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小修不要柳兒,柳兒就嫁給鈞哥哥,當鈞哥哥的妻子。
結果沈昱修當真不要她,而她,也真嫁給了他。
西子湖畔上,一艘艘色彩艷麗的畫舫緩緩行駛著,夕陽西沉的橘紅景色與船只倒影相映,美不勝收。
展少鈞只身立于畫舫前,一身白袍隨風飄蕩,他負手眺望湖光山色,嘴角因回憶而淡淡勾起。
當年,他在撂下狠話的隔日便離開杭州,根本沒機會將沈昱修那小子揍得滿地找牙,而照那天夜晚柳飛雪的反應,他想那妮子定是沒把他的話帶到,也因此,她听見柳兒這小名時,想到的人並不是他。
嘴角的笑意緩緩淡去,取代的是一抹苦澀。
她當真把他忘得一干二淨哪!
柳飛雪端坐于畫舫里頭,面前擺著一桌酒菜,但她沒心思享用,一雙美眸探究的瞅著立在船頭的頎長身影。
他的背影……好熟悉。不單是背影,還有看著她的眼神、嘴邊微勾的淡笑,和滲著溺愛的醇厚嗓音……
這樣認真看著展少鈞是她嫁給他後的頭一遭,卻沒料到這一瞧,竟瞧出了滿滿的困惑,愈看他愈感古怪,好像他們倆很早之前便已認識。
她看得認真,沒料到他會突然旋身,兩人的視線便這麼對個正著。
逆著風,他一頭黑如墨的發在頰旁飄掠,湖上的風使他雙袖與衫袍鼓起,吹得他宛若飛騰在風里。微揚的唇一如以往,在看見她的同時揚起一抹溫柔似水的笑,毫不吝嗇的對她展現柔情。
他的眸如同美酒,一旦沾上了,便會深深沉醉、無法自拔,只想縱身于那盈滿萬千深情的兩潭深泓……
咚咚!心莫名的跳快了兩拍。
在他的注視下,兩朵紅雲迅速爬上柳飛雪細白的臉蛋,她倉皇別開眼,不自覺的緊咬唇瓣,拿起箸,隨意攪亂才剛上桌的精致菜肴,藉此掩蓋她的無措。
這是怎麼回事?她的心怎會跳得如此快速?
察覺到她刻意的回避,展少鈞笑意未減,邁開步伐來至她身旁,撩袍落坐。「冷嗎?要不要披件衣裳?」
天色漸暗,湖上風強勁,將她白皙的膚色刮得紅潤,即便才入秋,略帶涼意的晚風仍有可能讓單薄的她受寒。
「不用,我不冷。」柳飛雪不敢抬眸看他,生怕頰上的紅霞泄露了情緒,小手忙碌的夾菜入碗,卻一口都沒送入嘴中。
「菜不合胃口?」他問,大手輕摟她粉肩,讓她偎入自己懷里。
即便她不冷,他也無法不擔憂,既然她不願多披件衣物,那便由他代勞,他樂意用自己的身子暖和她。
柳飛雪僵直著身,仍不習慣他的觸踫,可不習慣卻不代表能推拒,她是他的妻,終究得適應這般親密的舉動,于是她試著放軟身子,讓自己窩在他的肩頸之間。
「菜很合胃口,只是我吃不太下。」她放下箸,及那碗幾乎沒動到的白米飯。
她似乎真受了涼,整個人懶懶的、昏沉沉的,連抬個手都沒什麼力。
今日一早,她便有些不適,本想在房里休息,卻讓他給拐出了府。
為何說拐呢?
因為他從未強迫她,以至于她推說不想出門時,他也未多說什麼,只是對她說要去拜訪岳父岳母,問她要不要一塊去,她想,不過就在對門,而她也有些時日沒回去看看爹和娘,便點頭答應了。
沒料到這一出大門,便像上了賊船,一直到日落星浮的此時,他都還不打算放她回去。
看了看她慵懶的側顏,展少鈞只當她是累了,于是他執起箸,就像十年前她纏著他喂飯一般,夾了口菜遞到她面前,「我喂你。」
看著眼前的芙蓉豆腐,柳飛雪原是半眯的杏眸倏地睜大,小嘴張張闔闔,不知該婉拒或是乖順的張嘴吃下。
半晌,她才臉兒微紅,不自在的說︰「我……我自己來就好。」
「乖,嘴巴張開。」他卻像是沒听見她說話,長箸又朝她紅潤的嘴兒挪近了些。
在兩不相讓的情況下,柳飛雪只得妥協,認命的微啟小嘴,任他送入那口芙蓉豆腐。
「吃塊肉,你太單薄,得多吃些。」見她吃下,他立刻又夾了塊紅燒排骨送入她來不及闔起的嘴兒。
推拒不了,柳飛雪只能紅著小臉,一口接一口的接受他的喂食,直至她真咽不下任何東西為止。
「別,我真的吃不下了。」她伸手抓住他的長臂,成功制止他這般喂豬的行為。
今兒個咽下的食物已然超出她肚皮的負荷量,再這麼吃下去,恐怕她得飛奔至湖旁喂魚了。
展少鈞眉尾一揚,似乎是懷疑她那小得驚人的食量。
「真的,我真飽了。」怕他不信,柳飛雪急忙再次保證,抓著他手臂的縴細長指也不自覺的施了些力。
「好,那就別吃了。」他放下剛夾起的香酥燒鵝,差人撤下用不到三分之一的菜肴。
見人一一收走滿桌子的酒菜,柳飛雪愕然,抬眸看他,「你不吃嗎?」
方才他一逕的喂她,自己連口飯都沒吃,不餓嗎?
他搖首,「我沒有用晚膳的習慣。」
這幾年來,他獨自一人撐起怒風堡,為了多些時間處理事務,甚至連用膳這費不了多少時間的事都省了起來,長年下來,便也習慣不用晚膳。
「哪有這樣的習慣?不定時用膳遲早壞了身子。」眉間悄悄染上憂心,她不贊同的說,卻忘了自個兒似乎也有這樣的習慣。
看她不自覺露出擔憂的神情,展少鈞唇邊笑意漸增,不一會,淡淡的笑便咧成了大大的笑顏,低下頭,他附在她耳畔低喃,「娘子,你可是在關心為夫的身體?」
嗄柳飛雪驀然一呆。她在關心他?有嗎?
只是他的貼近,帶來一股干淨清新的氣味,這氣息是這般好聞、這般熟悉,好似……曾經也有個人這樣摟著她,而她,也是這樣貪戀的汲取著這似蘭麝的清新氣味。
她有些迷亂,因為他的貼靠,以及他身上那股異常熟悉的味道。
「我們……認識嗎?」略帶疑問的輕柔嗓音傳入耳,她听見自己啟唇詢問。
這味道、這感覺,太過熟稔,讓她不自覺地猜測她與他是否曾有過接觸,再說,她並沒忘記李子淵那日于水榭苑所說的話,只是一直找不著機會詢問。
展少鈞心中狂喜,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嗓音平緩地反問︰「你認為呢?我們之前可否相識?」
他望著她,黑瞳閃著深切的渴望與濃烈的情感,眨也不眨地直視她泛著疑惑的瞳眸,彷佛要望進她的靈魂深處。
柳飛雪被看得心顫,呼吸驀地亂了,斂下眉睫直想避開那太過熾熱的眼神,然而他卻不如她所願,抬起她的下顎,迫得她不得不直視那擾人心神的兩潭深幽。
「不許躲!我要你看著我,仔細的看。」展少鈞嗓音不再溫和,而是用著霸道與命令的口吻道。
他給她一個多月的時間,讓她回想起有關他們倆的一切,夠久了,他沒法子再等了。
魅人的幽瞳又貼近她幾分,里頭閃爍著不容置喙的威嚴。撫在她膚上的手熱度灼人,幾乎就要貼至她額上的氣息噴灑在她小扇般的眼睫上,滾燙且親昵,驚得她不敢掙動。
「你……」
這樣的展少鈞前所未見。一直以來,他都是斯文有禮、溫柔敦厚,對她的忍讓更是無法用言語說得清,可眼前的他,卻是放肆張狂的,那隱藏不住的威凜霸氣,讓她的心再次不由自主的劇烈起伏。
這男人,恐怕不似他的外表這般溫文謙和。
「想起了沒?」他嗓音瘖啞。被她清澈無辜的眸子盯著瞧,他發覺自己竟然克制不了,若她再想不起來,他可沒把握不對她做出夫妻間的親密舉動。
柳飛雪定定的瞅著他,強自把持被他攪得亂七八糟的心弦,睜著水眸,細細描繪他的眉、探究他的眼、掃視他的鼻以及深凝他的唇……
只是看了半天,她很是挫敗,才想開口回答自己真的想不起兩人之間是否曾經相識時,忽地被他由懷中掏出的一抹白影給吸引住。
那是她的手絹!是她第一次親手繡字的手絹。
「這怎麼會在你手上」她低呼,不可置信的盯著他俊美的臉龐瞧。這手絹她記得送給了……
「鈞—」
在她驚叫出聲的同時,一抹黑影倏地直俯而下,剎那間,一股陽剛的男性氣息籠罩而來,她剛逸出的驚呼也在霎時教人給吞噬而去。
她的唇,教他給奪了。
他吻她,熱切、狂烈的吮吻。
那張俊美臉龐離得好近,他的吻輕柔綿密地烙在她因愕然而微啟的檀口,秀挺的巧鼻與他直挺的鼻梁來回磨蹭,熾熱的氣息灑在她細膩的膚上,帶來足以燃燒她心靈的震撼。
他輾轉留連地吻著她如花的菱唇,健臂一攬,他摟過那馥軟縴腰,另一掌托住她的螓首,更加深這親昵的接觸。
她身子輕顫、心神蕩漾,小手下意識揪住他的襟口,盈著訝異的眸緩緩闔起,沉迷于他帶給她的熱烈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