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後——
上了大學,左夕自己一人搬出了殷家,在學校附近租下一間小套房,當作可以和殷念龍秘密約會的地方。
那是專屬于他們的小天地,藏著兩人快樂的回憶,更是她最安全的避風港。
在這里,她不必再擔心表姨的責罵,也不用再看表姨的臉色生活,她唯一要做的,就是陪著他,度過快樂的每一天。
雖然殷念龍每天可以到這間小套房的時間,只有他白天沒課時而已,但光是這樣,她就已經很滿足了。
在這里,他們兩個不必躲躲藏藏就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不像從前在殷家的時候,還得避開所有人的耳目,到哪里都不自在。
然後,在兩人即將大學畢業之際,她懷孕了,樂不可支的只想和他分享這個消息。
若能這樣繼續和他一起生活下去,她想,她一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了。
可是……他竟然說他不要她了
左夕木然的看著眼前的男人,這瞬間好像變得不認識他了。
這也是她第一次發覺,自己並不如想像中的那般了解他。
他居然說,他要和別人結婚了
那她和她肚里的孩子該怎麼辦?
「小夕,我們還是可以像現在一樣生活在一起。」殷念龍看著她的眼中有不舍,他也不希望看她難過,偏偏他沒有其他退路了。
「像現在一樣?」她淚眼蒙朧的看著他,「怎麼還能一樣?」
他都要娶別人了!都要成為別人的丈夫了!他的胸膛再也不是她專屬的天地了……
這哪有一樣?
「可以的。」他緩緩走近她,「婚姻不過是一紙契約,讓兩家企業聯盟的方式而已,我和她不會是真正的夫妻。」
她無語的抬頭看向他,「是這樣嗎?」
「是這樣。」他篤定的說道。
雖然還沒和白家二小姐見過面,但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說服她同意兩人只是契約夫妻這樣的關系。
「我……」左夕搖著頭,不停地向後退去,直至抵到身後的牆壁才停止,「沒有辦法一樣的……」她的聲音細若蚊蚋,全身的力氣也彷佛被抽乾了,只能無力的靠著牆壁,勉強撐住自己。
短短的一句話,她信賴的天就垮了,這教她怎能不大受打擊?
一直以來她都不夠勇敢,很多事情都是因為有他才撐了過來!現在他說娶別人就娶別人,那在他心里,她究竟算什麼?
「可以的,小夕,你要相信我。」殷念龍走上前,輕手輕腳的將她攬進懷里,「除了我已婚的身分,我們還是會像現在一樣過自己的生活,這一點永遠也不會改變。」
「你……也會像現在這樣抱她嗎?」她的聲音恍若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是那麼的空洞。
「不會。」他想也沒想的就立刻回道。「我只抱你一個。」
「那你……會牽她的手嗎?」
「不會。」
「我不懂……」窩在熟悉的懷抱里,她難過的哽咽著。
「小夕,你懂我的。」殷念龍低下頭,神色認真的看著她,「你知道我必須成為殷氏集團的接班人,唯有這樣,我才會不再被人輕視。」這也是他從小到大的夢想,她應該很清楚。
「難道我就不重要了嗎?」她哀怨的睇著他。
「你一樣重要。」殷念龍握住她的手,堅定的說著,「相信我,我絕不會讓你受委屈。」
「委屈?」左夕深吸一口氣,緩緩的反問︰「你怎麼知道你現在說的,就不會讓我覺得委屈?」
「小夕,你別無理取鬧了。」他煩悶的爬了爬頭發,「我不過就是和別人結婚而已,又不是要離開你。」
「不過就是和別人結婚而已?」她瞪眼看著他,眸中充滿不可置信。
他怎能用如此理所當然的口氣和態度說出這種話?難道婚姻對他來說只是交易而已嗎?
而且,她哪里無理取鬧了?她不過是想要扞衛自己的愛人。
「對。」殷念龍看著她,認真道︰「我都是為了我們的將來打算,你難道不能理解嗎?」
他若是不能成為殷氏集團的總裁,那麼,原本就是私生子的他,在殷家一定會更沒地位,而那些曾看著他戰戰兢兢、日夜不斷努力、等著看好戲的人,也一定會大肆的嘲笑他。
這樣的他,哪有能力為她帶來幸福?
「我們的將來……」左夕覺得心口好像被刀刺破了一個大洞,寒風正不斷的從那傷口中灌入,冷得她直想打顫。
那不是他們的將來。
他們的將來,應該是一家三口溫馨的小家庭,怎麼會突然多出了另一個陌生的女人?
殷念龍毫不猶豫的點頭。只有他成為站在權力頂峰的那個人,才能好好的保護她,還有他們的孩子,不是嗎?
左夕那麼聰明,她應該能理解他的苦心。
可是……為什麼她的表情那麼悲傷?他都已經承諾了,和白若玉只會是契約夫妻的關系,這樣她還不能接受嗎?
「不……」左夕不住的搖頭,使力推開那令她留戀不已的懷抱。
「小夕?」殷念龍錯愕的看著她。
「沒有將來!我們不會有將來了!」左夕沉痛的對著他吼道。
她不要她的孩子變成一個私生子,也不要她的男人每天夜里必須回到另一個女人床上,更不要自己未來的日子就這麼整日的以淚洗面。
「小夕……」沒料到一向溫順的左夕竟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殷念龍一時間竟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來安撫她。
他以為,左夕很懂他的,至少在他們以往的相處中,她總能明白他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很多事甚至不用他開口,她也都了解。
可為什麼她獨獨對他要結婚這件事,反對得這麼強烈?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左夕哭著,用盡了肺里所有的空氣對著他大吼。
她不要可憐兮兮的當他的地下情人,她想光明正大的擁有他啊!
「小夕,你別再鬧了。」見狀,殷念龍火氣也升了上來,忍不住就提高音量。
他討厭看見她的眼淚,那會令他覺得快要窒息。
左夕心一窒,淚眼婆娑的看著他,「你覺得……我在鬧?」
「你平常明明不會這樣的。」他不耐煩的說︰「就算你這樣鬧下去,我也不可能改變主意。」
左夕深深的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止住即將沖出眼眶的淚水以及自己的嗚咽,她緊緊的抿住嘴,生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啜泣出聲。
「小夕……」殷念龍走近,伸手想拉住她,她卻退開了。他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你好好想想吧。」說完,便轉頭走出兩人同住的小套房。
要和白家聯姻,他還有許多事情必須要忙,兒女情長實在不是他現在應該處理的事情。
再說,以他對她的了解,她最後勢必會接受他的安排。他的做法對她來說,不會有任何的傷害,所以,她總會想通的。
他還記得六年前有一次和她約好了要一起看電影,結果他因為上劍術課沒辦法準時赴約,讓她整整等了一個晚上,可是,她還不是仍然在原地等他,並且也沒有怪罪他的意思。
這一次,一定也會是一樣的。
他的左夕,就是一個這麼傻氣善良的女人,她一定舍不得對他生氣太久,只要再給她一些時間,相信她便可以接受這個事實。
左夕看著殷念龍的背影走出視線,心頭空蕩蕩,好像所有的力氣都被抽乾了般,讓她連站起來的力量都沒有。
他就這樣走了,不願意再留下來解釋些什麼……他是真的要娶別人了嗎?
一直以來,她確實很明白他努力想坐上殷氏總裁的位置,可是那個位置,一定得拿他們的將來來換嗎?
這樣是否真的值得?還是說,在他心里,她原來是這麼微不足道,被遠遠排在總裁位置的後頭?
六月,鳳凰花開,正是燦爛的畢業季節,相較于其他同學們的歡樂笑顏,左夕顯得有些憔悴落寞。
領了畢業證書後,她婉拒了其他同學吃飯的邀約,獨自一人在街上閑晃著。
她有好多天沒有見到殷念龍了。
從他離開她的小套房那天後,她就一直聯絡不到他,他非但沒有接她的電話,甚至連通問候她的簡訊都沒有。
他是鐵了心,非要她接受他即將結婚的事實不可嗎?或者,他擔心她會在電話里和他大吵大鬧?
左夕失魂落魄的走著,不知不覺間,在一間婚紗店門口停了下來,她想起從前和殷念龍經過這間店前的情景——
「好漂亮的禮服喔,你說,我穿會不會好看?」她神情嬌俏的看著身邊的他,一邊指著櫥窗里新進的婚紗問道。
「你穿什麼都好看。」他臉上盡是笑意,寵溺的看著她。
「真的嗎?」她漾著笑,映在櫥窗上的臉龐充滿幸福的光彩。「我們畢業後就結婚吧,我想生兩個女圭女圭,一個男的,一個女的。」
「好。」他想也沒想的立刻點頭,這讓她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她一直以為,他們的未來會像曾建構好的藍圖一樣,一起建立家庭,擁有兩個可愛的孩子。
可為什麼即將要和他一起牽手走進禮堂的人,卻不是她,而是一個連他自己都不認識的陌生女子?
她實在無法想像,他挽著其他女人的手,在神聖教堂里說「我願意」的畫面。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一名婚紗店員工看見左夕蹲在店門口,趕緊跑出來問。
「我沒事……」左夕不敢抬頭,生怕被人發現自己淚流滿面的模樣。
「呃,那……小姐,你可以別蹲在這里嗎?」店員委婉的下逐客令。
等一下店里會有預約的貴客光臨,總不好讓人家看見他們店門口有個奇怪的女人蹲在這里吧。
「對不起。」左夕擦乾眼淚,站起身來準備離開,卻在轉身之際看見了一輛名貴的轎車。
她蒼白著臉,看著那個從車上走下來、英俊挺拔的男人,正細心體貼的扶著一個她從沒見過的女子下車。
那個她等了好多天都不肯接她電話的男人、那個她一直在等著他解釋的男人……
居然一直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左夕相信自己現在的臉色一定很嚇人,可是她腦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該做何反應。
她應該要上前去和他說清楚,再不然有骨氣一點,也要瀟灑的轉身離開。
可是,她做不到,她的腳好像生了根一樣,直直的紮在地上,讓她動彈不得。
「殷先生、白小姐,里面請。」店員見左夕還呆立在門口,連忙上前將她推到一旁,然後滿面笑容的將兩位預約的貴客帶進店內。
幾人錯身而過後,左夕自嘲的苦笑出來。
殷念龍肯定看見她了,因為她清楚看到他眼底閃過一抹不自在。
她讓他不自在了嗎?
這個認知,讓她整顆心都不禁糾結起來。
她從沒想過,他在面對她的時候,會有那樣不自在的表情。
她要離開這里了,她不想再看見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畫面,那會令她覺得好難堪、好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