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上西城區
裝璜華麗的工作室內,赫斯洛穿著居家睡袍,腳上趿著一雙拖鞋,來來回回地踱步,像頭因受困而焦躁發怒的大熊。
不顧自己一頭凌亂褐發、滿臉胡碴的邋遢模樣,他戴著藍芽耳機語氣凶暴地向電話那頭的人發飆。
「沒辦法,這幾天我一點靈感也沒有!想要設計稿?你乾脆自己畫吧!」煩躁地用手爬過遮蓋住視線的褐發,他毫不客氣地對著電話那頭的人說道。
「天,我的大設計師!那天你不是才興高采烈地說找到下一季的繆思女神了嗎?怎麼又沒靈感了?」負責掌控進度的可憐蟲柯特在另一頭哀嗚,覺得自己的工作真不是人干的。
「你還敢說!自從那天繆思女神跑了以後,翻遍整個Club員工和顧客名單也找不到人,我的靈感早就隨她而去,現在連個屁都畫不出來了,還談什麼設計?」沒好氣地吼道,他下意識動了動那晚被重創的左腿,心有餘悸。
他那位突然出現又立刻消失無蹤的繆思女神哪!
除了賞給他一記狠狠的瘀青腫痛外,幾乎是什麼也沒留下,卻帶走了他的心魂,害他日日夜夜都思念得緊,吃不下飯、睡不好覺,當然,連最重要的下季珠寶設計稿都畫不出來了!
「斯洛,你就不能另外找個女人來當那什麼『繆思女神』嗎?」沒轍地喟嘆,柯特有氣無力地問道。
說起赫斯洛這個在珠寶設計領域享有「鬼才」美稱的知名華裔設計師,柯特對他真是又愛又怕。
愛的是——名家一出手必定獨領潮流,引爆時尚圈熱門話題!
怕的是——這個鬼才設計師的奇怪癖好多得令人頭疼!
身為一個華裔混血兒,赫斯洛跳月兌傳統,融合多元文化的巧妙設計往往令人驚艷不已,也讓他在競爭激烈的時尚之都——紐約嶄露頭角,甚至可說是引領潮流,成為時尚圈內受人崇拜景仰的鬼才級人物。
赫大設計師每季設計出來的珠寶首飾之所以能夠引發時尚圈的狂熱追逐,就是因為他擁有魔法般神奇的魅力,能讓那些五光十色燦爛耀眼的寶石不再只是單純的高價石頭,而是眾人心底的一則傳說、一個美夢與心願;而這一切神話的創造,赫斯洛總歸功於當季被他親自選上的「繆思女神」。
那些女人有的嬌媚、有的冷艷、有的清靈、有的狂野,不變的是她們都擁有一種炫惑人心的特質,而依赫斯洛所言,他就是以這些女子的形象為設計主題,揮灑出每季繽紛耀眼的熱門作品。
因此,對赫斯洛來說,「繆思女神」是他靈感的泉源,若沒有她們的存在,就沒有好作品的產生。
可如今大設計師竟以這個作為交不出設計稿的藉口,這簡直是要了柯特的老命,讓他冷汗直流!
「我說斯洛,就算一時間找不到那個什麼女神,就不能姑且先隨便畫個幾張嗎?至少有作品可交,客戶不滿意還可以再說啊……」他好言好語地循循善誘,就怕開天窗。
「你要我『隨便』畫畫?」
赫斯洛危險的語氣自齒縫間迸出,鬼才設計師對作品完美的堅持與執著,讓他無法容忍「敷衍」兩個字的存在!
「呃,我只不過是建議一下嘛!」他在心底叫苦連天。
赫大設計師龜龜毛毛的個性比起女人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枉費他生就一副恰似NBA球員的健美體魄,卻任誰遇上他都只有兩個字——難搞!
可難搞的背後,卻是源源不絕的大筆鈔票和贊譽口碑,也難怪各大珠寶業者甘願捧著條件優渥到不行的合約,只求他為自家品牌設計規劃新一季的作品。
「嘖,我也不想讓你為難,這幾天是有畫幾張稿,不過都不是很滿意……」憑藉著對那位「落跑繆思」的一面之緣,他這幾天也沒閑著。
「咦?你還是可以的嘛!太好了、太好了,至少有點作品可以先讓客戶參考一下方向!」感動的柯特就差沒痛哭流涕了。
可他心中大石還來不及落地,又因赫斯洛一句話再度提心吊膽了起來。
「怪了,設計稿不見了。」
電話這頭,他納悶的喃喃自語差點沒讓柯特抓狂。
「不見,怎麼會不見?你快想想把它放到哪兒去了?最後一次看到它是在什麼時候?」抱著話筒,柯特心急地追問。
「我記得昨天晚上還有看到……然後……」看在老友如此緊張的份上,他雙臂環胸,認真思索了起來。
「啊,我想到了!」握拳朝掌心一捶,他朗聲道。
「怎樣怎樣?你終於想起來放哪兒了?」柯特興奮問著。
「我昨晚可能將設計稿和過期雜志一起打包了。」他邊說邊點頭,緩緩踱步到窗邊。
「過、過期雜志?那你該不會……」柯特心中浮現不好的預感。
「對呀,我不小心把稿子跟雜志一起丟了,資源回收車已經到樓下……」掀開窗簾一角,赫斯洛不意外地看見清潔工正忙著收拾堆在大樓門口的舊書報,不禁無奈地聳肩嘆息。
看樣子柯特和這批設計稿真的緣份淺薄,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回收車已經在樓下?那你還杵在這兒干麼?快!快去追呀!」柯特在電話那頭氣得跳腳,頻頻催促。
「要我下去追?」
瞥了眼窗外白雪紛飛的情景,他擰起兩道濃眉。
開什麼玩笑,這麼冷的天氣要他穿著一身睡袍加拖鞋下樓追垃圾車?打死他都不干這麼丟臉的事!
「我才不要!」大設計師好任性地拒絕。
「什麼不要?你敢給我說不要?!」顯然已經氣到爆炸的柯特再也忍不住,對著話筒狠狠吼道——
「現在!立刻!傍、我、下、去、追——」
***獨家制作***bbs.***
為什麼?
為什麼他要做這種事?
堂堂一個男子漢在大雪天里穿著單薄的衣服沿街追垃圾車已經夠丟臉的了,現在還要在一群笑得實在礙眼的清潔工汪視下翻找垃圾,簡直有辱他鬼才設計師的封號,赫斯洛嘔得想吐血!
「嘖!那鬼設計稿該死的到哪兒去了?」
好不容易找到自己收拾的那箱舊書報,可任憑他如何翻找,就是不見稿子蹤影,讓快被凍壞的他惱火地發起脾氣來。
「嘿,先生,如果你想找那幾本雜志,可能已經被一位小姐拿走嘍!」一名笑得露出滿口白牙、足以拍牙膏廣告的黑人清潔工,瞧他一副快凍成冰棍的狼狽模樣,好心地說道。
「被人拿走了?」聞言,赫斯洛有些錯愕。
垃圾不由垃圾車收走,還有誰會來撿?
難不成——是商業間諜?
由於過去也曾發生過類似的事件,赫斯洛為這個猜測心頭一凜,顧不得形象,猛地揪住那名清潔工頻頻追問︰「是誰?你說的那女人是什麼人?長什麼樣子?往哪里去了?」
「先生、先生你冷靜點,我不認識那位東方小妞兒啊!只是她每到月底幾乎都會來這兒撿人家丟掉的舊雜志,我只和她打過幾次照面而已……」年輕清潔工高舉著雙手老實道,滿臉無辜。
「東方小妞?每個月底都來?」他有些詫異地蹙起眉。
這年頭有誰會去別人家撿舊書看?還每個月準時報到呢!
除了別有居心的商業間諜外還會有誰?
只可惜了他的設計稿,看樣子落入有心人手中是追不回來了,柯特知道後肯定會爆跳如雷外加腦溢血吧!
「這件事得好好處理才行……」
煩悶的赫斯洛一邊在心底盤算著該如何處置遺失的稿件,及面對可能發生的問題,一邊朝住家方向走去,卻在接近大樓門口時,意外地發現一抹熟悉背影正在門外徘徊,似是猶豫著該不該進去。
「咦?是她!」
他的繆思女神!
他一眼就認出對方俐落縴巧、彷佛墜入凡塵中精靈似的身影。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先前的煩惱全都因為她的出現而消失無蹤,他興奮地揚起嘴角,顧不得天寒地凍,自己又只穿著一件單薄睡袍,腳下步伐加大,歡喜地上前迎接他心心念念的繆思女神到來。
原本在豪華大樓門外躇躊的藍璃,一晃眼,就看見一頭大熊似的龐大身影迅速朝自己接近,那莫名眼熟的巨大形體,讓她本能的就想逃跑。
而她,也真的這麼做了。
「奇怪,我在干什麼?」
緊抱著懷中有些沉重的書本,她邊跑邊皺眉。
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拔腿就跑,可當藍璃听見身後傳來那熟悉又可惡的男性呼喊時,極力邁開的腳步變得更為堅定,也更為迅速。
「喂,站住!你干麼見了我就跑啊?」腳踩拖鞋在後頭追得辛苦的赫斯洛,忍不住放聲怒吼。
一開始見著思念人兒的驚喜,已被滿腔怒意給取代。
這該死的女人!
吧麼見著他就眼看到蟑螂一樣躲得遠遠的?
天寒地凍的還要他在大雪中追著她滿街跑,他已經被凍得頭昏腳也痛了,身體又僵硬到不行,等會兒讓他逮到,鐵定有她好看!
「變態!你才是干麼追著我不放?」沒好氣地向後啐道,踩在積雪濕滑的街道上,她的動作漸漸顯得吃力。
「可惡!你說誰是變態?給我站——住!」
雖然身體被凍得有些遲滯,但赫斯洛仗著身高腿長的優勢,卯足了勁幾個箭步上前,狠狠將竄逃的人兒從身後抱個滿懷。
「啊,你、你做什麼!」男性充滿力道的健壯手臂竟大剌刺地橫上自個兒柔軟豐盈的胸前,饒是平日再鎮定的藍璃,此刻都不免失聲尖叫,反手就劈哩啪啦給對方一頓好打。
「噢!喂、你!等一等……別打了!」被一堆厚重書本砸得眼冒金星,他吃痛地低吼。
再怎麼皮粗肉厚的人也禁不起這樣的攻擊,何況他還是個崇尚愛與和平的善良公民,赫斯洛稍稍松開了環抱住藍璃的手臂,卻又不敢放得大開。
因為他怕一松手,懷中的佳人又要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放手!你這只!」她又羞又氣地罵道。
「不要!一放手你又要跑了!除非你答應我不走,好好听我把話說完!」他霸道地拒絕,卻附加了但書。
「……好,我听你說就是了。」
末了,掙不過他強勁力道的藍璃總算靜了下來,點頭表示同意。
「那你不能再踢我喔!」小心翼翼地松開了懷中危險的女人,記取之前痛苦的教訓,赫斯洛事先聲明,目光緊盯著她的雙腳不放,顯然上回那一記報復讓他吃足了苦頭。
可防得了下面防不了上面,重獲自由的人兒才剛站定,手中一疊書啪地一聲再次襲向可憐來不及閃開的他。
「噢嗚!」他跌倒的哀嗚伴隨著書本砸落地的聲音,在住宅區寧靜空蕩的街頭突兀地響起。
「你又動手!」
他顫巍巍地伸出食指,只差沒聲淚俱下地指控了。
「這是你自找的,活該!」居高臨下地睨著狼狽倒在雪地中的他,她很沒同情心地哼了聲,隨即打算離去。
「不行!你不能走!」
眼看到手的女神又要落跑,赫斯洛不得不厚著臉皮使出最後絕招——
「嘿!我抱!」
雙眼一閉、雙臂一伸,他緊緊擁住眼前女人——的大腿。
「喂,你做什麼你?」
這男人有沒有自尊?究竟懂不懂什麼叫羞恥心啊?
瞪著緊攀住她大腿不放的家伙,怎麼也沒料到一個大男人竟會使出這樣無賴的小孩兒行徑,藍璃一臉錯愕。
「別走!這次我絕對不放開你了!求求你听我解釋行不行?」不理會她的掙扎,赫斯洛堅定地回道。
男性巨大的身子隨著她猛踢的腿兒左右搖擺,這畫面若看在外人眼中,肯定是可笑到了極點!
瞧,就連一旁出門溜狗的鄰人,見著了他們倆這曖昧至極,活像是情侶吵架時女生負氣要離開,男方卻死纏爛打的舉動,都搖搖頭加快了步伐離去。
「唉!現在的年輕人……」
直到路人的背影消失在路口轉角,藍璃和赫斯洛彷佛都還能听到對方那聲世風日下的慨嘆。
「先生,你還想這樣維持多久?很丟人你知不知道!」瞪著像只八爪章魚巴在自己大腿的男人,她冷冷地啟唇問道。
這種丟人的舉動,他不介意,她可不想奉陪!
這情景若讓人看見了,她以後哪有臉再到這個高級住宅區撿書?
「我也不想這樣,會凍死人的你知不知道!」鐵青著一張臉,站起來拍拍自己身上的雪,赫斯洛同樣沒好氣。
要不是因為這女人出爾反爾又想落跑,他有必要這樣齷齪地留人嗎?她還敢怪罪他!
「小姐,你拿了我這麼多個月的雜志,听我說幾句話也不為過吧?」
指了指散落一地的書本,剛才赫斯洛就發現她拿來痛毆他的凶器,就是自己昨夜打包回收的過期雜志,他一方面在心底暗訝這個巧合,一方面又得意著手中多了項談判籌碼。
再次見面,他可以篤定眼前的女人絕不是什麼商業間諜,既然不是敵人,那麼就來當他的繆思女神吧!
「你說這些雜志是你的?」
指著雜志上尚未撕去的收件人姓名,和一疊以牛皮紙袋裝著的圖稿,藍璃頗感意外。
「你就是ZERO.H,那個有名的華裔設計師?這些設計稿也是你的?」她有些不敢置信的追問。
方才她就是在一疊過期雜志中發現了設計稿,為了物歸原主才會猶豫地在大樓外徘徊,不料卻遇上了他。
可更教她驚訝的是——
沒想到這個奇怪的男人,竟會是她一年多來的「二手雜志供應者」,他給人的感覺一點都不像是富有文藝氣息的人啊!
這麼多的書,他究竟是讀到哪兒去了?
「沒錯,就是敞人在下我!」好志得意滿地雙手擦腰回道,赫斯洛那一副囂張神氣的模樣,登時讓她更加篤定心中的想法——
這世上,就是有那種惡性難改,即使讀了再多書、受到再多文化教養的薰陶,也都只是枉然的頑劣之徒。
而她堅信,眼前這男人肯定是其中的佼佼者!
「咳嗯,相信你看了設計稿後也能猜到,我的職業是珠寶設計師,絕對不是你口中亂喊的變態!倒是你,為什麼每月偷偷模模來拿『我的』雜志?」眯起揭眸,赫斯洛彎身湊近了她,毫不客氣地追問。
看著眼前疾速放大的男性容顏,她本能地退後,卻被他一把揪住了縴臂,男性大掌環握住她的手腕,力道比起那夜卻收斂許多,不至於弄疼了她。
「是你『丟棄』的雜志。」听他狂妄的口氣,她忍不住出聲提醒。
再說,她也不是偷偷模模的拿,而是正大光明的撿好嗎?
顯然這男人已經忘了,這些過期的雜志全都是他丟入資源回收處,等著被人送去銷毀的書籍,既然如此,她將它們帶回去又有什麼關系?這男人該不會還想藉這個機會向她討恩情吧?
「這不是重點!」
不理會她提出的抗議,他將任性固執的本色發揮得淋灕盡致。
「重點是,你拿了一年多的免費雜志,現在有個機會讓你好好回報本人……」他得意揚揚地說著,睞了眼臉色難看的藍璃,接著利誘道︰「工作輕松外加薪資優渥,我想,你應該不會拒絕吧?」
雙臂環胸緩緩勾起唇,他凝望著她的眼神太執著、太狂熱,讓藍璃覺得自己像是困在蜘蛛網上的小蟲——
插翅也難飛了!
***獨家制作***bbs.***
就這樣,在赫斯洛的威脅利誘下,藍璃接下了他提供的工作機會,成為鬼才設計師新一季作品的「繆思女神」、靈感泉源。
雖然這份工作內容著實詭異得緊,但看在如此高的酬勞下,生活向來拮據的她也沒什麼好抱怨了。
只是連續三小時都得被人當成珍禽異獸似直勾勾地盯著瞧,實在讓習慣低調不引人注意的她坐立難安。
而且沒想到都已經過了一個月,她還是很難適應。
草草翻動手中的書頁,藍璃的心思始終受到他灼熱目光的影響,根本無法專心閱讀內容。
「喂,藍璃……」彷佛嫌她的煩惱還不夠多,赫斯洛突然低聲開口。
將一旁的雜音當成無謂的干擾,她低垂著頭佯裝認真看書,絲毫不理會他的呼喚。
「璃璃,我在叫你……」見她毫無回應,他不放棄地再度喚道。
藍璃清冷的容顏因他過度親昵的稱謂微僵了下,這些日子被這男人戲耍多了,別看他一副成熟男人的模樣,個性卻任性得跟三歲小孩兒有得拚,每次畫設計稿一不順利就會出聲干擾她,提出一堆奇奇怪怪的要求,因此對於他的叫喚,她現在一概充耳不聞。
「真絕情!不要不理我啊,小璃兒……呃!」帶著幾分捉弄的話聲,在她重重闔上手中書本時識相地噤了口。
面對他愈顯親熱肉麻的呼喚,饒是再冷情的藍璃也忍不住惱了。
璃璃?小璃兒?
這種噁心巴拉的話也只有他有勇氣喊出口!
「請不要用那種奇怪的方式叫我。」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回警告了。
「哪種奇怪的方式?你是指璃璃還是小璃兒?其實我個人比較偏好——」懶洋洋的臉上掛著惡作劇的笑,赫斯洛痞痞地問。
「誰管你偏好什麼!」
起身,一手重重拍上了古典桃木桌,她湛黑的瞳眸中醞釀著怒意。
「璃……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個性有點糟喔!」他一臉惋惜地說道。
這麼冷冰冰的性子,還真枉費了她一張清靈絕麗的美顏!
「赫先生,請問,你叫我有什麼重要的事嗎?」努力忽略掉他的廢言,深吸了幾口氣,她試圖緩下語氣問著。
「嘖嘖嘖!我說璃璃,咱們都認識這麼久了,你怎麼還叫我『赫先生』?未免太生疏了吧!」赫斯洛搖頭嘆息。
「……」對他的抗議不予理會,她得捺著性子才沒指控他的過度親熱。
她努力提醒自己眼前的男人是金主、是老板,在發薪日來臨前千萬要忍住不能沖動掀桌,或是一記鍋貼烙上那張野熊似的可惡笑臉。
「重要的事是沒有啦!只是你都不理我,好無聊……」他支肘撐住下巴,散漫地說道。
「無聊?你不是還在趕稿中?」
瞥了眼桌上依舊空白的稿子,她瞬間沉下靚顏,「我還要看書,沒空理你,你也認真點工作吧,」
「看書?書有什麼好看,不如看我吧!特別優待不收費的!」無視於她的冷淡,他非常大方地建議。
「你?」
一記冷冷的睨視掃過他,藍璃眼神中的不屑就連三歲小孩都能感受得到,「我想,我還是看書就好。」
垂首!她再次把注意力放在手中厚厚的書本上。
雖然被赫斯洛灼熱的視線干擾得壓根兒無法認真閱讀,但她也不會丟人地在他面前示弱。
總之,把他當空氣、當盆栽,不理他就對了!
「璃,那個『後現代藝術理論』真有那麼好看?」感覺自己受到嚴重的漠視,他咬著筆桿郁悶地發問。
「當然好看。」頭也不抬,她冷冷回應,因此錯過了赫斯洛眼中涌現的詭異神采。
「真的嗎?這就有趣了!」
他一臉玩味地笑著,搔了搔滿是胡髭的下頷,終於忍不住點破,「可是,你手上拿的明明是『圖示與符號意象解析』耶!」
他此話一出,教藍璃驀地僵住了身子。
只見她迅速闔上了手中的書本,當封面那斗大的字體映入眼簾時,她刷地漲紅了臉,誘人緋色自粉女敕雙頰一路蔓延至耳根、頸項。沉默中,她低垂的頭怎麼也沒有勇氣抬起……
她彷佛能听見赫斯洛張狂的笑,惡作劇地?蕩在自己的耳畔!
在這極度丟臉尷尬的時刻,她僵著一張俏顏,開始認真思考起殺人滅口的回收效益與執行步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