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霞貞的臉色已經難看到可稱得上猙獰了,似乎恨不得上來狠狠抽她兩巴掌,不過最後還是壓下怒火,冷漠地戴上太陽眼鏡。
才坐下沒幾分鐘就弄得這麼難看,也沒再說下去的必要了,她轉身要走,羅品葳憤憤然地再次從櫃台里走出來。「說人沒家教,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倚老賣老。」
紀霞貞不屑地看她一眼,冷笑地又說了句「現在的小孩越來越沒家教」後,便頭也不回地走出店門。
羅品葳想上去理論,卻讓王薔阻止。
「算了。」她不想再說下去,眼神瞥過桌上未動分毫的蛋糕。
在紐約時,她曾特地做了法國甜點馬卡龍招待紀霞貞母女,雖然戚瑜燕吃得津津有味,她卻連動也沒動,當時心里只覺得有說不出的苦澀。
會做這道點心,是她私底下問戚瑜燕的,可為了給她下馬威,紀霞貞就是不踫,即使那是她最喜歡的點心。
當時她坐在那兒,看著戚瑜燕偷偷推著紀霞貞的膝蓋,要母親賞臉吃一點,她卻推說牙齒痛。戚慕生當時的臉色也極難看,只說了一句︰「牙齒痛去看牙醫,來我這里干麼?」
結果母子大吵一架,最後她尷尬地躲進房里,等他們母子吵完散場才出來。
為了緩頰,那時她還對戚慕生說︰「你媽說不定真的牙齒痛,不用那麼凶。」他們兩人都曉得她說得書不由衷,最後事情只能不了了之。
餅了兩年,紀霞貞依舊如此,即使她端上蛋糕,她連一口都不願踫。
見王薔快快不樂,秋月對羅品葳使個眼色,而後故意大聲調侃︰「剛剛真是太刺激了,阿薔,我都不曉得原來你也有惡趣味,早知道我就做一個大型的支票道具給你,讓你頒給學長他媽。」
羅品葳很有默契地說道︰「沒錯、沒錯,我可以頒獎。」她拿起桌上的支票,一邊配樂一邊作戲地頒發給秋月。
秋月捂住心口,做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緊張地接過支票。「是……是我嗎?太驚喜了。」
王薔忍不住笑了出來,方才的一點不快一掃而空。「好了你們兩個。」
三人說說笑笑地將這件事情揭過了,晚上去保母家接女兒時,王薔也沒隱瞞,把經過全說給戚慕生听。
當他听到六千六百六十六元時,笑了起來。「干麼用六六六六?」
「沒什麼用意,本來是想寫二八八一路發的,後來覺得金額太少,你媽可能會覺得我看不起她,所以才寫六六六六,看起來吉利,只是你媽連一百萬支票也沒拿走。」
「那你就留著,下次來再拿出來。」他笑道。
「你今天晚上回去,鐵定要被罵。」甜甜趴在戚慕生胸膛上,愛困地打著呵欠,見女兒上衣翻到肚子上,王薔伸手理了理。
「所以我決定今晚不回去。」他宣布。「我今天窩在你這里。」
王薔睨他一眼。根本是可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想干麼她豈會不知?
「你不是不怕你媽的嗎?」她故意問。
「這跟怕沒關系,是煩。」他立刻道。
王薔拿出鑰匙開門。「睡這里可以,只能睡沙發。」
「好。」他答應得爽快。
誰知道哄了甜甜睡著後,他卻一臉色樣地把她拉到隔壁客房,抱著她不停親吻,雙手在她身上游移。
她推開他,火道︰「你不是說要睡沙發?」
「那我們去沙發。」他從善如流。
她又好氣又好笑。「是你,不是我們。」
「不要這麼見外。」他又開始不規矩地吻她。
王薔在心里嘆氣,就知道今晚會這樣,她根本就是引狼入室,轉念一想,算了,也是遲早的事。
見他開始剝自己的衣服,她推他。「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猴急?」
「我都忍兩年了。」他迅速把她抱到床上。「為了我的攝護腺健康,你就犧牲一下。」
她笑了起來。「你不要亂講。」
「這是真的,我慢慢講給你听。」他開始解扣子。
王薔想到一件事,紅著臉問︰「……」
「放心,我有準備。」他從口袋拿出來。
她瞪他一眼。「你倒是勢在必得。」
他無奈地搖頭。「女人啊,準備也埋怨,沒準備也埋怨。」他親她一口。
「其實不用想那麼多,甜甜不就是戴了還有的嗎?要嘛是天意,要嘛是我厲害。」
看他得意神色,她忍不住睨了一眼,正想出言諷刺,他匆然拿開她的眼鏡,低頭吻上她的嘴,熱情地挑開她的唇舌,長驅直入。
她很快便忘了要說什麼。衣物一件件褪去,當兩人赤果地糾纏在一起時,她顫抖著,想起了在紐約時那些熱情的夜晚。
纏綿的耳語、性戚的低吟在她耳邊縈繞,她抱緊他,撫模他熾熱的身體,重新認識他每一方紋理。
他像火一樣燃燒著,在她白皙的肌膚上印下一個又一個紅痕,點燃彼此的熱熱情……
***
第二天,王薔依舊在早晨六點鐘就醒了,雖然精神不濟、身體酸痛,但生理時鐘還是發揮了作用。背上傳來溫熱的體溫,想到昨夜,她臉頰紼紅一片。
她輕輕拿開他擱在腰上的手起身。
迅速套上睡衣後,才覺得踏實些,回頭瞄了眼戚慕生的睡臉。他仍和以前一樣,習慣曲起右手臂枕著,劉海蓋住他的眼楮,露出高聳的鼻梁與性戚的嘴唇,下巴冒出了一點胡渣子。
在紐約與他戀愛的八個月,只要兩人一爭吵,她就會想自己為什麼會跟他在一起?說長相嘛,他不是自己喜歡的型,個性又自大得惹人厭,怎麼就跟他在一起了+7.
或許寂寞是主要原因,但要找也找個好一點的,為何就跟了他?想到他在紐約死纏爛打的功夫,只能嘆氣,看來烈女怕纏郎倒是不假,繞了一圈,最終又是讓他纏上了。
忽然听見隔壁房傳來甜甜似哭似喊的聲音,她急忙走了過去。平時都是女兒早起,她躺在床上睡著,今天沒瞧見媽媽在床上,她肯定嚇著了。
她才踏進主臥室,甜甜就不哭了,可眼中還蓄著淚水,連嘴角都是癟著的,她連忙把女兒抱起來。
「媽咪在隔壁。」她親親女兒的臉。「給你泡ㄋㄟㄋㄟ好不好?」
甜甜點頭,吸吸鼻子,王薔抽了面紙給她擦鼻涕。「乖,媽咪在這兒。」
「媽媽。」甜甜摟著她的脖子。
王薔安撫地模模她的背。「不怕,不怕。」喝過牛女乃後,甜甜又恢復好心情,她陪女兒玩了一會兒,而後拿了繪本放在她身前,開始說故事。
戚慕生翻過身,睡眼蒙朧地睜開雙眼,一邊往旁邊的床值模去,發現是空的後,他立刻坐起身,依稀听見王薔與甜甜的聲音自客廳傳來,他安心地又躺下。
回台灣時,他曾想過找她,但自尊一直亙在前方,使他動彈不得,一天拖過一天。
有件事他一直沒告訴王薔,當年自法國回來,見到她留下的紙條,他除了暴怒之外,其實還打了電話給她,但她做得如此決絕,連手機也停了,他幾乎毀了公寓的擺設,甚至打電話訂了機票,準備回去逮她。
但就這麼巧,法國那邊來了電話,說有提案給他,還能與其他大師一起工作參展,他遲疑了。
放棄這個機會,他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最後他選擇了法國,他想著等工作告一段落,就要回來逮她,但沖動的時機一過,自尊反而乘勢上位,阻隔在他面前。
女人嘛,再找就有了,也不是沒分手過,何必非她不可?既然她都先放棄了,自己何必自討沒趣,自作多情……
于是,兩年就這樣過了,他以為自己不在乎她了,直到吃到熟悉的巧克力滋味,他才曉得她一直在心底潛伏著。
這回憤怒佔了上風,他決定找她算帳,雖然當初自己立意不良,但他慶幸自己听從了本能來找她,否則怎會發現甜甜的存在,他們也不可能從頭開始。
她脾氣不好,個性又倔強,他常被她氣得跳腳,火山爆發,但他一直記得她在藍光室中落淚的脆弱神情,每當他對這段戀情心灰意冷時,總會想到那一幕——她冷漠又固執,但同樣柔軟又脆弱。
他喜歡抱著她,喜歡早上醒來聞到面包的香味,喜歡她笑起來時眼楮閃爍的神采,喜歡她據理力爭與他抗爭的堅毅表情……
「第三只小豬,蓋的是磚瓦的房子,像這個屋子蓋的……」她指著繪本的磚造房子。
甜甜拍著書本,哇哇地說了幾句,也不知有沒有听懂,戚慕生微笑地將兩人的表情反應全收進眼底。
「然後大野狼來了。」她變了聲音,裝作危險低沉。
甜甜叫得更大聲了,王薔笑著拭丟她下巴上的口水。「甜甜也不喜歡大野狼?」
「狼狼。」她復誦,激動地揮舞手臂。
「好,我們——」彷佛察覺到注視的目光,她抬起頭,對上戚慕生溫暖的眼眸與表情,她不自覺地綻出笑容。「早。」
他笑著走過來。「早。」
他彎身在兩人臉上親了一口。
早晨的陽光從窗間灑了進來,他伸個懶腰,聞到廚房傳來的咖啡香與淡淡的面包氣味,全身的細胞都鼓動起來。
他在母女倆身邊坐下,將她們圈入懷中,開心地露出笑容。
「怎麼?」她隨口問。
「幸福。」簡短兩字,卻是他的心情寫照,他抱起甜甜,開心地用胡渣磨女兒的小臉。
「啊……」甜甜生氣地轉頭。
「你別鬧她。」王薔拍了他一下。
戚慕生朗聲笑著,起身抱著女兒轉圈圈,甜甜這才露齒而笑。
他愉快地想著,一天就是要這樣開始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