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最後證實,海凌就是吃人的妖怪,我會毫不猶豫,親手……殺了她!
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不……不要……我沒有殺人——」
驀地由床上坐起,海凌驚喘著,小臉毫無血色,冷汗由額間滑下。
听見大喊聲的司馬如風快速由隔壁房沖進屋內,一看見她蒼白的臉蛋,雙眉倏擰,問︰「發生什麼事?」
驚魂未定的海凌一轉頭,見到是他,小臉更白,拚命的喃著,「司馬大哥……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殺人,真的沒有……」
她那模樣,讓司馬如風胸口一緊,繃著聲說︰「你作惡夢了。」
「惡夢……」海凌像是還在恍神,低聲又說︰「不……不是夢,我看見你拿著劍,說我是妖怪,然後就……一劍刺進我的胸口。」
想著那椎心的痛,她甚至顫抖了起來,縮起了身子。
她怕的不是那被利劍穿心的痛,她害怕,是因為握著劍的那個人是他。
她看見他大罵她是妖女,說她是吃人的妖怪,而他這輩子絕不可能會愛上一只妖,那一字一句,比那把穿心劍,還要讓她痛上萬分。
但她不是……她沒有吃人,她也不是妖……她和他種族外貌雖不同,但她不是妖怪,這話,她要如何告訴他?
聞言,胸口的緊繃更甚,司馬如風走到桌旁,為她倒了杯熱茶才來到床榻邊,將茶杯遞給她,「別亂想,這只是個夢。」
這不是海凌第一次作惡夢。
自從三天前那些村民來客棧大鬧之後,她便天天作夢,才睡著沒多久便會和方才一樣,整身冷汗的驚醒,而每一回……都讓他的心揪成一團。
雙眼無神的海凌接過杯子,一口一口的輕啜著,直到見了底,她的心緒才緩緩鎮靜,恢復往常。
臉上的蒼白猶在,但那無血色的菱唇已覆上淡淡紅潤,甚至彎起了甜美的弧度,對他展露笑容。「司馬大哥對不起,又吵到你了……」
她的笑容很美、很甜,也就是這樣的笑……在不經意之間,佔據了他那顆平靜淡然的心,而此時,那本該讓人怦然心動的笑靨可察覺到竟是勉強、是強扯而出,讓人瞧了,一顆心也跟著糾結了起來。
黑眸閃過一抹疼惜,極快的便讓他給壓進心里,彷佛那疼惜從未顯現。
為她又倒了一杯熱茶,他低聲道︰「再睡一會,天還未亮。」
「不……」海凌忙搖著螓首,咬唇說︰「不睡了,我不想睡了……」
只要一閉上雙眼,那些話、那些畫面便會在她腦中盤旋,揮之不去,那一切帶來的恐懼痛楚讓她不敢入睡。
揚起小臉,她懇求的瞅著他,輕聲問︰「司馬大哥,我能不能到外頭走走?我不想再一個人待在這兒,能不能讓我跟著你?」
聞言,俊眉倏攏。
這三日,他為了查案,天天早出晚歸,只留下大頭在客棧里保護她,雖說在他撂下話之後,汀風村的村民便沒再來找麻煩,但為了保障她的安全,他要她乖乖待在客棧里,免得節外生枝,而現在她說她想到外頭走走……
「拜托!司馬大哥,我會听話,不會亂跑,你讓我跟你出去透透氣好嗎?」察覺到他的猶豫,海凌再接再厲的說著。
這幾日司馬如風為了追查凶手,常是她已入睡他才回來,兩人見面的機會只有現在,在她作惡夢時他才會出現,靜靜的在她身旁為她倒上一杯杯熱茶,安撫她的情緒。
兩人每日相處的時間連一刻鐘都不到,但她卻因為他這不經意流露的關心、呵護而感動不已,她該知足了,但……或許都是貪心的吧!她希望在剩下的時間里,能擁有更多與他在一起的時光,獨佔這份呵護。
凝著那寫滿期盼的小臉,司馬如風知道自已該拒絕,畢竟在凶手尚未落網前,帶她出門絕不會是件聰明的事,然而……比起那早已預料到會引起的騷動及麻煩,他更在意的卻是她眉心那淡淡的折痕。
不過才三日,那總是揚著粲笑的小臉,竟悄悄地籠罩上輕愁,就連她周遭的氛圍,都是如此的低落、沉悶,彷佛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兒……她那模樣,讓他的雙眉也跟著攏緊,因為她的憂郁而感到不舒坦。
因為不願見到她怏怏不樂,他點了頭。
「一刻鐘後,我來接你。」他低聲道。
「真的?!」沒料到他真的會答應,海凌興奮得亮了小臉。「司馬大哥你真的要帶我出門?」
那看起來閃閃發亮的俏臉,讓他心口的不快散了些,連語氣里的悶煩也跟著散去,只不過說出的話仍是刻意的冷漠。「想出門就快起來梳洗,免得我反悔。」
「我馬上起來。」生怕他反悔,海凌倏地由床榻上跳起,在跑過司馬如風身旁時,還踉蹌了下,險些摔倒。
皴眉,他及時拉住她縴細的手臂,「用走的。」
吐吐小舌,她听話的點頭,「知道了。」
可即便用走的,輕快的腳步仍掩不住她心頭的喜悅,那嬌小的身子,彷佛像要飛上天,一掃這幾日的低落,愉快得不得了,甚至忘了——
「海凌!」在她有所動作之前,司馬如風連忙制止她,俊顏浮現一抹暗紅。
她停下動作,不解的回過身,「司馬大哥,怎麼了?」
「你——」見她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樣,他臉色古怪的頓了會,才沉下臉,嚴肅的對她說︰「我不是告誡過你,不能隨便在別人面前月兌衣服?」
有時他真不懂這女人是真傻還是假傻,否則怎會連這等事都不懂?
聞言,海凌眨了眨水眸,歪著螓首,納悶的說︰「但是……司馬大哥你不是別人呀!」
這話徹底地讓司馬如風傻了,愣在原地。
他尚未反應,她已接著說︰「我才沒有隨便在其它人面前月兌衣服,我只有在司馬大哥面前才會,因為我喜歡的人是你呀!」
在這生活了近一個月,她多少吸收到一些人類的規矩,加上司馬大哥的教誨,她當然知道陸上和藍砂的不同,明白人類的女子不能隨意在男人面前身體,只能在自己喜歡的男人面前這麼做,而她喜歡他,所以,她這麼做有錯嗎?
雖然早知道海凌一顆心全系在他身上,可被她那雙水亮清澈的美眸這麼直勾勾的凝視著,听到她說喜歡他,司馬如風胸口無可避免的被狠狠撞擊著,心跳加速。
她那無邪臉龐、天真的笑靨,早在不知不覺中牽動他的心,他試著抗拒,但他發覺,他愈是抗拒,那份情感便愈是無法壓抑,只會加快讓他淪陷的速度……
凝著她絕美的小臉,他黑眸泛柔,無意識的伸出手,想觸踫那讓人望之心醉的緋紅雙唇……
不行!
在長指即將踫上那軟女敕紅唇時,他心一凜,及時收回手,倏地回過身。
懊死!司馬如風你在做什麼?!別忘了你是有婚約的人!
這事實讓他腦袋瞬間清醒,雙手緊握,僵硬著聲音說︰「你快換,我在外面等你。」
說著,他不看海凌那困惑的小臉,腳步急促的步出房門,直到了門外,那緊握的拳頭才重重的捶打在牆上,而那緊繃俊顏上,滿是掙扎及勉強維持的冷漠……
悶了幾天沒出門,一踏出客棧,海凌就像飛出籠子的飛鳥,興奮的蹦蹦跳跳,攔都攔不住。
見她恢復了之前的開朗,俊眉間的皺折雖跟著被撫平,然而一顆心卻是高高懸著,因為這小女人興奮得忘我,好幾次都已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海凌,跟好!」司馬如風沉聲喊著。
被路旁嬌艷的花兒吸引住的海凌一听,馬上止住腳步,跑回他身旁,小臉發亮的問著,「司馬大哥,那些花好漂亮,它有名字嗎?」
順著她手比的方向望去,他看見了一串串的紫色花朵。
他是男人,並不認得太多花卉,但他卻正好認得這種花。
走上前,他掏起那垂下的花兒,輕聲說︰「它們叫做風鈴,紫風鈴。」
「風鈴……」湊到他身旁,海凌睜著水眸,喃喃道︰「它叫風鈴,我叫海凌,好巧哦!而且它是紫色,好美……」
學著司馬如風,她也掏起一串風鈴花,小臉湊上前,想看個仔細。
她傻氣的動作,讓他淡然的臉色微緩,黑眸深幽的盯著她側顏,里頭流露出他刻意隱藏卻藏不住的暖意。
沒發覺他溫柔的注視,海凌自顧自的嗅著那甜美的花香,突然旋過螓首,嬌聲問著,「司馬大哥,我能不能把它們帶回去?」
她喜歡這花,想把它們帶回客棧,這樣她就能天天見到。
海凌突然抬起腦袋瓜,一雙翦翦水眸正巧對上他闐黑的瞳眸,那瞬間,司馬如風竟看見海凌那雙原本烏黑晶亮的水眸變了色,不再漆黑如墨,而是漾著一抹極美的藍紫色……
激動瞬間溢滿胸口,他突地抓住她的雙臂,想看個仔細,然而那抹艷彩卻如同曇花一現,她一眨眼,便不復現。
海凌被他嚇了一跳,輕擱在手掌心里的風鈴花一個不小心便讓她給扯了下來,飄落在地。「司馬大哥?怎麼了?」
他一向淡漠的俊臉突然覆上一抹驚喜,可轉瞬間,又讓失望給取代,這讓她很困惑,不知他為何會突然有這樣的情緒轉變,是不是她說錯話了?
看著那飄落在地的紫風鈴,司馬如風這才知道是自己眼花了。「沒事。」
是因為太想找到那個人?所以才會將風鈴花投映在海凌眼眸上的紫影,給看成了那雙藍紫色的瞳眸?還是因為……
垂首看著海凌那雙美麗的雙眼,初見她的熟悉再次涌上心頭,讓他眯起雙眼細細打量,額際頓時隱隱作疼。
丙然沒錯,只要他一將海凌和那有著一雙藍紫眸的女人聯想在一起,他的頭疼便會又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司馬大哥,你真的沒事?是不是不舒服?」他突然泛白的臉色讓她心一緊,擔憂的急問。
「沒有,我很好。」忍著額際的抽疼,司馬如風搖首,黑眸微凝,沉聲問她,「海凌,你真的什麼事都不記得了?」
他總覺得海凌和那雙藍紫眸的主人有關聯,如果她記起一切,或許就能幫他找到他要找的人。
「呃?!」漾滿擔憂的小臉一怔,她垂下雙眸,語調略僵,「我……」
她不想騙他,但……要是她向他坦誠一切,他是否會真如他對汀風村村民的承諾,親手……殺死她?
胸口因這個可能,驀地急跳,夢境里被他刺死時的心痛還殘留在胸口,讓她小臉發白,她極輕的搖了頭,「我……我真的什麼事都不記得了。」
她的回答,讓司馬如風失望的皺起眉,卻沒再多說,只是彎下腰,拾起那朵落在泥地上的紫風鈴,問︰「你想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