愛情一直是一場暴風雨,來得快去得快;過去他一直以為,所謂的戀愛就是像感冒一樣,頭暈發燒無法自己的愛上某人,然後呢,感冒過後,風平浪靜,看不出來傷痛,一切如初。
疏忽了,原來愛情還可以是有潛伏期的病毒,被感染了也不自覺,等到某天驚覺愛上某人,可人事已非。
面對杜莉詠他根本來不及打預防針,她就深深淬入了他的生活里,那些跟呼吸一樣平常的互動,原來摻雜愛情成分,所以他才總將她擺第一位,所以才跟她感情相熟,所以很多時候都想到她……
他以為這是友情跟伙伴道義,卻在這陣子,忽然醒悟自己對她的獨佔欲,才一股腦兒將情感傾瀉,溫頌亞覺得自己像被一棒打醒,眼冒金星,看著杜莉詠,就覺得她閃閃發光,像寶石,他渴望雕塑她,將她置于掌中,細細品味。
原來這是愛。
可是會不會來不及?
她,可能跟莫剛說的不一樣,她沒有喜歡自己,而是給了莫剛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