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地為牢 第2章(1)

都只為情字煎熬,枉自稱俠少英豪。

前世兒女情,還欠你多少?

遙遠的天邊,一絲曙光漸露,驅走了一直佔據著天際的黑暗。

煉丹房內,爐火燒得正旺!

封玉坐在煉丹爐前半絲都不敢懈怠,生怕一個閃神,他苦煉一夜的成果會功虧一簣。

忽然,「砰」的一聲,煉丹房的房門被重重地推開。

封玉愕然轉頭,看向門外。

只見一道素白的身影正冷冷地站在房門口,一雙妙目傷心而又憤怒。

「小雪?」

不等封玉再開口說些什麼,封雪忽然氣憤地沖入房內,一把就要推倒那個該死的煉丹爐。

「小雪——」封玉眼疾手快地急扣住她的手腕,「你這是干什麼?」

封雪的眼中閃爍著淚光,看著為愛痴狂的大哥,痛心疾首,「你竟真的要為她治病嗎?你明知道這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但還是義無返顧地去做?」

封玉微怔了怔,強笑,「小雪,你想得太嚴重了。我只是為紅焰煉藥而已,並不會傷到自己什麼。」

「你說謊、你說謊……」封雪掙月兌了他的鉗制,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淚,「大哥,到今時今日你竟還要騙我嗎?所有的一切我全都知道了!」

疲憊地捏了捏隱隱作痛的額際,封玉淡然苦笑,「是孫伯告訴你的嗎?」

他終于明白了,小雪為何一直想殺紅焰,自己早該想到了,以她的性子,若是沒有原因,不會這麼極端!

「若是孫伯沒有告訴我,你還打算瞞我多久?瞞到你死的那一天嗎?」封雪帶淚的雙眼充滿了控訴,「我是你妹妹,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難道為了救一個外人,現在,你竟連自己的親生妹妹也不顧了嗎?

封玉嘆氣,「紅焰不是外人!」

「不,她是。在我的眼中,她永遠都是外人!」封雪的淚落得更凶,眼中寫滿了傷心。

「小雪,」封玉嘆息著抱住痛苦的封雪,輕拍著她的背,「不要這樣!你和紅焰都是大哥此生最重要的人,你們開心,大哥才會開心!」

「那你自己呢?」封雪從他的懷中抬起了頭,「大哥,你為什麼從不替自己想想?你自己的開心快樂呢?」

「大哥什麼也不求,你們的幸福快樂就是大哥的幸福快樂!」他疼惜撫著妹妹的長發,「小雪,大哥答應你,絕不會輕易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但孫伯說,你在自己身上下了噬心蠱。此蠱以食人精血為生,而你用自己的精血養蠱,總有一天會油盡燈枯而死的!大哥,我求你,解了自己身上的蠱好嗎?」

「小雪,大哥好不容易才找到治愈白發蠱的方法,現在就差一步便可以治好紅焰……」

「可那是你用性命換來的。」封雪緊握住自己的雙手,指尖深深刺入掌心卻不覺得痛。

封玉嘆了口氣,「小雪,你要相信大哥。」

封雪緊咬了唇,小臉上淚痕斑斑,「小雪無法相信。除非大哥在治好燕紅焰之後,還可以保證自己沒事。」

封玉嘆息,「我會小心,不會讓自己有事。身為一名大夫,大哥知道怎樣照顧自己。」低下頭,他輕輕拭去封雪臉上的淚痕,「小雪,你也不想大哥白受三年的苦,對嗎?治好了紅焰,大哥也了卻一樁心事。」

看出封玉的堅決,封雪知道自己再也無法動搖他的決心,只能悶聲道︰「你為她付出了這麼多,但她卻從未曾為你做過些什麼!」

「小雪,真正愛一個人是不需要回報的。」

看著封玉的眼中藏著的那一抹深深的眷戀,封雪不禁有些動容,「我不懂,愛一個人真的可以為她付出一切嗎?」

「等你遇到自己真正愛的人時,你就會明白大哥了。」

「大哥,你是這世間最傻最痴的傻瓜!」再度埋首進封玉的懷中,封雪又有了想哭的感覺。

在愛情的世界里,是不是都是一堆傻瓜?

門外,天光已透過雲層撒下人間,帶來了一片溫暖的光明。

天,終于亮了。

窗外,紅梅綻放,在清風中搖曳生姿。淡淡的梅香撲鼻而來,滿室的清香,卻也沖不散這一室的寂寥。

她呆坐在窗前,望著那朵朵紅梅怔然出神。

這幾天她一直在問自己,究竟為什麼要回來?

也許是因為一顆流浪的心實在太累了,想找個溫暖的港灣讓自己停靠;也許是因為多年前封玉曾說過,這個家的大門永遠為她敞開。

忽然間,她有些憎惡自己!

說到底,其實她也是個自私的人,不是嗎?

她從來沒為這個家做過什麼,甚至,她從未當這里是自己的家。

但在她最疲累的時候,卻選擇回到這里。是因為封玉嗎?這個世間怕也只有封玉才能包容自己至此。

想起那晚他眼中溫和的笑,她不禁伸手輕撫上自己銀白的發。

他說,若是治好了她的發,他只要她的一個笑容。

很簡單的一個願望而已!

只是,如今的她似乎連怎麼笑都已忘記了!

很悲哀呢,不是嗎?

「紅焰。」

一打開房門,封玉便見到燕紅焰又是枯坐在窗前,呆呆地看著窗外那一片開得燦爛的紅梅,一臉的落寞與孤絕。

自從她回來以後,他便時常見她一人獨坐在窗台前,很少說話,也很少出門。只是沉默地看著窗外的紅梅。

「為什麼不出去走走?整天悶在房里,會悶出病來的。」他眼中閃過一絲不舍,為她取了件裘衣輕輕披上她的肩頭,「天冷,多穿件衣服。」

她轉過身子,對上他溫和的雙眸,看了他半晌,忽然說了一句︰「封玉,你對我太好了,好得過了頭。」

封玉怔了怔,又淡然輕笑,「你是我的妻子,我當然得對你好。」

「只因為我是你的妻子,所以你才對我好,是嗎?」燕紅焰美麗的雙眸忽然滑過一絲落寞,「若我不是你的妻子呢?你會怎樣對我?」

「紅焰,你怎麼了?」他疑惑地看著她,有些不明白她心中所想。

「沒什麼。」輕閉上眼,她掩去了眼中的落寞,待睜開眼時,又恢復了一貫的冷然與淡漠,「我想出去走走。」

「我陪你吧?」

「不用了,我想一個人清靜一下。」她淡漠地拒絕。

「那好吧。不過,你等等,我拿件東西給你!」他轉過身走向房里的藥櫃,取出了里面煉好的丹藥。

「紅焰,這是……」待他回過身時,寂靜的房內已是空無一人。

房內的木桌上,卻有一件被主人冷落的裘衣靜靜地躺著。

拿起那件尚留余溫的火紅裘衣,他的心不禁又痙攣了一下。

淒涼苦澀的笑意在唇角慢慢擴大,他緊捂著胸口慢慢在桌旁坐下,一臉落寞與寂寥。

「紅焰,原來你竟這樣怕面對我!」

紅梅盛放,清冷的空氣中,陣陣梅香四溢,沁人心脾。

她靠在梅樹下,輕閉著眼,享受著這份清香與寧靜。

似乎已好久好久沒有這樣聞到這麼沁人心脾的梅香了,在關外流浪了三年,每日與風霜為伴、與雨雪為伍,再也不曾看過這樣美麗的紅梅。

還記得,以前的自己愛梅如命。

喜愛紅梅的火紅艷麗,喜愛紅梅的風霜傲骨。

若是一日不見紅梅,她便輾轉反側,一日不得安寧。

那時爹娘一直取笑自己,日後定要嫁給一個梅精,這樣才能一解對梅的相思之苦。

而她卻不以為然,只是笑著說,只要嫁給一個愛梅的夫君便足夠了。

呵,那時的自己多天真、多愚蠢啊!一廂情願地以為,與她一樣愛梅的男人,一定是名君子,一定不會負她。

結果,她的一廂情願,她的一片真心,換來的,卻是遍體鱗傷。

「紅焰。」

听到熟悉的輕喚,她睜開了眼。

「對不起,我不是存心打擾你。」看著她眼神中的防備,他依然笑得溫和,但眼中卻藏著一絲淡淡的苦澀,掏出懷中的丹藥遞給她,溫和地道,「剛才你走得太快,我來不及交給你。」

「這是什麼?」她疑惑地接過他手中的藥瓶。

「這是用七節草煉制的凝香丸,用來引你身上的蠱蟲。瓶里有七顆丹藥,你每日服一顆,七日後,你身體里的蠱蟲便會帶上七節草的藥香。」

「然後呢?」

「然後,我便會在你身上放入噬心蠱。」

「噬心蠱?」

「噬心蠱最愛七節草的藥香,當你體內的白發蠱帶上七節草的藥香後,噬心蠱便會誤以為蠱蟲是七節草,定會吃了它。」「那我體內不是……」

「你放心,吃了白發蠱的噬心蠱不久也會僵死!」看出她的擔心,他輕笑著安慰,「因為白發蠱體內有一種毒素正是噬心蠱的致命克星。」

燕紅焰愕然。

「萬物皆相生相克。我研究了數年,才找出這種方法來解你的蠱蟲。只要你體內的蠱蟲一死,你的發就會變回原來的模樣。」

沉默了半晌,她抬起頭看進他幽深的雙眸,「謝謝!」

「我們是夫妻,不需要這麼客氣的,不是嗎?」他淡然溫和地笑著,輕柔撩起她散亂額際的銀白發絲,「治好了你的病,雖不能完全解開你的心結,但至少可以令你開心些。」

提及往事,她的身子不禁僵了僵。

看出她的傷痛,封玉不禁嘆了口氣,「紅焰,忘記吧!為什麼不嘗試著去忘記?」

「我忘不了。」燕紅焰痛苦地閉上眼,「我曾不斷地嘗試著忘記,但越想忘記的事偏偏記得越牢。」

「讓我幫你,好嗎?」他心疼地看著她極力壓抑痛苦,「我們是夫妻,應該同心協力。」

睜開了眼,她看著溫柔的他,鼻間忽然涌上了一絲酸澀,想要壓下時卻已來不及了,眼角已一片濕潤。

「想哭就哭吧!」毫無預兆地,他忽然溫柔地將她擁進懷中,「我不能分擔你的痛苦,但可以借個地方讓你哭。」

再也無法抑制住眼中的淚水,她放聲哭泣。積壓了三年的眼淚,盡情地宣泄著,一洗心中的痛苦與悲傷。

無論她有多堅強,多倔強,她也有脆弱的一面。她已苦撐了太久太久,她好累好累!

「封玉,你別對我太好,我回報不起。」她埋首在他溫暖的懷中,哽著聲道。

「不需你的回報,你是我的妻,我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應該的。」

縮在他懷中的身子又僵直了些,她抬起頭,「若我不是你的妻子呢?」

第二次听到這句話,封玉嘆了口氣,「說什麼傻話?你是我封玉的妻子,一直以來都是。」

「只因為我是你的妻子嗎?」她模糊地輕聲低喃,臉上帶著一絲復雜的神色。

「你說什麼?」他沒有听清她說些什麼,詫異地問。

「沒什麼。」再度埋首進他的胸膛里,她輕聲詢問,「可以借我再靠一會兒嗎?」

淡淡的柔情自心底涌上,封玉緊緊擁著那具火紅的身子,眼底蕩起一絲溫柔,「只要你願意,我可以讓你靠一生一世。」

心口像是被什麼灼燙了一下,燕紅焰的雙眼再度模糊了。

一生一世嗎?他與她,真的可以一生一世嗎?

紅梅樹下,一紅一白兩道身影緊緊相擁。

第一次,遠遠相隔了三年的兩顆心,緊緊地靠在了一起。

「瞧瞧,我還以為武林第一美女生得如何傾國傾城呢!沒想到,竟是一頭白發呀!」

「是啊,東方公子若是娶了她,豈不是一生全毀了?」

「若我是東方公子,我絕對不娶這一頭白發的怪物。否則,半夜醒來,看到自己的枕邊人一頭白發,還以為是見鬼了呢!」「哈哈哈,怪物,堂堂的武林第一美女竟是一頭怪物!」

……

「對不起,我不能娶你。」

「為什麼?」

「因為……因為東方家族是天下第一武林世家,我不能拿整個家族的名譽來當賭注。」

「只為了你們東方家的名譽,你就想拋開我們之間所發生的一切嗎?」

「我爹說,我只能在你和東方家族之間選擇一個。身為長子,你應該了解我的立場與責任。」

「哈,立場與責任?東方顯龍,到現在你才跟我談什麼立場與責任嗎?你說過,要與我一生一世,現在,竟全都忘記了嗎?」「我不得不選擇忘記。以東方家族顯赫的名聲,我、我絕不能娶一個白發的妻子。你就當我們……從來都沒認識過。」

……

——以東方家族顯赫的名聲,我絕不能娶一個白發的妻子。

——你就當我們,從來都沒認識過。

從噩夢中霍然驚醒,冷汗濕透了重衣。她蜷縮著身子,傷痛地躲藏在床邊的一角,任心碎將自己淹沒。

她還是忘不了啊,忘不了昔日的傷心,忘不了昔日的絕望。

一生一世?這世上並沒有什麼一生一世的愛情,不是嗎?

當愛情與名利發生沖突的時候,所謂的愛情也只能退縮在紅塵的一角,獨自舌忝著流血的傷口。

她曾是多麼地相信愛情,相信她所愛的男人。

但到了最後,在他們成親的那一天,他竟選擇拋開了她,讓她一個人獨自面對羞辱,獨自心碎絕望。

「沒有一生一世,絕對沒有!全都是騙人的,我再也不會相信。再也不會!」傷心的飲泣聲在寂靜的夜里回蕩著,令人聞之心碎。

「紅焰……紅焰,你怎麼了?快開門——」急切的敲門聲驀然響起,她恍若未聞,只是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傷心中。

「全都是騙人的,我再也不會相信任何人!」

「紅焰,快開門——」門外的封玉焦急地敲著房門,卻久久不見回應,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慮,他內勁一吐,一掌劈碎了房門。

「紅焰。」焦急的身影掠至床邊,關切地想詢問,卻被一掌推開。

「走開、走開……我再也不會相信你們……走開……」

似乎還未完全從噩夢醒來,她的神情激動而悲憤,空洞絕望的雙眸刺得封玉心中一陣絞痛。

「紅焰,不要這樣……不要這樣……」不再顧忌她的反抗,他忽然上前一把緊緊抱住她,「一切都過去了。忘記他,好嗎?忘記他!他不能給你一生一世,我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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