殤曲 第8章(2)

床上,展少遠無言地看著上官旖旎為自己月兌衣蓋被,什麼也做不了。

就在剛才,上官旖旎扶住自己的時候,早已封了他的穴道,此刻全身無力,根本連抬手的力氣都無法使出。

終于把展少遠安置妥當,上官旖旎挑了挑眉,笑得妖嬈而狡黠。

「渾身無法動彈的感覺好不好玩啊?」

展少遠冰藍色的眼中掠過了微微嘆息之色,他知道,她是在怪上次自己出手點她穴道的事。

「木頭,你真的好壞!」

上官旖旎趴在他的胸前,眼帶嗔怒地戳著他的胸膛。

「那三天的相處,我是不會感覺錯的。我知道,你的心底是喜歡我的,對不對?還有啊——」她故意頓了頓,拉長了音調,「你听到我有危險,還派了黑影衛來保護我,對嗎?若是對我沒感覺,又怎會如此緊張?」

展少遠緩緩合上了雙目。

上官旖旎凝目看他許久許久,忽然輕聲道︰「木頭,你可知這幾日我去了哪里?」她頓了頓,自問自答,「我去了幽情谷。」听到那個名字,展少遠渾身一顫,睜開了眼。

上官旖旎幽然迎向那雙冰藍色的眼眸,「你是怕自己身上的毒解不了,怕以後會丟下我做寡婦,所以,那麼狠心離開我,對不對?」

話落,她直起了身,伸手從懷中掏出了幾條染血的手巾。

展少遠看到那條手巾,不禁垂下了雙眸,掩去眼中的復雜。

「你身上的毒是不能動情的,一動情就會心痛如刀絞,是嗎?」上官旖旎眼底布滿了心痛,「那天你走後,我很生氣。幾乎摔碎了清幽小築里所有的東西,但也讓我發現了這個——」她緊緊拽著那幾條血漬已然干涸的手巾,幾乎要將它們擰進掌心里去。

「那三天,你就是這樣瞞著我嘔血的,是不是?」

看到這幾塊染血手巾的那一刻,她才知道,他給了她三天的幸福,是用血的代價換來的。

看著上官旖旎眉宇間那淒然的神色,展少遠忽然微微悶哼了一聲。

「木頭——」上官旖旎連忙解開了他的穴道,輕揉著他的胸口,「你不要激動,我不說了,我什麼都不說了——」

賓燙的淚水再也止不住悄然滑落。這是她第一次為男人而哭。

她的淚似燙傷了他的心。

展少遠伸手緊握住了上官旖旎揉著自己胸口的手,輕輕搖了搖頭。

這一刻,再多的言語都是多余的。

「你真的很討厭——」再也壓抑不住胸口翻涌的情緒,上官旖旎忽然撲進展少遠懷里低聲哭泣著,一邊流淚,一邊嘴里還不饒人,「你讓我哭成這樣,我要你補償我一輩子。要是你再想跑,我就把你手腳都砍斷了,看你怎麼跑?」

展少遠聞言不由苦笑。

而躲在門口偷看的玄墨卻一邊抹淚,一邊嘀咕︰「你這個妖女,我才剛剛對你改觀,你竟又要砍少爺的手腳。如果砍了,我玄墨做鬼也不會饒了你。」

傳說中,幽情谷是一個比地獄還可怕的地方。

比主秦湘玉原本是離國的女神醫,可惜為情所傷,從此研制毒藥再也不行醫,創立了幽情谷。

醫者,原本救人與傷人就在一念之間。

據說,她研制出各種五花八門的毒藥,專門整治有情人。而其中,有一種毒藥叫「思殤」。中此毒者,雖不會立即死亡,但發色與眼瞳都會被其毒藥傷害,進而變色。但更為要命的卻是——中「思殤」者是不能動情的。

情每深一分,生命就隨之消逝一分。

十年前,才十八歲的展少遠無意中救下了被山賊打劫的展蓉。但他並不知道,救下展蓉,竟改變了自己一生的命運。

當時展蓉只有十六歲,自從展少遠救下她之後,也不願回家,只是一直跟著展少遠。她的執拗與倔強讓展少遠很無奈。原本想丟下展蓉不管,讓她死了心好自行回家。但爭執間,他們竟無意闖進了幽情谷。

方一進谷秦湘玉就出現了,她誤會展少遠和展蓉是一對吵架的情侶,出手便要傷展少遠。當時展蓉不顧生死地為展少遠擋下了致命的一招。

秦湘玉在展蓉身上下了「離魂」之毒,又告訴展少遠,只有「思殤」才能解去「離魂」的毒性。

為了救展蓉,展少遠服下了「思殤」。

可惜,當秦湘玉發現展少遠服下「思殤」之後,並沒有因為情動而心痛吐血,不由勃然大怒。

就在她出手要殺死展少遠和展蓉的時候,澤國的前一任君王慕任風出現了,他出手救下了展少遠和展蓉,卻也誤殺了秦湘玉……

後來,展少遠帶著展蓉回展家,並做了展家的義子。

再後來,慕任風漸漸發現了展少遠的才華,並委任他做了澤國的護國將軍。

也許一切事情到這里就應該圓滿結束了,可惜,展蓉身上的「離魂」並不是那麼容易便解得了,這一解,便花去了十年的精力和心血。

「木頭,你真是一塊很徹底的木頭。」

上官旖旎听完故事,也不由嘆了口氣。

為了報救命之恩,展少遠將生命都托負了出去。

為了報知遇之恩,展少遠更將一生的心血都付諸在了那些朝政國事上。

他到底有沒有一點是為自己的?

「說起來那個秦湘玉更是一個可惡的笨女人,為情所傷,也不能將怨氣都發泄在別人身上。」上官旖旎說著,忽又笑了起來,「不過,她也還有一個值得贊賞的地方。」話落,她從懷中掏出了一份手札,在展少遠面前晃了晃,「我這次去幽情谷,可不是白去的哦!」

那天在清幽小築見到那些染血的手巾,她便已猜到展少遠定有事情瞞著她。聯想起自己心中對他銀發藍眸的疑慮,她還是不死心地跑了一趟幽情谷。

結果,在秦湘玉的故居里找到了這一份手札。

這里記載著各種制毒的方法,同時也記載了各種解毒的方法。坊間流傳的那些所謂無藥可解的毒,幾乎都可以在這里找到解藥。

而「思殤」之毒是至陽之毒,它需要至陰至寒的毒藥,以毒攻毒。

那日展少遠中了追魂銀針之毒,卻數日無事。其實也是因為他身體里的「思殤」牽制住了追魂銀針的毒性。

只可惜,光用追魂銀針上的毒是解不了「思殤」的。

上官旖旎跑遍了各國才打探出,唯有熵國皇宮里的陰雪草,才是天底下最至寒之毒。

「現在,你乖乖在這里休養身子。」上官旖旎眸中神色一閃,「我去熵國跑一趟。」

忽然,一只冰冷的手緊緊拉住了她。

「不能去。」

上官旖旎回頭看了眼那雙隱含擔憂的藍眸,「木頭,你就這麼小看我嗎?」

展少遠放開上官旖旎,淡淡地道︰「我不是小看你。」那冰藍眼眸忽然閃過一絲犀利如刀鋒的神色,「我們不要小看了顏皓。」

「顏皓?」上官旖旎雙眉一挑,「那個熵國皇子?」

似想起了什麼,展少遠從床上撐坐了起來,「我得回去一趟。」

上官旖旎沉著臉將他按了回去,「木頭,現在你要給我好好休養,哪里也不許去。」

展少遠眼眸微微一垂,掩去眼底的異色,「好,我答應你。但只一晚。」

「一晚也行。」上官旖旎臉上又恢復了笑容,雙手自然地纏上展少遠的脖頸,「你乖乖休息哦。」

眼楮盯著展少遠那淡白無血色的雙唇,原本還想再偷親一口,但又怕他情動心痛,不由忍痛放棄。

面前「秀色可餐」,卻只能看,不能動啊!

上官旖旎輕輕嘆了口氣,扶著展少遠躺下。

「你乖乖睡覺,我在這里陪著你。」

展少遠依言輕閉上雙眼。

上官旖旎終于淡淡吐出了口氣,現在就等著找個時機去熵國一趟了,她倒要會會那個顏皓。

能讓木頭如此看重的人,應該也不簡單吧?

忽然,她似想起了什麼,隨口問了句︰「木頭,你睡著了嗎?我剛才就想問你了。你是因為做了展家的義子,才姓展吧,你原本姓什麼?」

見展少遠沉默,她正想放棄,忽听展少遠淡淡地道︰「顏。」

上官旖旎立時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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