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鬼才愛你 第4章(2)

王遠慮捕捉到鳳箏疑惑的眼光,開口為她釋疑。

「我早讓助理請了蔡先生來,就待在工程處的辦公室里,我是想,若我們與蔡吳美淑談不攏,好歹有個籌碼握在手里。」

籌碼?嘖嘖,鳳箏陰惻惻地睞了王遠慮一眼。

好可怕,他居然想押了女鬼的老公和女鬼談條件?奸商果然很陰險,鳳箏覺得和王遠慮比起來,她簡直太小兒科了。

不過,無論如何,她都得感謝王遠慮的陰險,剛好可以節省時間,好想睡覺的鳳箏好想趕緊收工,于是她直接走到蔡萬富面前,劈頭便道——

「這箱東西,是你老婆說要給你的,打開看。」其實鳳箏真正想說的是︰「這是你那個無良的女鬼太太逼迫我們做牛做馬挖出來的啊啊啊啊。」不過,她很識相地將這句咽回去了。

「我老婆?」蔡萬富看看鳳箏,又看看王遠慮,听得一頭霧水。

「是啊,你老婆,不然難道是我老婆嗎?快點啦,你到底要不要打開?當我時間很多啊。」鳳箏雙手盤胸,迅速命令,只想盡速打道回府,耐性零。

蔡萬富不認識鳳箏,半信半疑,只得征詢似地望了他還算認識的王遠慮一眼,王遠慮朝他點頭,他便姑且一試,矮身開箱。

喀——已經銹蝕的鎖頭果然輕易被撬下,蔡萬富掀開箱蓋,映入眼底的是整片黃澄澄。

「金磚?是金磚?!居然是金磚啊,蔡先生,您發財了呀!」就算金價再怎麼跌,憑這數量也是價值不菲。八寶率先嚷了起來。

假若可以的話,鳳箏倒是挺想拿金磚起來砸蔡吳美淑,好讓它再徹底死一次。

她堂堂鳳五鏟了老半天,挖出來的金銀財寶居然是別人的?什麼東西嘛!

而王遠慮則是眯了眯眸,有些出乎意料,雖然從蔡吳美淑要他保證不能拿取這件事,隱約可以猜知是什麼貴重之物,可卻沒想到會如此貴重。

「這是……給我的?為什麼?美淑她……她哪來這麼多錢?」蔡萬富拿起箱中金磚掂了掂,不可置信。

啊啦!煩死了!難道不能東西拿一拿趕快滾嗎?

雖然鳳箏很想如此吐槽,可又想速戰速決,趕緊打發蔡萬富和綠鬼,只得又探手過去抓王遠慮,問問蔡吳美淑有什麼話想說。

結果,她才一踫到王遠慮手指,王遠慮便立刻握住她,十指緊扣,動作迅捷,簡直像是反射動作,自然熟稔,就連王遠慮本人都不大明白為什麼。

鳳箏抬眸望向王遠慮,再垂首望著他們交握的手。

他嚴正俊顏波瀾不興、文風不動,可五指卻與她交纏得很緊、很深,就像他……就像他真的很喜歡她、很保護她,就像他們真的是一對共患難的盟友一樣……

她幾乎不曾與男人有過這般親昵的舉止,沒料到短短兩天之內,和眼前男人又勾又牽了不知多少次……

鳳箏的手漸漸開始變冰,臉頰卻開始漸漸發燙。

如果,踫觸他不會見到鬼就好了。

畢竟青綠色的蔡吳美淑就算再看一百次還是很嚇人啊!

蔡吳美淑的身影一出現,鳳箏就趕緊復述她所說的話。

「你老婆說,你財過手不留,她很擔憂你的將來,所以她一直很努力工作、很努力攢錢,這些金磚,是她自嫁給你之後,一點一滴攢起換來的。」

「你怎麼知道我老婆說什麼?你認識我老婆?」蔡萬富不解。

「我是鳳五,鳳家五姑娘。」對于她是鳳家傳人這件事,鳳箏向來感到自豪,一句話說得自信驕傲,秀致臉龐充滿光采。

王遠慮發現,與她稍早時喪氣的模樣相比,他比較喜歡看她這副樣子。

「鳳五?鳳……啊!那個鳳家!」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名聞遐邇的鳳家,蔡萬富不知听過多少鳳家傳說。

「是,就是那個鳳家。」鳳箏點頭,接續又道︰「你老婆說,她走得太急,沒來得及告訴你這些錢藏在哪里。她說,她從前總想著多攢一些,哪日你浪子回頭了還能和你安享晚年,可惜,她就這麼走了,沒命能陪你走得更長遠一些。」

浪子回頭?這個中年男人怎麼看都不像個浪子啊。

鳳箏還在納悶,誰知蔡萬富一陣怔愕過後,卻忽而雙膝跪地,聲嘶力竭地喚著妻子。

「美淑、美淑啊……怎麼會……」

現在是在演哪出?不用這樣吧?鳳箏和王遠慮面面相覷。

要哭的是她跟王遠慮才對吧?大太陽底下做苦力有多累他知道嗎?更慘的是,挖出來的金磚居然還是別人的!

鳳箏望了眼蔡吳美淑,蔡吳美淑面無表情,而蔡萬富悲吼了會兒,開始沉聲自白——

「我老是怪她,怪娶了她,家運就開始不好,娶她進門之後,地一塊一塊賣,房子一間一間月兌手。其實這塊地是她帶來的嫁妝,她從前連拿去讓我抵押都不肯,更別提讓我賣……那天,我們吵得很凶,我打她、罵她,說娶了她就開始倒楣,就連現在有能賣地發財的機會,她還不讓;甚至懷疑這些年來這麼窮,都是因為她把錢拿回去娘家,或是在外頭養男人……誰知道她存了這麼多,若她早點告訴我,那一天我們也不會吵成那樣……」吵到長年過勞的她一口氣提不上來,心肌保塞猝逝,送到醫院時已經來不及,就這麼走了。

王遠慮想,難怪當時蔡萬富死活不願賣地,後來卻態度丕變,原來不願賣地的是他妻子,妻子一往生,他就大刀闇斧將地賣了,全然不顧妻子生前遺願。

雖然蔡萬富現在看起來很悲痛,但是,假若他沒看見這些挖出來的金磚呢?他還會感到悲痛嗎?賣掉妻子生前不願賣掉的嫁妝之時,他可曾有感受到一絲一毫的罪惡感?

念及至此,王遠慮對眼前的蔡萬富當真同情不起來。

「那這塊地賣掉的錢呢?」王遠慮問,當初他甚至給了蔡萬富比市價更高一些的價碼。

「拿去付現在住的這間房的頭期款了。」

「頭期款?只付頭期款?就算你去買民生社區的房子,那金額都足夠付清了。其余的呢?」王遠慮挑眉,問得犀利。

「……輸光了。」蔡萬富咽了咽口水,老態疲累的臉上涕淚縱橫。「我本來可以贏的,我真的可以贏的,只要再一把,再給我一點本錢……」

標準的賭徒心態。

原來,蔡萬富不只散財,他還賭博,莫怪蔡吳美淑生前不願將那塊地交給他。而她默默存下這些錢,希冀能與丈夫共度晚年,究竟是抱著怎樣自欺欺人的盼望與期待?

可惜,最終,她守著這些微小的盼望,被罵、被打,最後被迫得失去了生命……

是怎樣的執念,令她寧死也不放?

「她本想,你再怎麼不顧念夫妻情,也不致將她的嫁妝賣掉,她就可以一直守著和你的養老金,守著你們的未來,可惜,是她算錯,沒料到最後你竟連她的嫁妝都賣……她怕這些金子被別人拿走,也怕地面上築了建物,日後再也找不回……」

難怪,天空塔鬧成這樣,怎麼都無法開工。

「她不願背負著你對她的誤解離開,只希望讓你知道,她從沒愧對過蔡家,更沒胡亂花過你一毛錢,如今,欠你的都還你了,欠蔡家的也還蔡家了,她和你夫妻緣盡,但願來世再不相欠,可以和你好好當個陌路人。蔡這個姓,她已經背得累了……」

鳳箏一席話說完,王遠慮神色凝重,後頭的八寶抬手抹淚,蔡萬富則澳海地哭了起來。

「她還說,她時間到了,她得走了,希望你能好好保重身體,她……保……保你個頭啦!」鳳箏听不下去了。

「這男人這麼爛,你還要他保重?!我說美淑小姐啊,你整我跟王遠慮對嗎?你該整的是他才對吧?女鬼的臉都被你丟光了,你沒咒殺他還真是良善啊!你!快過來跟你老婆道歉,快!」

咒殺他?王遠慮這下毫不懷疑鳳箏真是個諧星了,他情緒一轉,雙肩顫抖個不停,再度被她逗樂。

她是一個很奇妙的神棍,不誠懇,但很善良;不老實,卻絕對正直……鳳箏一手牽著王遠慮,一手揪著蔡萬富衣領,將他扯到蔡吳美淑面前,雖然明知道蔡萬富看不見,可是她卻無法阻止自己這麼做。

「快跟她道歉啊!快!」沒有時間了,綠色的蔡吳美淑顏色漸漸變淡,身軀逐漸透明,再不說,就要來不及了。

鳳箏只想在蔡吳美淑消失前,至少能夠讓她听一句中听入耳的話,而不是她死前听的那些,說她把錢拿回娘家,說她在外頭養男人……

不論是奈何橋、忘川或是孟婆湯,這一世愛恨嗔痴怨,就要一筆勾銷了啊!

「快點啊!快!你是豬啊!快誠心誠意地向你老婆道歉啊!」鳳箏拚命催促,只差沒有出拳揍蔡萬富了。

「我……我……」蔡萬富對著什麼都沒有的空氣,喉嚨干澀、喉頭發堵,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綠色的蔡吳美淑越來越透明,像縷輕煙,就要蒸散在炎炎烈日里。

「慢著,等等!別走!」眼看蔡吳美淑就要不見,鳳箏越來越慌張地咸了起來。

須臾間,一陣風飄過來,那個曾經傷透心的鬼影真的不見了。

「鳳家小泵娘,謝謝……」幾不可聞的話音逸散在空氣里。

沒有人知道她曾經站在這里,只有鳳箏看得見她,只有鳳箏听得見她,也只有鳳箏能看見她眼角的淚光,只有鳳箏能承載、體會她的悲痛。

太過分了……她什麼事都不能做,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

她曾經有幾千幾萬次,祈求上蒼能夠大發慈悲,讓她得以擺月兌麻瓜的命運,怎料,有朝一日不當麻瓜,卻會如此傷心……

「鳳箏?喂!鳳箏!」

強撐許久的鳳箏意志潰散,被原有的身體不適與無力感徹底擊沉,眼前一花,便暈厥在王遠慮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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